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多少白癡不後悔
10 信任是你對天下錯
啊,早起的感覺真好,樹葉聞風動,日光薄如紗,我站在院中的老杏樹下,伸胳膊踢腿舒展筋骨。
“哈!”我一腳踹在了老杏樹上,那些本就遙遙欲墜的樹葉成葉雨下下來,好景一時美,就是苦了掃地的蘇婆。
想我惜緣郡主并非只是坊間盛傳的那般空有皮囊,我不僅有智慧,還有功夫,更是低調地将其完美隐藏。一念及此,我的自豪感就像破了土的嫩芽,大有竄竄上長之勢。我這般優秀內斂,還讓不讓別個活了,唉,真是。
我淡笑着轉過身去,然後笑容就僵在臉上了。
太子坐在屋前的臺階上,正睜圓了眼看我,“心肝,你竟會跳大神!”
我練武的動作到底是要有多難看……被寵壞的皇子從來都不懂得什麽叫委婉,我原諒他,“不僅跳大神,我還能徒手劈磚瓦,胸口碎大石,所以一般沒有人敢得罪我。”吓唬吓唬他。
太子臉上的肉顫了顫,緊接着就問道:“那你能用臉把那棵樹撞倒嗎?”
“……”我在心裏認命地哀嘆:皇宮裏長大的小孩可真是太不可愛了。“用頭也許行,可是撞倒了,來年還怎麽吃杏?”
“哦。”他放棄了讓我撞樹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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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太陽完全升起的時候,我和我娘一邊吃飯一邊繼續探讨太子的去留。
我說:“不如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扔到皇宮門口,想那侍衛長一定認得太子,然後———”
我娘搖頭,“不成,你把人帶出來就已經很糟了,再敢棄之,菩薩顯靈都救不了你。”
我又說:“不如偷送去恒悅王府,再差人進宮告狀,這下黑鍋他們就背定了。”
我娘瞪我,“太子是皇上的親骨肉,你這送來送去當是送白菜呢?!”
“左不成右不成,鬧死個心了!”我把碗一磕,起身去看我弟和太子吃飯。
我弟有怪癖,他吃飯必須要去偏院對着那些雞鴨狗兔吃,這是什麽心理我到如今都還沒參透,想來少兒的世界很難懂,不過我也不太想懂。
我到的時候,太子正和傅寶貝搶着吃醬菜,滿桌美食兩人都不夾,獨對那一小碟開胃的醬菜發起攻擊。我生怕他倆骺住了心,徑直端起倒給雞了。(不過雞不吃。)
“太子殿下,你想不想回宮?”我問崇重。
“你先把故事講完。”
他到底是對孫悟空有多大的執念啊!我深吸一口氣:“孫悟空掏出金剛棒啪的一打,村姑啊的一聲死了。他又掏出金剛棒啪的一打,老奶奶啊的一聲也死了。他最後再揮一棒,剩下的老爺爺也死了,世間清淨了。”
太子皺着眉,“都死了?孫悟空的師父沒有怪他殺人?”
我搖頭,“孫悟空是獸類,生性殘忍,他師父習慣了。”
太子不信,“你胡說!”
啊,他還是有腦子的。我點點頭,“上一句是我胡說的,我只是想考驗一下你對孫悟空的忠誠度。其實孫悟空打死的都不是人,是白骨精變的。但他師父相信他,也就沒多問,他們收拾收拾就上路繼續去西天取經了。”
“完了?”
“完了。”
“我覺得不太對。”
看來我低估了太子的智商,“故事就是這樣的,一路都沒波折,全靠的是‘信任’二字。”
太子望着我,“信任是什麽?”
“信任就是你無條件的相信那個人不會害你,哪怕她做了全天下最錯的事,你都會相信她是對的,是天下錯了。”
太子崇重沒再問我為什麽,而是對我說:“心肝,那我信任你。”
這一句童言讓我差點泣涕滿面,方才我還想将他當一棵白菜打發了,可他卻說他信我,嗚嗚嗚嘤嘤嘤,我真想娘們兮兮地灑幾滴熱淚出來表示自責啊———
“心肝,那你會用臉碎大石嗎?”
