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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一對鴛鴦一段佳話
那一年,芳草萋萋碧綠如洗,可是作為豆蔻少女的我,心裏卻正逢“寒風吹枯骨,枯骨化成灰”的階段。
起因,自然是我又惹到了傅東樓。
本來我們相互忽略,彼此相安無事也算度過了幾載寒暑,可奈何那一年,我開始步入了青春期。我的胸部就像是被賊人夜裏偷襲揍了兩拳一樣,腫脹得不像話。而且在像殺豬一樣的幹嚎聲中,我也不太愉快地迎來了我的初潮。
漸漸,我個頭兒拔高,臉蛋兒也愈發标致,我娘開心地直誇我越來越有人模樣了。可我知道,與傅東樓的模樣相比,我頂多還停留在類人階段,他才是真正的有模有樣。
早先他入府的時候,姿态就已經很淡漠非常,不大擅長用正眼看人;随着這幾年的成長,他的個子也高了不少,直接就轉變為用鼻孔看人。
彼時,夫子剛教會我一個詞語,曰作:冷傲。
我瞅了一眼傅東樓,就把這個新詞搞得明明白白透透徹徹了,這在我的求學史上還實屬首次……
某日,我爹命我跟着小叔去寺廟祈福,不巧在拜佛的時候遇到了號稱“馬大嘴”的馬逢春。她仰着脖子端詳了傅東樓好一陣,然後就對我吧唧嘴道:“郡主哇……你的童養夫都長這麽大了啊……”
“咳咳咳!”我在一旁差點就背過氣去了。
傅東樓把香上好,然後垂眸蔑了我一眼,“你拜好了吧。”尾音不帶一絲揚或抑,就像不曾聽到“童養夫”那三個字一樣。
我扯扯傅東樓的袖口,“這委實是一個誤會,我可沒在外面亂說。”
“所以呢?”
他真是一點客套寒暄的餘地都不給人……
我看着傅東樓,越發覺得怄得慌,“沒什麽所以,你先回府吧。”
我只是随口一說,可他倒真能做出把我撂在寺廟自個兒回府的事情來,真是讓我恨得嘴裏發苦!
在馬富商家的馬車裏,馬逢春在跟我抒情,“郡主,你那夫君是喂什麽長大的啊?”
我突然計上心來,“逢春,本郡主把他讓給你可好?”
馬逢春的嘴驚恐地能裝下兩顆鹵蛋,“郡主三思!把夫君讓給我顯然不太好吧?!”
“也對。”我點頭,“那你就去追他,有本郡主幫你撐臺,絕對手到擒來。”我告訴逢春,那個童養夫我不想要了,但礙于幾分情面必須婉轉一點,所以讓他喜歡上別人是最好,我也算成全一對鴛鴦造就一段佳話。
以上,是對外版本。
對內版本自然還是我想趕走傅東樓。他雖是我小叔,是皇上的兒子,可這麽多年皇上對他不聞不問顯然他今後也沒什麽成大器的機會,那麽很可能他就要娶妻生子過起庸碌的一生。
他到哪庸碌都好,反正別在我眼皮子底下晃蕩就成。我的那顆抵觸傅東樓的心,在計謀中就又開始破了土。
自那天起,馬逢春在我的授意下頻頻巧遇傅東樓,都在他面前掉了十三條手帕二十四個荷包了,可除了手帕上傅東樓的鞋印,我們一無所獲。
我開始思索,是不是因為逢春不太對傅東樓胃口的緣故?雖然同住一起,但傅東樓對女人的喜好,我還真是一直不曾有過研究。
我去向夫子讨教:“一般男人會喜歡什麽樣的女人?”
夫子想了片刻,告訴我了三個字:“林,黛,玉。”
☆、18 【一腔春水唯負東樓】
林黛玉?就是那個一直散發着一股蛋蛋憂傷的林黛玉?
