74 旅游
司子濯确實有些被說動了。
從小到大, 他一直被幻聽困擾,在現實與幻境中兩難。有時他以為自己聽到的聲音是真實發生的,可姐姐、身邊的人, 包括心理醫生都告訴他這是一種病。讓他不要相信。
可他自己時常也懷疑……這世上有這麽巧合的事嗎?
荼羅是他人生中遇到第一個, 讓他用這種親身體驗方式去驗證幻聽真假的人。
也不知道荼羅用了什麽辦法,第二天很快便告訴司子濯那名車禍老人的老家在南鑼市下面的一個小縣城古村落裏, 連在哪條街哪戶的詳細地址都報了出來。
“你什麽時候有空?”荼羅問他。
“都行……”司子濯有點被它的效率驚到了, 忍不住低聲喃喃:“你,你是怎麽找到這個地址的?”
他記得昨晚自己分明只告訴了荼羅在醫院遇到一個車禍老人, 産生幻聽。并沒有說老人的詳細情況。
荼羅:“你猜。”
司子濯:“……我猜不着。”
荼羅:“以後你就知道了。”
荼羅賣了個關子,讓司子濯好奇。如今在他眼裏,“他”好神秘。
雖然在一起了, 可是他對它的了解, 卻好像始終都停留在表面。
而正是這種朦朦胧胧的感覺,令司子濯越陷越深。他想靠近,盼着了解真正一個它,是怎樣的人。
司子濯下定決心,“擇日不如撞日。”
最後他們說定, 明天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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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羅問他花店怎麽辦, 南鑼市離S市挺遠的, 他們可能來不及當天往返。
司子濯說:“今天就有個來應聘的女生, 她有過在花店工作的相關經驗, 不用教。如果情況可以的話, 我就讓她留下來。”
荼羅:“行。”
司子濯沒說出口的是,就算沒招到人, 他也打算歇業一天跟它去。
除了驗證真假, 他內心裏也很想跟它一起出去玩。
荼羅是土生土長的S市花, 沒有去別的城市經驗。
它問胥正豪該怎麽去南鑼市。
胥正豪:“那個地方我知道!很著名的古鎮旅游景點嘛。有直達的高鐵,半小時就到了。不過你沒有身份證買不了票,要和司老板過去就只能包車,或者坐順風車。坐車也快的,走高速兩個多小時就到了。”
荼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雖然在胥正豪眼中,荼羅就像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的老年花,不會用智能手機,也不懂一些人類規則,但它有自己的解決辦法。
比如,在路邊随便拉過來一只惡鬼,再用通靈之能讓對方給家人托夢。
荼羅很快就解決完了包車的事情,通知司子濯明天早上出發。
司子濯連夜就收拾好了行李。他是一個做事很全面細致的人,考慮到方方面面,連護膚品、加熱眼罩,身體乳和套都帶上了,還檢查了好幾遍身份證。
但可能是春游後遺症,他一晚上沒睡好。
夜裏司小夏打電話來問他什麽時候有空,要不要預約醫生。
司子濯說:“過兩天吧,我明天請假要去南鑼市。”
“去玩?”
“嗯,差不多。”司子濯說得比較含糊。
司小夏一陣稀奇。
她知道自家弟弟很宅,幾乎從來不出去旅游。尤其是打理花店之後,幾乎一心都撲在了這間花店上。
她很快又想到了什麽,“和你的小男友?”
“嗯。”司子濯紅着臉。
“那行。”司小夏笑道:“你們好好玩,注意安全。”
次日一早,一輛梅賽德斯保姆車就停在了花店門口。荼羅下車幫司子濯提行李,說:“我叫了輛順風車,正好順路帶我們過去。”
“哦,好。”司子濯一上車就感到了不對勁。他雖然看不見,但手摸到這真皮座椅,以及寬敞舒适的座位,就覺得這似乎不是普通的順風車。
荼羅看了一眼花店說:“怎麽關門了?你不是說招了新店員。”
司子濯回過神來,說:“沒事,偶爾休息一下。”
荼羅:“那向日葵怎麽辦?”它眼神瞟向了趴在牆角的拉布拉多導盲犬。
司子濯說:“我姐會過來幫忙喂,溜它的。”
“那怪可憐的。”荼羅擡了擡眸,“不如把它一起帶上吧。”
“诶?可以嗎?”司子濯有點呆呆的。
“可以,反正是坐車。”荼羅進到院子裏,把狗系上牽引繩拴好帶了出來。
拉布拉多全程很乖,不吵不鬧的,一上車就趴在了後排角落。當然,對于這株邪惡暴力的曼陀羅花,它更多的是懼怕。
胥正豪的魂魄漂浮在花店屋檐陰影之下,滿臉幽怨地目送一人一花一狗坐車離開。其實他也想跟着過去,但他現在的形态無法離開花店太久。
荼羅說,花店就相當于他的庇佑所。如果他暴露在外面,有很大概率會被黑白無常抓走。
顯然,比起去下面,胥正豪如今更喜歡在人間的生活。他很感激荼羅。
表面上看在花店工作十年的契約是他被奴役,但其實他知道,是自己占了便宜。
荼羅給了他這個孤魂野鬼一處容身之地。
……
保姆車飛速馳騁在路上。期間停了一次,司子濯下車上了次廁所。荼羅給他買了些吃的。
司子濯問:“你不吃嗎?”