“……”
誰能料到許多年後,那句童言,竟真會變成君子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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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郡主忽悠太子的西游歪傳你們可別信啊,她純粹是為了省事,但是沒省明白……)
☆、11 【小姐們的八卦茶會】
午後一過,富商馬氏家的丫頭給王府送來了帖子,說是他家的二小姐請我一同去逍遙閣賞菊。
我眉梢一挑,眼睛一彎,笑道:“去回你家小姐,本郡主即刻就到。”
賞菊只是名頭,其實內涵就是一場富貴小姐們的茶話會,用來聯絡感情,交換八卦,順帶拍拍馬屁而已。我倒是挺愛去,畢竟馬逢春每每都有一手的內幕新聞要抖。
我跟我娘說:“太子的事不好辦,且再等等看看天意,女兒出府透透氣先。”話畢,就帶着三元遛了。
逍遙閣是本地最奢華的聚會處,臨河而開,打開窗戶便能看見最富盛名的定情橋,相傳有情男女在橋上許下愛的誓言,便永世不會分開。
這傳說肯定是假的,因為許了誓言又被抛棄後跳河的女子并不少,橋墩下靠撈屍為營生的武老二因此發了家,也是城裏誰都知道的事情。
但就是有一些蠢女人知道但還是不信,偏偏要拉着心上人到橋上扭扭捏捏膩膩歪歪,我到逍遙閣的時候,就正看見馬逢春倚在窗邊看好戲呢。
包房裏的五六個富家小姐給我齊齊行禮,“郡主千安。”
也對,皇上萬福就好,我混個千安也便知足。
馬逢春今個兒的發型十分地好看,她扭過頭來對我谄媚一笑,“郡主,逢春可是帶着好消息來的。”
三元把本就幹淨铮亮的紅木椅子擦了擦,扶着我坐下。我揚手讓她們免禮,還說了些不用拘束之類的場面話。
馬逢春站在中間,眉目難掩得意,“大夥猜猜,是誰要回京了?”
猜了半盞茶都沒個準确,馬逢春賣夠了關子,嘿嘿一樂,“是連大将軍,大将軍北伐歸來,打了好多勝仗,這回宮裏頭的中秋宴會,其實也是給連大将軍的接風宴,皇上多器重他啊!”
衆人:“……”
馬逢春雞血未退,“怎麽?你們不激動?!”
衆人勉強答:“還行。”
也不怪大家不賣馬逢春面子,我叔一向器重能臣勇将,雖然大将軍威名赫赫,但常年在外征戰,那些深閨少女除了知道大将軍是男的以外,其餘幾乎一無所知。
馬逢春就愛威風凜凜的猛将,我毫不懷疑她會通過傳說愛上那個不知到底是圓是扁的連将軍。
……
逍遙閣的菊花開得異常繁茂,伴着香味兒,喝着清火的菊花茶,再閑話幾句,太陽很快就要落山了。
此時,一個不該來的人來了。
他倚着包房的門,穿着一身飽滿且溫潤而雅的錦緞長衫,屈起兩指,對着他身後的房門象征性地敲了兩下。
少女們回頭看見她,立刻紅暈蓋臉吞吞吐吐:“姜大人……”
英雄将帥離她們太遠,她們果然還是喜歡姜淮這種靠臉橫行的人。
神棍露着恬淡的笑容,颔首示意,然後朝我望來,“郡主今個兒面相可不太好,不知可否讓姜某細瞧瞧?”
他可真是賤得讓人肉緊啊,我沒理他,對着馬逢春道:“有沒有聞到什麽異味兒?”
