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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誓言都是一時失言
我還以為今日的波折都已被我平安度過,還以為自己能夠馬上出宮踏上歸家的坦途,哎,我這個念頭可真是好傻好天真。
因為,我看到了禦前紅人吳惟庸,就是那個一找我準不會有好事兒的吳公公。
他在我出宮的必經之路上妥妥地截住了我,然後甩了一下手裏拿的拂塵,尖聲怪語對我道:“惜緣郡主,煩請借一步說話。”
我能不借嗎?當然不能,吳惟庸代表的就是皇上。所以,我借了他好幾步,最後終于來到了……我叔面前。
與以往一樣,我叔不言不語盯着人看得時候,渾身都散發着一股讓人不敢造次的威嚴。我一向深信,被他這雙冷冽的鳳眸一掃,但凡是人,都得折壽兩年,這還是保守估計。
所以我立馬識時務地跪了,給我叔行了大禮,“惜緣郡主傅心肝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起來說話。”他伸手就要扶我。
我渾身條件反射地一顫。親娘啊!這簡直太令人震驚了!!我叔竟然第一時間讓我平身,而且還準備扶我!據說,只有将死之人才能得到皇上的友好對待,我覺着我可能是活不長了。
“……謝皇上。”在他還沒碰到我胳膊的時候,我自個兒麻溜地起來了,雙眼俯視着鞋面。由于右手已經疼痛得沒了知覺,現下便安靜地垂在身側,我這幅姿态,簡直溫順地像只綿羊,就差“咩咩”叫上兩聲了。
我叔的聲音,徐徐從我頭頂上空傳來,“朕方才聽聞,你被她推了一把,摔着沒有?”雖是問句,但那不急不躁的語速,仿佛和從前一樣,還是在談論一顆無關所謂的白菜。
我叔話裏的她,指的必然是太後,看來他在太後那裏,安插了不少眼線。早就知道皇宮是全天下最不和諧的地方,這裏危機四伏,偏偏又用假慈僞善來粉飾。
我低聲回話:“沒有摔着。”
我叔又問:“那是吓着了?”
“……沒有。”
“郡主似乎對朕,積攢了不少怨氣?”他的聲音比冤魂索命還要磨人的耳,“不然為何,都不擡起頭來看朕。”
“臣女不敢。”
“是不敢,還是不願?”
哎,做人好難啊。我将頭擡起來,對上那張印象深刻曾經看慣了的臉,不得不承認,那張臉真的很好看,就連皺眉都比平常人俊上七分,剩下三分,勝在威嚴。
如果他不是皇上,他一定能賣上個好價錢……咳咳咳咳,不許亂想!
我腦子一轉,開始即興發揮,“皇上是尋常人不敢逼視的九五之尊,臣女不敢直視聖顏,臣女也不敢有絲毫怨氣,并且今生今世無論皇上如何教導臣女,臣女除了謹聽教誨心存感激之外,絕對不會埋怨皇上。”
“不知此話,可否當真啊?”我叔嘆了口氣,他就連嘆氣都那麽霸氣。
“真的不能再真,臣女句句發自肺腑出自良心。”說這話的時候,我的胸腔一片空虛,也不知道那顆七竅玲珑的良心到底鑲嵌到何處去了。
“那你便發誓,方才的話語都屬實,你此生都不會對朕抱有絲毫怨氣。”
我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心裏突突直跳,“我發誓!”
他聽了,嘴角突然就浮了個笑容出來,雖然只有一絲絲而且很快就消跡了,但仍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一想,不對啊,我怎麽就發起誓來了?難道古往今來的誓言,都跟我一樣只是一時的失言?
在我叔面前,我突然發覺,我的才華真的太過稀薄了……
後來他又問我,有沒有什麽疑問要問。我立馬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表示自己絕不是好奇寶寶。
我叔很滿意,我也松了口氣,終于得以離開皇宮,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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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真沒有料到,這才進宮不到大半天,待我歸來時,和順王府卻已是風起雲湧。當然,我眼裏的風起雲湧在我爹眼裏卻是歡天喜地,因為,傳說中的連大将軍來了。
我坐的轎子停在長街的這頭,放眼望去,王府的門口立着好些個士兵,好在他們沒有随身攜帶兵器,不然街坊們定會以為,和順王府正在經歷抄家之劫……
三元用手在眉心搭了一個涼棚,她踮起腳尖遠望了一番,然後向我彙報道:“郡主,王府裏必有險情,怎辦?”