拿馬逢春和林姑娘一比,我就頓悟了,确實,馬逢春差得碼子着實有點大,首先,她不太敏感多慮。
敏感多慮呢,就是通常啥事都還沒有發生呢,就已經自己個兒玩內心戲玩到憂傷不已,仿佛就像是被別人挖了祖墳一般。而馬逢春成天樂得就跟喝了喜娃她媽的奶一樣,笑得褶子都要出來了,與林姑娘的氣質也差太遠。
其次,還很關乎身材。逢春她稍微有點壯,她要是敏感多慮憂傷起來,絕對不像林黛玉,而是一看就能明白:她要麽是沒吃飽,要麽是吃太多撐着了。
我一邊不讓她吃飯勒令她減重,一邊給她念苦情詩教她敏感多慮,她倒還沒見着成效呢,我自己已經開始憂傷了,看人的眼神總是像徘徊在彌留之際。傅東樓平日裏是連我看都不看,因為這,連他都向我投來了三分關注,仿佛是怕我自缢污了他的衣。
馬逢春孺子不可教,時常趁我不注意偷往嘴裏塞東西吃。氣得我拍着桌子朝她吼:“我是誰?!”
她鼓着腮幫子答:“郡主。”
我再拍,“你聽不聽我的話?!”
她點頭,“聽。”
我又拍,“你還吃不吃?!”
她慣性點頭,“吃。”
“嗯?”
“嗚嗚嗚不吃了。郡主他是不是喜歡男人啊,他連我看都不看一眼,我怕我還沒追着他,我自個兒先被黑白無常追着了啊郡主!”
喜歡男人?這四個字把我給震住了,我把傅東樓平日裏的言語舉動拿出來細細琢磨了一番,竟然無從反駁,我含糊地應付馬逢春,“不能夠。”
我心裏藏不住事,自從有了這種懷疑,觀察傅東樓的次數就愈發頻了。他淡漠得對任何事物都不關切的眉眼,還真的挺像仗着自己長相俊美便傲氣淩人的小倌。
我的思維一旦發散,幾匹烈馬都拉不住,我開始盯着傅東樓想,像他這副脾性,誰能壓得住他呢?莫非是肌肉粼粼的壯漢,直接将他扛起扔到床上,然後搓着手朝他淫笑道:“你躺平了,讓大爺來好好疼疼你……”那麽,傅東樓會不會從了他呢?
“郡主!您怎麽流鼻血了啊郡主!”四喜在我耳旁咋咋呼呼。
待我回過神時,好死不死和傅東樓正對上眼。彼時,他正握着書卷目光深邃地看着我,而我,看着他鼻血不住地流……
自那天起,坊間又多了一條關于我的傳聞,說是:惜緣郡主已經到了思春的年紀如何如何,不知誰有幸成為她的良婿如何如何。坊間還開始流傳好幾本野書,名字也難聽地讓人無法收場,例如《降服郡主十八式》《抓住人生中的轉機之品鑒惜緣》《我與惜緣郡主不得不說的那點事兒》等。
他大爺的……
我決定跟馬逢春孤注一擲,用這些天的成效再勾引一次傅東樓。
為了展示幽怨,我便将那條準備塞給傅東樓的帕子拿來,寫了句酸詩上去。
逢春在旁念出聲來:“‘多情卻被無情惱,一腔春水負東樓。’妙!真是太妙了!!郡主作起情詩來簡直是含羞帶臊春意盎然才高八鬥啊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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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總覺得有什麽字打錯了,檢查不粗來好讨厭╰_╯!)
☆、19 【傅東樓竟一炮打響】
這點名又表意的詩,或許真能戳到傅東樓的點也未可知。我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馬逢春身上。
那一日,天高氣爽,又逢彩蝶紛飛,狗熊撒歡,春暖花開,萬物複蘇的好時節,馬逢春在王府門口截住了正要出門的傅東樓,估計是想起了這段時間與美食分手的悲痛,馬逢春滴出幾滴淚來,對着傅東樓道:“公子,奴家的心意你到底是知,還是不知?”