逢春也不喜歡他,就與我對話,“隐隐約約像是一股人渣味兒呢郡主。”
“你嗅覺甚好。”
“謝郡主誇獎。”
神棍卻毫不在意,嘴角微揚,對着小姐們眨了眨眼,“不知姜某進來,可有唐突?如果———”
“不唐突不唐突!姜大人只管進就是!”
那些看不清楚男人本質的少女們春情萌動,徹底将狼請進了羊圈。
我和逢春相看無言,只好嗑起瓜子。
有少女說:“姜大人,您給我看看手相吧,我今後的運勢會是如何?”
我嘀咕:“再這麽傻下去,運勢絕對直線下滑。”逢春猛點頭。
又有少女說:“姜大人您會摸骨嗎,我最近會不會有桃花運呢?”
我嘀咕:“這一摸下去,爛桃花現成就開一朵。”逢春把頭都要點斷了。
姜淮這厮就像帶了假笑面具,嘴角總被漿糊固定在一個弧度上,看着惹人生厭。他在少女的包圍中如魚得水,摸摸這個的手,“最近會與人争執,多散財便可度過呦”,看看那個的腕,“如意郎君即将出現,要時刻注意妝容舉止哦”……
那旁的歡笑不絕于耳,對我來說簡直是污不可聞。
☆、12 【姜氏一族渣男無數】
時候不早,我沒心思在這觀看神棍的好戲,遂帶着三元先行一步。我一走,那個情場風流浪蕩子便坐不住了,也跟着離開。
我瞥他一眼,“姜大人今日收獲頗豐啊。”
他卻當做不曾聽見我問話,而是很愉快地對我說:“咦,好巧,郡主也是要回府吧,都是同路,不如結伴而行可好?”
“不好。”
他哈哈一笑,便跟在我旁邊,直接把我的拒絕當成了空氣……
罷了,大度是我的品格,且路又不是我鋪得,他愛怎麽走就怎麽走吧。
都行至定情橋上了,逍遙閣處卻傳來了吵鬧聲———
“姜本愚你給我出來!姜本愚!!”
我們駐足回首,朝那邊望去,只看見一紅衣窈窕女子的背影,她正昂首叉着腰指着逍遙閣的窗戶破口大罵:“姜本愚你個混蛋王八蛋負心漢!我詛咒你一輩子永失所愛孤苦終老不得好死!!!”聲音凄厲,宛如杜鵑啼血。
姑娘的周邊漸漸圍上了不明真相的群衆。
“那邊好熱鬧,她是在罵哪個負心人?”我揚起嘴角,靠近姜淮,“啧啧啧,跟你一樣姓姜呀,你認不認識?話說你們姜氏一族還真是渣男無數,對吧?”
能好好嘲笑他一番的任何理由,我自然都不會放過。
聽了我的話,神棍安靜地調轉視線,幽幽地看向我,動了動唇,“本愚,是我的字。”
“……”我眼角一抽,摸着良心說,他表字幾何我還真是不知道,我一向對他沒那麽多的關注。
神棍卻仍盯着我看,豔色的薄唇緩緩勾出了一個邪魅的弧度。我橫着離開他兩步遠,“你可以記仇,但我話不會收回。”
他聳聳肩,換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向我道:“‘孤苦終老’和‘不得好死’矛盾了,老死已經是最好的死法了。我就是不愛她沒文化。”
“……”我被一種深深地無力感籠罩了全身。為什麽世上竟會有姜淮這號臉皮厚過城牆拐彎的人種呢?一定是我見的世面還太少,一定是的。
三元憋着笑,“郡主,姜大人可真風趣。”
看來我平日對下人還是疏于管教了,待回府我定要好好告誡她們:不要把神棍當大人,不要把有病當風趣!
……
到了王府門口,姜淮伸出一只胳膊攔住我,夕陽的餘晖染紅了他的發,襯得他神色間都仿佛夾雜了幾分風情。他就那樣風情萬種地一直瞅着我,不語。
別個也許不知姜淮這副踩了雞屎的表情是怎麽回事,但我用膝蓋想都知道,現下一定是到了這神棍定時發春的時刻了。
果然,他說:“郡主,你一路無話可是因為那些女子都仰慕我,你心裏酸?”