還能有什麽事兒是比有家不能回更慘的?我覺着是沒有了。“你有什麽好的提議?”
三元稍稍遲疑,“奴婢要是說了,郡主您可別打奴婢。”
“我不打,你說。”
“不然,先去姜大人府上避避風頭吧……”
我深沉地蹙起眉,實在不能理解為了逃避猛虎而選擇去狼窩避避風頭這麽個精彩絕倫令人拍案的提議,三元是用身上的哪個部位想出來的,屁股嗎?
“我不打你,你自己掌嘴。”
聞言,三元蔫眉塌眼,連眸子都黯淡無光了,她拍了一下自己的嘴,“不然,就只能走王府後門了。”
一般有身份的人走了後門,就會非常之掉價。因為後門是“輸送食材進來,拉運泔水出去”的地方,太俗太接地氣。
不過此時,也顧不得瞎講究那麽多,能回家可總比在外受冷風吹要好,我點頭應允道:“那就走後門吧。”
……
當我進了王府後門,路過後廚的時候,正在帶着傅寶貝一起偷吃燒雞的首席大廚王碩根愣住了,他受到驚吓語不成句,“郡郡郡郡……”
我點點頭,“沒事兒,繼續,反正會記在你賬裏。”
因偷吃欠出一屁股債的大廚估計史前未有,王碩根開創了歷史先河,我們和順王府果真是人才濟濟。
我弟傅寶貝鼓着腮幫子,那雙烏黑的眼睛瞪得溜圓,我摸摸他的頭,“去告訴爹爹,後院着火了。說完了姐給你買糖吃。”
要是不诓人不添亂,我還能是鼎鼎有名的惜緣郡主嗎?我又不是吃素長大的。
傅寶貝扔下雞腿,把大油手往衣服上一抹,挂着鼻涕就往前廳跑去……我最喜歡這種容易被收買的小孩了!
我躲在廊柱後面等着看戲,果然不出我所料,不需片刻,我爹嘚嘚嘚地一路小跑往後院方向去了。因為他藏了好些張銀票在後院的檐下木盒裏,中老年人這般藏私房錢的謹慎小心,我想大家都不難理解。
我爹一離開,我便喊來四喜,“現下那将軍可是一個人獨處了?”
四喜秒懂,“是的郡主,奴婢聽您吩咐!”
“攆出去,即刻。”
“好的郡主!”
我在心裏不斷冷笑。大将軍是吧?求皇上賜婚是吧?我倒是要看看,在我傅心肝的戰場上,你還能不能驕傲取勝?!
☆、31 【蒼天有淚防不勝防】
這普天之下,除了皇上開罪不得,再一個萬萬開罪不得的,便是你的親爹———
我本是打算先換身衣裳,然後再找大夫前來醫手,畢竟每次入宮我穿得都特別稚嫩。一方面,我這樣穿看似柔弱惹憐更符合晚輩的形象,或許還能多少讨我叔幾分垂簾也說不定;另一方面,則是為了不搶後宮衆多嫔妃和太後的風頭,也好穩固我一直單純無害的形象。
說來說去,其實裝嫩,便是我的心機。
但在宮外就截然不同了,素白淡粉的衣裳入不了我的眼,我一向最看重的是氣場,所以那些渾身透露着王霸之氣還有點用力過猛的着裝風格,我最是偏愛。
一進閨閣,三元就端着木盆出去給我打水了。我雖然右手光榮負傷,但離半殘的程度還着實遠得很,自行更衣的能力還是有的。
于是,我便單手脫掉外衫,然後拉開了腰間的緞帶———
恰在此時,我忽聞房間內響起一聲咳嗽,之後還伴随着一句非常生疏的男聲,“郡主,且慢。”
我連忙用手捂住胸口,背過身去裹緊衣衫,“什麽人!膽敢擅闖本郡主的閨閣,不要命了!”