荼羅說:“我早上吃過了,不餓。”
司子濯也就沒有多想。
兩個多小時後,車子抵達了南鑼市縣下的某個古村落。司機是本地人,也比較話痨,路上跟他們講了很多南鑼市的事情。比如哪裏的美食店好吃,哪裏好玩之類,很熱情。
這讓司子濯對南鑼初印象就蠻好。
荼羅:“你以前來過這邊嗎?”
司子濯搖頭,“我很少出門。”
荼羅牽起他的手,放在掌間把玩了兩下,“那就當旅游了。”
司子濯耳根燒紅,“嗯……”
前排司機目不斜視。在駛過一段颠簸山路後,他将車停在村口旁邊的一家民宿,說:“前面就到了,我就送你們到這裏。”
“行。”荼羅一手牽着狗,一手輕易拎起了行李箱,掂量了兩下,回頭看司子濯:“你帶了很多東西?”
“嗯,我比較少外宿,怕不習慣。”司子濯有點尴尬,擔心對方嫌棄自己麻煩。
荼羅“哦”了聲,就去前面辦理手續了。
小村鎮有一點好就是管的松,不用登記住客信息。而且前臺看他們帶狗,也沒說什麽。
房間條件一般。荼羅自己倒無所謂,考慮到司子濯,特意重新鋪了他帶來的一次性床單被套。
拉布拉多犬乖巧地趴在地板上看着他們。
“現在時間差不多了。”荼羅掏出老年機看了眼說:“我們去吃飯?”
司子濯:“好。”
荼羅:“你餓了嗎?”
司子濯摸了摸肚子,小聲說:“有點兒。”
“那走吧。”去餐館帶狗不方便,荼羅給拉布拉多倒了半盆狗糧和一些水,随後才帶司子濯離開。
鄉野村落很有複古情調。
民宿有個小院子,栽種了一些花花草草,其中也有一條大黃狗。大黃一看到荼羅,頓時站起來汪汪汪朝它大聲犬吠起來。
前臺見狀,探出窗朝它呵斥:“旺財,閉嘴!”
大黃叫得更兇了。
直到荼羅不鹹不淡地瞥了它一眼,它就像被抹了脖子的雞一樣,霎時戛然而止。
動物生性通靈。此刻它才明白,自己招惹到了怎樣恐怖的存在。
司子濯路過院子時聞到一股熟悉花香,下意識停住腳步,問荼羅:“這裏也有曼陀羅花嗎?”
荼羅随意掃了眼說:“是有,一株白色的。”
司子濯感慨:“好難得啊,這種花因為有毒,在內陸還挺少見的。”
荼羅:“是麽?”
司子濯像開啓了話匣子。他平時提及曼陀羅花總是有一種格外的熱枕:“我就有養一株曼陀羅花,不過是紫色的。我養在花店院子左斜上方的角落,你有看到過嗎?是不是很漂亮?”
荼羅:“嗯,還行。”
司子濯念叨:“這種花都很漂亮。說實話,我挺想看看白色曼陀羅長什麽樣子,跟我家那株有什麽差別……”
下一秒,荼羅經過那株白色曼陀羅花旁邊時,飄起了一陣香風。瞬間,白色曼陀羅花就像被剝奪了生命般驟地枯萎,而後化作幹巴的塵埃。
他們離開後。
過了很久民宿前臺才發現了院子裏唯獨只有這株曼陀羅死了,看到它的慘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天吶,這花是在沙漠裏被抽幹了嗎??
……
南鑼市盛産的一種小吃是肉丸。荼羅帶司子濯去了一家老字號,點了兩碗。司子濯吃得很香,它那碗卻分毫未動。以至于店老板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瞟它。
況且對于這種江南煙雨的平凡小村來說,這兩位年輕英俊的小夥子十分搶眼。
一人一花在吃飯時,還聽到隔壁幾個大媽在議論之前在村鎮前面發生的車禍。她們講的是土話,但是南鑼市地方話跟普通話差別不大,司子濯連蒙帶猜也能知曉意思。
毫無疑問,她們講的就是他在醫院遇見的那個老人。
車禍是在村鎮附近的盤山公路發生的。
一開始老人是被送去了南鑼市。但南鑼市屬于三線小城市,醫院水平較低,平常本地人看大病什麽的都會去S市。所以後來救護車也把老人送去了S市醫院,只是錯過了最佳時機,人依舊沒搶救回來。
司子濯聽得入神。
她們将車禍現場形容得繪聲繪色。老人當時剛從山上田裏忙完農活回來,三輪車上載滿了紅薯。被撞以後,紅薯散落了整條馬路。有好幾個甚至被輾成了泥。看到紅薯的慘狀,可以想象老人受了多少苦。
“真可惜啊……”一個大媽說,“李富貴人那麽好,誰知道晚年出了這種事。”
“我昨晚路過他家,還聽見他那三個子女在為賠償款吵架呢。我跟你講,他們摳門的嘞,連葬花都沒買,紙紮幡紙錢質量買的都最差最便宜那種,也不知道李富貴在下面……”
“啧啧,真是不孝子。可憐李富貴這輩子忙前忙後地把他們拉扯長大。”
這種八卦,最容易惹村裏人閑話。
吃完飯,荼羅把碗一推,主動上前問大媽:“請問您知道李富貴家在哪裏嗎?”
大媽打量着兩人,以為他們是外地回來探望的親戚,便指了個方向道:“這條路走到底左轉,有顆很大棗樹的院子,就是他家。”
“謝謝。”荼羅牽着司子濯的手往她說的方向走去。
司子濯小聲說:“你好社牛啊。”
荼羅:“嗯?”
初通人情世故的曼陀羅花,顯然還不能理解這麽高級的人類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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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