神棍的腦子一般人琢磨不得,很顯然我不是一般的人,我将他看的太透,所以即便他嘴裏吐出多麽美的象牙,我都不稀得看。
我回複他:“酸倒是不酸,就是有些發愁,如今傻子這麽多,你一個神棍顯然不太夠用了。”
姜淮眯起眼眸,一向嘻嘻哈哈沒個正經的臉上閃過一絲嚴肅,不過只消一瞬,他就又恢複了往常的風騷,“心肝,你這說話只表三分意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若是肯遵從本心,你也許會更可愛呦~”
我異常溫柔地回了他一個字:“滾。”
☆、13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俊美皮囊的男人,除了能讓你賞心悅目多吃二兩飯以外,大的用處是沒有的,只會徒惹女人傷心。所以“遠離美男,真愛名節”這句古訓,是再精辟不過了。我就是抱着這樣的信念,繞過姜淮,端端莊莊地進了王府。
“郡主!您回來啦!”四喜熱情地大嗓門,真是給人一種家的歸屬感。
我舒适地彎起眼睛,“夫人呢?”
四喜:“夫人在隔壁打牌。”
對于屢勸不聽的娘,我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索性又問四喜:“那太子呢?”
四喜眉飛色舞地說:“郡主,奴婢正要告訴您呢,太子沒啦!”
“啊?”我瞪圓了眼眶,“怎麽個沒法?”
“今個兒皇上宣姜大人進宮,他就來王府順便把太子捎帶走啦,”看見我的表情,四喜咧開的嘴角漸漸收斂回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郡主,太子終于回宮了,您不高興嗎?”
我只是對姜淮的人品表示懷疑,按理說“小白臉沒有好心眼”,他那是順的哪門子的便?只怕會在我叔面前獻盡讒言的吧!
我命令四喜:“快快,把夫人請回來,就說有要事!”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姜淮來逍遙閣的時候,他已然是從皇宮歸來,可為何卻對太子的事情只字不提,有貓膩,這其中有很大的貓膩!
娘親回府的時候明顯不太開心,“女兒,我剛都快贏了!”
我抓住她的手,表情痛心疾首,“娘你怎麽能把太子交給姜淮?!”
我娘滿臉誠懇,“你不是說讓娘等天意,天意就宣姜淮進宮了啊。”
“……”聖上是天,我叔的意,還真就是天意。
一提起姜淮,我娘就笑得十分憚定,“姜淮是個好青年,你不要疑心那麽重好不好?”
還沒來得及說“不好”,一聲尖細地“聖旨到———”把我震愣在原地。我叔一般不會想起我,一旦想起我,準沒什麽好事兒!
來人是禦前紅人吳公公,他在小太監的攙扶下站定,對着我道:“惜緣郡主傅心肝接旨———”
全府上上下下都下跪地十分利索。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惜緣郡主不學無術,屢教不改,綁架太子行為惡劣,好在被欽天監正使姜淮發現,太子得以安穩回宮……”
我的眼前金星亂冒,萬物一片虛無。
剛我說什麽來着?!姜淮那厮無事獻殷勤肯定不安好心,我的預感太準了,我才應該去欽天監就職!
吳公公念了一半兒突然停了,他眯起那雙比綠豆大不了多少的眼睛對我笑道:“郡主怕了吧?”
我按住自己抖得很有風骨的右手,吭吭哧哧地憋出一個字:“怕。”
吳公公滿意地合上聖旨,“奴才是吓您吶。”
吓???我徹底反應過來,猛地站起指着他的鼻子大叫:“公公你朝天借的膽子這是!!”