雖然肌膚絲毫未露,但此刻的我言語上仍是有一絲慌亂。
背後傳來的聲音幹淨之餘還不乏英氣,“在下便是,那每每心懷十二分誠意前來和順王府,卻都被郡主閉門不見的人。”
聰明如我,一霎就将那人的身份猜到了七八分。
僅憑聲音來講,他可比我想象中的,要年輕許多。
“連将軍既然知道本郡主不想見你,為何還要如此執迷不悟?”我邊說着,邊系好衣裳,待我将面部表情調整到了高傲不羁的程度時,我這才鎮定地轉過身來———
只需一眼,我就愣住了。
若論英俊好看,我叔是榜首,無論是他的氣場還是容貌,甚至是他的江山,天下都無人能撼動;若論妖孽媚生,傾鍋傾秤的資深小白臉姜淮當屬大岐第一,他憑借浪蕩風流的品性,俨然快要成為百姓口口相傳恨不能及的神話人物了。
連铮,卻不同。
他沒那麽英俊,也沒那麽風流,他只是長着一張心無旁骛,不動聲色的臉,膚色還算白淨,單眼皮,鼻子很直,唇色很淺。這真是一副讓人想激動都很難的長相。但卻意外能讓人靜心。
按常理來講,但凡是常勝将軍,都應該長着一副蠻橫的模樣,外八字濃眉一蹙,就要刀槍見血。最次,起碼也要面帶幾條傷疤,這樣在戰場上與敵方掐,才能用氣勢把敵人吓趴。
縱然那一瞬我的心念是經歷了一個九轉十八彎,但緊接着問出的話卻也只有一句金玉良言———“你?就是連铮?”那股子不信,都懶得隐藏。
我的問句一出嘴,便明顯看到他齊整的眉峰微微一顫。
連铮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含義讓人難以捉摸,“正是在下。郡主果真是不記得了?”
我估計在那些眼神不甚好的人眼裏,我現下的神态,絕對會被當成是一見鐘情的表情典範,但我克制不住,“記得什麽?!”
“哈哈哈,有緣有挫有折能相見,無緣無波無痕手難牽,心肝啊,你和連大将軍一定是有緣有分,妥妥的。”那位疑似後爹的人,此時腆着大肚進來了,“你們都是年輕人,有什麽話就要當面好好說,感情都是可以培養的,再說買賣不成仁義還在,當不了夫妻,也不要當敵人嘛!不然傳出去像什麽樣子,萬一皇上……”
我爹的啰嗦,早讓我耳膜生繭。
事後一問才知道,他為了這幾句“深刻”的道理,足足琢磨了兩宿;趁我進宮,他不僅給連铮通風報信,還讓其在我房中守株待兔。有這麽大的能耐,為什麽還要做王爺呢?直接升天去做月老好不好哇?
我覺着我的靈魂陡然就上了一個新臺階。我不得不感嘆,這還真是蒼天有淚,家賊難擋,防不勝防啊……
三元端着木盆的手興奮地直打哆嗦,“郡主,奴奴婢把水水打來了!”
來得正好,我挽起袖子正要洗手,腕子就被連铮穩穩抓住,他的表情較之方才無異,就連語氣也絲毫未變,“內傷不要碰涼水,容易激到經脈,引發脹痛。”他說話的時候,一直是看着我的雙眼,仿佛想通過眼睛看穿我的內心。
不得不提,連铮這般敏銳的洞察力,在我今生所見的人中,少之又少。就連我叔,在那麽近的距離下,都沒有發現我右手帶傷。
我爹驚訝湊到跟前,“啊,小心肝,你受了內傷,是哪裏受了內傷?!”
“……”我倒是想外面受了內傷,我可能嗎我?真是廢話。但在外人面前,我則需要給我爹留些顏面,畢竟他是王爺,“爹,女兒沒事。”
“快讓爹看看!”我爹心急,一把就朝我的手抓過來。
連铮卻把我擋在了身後,“王爺不必擔心,郡主的手交給末将便是了。”他常年征戰沙場,像這般簡單地傷情,處理醫治自是沒有問題。
“交給你交給你,”我爹的态度讓人感覺到,別說是我的手了,就連我的人他都想一并交出去,“三元,快去把藥箱抱過來。”
“奴婢遵命。”
……
就這樣,我被我名義上的半個準夫君,摸了手。為什麽說是半個呢,因為只要我一點頭,連铮便可成為我的準夫君,然後就只等成親禮成了。
畢竟是久征沙場常年握劍的将軍,他那帶着繭的指腹和緩地按捏着我的右手,稍後又抹了藥膏上去繼續揉捏,不過,此時他擡眸對我說了一句話,一句讓我恨不得不管多疼也要抽出手的話———
“為什麽要用掌擊樹,是現下比較時興的邪門武功嗎?”