傅東樓的眉頭蹙得那叫一個刀風血雨電光火石。
馬逢春将那條提了詩的手帕一把扔進傅東樓的懷裏,“也罷,這世上,怕是沒幾個人能入得了公子的眼,公子你好生無情……”說完,她就哭着跑了。
傅東樓拿起那條帕子瞅了瞅,然後就轉身看過來。
若不是我閃得快些,肯定就要被他發現了!這激動人心的滋味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我了個去也……
帕子被他留下了,這是一個好消息。
但壞消息是,次日皇上下旨,宣傅東樓進宮了。原以為皇上将他忘得幹淨,他沒有成大器的機會,可誰知,傅東樓進宮後竟一炮打響……
我和逢春悲情相視,無語凝噎,只盼傅東樓別太聰明,或者別太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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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朝每代的皇宮裏,都少不了神棍似的人物。後來我才知道,當時的欽天監被我爹收買,跟皇上道出了類似于“臣夜觀天象,發覺東南方祥氣籠罩,與皇宮上空的龍氣相輔相成,恐是有龍脈流落民間”之類的屁話。
皇上回憶了一番,想起除了已被封王的我爹,自己貌似是有個兒子在宮外成長,就派人宣傅東樓進宮瞧瞧。
當時的其他皇子們,都已經具備了草包的雛形,不僅貪玩享樂還揮霍戀色,幾乎沒有可塑的棟梁之才。而太子玩物喪志,一心撲在鬥雞上,還勵志要在鬥雞業混個風生水起,他的愛雞不幸暴斃,哭得他三日不上朝也不用膳,把皇上氣得差點提前駕了崩。
終于,一股新鮮血液注進了皇宮昏庸的大池。
皇上把所有兒子叫到跟前,憂傷滿面的做起測試,“朕今個兒起來,發現傳國玉玺裂了條縫,你們也都知曉,玉玺乃是一國之寶,象征着傅氏的江山社稷,現在朕的玉玺竟裂了一條縫,你們說,這說明了什麽呢?”
太子心系愛雞,沒有回答。
皇子傅狄念回道:“父皇,要不請欽天監進宮算算,此等異象,早些防備才是最好。”
有別的皇子附和,“是啊父皇,玉玺竟然裂了條縫,肯定是有不吉利的東西進了宮,老天爺在做暗示。”說完,還瞟了一眼傅東樓。
皇子們挨個發表了自己的看法,迷信的有之,溜須拍馬的有之,指桑罵槐的有之,終于輪到了傅東樓。
皇上問傅東樓:“朕想聽聽你的看法,你覺得玉玺裂了一條縫,說明了什麽?”
傅東樓緩緩擡起眼眸,“說明父皇您,沒拿穩。”
空氣寂靜了三秒,皇子們神色百态。
半晌,皇上拍案大笑:“好!好!有邏輯,有見解,不盲從,這才是朕的血脈,安妃果然為朕生了一個好兒子!有賞!大大的賞!”
……
至于為什麽傅東樓不留在宮裏,還是回了和順王府的事,我一開始是百思也不得其解。
他将皇上賜的東西分散給了王府的所有人,連掃地的蘇婆都分到了一條瑪瑙項鏈,唯獨我沒有。我這才想明白,原來他回來,是專程來氣我的。
還真是有心了……
雖然心裏詛咒了他千百回,但實話說我倒不是很稀罕那些賞賜。所有贈予人的物品中,金銀珠寶實乃下品,遠不及有情人贈的一首有情詩來得價值大。我在幻想,若是我看上的男人,他一定不會送這些俗物給我,許是一朵花,一片紙,又或許是一計吻……
正意淫到興頭,傅東樓出現在我面前,他提着那條手帕,姿态嚴謹向我道:“傅心肝,你那狗爬的字你猜我是認得,還是不認得?”
“……”
☆、20 【做人不能丢了姿态】
以前我總覺得“現世報”這種說法太過玄幻而且不夠現實,現下待我抄書抄到手麻連口水都喝不得的時候,我才終于承認我也曾年輕不懂事過。
用“曾”這個字,就代表着那些都是我翻過了的篇章,我現在就很懂事,無論我叔如何欺負我,我連屁都不放一個。這改過自新的模樣,完全是因為我知道若是我再繼續不懂事下去,我絕對會死得很年輕。
由于《國論》非常深奧,滿篇的字詞搭配晦澀讓人難懂,我抄着抄着就抄竄了行,本想就這麽糊弄過去,可是我叔早就命吳公公将龍椅搬到了我旁邊……
他慵懶地半靠着龍椅,狀似養神,可時不時還會将他那讨嫌的手指伸過來敲敲,“錯字。”
我無語凝噎,只能含淚抄書。
其實中途,我的後臺倒是差人來救了我一次,說是天色不早,太後想與惜緣郡主一起用晚膳。
可是卻被我叔淡定地回了,“去告訴太後,惜緣郡主現下不得空閑。”
我有空我全身都是空啊蒼天……
太後就是這樣,拯救我未遂。我開始無力地想: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果然人生就會變得很無奈,而且慘淡。
……
到晚霞傍天,我深籲了一口氣,佛祖爺爺,總算是抄完了。“皇上,您看我是不是可以———”
他卻把話題帶到了另一個高度上,“朕賜予你的如意鎖,可有戴?”