“奴才也是奉皇上的口谕吓您的,郡主可別怪奴才。”
“……”
“皇上說,郡主給太子講的那番故事,編得倒也挺緊湊,特賞賜您如意鎖一條。皇上還說,如意鎖要郡主時刻戴着沐浴皇恩,一旦卸下就滿門抄斬。”吳公公用眼色示意小太監們把賞賜端給我。
我還在揣測我叔聖意裏的深意,愣是沒弄明白我這是被賞了?還是被罰呢?
公公見我不接,老眉便蹙了起來,“難道郡主覺得被皇上诓了,有些惱?”
我叔如此诓我,必然有失仁厚,可我仍不得已違心回答:“公公說笑了,哪能呢?能得皇上一诓,是惜緣三生有幸。”
吳公公高興了,扯着他那陰陽失調的嗓子笑道:“能這麽想那便最好了,郡主還不快戴上謝恩。”
我的面皮抖了兩抖,認命的接過如意鎖戴到脖子上,下跪,“謝……皇上恩典。”
這是我叔第一次送我東西,但是我要是摘下來,全家都得死……這是多麽讓人掩面悲泣的人生啊……
☆、14 【王爺又帶雞回來啦】
後來因為這事,我越想越憋屈,就去隔壁找神棍算賬,我指着他的鼻子,“姜淮你還能再嘴欠一點嗎?你都跟皇上說什麽了?!”
被我瞪着,他反而笑得跟迎春花一樣,對我道:“食人之祿,忠人之事,這是大岐國古訓。你又不是我娘子,我自然沒有包庇你的道理呀~”
“跟皇上說了也就罷,可你在逍遙閣的時候,怎麽不告訴我?”
神棍倒是理直氣壯,“我說了你面相不好,想幫你瞧瞧,那時你要是允了,我接下來便會告訴你。”
我懷疑地皺眉,“你真會告訴我‘過會兒皇上讓吳公公送來的聖旨是假的’?”
“不,我會說:‘今日你可能會受些驚吓,要挺着點兒。’”
“……”剎那間我有一種神經崩潰的感覺,我真是有病,我竟然妄想把姜淮當成一個正常人來看。
“心肝,你怎麽不說話?”他湊過來嬉笑,“怎麽,這就生氣啦?”
許是我射向他的眼神裏鑲嵌了十足的恨意,姜淮收起笑容,“好了,是我錯。這篇就翻過去罷。”
我盯着他,緩慢地斜起一側嘴角,表情就像開人肉包子鋪的老板娘一般陰森,“姜淮,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衙門幹嘛?這筆賬本郡主給你記着,今後一起好好算。”
……
三日後,我爹終于風塵仆仆地“狩獵”歸來。
四喜提前扯開嗓門,跟全府做了預告:“王爺回來啦!王爺又帶雞回來啦!!”
我爹騎馬停在王府前,朝我們大夥揮了揮手,他的貼身護衛緊跟其後,然後一擔架受了傷的野雞,就這樣在我們的注視中,入了府……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
我爹的表情很是享受,他樂哈哈地從馬上下來,拍了拍我的肩,“心肝,府上一切可都還好?”
我撥掉他的手,指着進府的擔架,“爹,這些雞您想怎吃?紅燒還是清炖?”
他哈哈一笑,又拍上我的肩,“胡說,女兒家家的怎麽沒有仁愛之心,受傷的小動物要救治保護起來,來年再放生,正所謂是積德行———”
所謂治好傷胳膊斷腿的動物之後來年還放回狩獵場那些動物有可能又被射中然後二進宮入王府被救治接着循環往複這麽深奧的事情一般人興許都不大能明白。
我打斷他,“好了爹,女兒明白。”
自從我爹有了第二個孩子以後,就不太會用句號了,說起話來絮絮叨叨沒完沒了,而且許多話題還要說兩次不止。我必須說我明白,不然他會抓住你不停地教導你直到你更加不明白。
估計是我祖上修煉的好,傅寶貝的膽兒比常人大上那麽一號,他見到沾着鮮血吱吱亂叫的動物從來都不怯場。這回看見那些野雞,他第一時間撒開了那雙小短腿奔去偏院了。
三元扶着我開心地問:“郡主,王爺回來了府裏變得好熱鬧呀,您說有趣不?”