“……”他連受傷的原因都能摸出來,簡直是個妖怪!
我爹在一旁喝着茶,但明顯時常用餘光瞟過來;王府的下人都在忙碌幹活,但明顯全部豎起了耳朵。
連铮就是在群衆這樣的關注下,為我的手纏好紗布,然後對我道:“那外敷的藥,每日一換即可,這些天盡量不要使用右手,郡主明白否?”
我爹放下茶杯,對我射來要殺人的目光,我心情很棘手的點了點頭。
我娘喜歡姜淮,我爹看上連铮,為什麽沒有人來問問我的意見?難道我的心意并不重要嗎?哦對,貌似太後問了,但我沒有正經答案能夠給她,因為我還沒有愛過……
念及此,我忽然覺着我的悲傷,足可以淹沒一整座城池。
☆、32 【粉飾我的喪心病狂】
天高皇帝并不遠,我能有這種感悟,還要多虧了我娘。
因為但凡是宮中發生了點什麽事兒,纏綿于牌桌的我娘總是最先知道。可見,除了賭錢享樂以外,中年婦女的牌桌還是宮廷秘聞以及八卦情報的溫床。
這日用膳,由于我一向熱愛自力更生,便用左手持着筷子夾菜,吃得是無比艱難。
我娘将她得來的情報,放在飯桌上與衆分享,“要說皇宮近日,還真是邪了門了,太子出生時皇上親手栽植的那顆小樹,昨日突然就被人推了,斷成兩截慘不忍睹,身居高位者一向最信奉神明先兆啊什麽的,那樹就代表着太子,樹倒了豈不是意味着行兇者在詛咒太子早夭?”
“咳。”我一口菜嗆在喉管裏。
“而且最為奇怪的是,愣是沒有一人看到真兇,那棵斷樹旁站着的只有太子,問他什麽他都也不肯說,只是呆呆望着那棵樹沉思。哎,這是太子即‘火盆事件’之後的另一樁難解之謎,女兒,你說這太子是不是要成精了啊?”我娘的表情裏滿含着“太子的腦子壞了嗎”這樣的疑問。
我本就吃得艱難,這下可好,胃口全無,我敷衍我娘道:“啧啧,沒錯,宮裏好不太平哦。”
“就是說啊,”我娘嘆了一口氣,“太後得知此事,硬是不顧皇上的反對,宣欽天監進宮占蔔吉兇去了。估計這回,姜淮也就只能當個事後諸葛,解決不了問題的。宮裏頭着實應該再增加大內高手來保護,不然此事都挑釁到皇家子嗣面前了,仍讓真兇逍遙法外可怎麽行?”
我把筷子一放,整個人都要跳起來,“什麽時候宣姜淮入宮的?”
“就剛剛啊,要不是聖旨到了姜府,你娘我能這麽早就散攤嗎?诶诶诶,女兒你去哪兒,飯還沒吃完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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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不會懂我這種人還沒到晚景呢,就已經都凄涼了的慘,眼看後臺就要不愛我了,我還要繼續提防着我叔的詭異難猜,現下右手傷了,飯也吃不香,我不能再往自己身上攬事兒了……
看來,是該利用一下那位紅透宮廷的欽天監大人幫我度過難關了。
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我剛一出王府,就看見姜淮的轎子正要起轎。
為了不讓太多人看見,我火速沖了過去,掀開轎簾就鑽進了轎子。估計轎夫們還沒看清是個什麽東西襲擊了他們家大人,都在激動地問着:“大人,大人你有沒有怎麽樣?!”
由于我沖上來太過意外,用力又過猛,角度又很是刁鑽,姜淮捂着小腹,吭哧半晌才命令轎夫,“都一邊兒候着去!”
“姜大人好威風啊!”我自然是要粉飾一下我的喪心病狂,“天氣這麽好,姜大人哪兒去?”
許是姜淮緩了過來,他把我拉近了些,語氣也恢複了以往的風騷,“小心肝今日怎麽格外地熱情?看來晾了你一陣,你果然就壓抑不住真實情感,迫不及待地想見我了吧?”
“我是想你的很,”想你怎麽還不看破紅塵,皈依佛門,“你奉旨進宮,可否聽說是為了什麽事兒?”