這不是廢話麽,不戴就是玩命,誰敢啊?我解開頸扣,從裏面拽出如意鎖向我叔彙報,“皇上您看,戴得好好的。”
我叔眉頭一皺,突然就別過臉去,“後天宮裏的中秋宴會,朕已經命人給和順王府遞了帖。”
我雖然有點疑惑他說這句廢話是何用意,但還是陪起笑臉來,“臣女一定會随家人早早到場,皇上無須挂懷。”
“不是,朕的意思是你不用來。”他又轉過頭來望着我,眼睛深沉猶如古潭靜水,“到那天,你就謊稱身子抱恙不能前來,朕不會怪你欺君。”
我心中有無數滋味,又都不是滋味,“這算是聖旨嗎?”
“你說呢?”
我艱難地再度嬉皮笑臉道:“小叔,您這樣做也太沒意思了吧?中秋節阖家團圓,把我單拎出去算是怎麽個情況啊?”
“你離朕的視線遠一點,朕的心情就能更好一點。”
“……”我覺着我叔這句話很傷我的感情。
不等我入戲,敬事房的太監就端着紅木漆盤進來了,他谄媚地向我叔開口道:“皇上這陣子都沒找人侍寝,要不,今個兒晚上傳一個過來?”
我叔寒氣逼人地贈了他一個字:“滾。”
我就納悶了,我抄書抄到手顫抖又不曾進食,方才還被下令中秋節不準我團圓,該生氣的應該是我不是嗎?他發的哪門子脾氣?
我緩緩地将視線移了個角度望向窗外的夕陽,仿佛這樣子可以看起來傷感一點。沉默了片刻後,我便對他弓腰拱手道:“臣女謹遵聖旨,臣女告退。”
人不能丢了姿态,所以直到離開,我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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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1.叔有內情叔不渣 2.我又日更一千了 3.不要打臉)
☆、21 【父債子償才是王道】
進宮面聖還真是一件很改變人生觀的事情,不僅傷身傷神,還傷肺傷脾。想想也罷,我早就榮辱不驚了,所以對我叔的為難也就不那麽計較。
剛出禦書房,我便将面部表情調整到了一個比較超脫的狀态,沒料一擡眼,就看到了壽康宮的嬷嬷正在門口候着我。
她焦急地走到我面前,拿出包好的糕點遞給我,“郡主啊,太後很挂念你,你有沒有怎麽樣?”
我打開糕點就塞進嘴裏一塊,然後回饋她一個燦爛的笑容,“去回禀太後,就說我還活着。”
還有什麽比活着更值得慶幸了嗎?只要皇上不賜死我,那他對我的所有為難就都只是紙老虎罷了。
“宮門就要關了,太後說郡主也可以留宿在壽康宮,等明個兒再回去。”
“不用不用,”我果斷拒絕了後臺的召喚,“還趕得上。”
……
我抱着糕點邊吃邊往宮門走,沒想到路過禦花園的時候,竟叫我瞧見了稀奇的一幕———
太子崇重圓咕隆咚地站在一棵樹前,正在用腳踹樹。
他旁邊的太監貌似操碎了心,一直在喊着:“哎呦小祖宗,您這是幹嘛啊,這樹要是礙了您的眼,奴才命人拔了就是,您可別傷着腳啊……”
我停下腳步,吃掉最後一塊點心,然後看着他的背影叫:“太子殿下,你偷師呢?”
我用的本是一個問句,可當崇重扭過身來看見我,然後瞬間小臉紅紅還将奴才全部支開了,那一刻我才發覺,我剛那句話應該用感嘆號來着。
宮裏長大的孩子果然一點都不可愛,嘴上說我在跳大神,其實心裏早就被我“一腳踹出葉雨”的功力震住了。
太子咬咬嘴唇掙紮了一下,就認了,“心肝,為何我踹不下葉子來?”
因為你踹得是常綠冬青。“因為不是人人都能有這能耐,太子殿下,這就是功夫懂嗎?你想學就得讓人提點一下,不然你偷師不成反而還會走火入魔。”我非常懇切地點點頭,“功夫的世界就是這樣深奧,跟你說再多你也不能明白。”
在我作勢要走的那一瞬,太子拽住了我的袖口,“心肝,你提點我。”
哈哈哈我就等他這句話呢,皇上我整不過,父債子償我整他兒子還不成嗎?!