我抽搐了一下面皮,“有趣。”
……
作為大岐國的郡主,我一直想要過富裕安泰的日子,沒有波折萬事輕松,不會有任何突發情況來摧殘我的小心肝,這樣的日子我非常想要。
但是天不遂我願,次日,我又接到了太後讓我進宮的懿旨……
☆、15 【我叔依然君威不減】
自古逢秋悲寂寥,若是我的後臺再多叫我進宮幾回,我覺着這個秋天,我怕是過不去了……
我爹的意思是:“去,當然要去,此乃太後親下的懿旨,難道你想抗命不成?就算你想抗命,你也得顧忌和順王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願不願意陪你一起玩命,即使她們願意,也———”
我娘的意思是:“不然,找姜淮來為你此番入宮占占吉兇?”
我惆悵地去找夫子,想向他讨教幾計保命大招。
夫子用手捋着他那花白的胡子,送予我了四字真言:“少說,多笑。”
我琢磨着,就是怎麽憨怎麽來的意思呗,這倒也不是很難辦。可是太後招我進宮,十件事有九件都是閑的沒事,還有一件雖然命中率低但也不得不防,那便是———給我找夫君。
太後年紀大了,就特別享受做月老牽線的快感,彼時我要是少說多笑,若被當做矜持默許,我這後半輩子也就已然無望了。
因此我決定,此番入龍潭,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走一步看一步為準則。
……
轎子停在宮外,三元扯着我的袖口眼淚吧擦,“郡主,您一定要小心。”
她渾身散發着小寡婦哭墳的氣場,我想忽視都不行,“且等着吧。”
誰能料到,我前腳剛一邁進宮,吳公公就已經拉開陣勢等我入甕了,“惜緣郡主,奴才是奉皇上旨意,特接您去禦書房一趟。”
早就預料前路艱險,但從沒想過我一步還沒邁完全呢,艱險就撲面而來啊!此處離太後的壽康宮還要穿過假山小林亭臺水榭,總之就是搬救兵的路還太長,我今個兒很有可能要折到我叔手裏了。
見我沒言語,吳公公又扯着他那副極別扭的嗓子向我道:“皇上已經差奴才禀報過太後,所以郡主大可放心,這就跟奴才走吧。”
“太後……沒說什麽?”
“太後能說什麽?郡主快別多慮了,遲些惹皇上龍顏不悅,奴才可擔當不起。”
任何言語都不能形容此刻我裂掉的心情,我再也不相信任何後臺了。
我有預感,我被皇上傳去禦書房的消息,一定會比傳軍情的馬還快,飛速傳入和順王府,我現在就寄希望于我娘能離開牌桌為我燒根香祈福,可是……估計希望不大。
路過秋樹,踩過小石,走過回廊千轉,我的每一步都更接近我叔。
心髒終于不争氣地急速跳了起來,我咽了咽口水,開口向吳公公要點劇透,“公公,皇上要我去……是所謂何事?”
吳公公的老臉誠懇地天地可鑒,“郡主,皇上找你,能沒有好事兒嗎!”看來果真沒什麽好事兒!
進了禦書房,一抹明黃就滲進我的靈竅,我的心肝脾肺腎不約而同齊齊一顫。
是我叔。
我叔依然君威不減,他正手執一本《國論》看着,整張臉一絲表情都沒有,冷淡得就像碗涼水。
“皇上,郡主帶到了。”
吳公公又湊到皇上的耳邊叽叽咕咕說了幾句,随後便彎着腰退下了,唯留下我跟鳥架上的鹦鹉大眼瞪小眼……
不開口,不賜座,不說事,不理我,我叔最擅長玩冷暴力,他想要我自己吓死自己。我就那樣乖乖地站着,看着我叔喝過三盞茶,翻過十八頁書,他還是不曾看我一眼。
☆、16 【翅膀算是徹底硬了】
我覺得再繼續這麽站下去也不是辦法,畢竟高高在上的人人品不一定高尚,難免他會在夕陽下山的時候對我來一句:“噢?惜緣郡主何時來的?朕竟不知道。”
這已經不是什麽新鮮的招數了,忒幼稚!