姜淮捏住我右手腕緩緩地舉起來,然後停在我們兩人的視線之間搖了搖,“呵呵,你猜。”
我眉心一突,這個大賤人,他竟然什麽都知道。
“不如我給你貢獻一計,也好過你進宮瞎蒙瞎算不是?待皇上和太後問起了,你就說此等斷樹異象,乃非人為,委實是天意所致,極其不祥,但只要皇親國戚兩年內都不行嫁娶的話,便就能夠逢兇化吉了。”我覺得我非常有當神棍的慧根,“這個主意如何?”
姜淮非常誠懇地表示,“哈哈哈哈哈。”
我覺着,我要被他氣哭了。
“小心肝呀,”他停住笑後,便暧昧地抓住了我幸存的左手,朝他胸膛探去,然後帶着我的手慢慢滑下,即将到達他的小腹,“方才你的膝蓋若是再往下撞兩寸,你猜猜會是怎樣?”
此人找虐,我又怎能不成全他。
“我是很願意此生多你這麽一位好姐妹的。”說着,我直接用了一陽指,隔着衣服猛戳向他的肚臍。
姜淮悶哼一聲,捂住腹部,“那我……也是很願意在皇上和太後面前……發表一己之見的。”
“你!”他的一己之見從來都不會向着我,當時我的心衰感,真的很難用文字描述出來。
“好了好了,”姜淮推推我的肩膀,“耽擱太久,可要誤了進宮的時辰了,你若不想嫁那個連将軍,自己回了便是,七拐八繞地腦袋不疼嗎?”
我用單手扒住轎壁,“你敢推本郡主,不要命了嗎!不許推,不許推聽到沒有!”
姜淮推我的手停了動作,轉而直接伸出手臂将我勾過去嵌在懷裏,“也行,你若是不下轎,那就随我一同進宮罷。擇日不如撞日,我這就去禀報皇上,就說惜緣郡主愛慘了我,願意下嫁。”
我從姜淮的懷抱裏掙紮出來,并對他附上了兩個字的贈言:“我呸!”
“你不願嫁他也不願嫁我,那你想嫁誰?連铮和我,你總得選一個。”
我是衷心敬佩!姜淮的思維顯然太過另類,我幹嘛要在他們二人中“挑兵挑将”,世上再沒男人了嗎?“那我寧肯選出家。”
“就算你真要出家,那個人也未必能放手啊……”姜淮忽然垂下了眼皮,嘆了一口莫名其妙的氣。
“你說誰?”
“沒誰,你快下去,作為郡主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一個朝廷官員拉拉扯扯勾勾搭搭,你不害臊嗎?要真的想把名節棄之于不顧,你晚上好好等我的,趕緊下去。”
我直接被他推了出來,還差點栽了一個跟頭,“姜淮你王八蛋負心漢啊你!”我都沒有察覺我的情緒怎麽上升的如此這般到位,我把腦袋又伸進轎簾,“以前你還叫我小心肝,現在直接動手推我,你混蛋!念及你是初犯,神經不太清明,要是你進宮後按照我交代好的說,我可以考慮饒你不死。”
姜淮湊近我的臉頰,呼吸吐納自如,“別呀,可千萬別饒我,小心肝,我可等着你晚上過來弄死我的。”說完,就用食指将我的腦袋頂了出去,“起轎!”
我看着轎子慢慢淡出視野,不由得心灰意懶,只盼老天能開眼收服了那個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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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小淮淮~哎~)
☆、33 【你可願意嫁我為妻】
“郡主,連将軍來了。”
在我仍站在原地眺望遠方,心裏不斷地咒罵姜淮時,三元跑到了我的身旁,向我小聲彙報道。
又來?我皺着眉緩緩轉過身去,便看見了王府門前身影筆直的連铮。
想必,他是剛從軍營練兵回來,那一身銀甲還未脫去,反射出的光芒也有些耀眼。我眯起眼朦胧地一瞧,倒覺得今日此時的連铮,的确是多了幾分将才的氣概。
他此刻正表情複雜地望着我,眉峰不平,稍顯肅穆。也不知剛才的一番胡鬧,到底被他瞧了多少去?也罷,我早就知道他動機不純,所以防備起來便也少了幾分刻意。
我難得挂着一絲微笑走近他,“不知将軍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未等他答,我便接着道:“将軍久征沙場,可能未曾聽聞,皇親國戚的感情生活一向絢爛多姿,正如你方才所見。所以下回将軍再來時,還需提早通報,免得本郡主一時不得空閑,冷落了将軍。”
我的心思很是不堪,卻不料連铮聽罷,嘴角竟一點一點上揚起來,“無妨。倒是郡主的手傷,可好了些?我帶來了幾包內服的藥,郡主可以一并用着,以便更好的恢複。”
三元接過了藥,激動地花枝亂顫跑進王府。
雖然虛僞,但他都如此這般貼上熱臉了,我也不好淡然地撅出冷屁股,“連将軍,請。”
“多謝郡主。”
早聞連铮不勝酒力,我便命四喜燙了一壺烈酒上來,“不知将軍可有情致,與我同酌暢飲一番?”