我眉飛色舞地對太子道:“吶,你跟着我做,雙腳打開與肩部同寬,對,然後微微蹲下,把手擡起來。這個動作呢就叫做紮馬步,它是入門基本功,你多練着,以後甭說是樹葉,連皇宮你都能踹翻。”
太子瞪圓了眼,“真這麽厲害?!”
“我傅心肝何時唬過人?”我拍拍他的肩,把他的馬步壓标準,“信我,沒錯的。”
太子的眉頭皺了起來,“不行了,我堅持不住了。”
“沒什麽不行的,男人可最忌諱說這兩個字了,”我湊近他耳畔,“再告訴你一個秘訣,你可以往屁股下放一個火盆,人的潛力都是逼出來的,你一怕燙啊,自然就能堅持的住。”
太子被“男人”二字一刺激,立馬露出一副純爺們真漢子的表情狠點頭道:“嗯!”
那一刻,我覺得風輕雲淡,豁然開朗,世界可真是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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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宮裏的這個時間,是一個各回各宮洗洗等睡的時間,可是出了宮門就大不一樣了,大岐國民風奔放,此刻正是各路妖精出洞鬧騰的大好時段。
王府的轎子就是在這一路的“大爺,上來玩兒啊”“客官,要不要停路吃杯酒”“稀客啊稀客,姑娘們快伺候好喽”的聲音中艱難前行。
我本來還挺高興的,可是此時卻覺得愁得慌,國家的大好青年怎麽盡在青樓中耗費生命,這真是太令人費解了。
我堂堂一國郡主,在憂民不已的心境下,換上了男裝,決定深入人民群衆好好探查一番,興許還能拯救幾個邊緣少女回頭是岸也未可知。
以上的心裏活動,絕對不是我安慰自己胡混的借口,我發誓。
☆、22 【青樓滿座人心寂寞】
至于王府的轎子裏為何會時常備有男裝,這其實非常好解釋,因為我時刻準備着變裝跑路,如果你也有皇上那樣的叔,估計你比我準備得還齊全。
我下了轎,便下令讓三元她們先回府去,“夫人問起,你可知道該怎麽回?”
三元毫不猶豫地答:“郡主,奴婢估計王妃正在隔壁打牌,自然不會問起。”她還學會搶答了,繼續回我:“且王爺一向不管這些事情,郡主大可放心地玩得開心,早去早回。”
我覺着也是。
跟着我的人就是不一樣,又聰明又貼心,我擰了擰三元的臉,便擺擺手讓她們回了。
……
暮色已至,又到了酒醉紅塵時,我在一片莺聲燕語的勾搭聲中,緩步走進了春風得意樓。這青樓一條街中,我選中這家無非是因為它名字起的好,春風得意,得意春風,妙哉妙哉。
小姑娘搭着我的胳膊把我招呼進去,老鸨便熱情地扇着香扇迎上來,“哎呦大爺,您可真俊啊,一般的姑娘可怎麽陪得了您,要不要老奴把醉春風給您叫來。”
“不用,小爺我只要頭牌,喊你們的頭牌伺候我。”
我要拯救邊緣少女,當然是要從頭牌花魁開始下刀,興許她就被我忽悠地“棄暗投明”了呢?然後就帶着小姐妹一起脫離污濁也說不定呢對不對?
衆所周知,我們大岐國最有錢的群體……就是這幫青樓女子。大多是因為貪官富紳的錢袋子還沒捂熱,就都砸在了她們身上。更甚的是,有些青樓女子根本不差錢,她們做這一行……全憑興趣所致……
聽了我的話,老鸨的臉就笑成了一朵菊花,“大爺您有所不知,我們這春風得意樓的頭牌就是醉春風,你們可真有緣,老奴這就把她叫來。”
我站在大廳裏放眼望去,飲酒嬉笑的男男女女都已經坐滿了,竟沒有一處空餘。
哎,青樓滿座,是因為人心寂寞啊。
……
“芳齡幾何?”我邊問着那個所謂的頭牌醉春風問題,邊啃着雞腿吃。
每次進宮我都得瘦上兩斤出來,不是被吓的就是被餓的。看着包房裏滿桌的美味,我就悟了,也難怪青樓留的住男人,這裏完全是吃喝玩睡一條龍服務。
那姑娘跟我答:“十九。”
“哦,跟我一般大。”雞腿比姑娘更吸引我,一口下去,肉味四溢,齒頰留香,我陶醉得眯起雙眼,“幹這行幾年啦?”