所以在我叔接過吳公公奉上的第四盞茶時,我清了下嗓子,換上二傻子般的笑容咧嘴叫道:“叔———”
剛一出聲,我叔就擡頭冷眼瞪我,那眼神仿佛就像我欠了他十八吊錢并且不打算還了一樣……這麽形容好像不太對,他多的是錢,重來……我叔的眼神就好像是我玩兒完了他後宮裏的佳麗三千并且沒給錢一樣……也不太對!
我忙改口道:“書挺好看的啊皇上!”
我說了一句廢話,但我實在找不出不廢的話來說。
此時的禦書房更寂靜了,我叔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和那張意味深長的臉讓我很是茫然,我掙紮着動了動唇,“皇上,不知您———”
話還沒問出,我叔就語速緩緩地打斷了我,“方才聽吳惟庸說,朕讓你過來,你還猶豫了一刻?”
他的語氣極為清淡,仿佛就像在談論一顆白菜。
我叔這半天不理我難道就是因為方才我沒有痛痛快快心情愉悅地趕來?我很無語,就連心理活動都只剩下了一串無言的省略號……
“想來惜緣郡主的翅膀算是徹底硬了,”我叔的聲音故作低沉,鑽進人耳就開始攪人腦漿,“所以莫非今後朕,就再也叫不動你了?”
我硬了?他到底是幾個意思啊他?
我垂下雙眸,看着腳面表忠心,“皇上,沒有的事。只是臣女進宮匆忙,恐氣息淩亂擾了皇上清淨,就原地平心靜氣了一下。”撒起謊來我眼皮都不帶眨的。
我叔渾身散發着森嚴冷漠的氣息,那叫一個澎湃驚人。我估摸着多半是因為我的借口太爛,影響到了他的心情。
可過了半晌,頭頂傳來的話卻是:“朕姑且信你。”
诶诶?我莫名揚起頭,與我的犀利叔四目相對。他揚了揚手裏的《國論》,“方才你說這書好看,那你便拿着。”
我撲通跪地,“惜緣郡主傅心肝,謝皇上賜書!”
“朕沒說賜給你,現下還有時間,你謄抄一本帶回去看吧。”
我胸口突然響起的哀嚎是怎麽回事?
在心裏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嘴巴後,我抹了一把臉,換上狂然大悟狀,“啊皇上,臣女想起來了,和順王府也有一本《國論》,那就不用———”
我叔搖頭,“朕的這本,與你府上的不一樣。”
不都是國論嗎?有什麽不一樣。可能是太抵觸抄書,我竟大逆不道自行起了身,上前接過書翻看。從左翻到右,從右再翻回左,我認真道:“皇上,沒有什麽不一樣。”
我叔的嘴角含着那麽千分之零點五的笑意,他端起清茶抿了一口,對我道:“你再看看。”
我又從前到後連書縫都沒有落下的掃了一遍,然後苦着一張臉上報:“皇上,真的沒有什麽不一樣。”
他放下茶杯,将書從我手中拿回,然後翻開一頁,用那骨節分明的手指敲着一處。我盯着他的手,那是一雙修長白皙的手,能執筆,能提劍,能撫琴,更能執掌天下。
見我視線不專,他合起書扔給我,淡然道:“朕的書,有朱批。和順王府的,有嗎?”
“……”
見多識廣的人一定瞧得出,我現在的嘴角一直在內抽筋。
正所謂君讓你死,你不死也得死;君讓你抄書,你不抄也得抄。直到吳公公将文房墨寶攤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還是覺得一切恍如做夢。
☆、17 【一對鴛鴦一段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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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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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