看得出他很為難,連用詞上都頗為斟酌,“郡主手傷未愈,不便飲酒,不如以茶代酒聊表心意,也是一樣。”
“這怎麽能一樣,有些真話總是在酒後才便吐露,連将軍,你說呢?”
“郡主想知道什麽?”他的神情沒變,目光沒變,甚至于連睫毛下垂的角度都沒變,“可是懷疑我的真心?”
我被連铮輕易地看穿,就也不想藏着掖着了,我命三元:“去,把我墊桌腳的那幅畫拿來。”
當那幅有些髒跡的畫被我打開,連铮的眉眼忽然就舒緩開來,他伸手摸上了畫中的“肉球”,“還是原來的你可愛些,惜緣。”
我一拍桌子,有些抓狂,“你把話說清楚,這畫中分明不是我,你所說的一面之緣定是欺君!”
連铮仍是盯着畫,“十年前的蒲若寺,你在那裏住了一月之餘,真的忘了嗎?”
“……”
這麽一說,要硬是回憶,約莫着我倒是有幾分印象。那一年,傅東樓已成功變身為我叔,我當時有着一身傲骨,還不像現在這般能屈能伸。傲骨在腹黑的小叔面前,自然只有被堪折掰彎的份兒。
忘了是什麽事又惹我嘔了一肚子氣,我開始鬧絕食,并聲稱如果不趕傅東樓走,那我便死死看看。我爹以前殘忍地簡直不像親爹,他一向站在傅東樓那邊,因此我剛說要絕食,他琢磨了片刻,就果斷把我送去了千裏之外的蒲若寺,臨走時還告誡我說:“鬧絕食,在這裏才清淨,你用力鬧吧。”
就是那個蒲若寺,我貌似記得。
許是很久沒有聽到我的回答,連铮擡起頭來,唇邊漾起回憶的笑容,“那還記不記得,你在蒲若寺的佛像前,為一個男孩擦過淚,還給他吃了你的飯?”
“……”
那夜,暴雨,電閃雷鳴,我已經在蒲若寺呆了好些天。
當然,我剛去的那日下午便吃了飯,還開口讓主持再打一碗來。我算是終于悟了,與傅東樓鬥,橫沖直撞來硬的只會自己倒黴,我應該要跟他耍心機才對。雖然悟得稍微有點晚,但從此我便妥妥的走上了心機郡主的道路。
蒲若寺裏的大師太過墨守陳規,做飯沒有創意,不是蘿蔔炖白菜,就是土豆炖白菜,最多最多弄個蘿蔔土豆炖白菜。剛去那幾天我還覺得湊合能吃,之後越吃越覺得自己長得像蔬菜,每次吃飯我都像是在上戰場,頗為艱難。
在那個暴雨的夜,我正端着自己的剩飯發愁,順着廊下走了一圈,在尋找倒飯的作案地點時,我聽見了隐約的抽泣。
我想着有佛祖護佑,一般小鬼不敢輕易來犯,若真有哪個不長眼的厲鬼出現,我便拿這碗飯潑過去好了。在寺院裏呆得太無聊,找鬼的事立馬讓我來了心勁兒。
不料,卻不是鬼。
一個男孩跪在蒲團上,哭得就像死了爹。我湊近坐在他旁邊,看着他掉淚,就當在看苦情戲。
我的惡趣味讓男孩開了口,他哽咽地問我:“你是何人?”
“我是惜緣,”郡主二字剛要說,我就打消了念頭,罷了,應該是沒人相信被當今聖上禦賜名號的惜緣郡主現下正在寺廟裏閑得肉疼,我轉而問他,“你哭什麽?”