沒聽見醉春風的回答,我這才把眼神從雞腿處,移到了她身上。
要說模樣頂好的話,委實牽強,她最多算得上是膚白清秀,也許這樣更像鄰家小妹招人心疼,所以她很紅,就成了頭牌。我有一雙明目,幾下就把她看得通透,不過———
“這位姑娘,你的眼神,還請稍微克制一些罷。”
我放下雞腿,擦了擦手,然後不太刻意地遮了一下胸。是的,她一直在盯着我的胸部,雖然人家的不大,可被這樣盯……诶诶不對!我裝得是男人啊!
我一拍桌子,“往小爺我哪看呢?!”
姑娘突然渾身放松,懶散地靠在桌子上支着頭,“客官,我只是在看你把錢放哪裏了,你的錢袋并不在腰上呦。”
錢?什麽錢?
我一瞬間反應過來,我沒帶錢!我上青樓我沒帶錢啊我!吃霸王餐會被打嗎?她們會去告禦狀嗎?我叔知道了我嫖妓,啊不是,我逛青樓不給錢,會嫌棄我丢了皇家的臉面判我斬立決嗎?
那些擔心的問題唰唰從我腦中排隊閃過,我咽了一下口水,“我……你……”
包房的窗戶開着,有個人從這經過進了旁邊的房,我辨認了一下,依稀仿佛,那側影十分像是我曾唯恐避之不及的熟人。
“短不了你的,有的是人替小爺我結賬。”我立刻起身,然後去隔壁屋找姜淮。
說姜淮風流,那絕對不是我給他扣的帽子。
全城沒有一家青樓的姑娘不認識他,他就這樣常年徘徊在風流榜首,戰績輝煌,至今還從未掉出過三甲。
因為那神棍很會甜言蜜語,又會吟詩作詞,還會遙觀天象,更會蔔算吉兇,而且,他還很有錢(我覺得這才是重點)……他簡直是所有抛頭露面的青樓女子和所有大門不出的深閨少女的心頭好。
當然,最主要的一點是,那神棍長得挺能蠱惑人心。姑娘們覺得能與這樣的男人露水姻緣或者情定終生,就是與上蒼連了線,就更接近神明一步。
對于這個觀點,我覺着吧,她們一定是病得不輕。想與上蒼更近,那早登極樂便是,靠那個神棍作甚?
……反正啊,都是病,得治。
我一出現,那神棍就薄唇一抿,嘴角翹了起來,“春春。”
我扭頭,原來他是在叫我身後的醉春風,頭牌怕我不給錢,所以跟得很緊我能理解。
我将拳頭放在鼻下,幹咳一聲,向他道:“本愚兄……”
那死混蛋掃了我一眼,“你哪位?”話畢,就又去拉春春的手。
這個大賤人故意給我難堪,我是用了多大的耐力才控制住了那雙想掀桌的手。“本愚兄不記得我了嗎,我們很熟的,住的……很近。”
“噢,何事?”
“借點錢。”
“不想借。”
“那我就借你的命!”我一拍桌子,怒了!這家夥還真是反了天了,看來我不教訓他,他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桃花為什麽這樣紅!
“哈哈哈……”大腦溝回不一般的人果然笑點也很刁鑽,他笑得就像撿了錢,還指着我道:“小心肝,你越發的不好玩了,便是一句玩笑也說不得。你看你的臉,氣得比猴子的屁———”(咽進喉眼兒的是:股還要紅……)
我上前捂住了他口出淫語的嘴,“賤人,你借是不借!”
他點點頭,扒開我的手,對着醉春風說:“春春,這位爺的消費,也記到我賬上。”
醉春風本來清秀的面龐頓時添了幾筆豔色,她嬌憨地推了神棍一把,“淮淮哥哥你可真是大方。”
“……”我要是把剛才吃的,再吐回去一碗,春風得意樓用倒找我錢嗎?