“我爹死了。”
“……”我無從安慰,就用自己的袖子幫他擦了淚,“爹死不能複生,你要相信,這世上有些爹活着,卻讓自己的孩子痛不欲生。你沒什麽好哭的,那個痛不欲生的孩子都沒哭。”
“我爹是大将軍,他是枉死的。”
“那你就好好謀劃,長大了為你爹報仇。”我把飯塞給他,“吃吧,有我提點你便是你的緣分,複仇之路越漫長,到收獲的那一刻才越夠勁兒。”
……
我失神老半天。
連铮的話将我拉了回來,“你可願嫁我為妻,惜緣?”
往事浮眉宇,欲掩不由心。
我不懂愛情,但我卻能辨別,什麽不是愛情。譬如先皇殺了他爹,他卻要娶先皇的孫女也就是當今皇上的侄女這件事,就不可能是愛情,據我初步的判定,連铮一定是在戰場上和人掐,傷到了腦子。
“如果能得你一人的心,這天下萬千榮華都不過滄海一粟。”連铮将手伸過來,滿眼期待我能搭上自己的手,“惜緣,我一生只會娶你一個,再無她人,你可願嫁我?”
我并未搭上手,即使他已表現得如此真誠。
也許是被神棍影響太深,我也學會了相信直覺,這些情話就像狩獵時的誘餌,如果我信了,那我便被捕獲了。
我想保持最初的疑心:連铮此行并非為我。
“連将軍,你請回吧。”
☆、34 【心比腎虛臉比牆厚】
回憶就如隔夜茶,不宜多品,否則傷身。
就像我已經很久沒有再去回憶過,傅東樓登基那時。
那一年,天好像一直都很藍,萬裏晴空如碧洗,我看着三元四喜在放紙鳶,心思百轉間,又覺着放得不僅僅是紙鳶,而是我那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暢想———如果,和順王府裏沒有傅東樓,那該有多好?
上蒼一定是太愛我,便成全了我的期盼———先皇纏綿病榻數月後,在那時,駕崩了。
本就立有太子,按理說登基的新皇沒有懸念,但那個太子卻在登基的前夜消失不見了。國不可一日無君,朝堂剎那風起雲湧,各個皇子躍躍欲試。我爹在關鍵時刻,竟擁護着傅東樓上位了。
為堵天下人之口,自是要有一番說辭。我爹當時向文武百官宣布,先皇曾多次說起過,傅東樓比太子更适合接管天下。并還表示,皇後多羅格倚月次次均在場,可以作證。所以當務之急,被皇上禦口欽點的傅東樓,完全有十足的資格即位登基。
真假先不論,這番說辭已經做到了最大限度的無懈可擊。
其一,和順王的忠厚老實衆所周知,而他又手持能調動十萬禁軍的軍符,他的話比較權威可信;其二,傅東樓的母妃安氏和倚月皇後并不和睦,皇後沒有絲毫理由幫傅東樓,既然皇後都來作證,那更是可信;其三,便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衆皇子中,唯有傅東樓卓爾不群擁有王者之姿,簡直甩了其餘的草包纨绔幾十條街。
大岐江山要想長存,登基的只能是傅東樓。文武百官相互對了對眼兒,便一齊跪地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一年,剛滿二十歲的傅東樓登基稱帝,改年號為“天授”。
我也曾遠遠看過他一眼,當時他坐着玉辇去祭祖,在一襲龍紋繁複的皇袍映襯下,高傲冷清的病弱少年已經不見,而他正端着架勢十足的帝王之姿,睨睥衆生。
我到現在都還沒弄明白,那閃得晃人眼睛的,到底是當時當日的陽光,還是他?
天授元年,傅東樓便已顯示出了帝王的手段與氣魄來。
百姓傳言,其實太子不是失蹤而是被謀害了,既得利益者自然就是當今龍椅上坐着的那位。不出三日,但凡談論過此事的人,都莫名其妙暴斃在家。百姓們也都猜到是怎麽回事了,但大家也只用眼神交流一下“當今聖上是個狠角兒”這個信息,其餘的閑話是一句都不敢再傳了。
接着,傅東樓将試圖造反的兄弟關的關,殺的殺,流放的流放,剩下識時務的幾個便被他封了王,賞賜了些良田寶物後,便下令衆王爺未得旨意不得進宮。随後,便是将幾個朝中重臣的女兒,全部封妃封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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