☆、23 【我叔腹黑無人能比】
正所謂涼月滿窗人不寐,燈火輝煌酒一杯,有人孤獨守空房,就有人懷抱美女樂泱泱。這是世道常理,我不生氣,再說他風流幾何,跟我半根雞毛的關系都沒有,我更是不用生氣。
待神棍把姑娘們都遣走,我就坐在了他旁邊給他斟上了一杯酒,因為我并不準備還錢,喝了郡主斟得酒,債務必然化為烏有,哈哈我能屈能伸可真是太有才了。
我自問這套動作及表情做的是行雲流水,純粹自然,可那神棍竟不上套,他将酒杯輕輕推開,“小心肝你好狡猾,狎妓還想讓我買單。”
我手一頓,“方才你是如何猜到,我借錢就是為了結賬,難道我就不能把錢花在別處?”
“你平日不曾主動理我,若是出得了這個門,想必你也不會來跟我借錢,對吧?”神棍對我眨眼,暗送了一下秋波,“還有,能直接看出來的事情,我從不靠猜呦。”
“……”我一口老血卡在喉頸,咳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就在此時,樓下響起了嘈雜聲,将莺歌燕舞嬉笑歡鬧的聲音全部打斷了———
“你,你去這邊搜!你上樓,一間都不要錯過!”
“哎呀官爺,您這是做什麽啊?!可使不得,到底……”
……
我疑惑地去開窗,看到街面上全是官兵,我轉頭問姜淮:“出什麽事了?”
姜淮淡定地飲盡一杯酒,然後用筷子撚起一顆花生豆塞進口中,“朝廷規定,官員不可狎妓,被抓住就要被抄家。想來,咱們是趕上‘好’時候了。”
竟然罰得這麽重……我叔的手段果然殘暴犀利啊!
诶不對,姜淮笑得這麽開是怎麽回事?抄他家他還喜滋滋地,後娘養大的吧?我的表情出賣了我的心聲,他看在眼裏,然後繼續笑道:“皇親國戚狎妓,可是罪加一等呢。”
……難道,他是看見有我陪他一起倒黴,所以哪怕是同歸于盡共赴黃泉他都絲毫不擔心嗎?他根本就是個神經病啊!
我才不要陪他瘋,我要逃命去!行動比思維更快一步,我都站在門口要打開房門了,可是這時,官兵的腳步聲已經臨近———
我的腦中顯現出血寫的兩個大字:完了。我傅心肝今後的富裕生活,怕是就要斷送在這兒了。
不過,在那千鈞一發間,我突然被暈頭轉向地一拽……
“這房裏的人呢?!”
“怕是吓得跳窗跑了吧,您看這窗戶都開着。”是老鸨的聲音,“官爺,咱家的稅一直交得是最多的,常年都不被抽查,怎麽今個兒這麽突然啊?而且您看,這條街獨獨抽查我們春風得意樓一家,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待我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姜淮拽進了衣櫥。裏頭雖有些暗,但我約摸還是能感覺到,姜淮與我挨得很近。念在他手腳利落拽我進來的份上,我就不與他計較了。
“這可都是上頭的意思,我們只是當差的,奉命行事罷了。”
“上頭?是有多上頭啊?”
透過櫃門之間的縫隙看出去,是老鸨在與領頭的對話套近乎。
那位官爺指了指天花板,“最最上頭兒!”
老鸨驚呼:“啊,那豈不是皇———”
“對,今個兒皇上情緒不好,你知道就配合一點。”
老鸨給對方倒了杯茶,然後開始掏心窩子念叨,“官爺,咱自己人關起門來說句心裏話,你看你平時也是我們春風得意樓的常客,不能一穿衣服,哦不,換身衣服就不認人啊,皇上心情不好,就不讓老百姓嫖妓,這還有沒有王法了,簡直太殘忍了……”
我覺着吧,雖然這老鸨很沒有政治覺悟,不過她還真是挺敢說,蠻好。
從他們的交談中我提取了兩個要素:一,專查春風得意樓;二,皇上心情不好。一肚子的疑惑頓時翻江倒水,難道是因為我叔派人監視我了?他發現我進了這裏,所以才……
真是這樣的話,一切就都好解釋了。我叔的腹黑無人能比,他可是有“登基初年用三句話就瓦解了一個國家”的犀利戰績,我今個兒出宮前給了他臉色看,腹黑的他為了報複,當然要把我從青樓抓出來好給我點顏色瞧瞧。
耳根突然被人吹了口氣,一股酒味兒順勢飄入我的鼻,“禍水~瞧瞧你連累了多少人~~”
好,好得很,姜淮這個登徒子竟然選擇在這種情況下發騷,就是料定了我不敢動作太大拿他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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