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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演技更上一層樓了
貌似問錯了話,我只好迅速飲盡一杯酒當做自罰。
許是本就空腹,這才堪堪兩杯小酒,就叫我有些着不住了。人都說酒是穿腸的毒藥,是惹禍的根苗,可我卻覺着酒是世間難得的好物,因為酒後的朦胧視覺,讓所有人在我眼裏都變得和善,譬如曾萬般不待見我的傅東樓,現下都好似沒那麽陰冷了。
彈琴的人換了曲子,琴聲細膩地就如情人耳語,我在這般地美妙下撇了撇嘴,對我叔道:“我說錯話了,你不要罵我好嗎,咳咳咳……”
本想認慫服軟,無奈我的意志太過堅定,一說昧着良心的話就突然被口水嗆咳了,咳得還甚是猛烈,胃裏的那點酒一翻一翻往上湧着,難受得很。
此時,一只溫熱地手掌覆上了我的後背,拍了兩下,似是安撫。
我猛然間覺得有點難以置信,待側頭發現确實是傅東樓所為後,頓時就咳得更烈了。他這哪裏是安撫,這分明就是索命啊,是想吓死我嗎……
“不許再喝了,你看看你這樣子!”
聖意側重于責備還是嫌棄,我一時間也沒辨別出來。
我又看不見我的樣子,所以只好在他的眼裏尋找我的樣子,待直勾勾地盯上去後,我終于看清了,他眼中那方沉靜地墨池裏,映着臉頰紅撲撲,雙眼濕嗒嗒還閃着光的我。
噢,我是多麽的柔弱惹人憐,裝得太像,演技明顯是更上一層樓了。所以說,那些個庸脂俗粉再豔,也是斷斷不能與我比肩的,咱雖輸了形象和胸脯,但咱勝在智商!
我點了點頭,應允了傅東樓,“叔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不喝了。不過我能吃點嗎?好餓。”
傅東樓将一盤糯米糕往我眼前推了推,挺無奈地嘆了口氣:“吃吧。”
我并沒有草率下手,而是再次跟他确認道:“我錢不夠,叔你裝錢了嗎?裝了多少?”
我知道我廢話忒多,但我的錢大都拿去給他買了那塊破石頭,且這船是一夜都不得靠岸,我要是吃霸王餐被抓住,他們把我丢河裏怎麽辦?這大冷天的,我不能遭那個罪啊!
傅東樓的眼角明顯一抽,然後很嫌棄地命令我,“吃你的。”
“那……你能再給我買一盤涼調豬頭肉嗎?”酒勁兒肯定一時半會兒還沒消,它依然在壯着我的慫人膽。俗話說得好,喝酒不配豬頭肉,此生貪吃財還漏。要是錢夠的話,我必須要再點一盤豬頭肉啊!
他沒吭聲,我只好偷偷瞄了他一眼,這才終于察覺,我把我叔徹底給整無語了。那好吧,有的吃就行了,有些幸福是強求不來的。我緩緩拿起一塊糯米糕塞進嘴裏。
許是傅東樓良心未泯,見不得我這般可憐巴巴的幹啃糯米糕,他便真給我點菜去了。不一會兒,我面前的小臺就擺滿了好吃的,每一道菜都好看得讓人舍不得動筷。
不僅葷素搭配,品相極佳,就連菜名一個個都很有文化,我特意點的涼調豬頭肉化名成“溫柔血洗高老莊”呈了上來。
叔好啊,真是好叔啊,叔到用時方恨少啊!這是我第一次覺得傅東樓是個好人,所有給我買飯吃的人必然都是好人!他從前可能是沒好明白,但本質肯定不壞,我決定給他個機會,讓傅東樓做我心裏的好人。
我咬了咬嘴唇,羞答答地夾了一筷子油煎抗浪魚放在傅東樓的碗裏,“叔你看,這道菜竟然叫作‘魚與熊掌要選魚’,簡直是解決了千古難題,好棒哦。”
“……嗯。”我無原則讨好的嘴臉,他顯然還是不太欣賞,不過也許是今日相處的時間長,說得話也比往常多,他便沒有瞪我,反而還跟我講,“因為抗浪魚是珍貴魚種,肉質美味難得,所以這菜名起得倒也恰合。”
噢?珍貴魚種必然真貴啊!我叔真的這麽舍得為我花錢?他以前不是很不待見我的嗎?
為了不自作多情,我還是多嘴向他問道:“叔你說得對,菜名起得很恰合。那……會不會很貴啊?”
傅東樓沒抑制住他身上那種帝王睨睥衆生的氣質,嘴角微擡,似笑非笑對我道:“還行,也就頂十塊這石頭的價格。”說這話的同時,他又将那塊貴得不要臉的心形石頭拿到我眼前晃了晃。
好叔啊!我所花的錢全部都值回來了,我要再多吃點!
沒料此時,那個嘴賤多事的纨绔公子哥又開始犯賤了,他一手摟着花花姑娘一手指着我這邊直嚷嚷,“嘿,你們看,還真沒見過來逛妓院卻專門只為吃飯的,哈哈哈,你們說稀奇不稀奇?”
敢說我叔,他找死!我直接犀利地瞪過去,“那是你見識短淺,我叔有的是錢,就是專門來妓院裏跳大繩你都管不着!”
衆人:“……”
我叔:“……”
琴師不小心彈錯了一個音,不過我就當沒聽見,埋頭繼續吃我的飯。
那些個煙花女子自是嫉妒得雙眼發綠,我叔不僅帥得逆天,還很有錢,而且又舍得給我花錢,這大大的滿足了我的虛榮心。就好像是那些嫁了好人家以後走路昂首挺胸還四處顯擺的小媳婦一樣,她們什麽心情我便是什麽心情,我好驕傲啊。
我的驕傲神色顯然被傅東樓盡收眼底,他湊得離我近了些,那張金鑿銀刻無堅不摧的英俊面皮也微微有了松動,變得有些柔和,“我不立後,你猜猜看這是何故?”
傅東樓竟主動提起我一開始問得那個問題,此刻我的腮幫子裏還填着滿滿一口“愛之長情絲”(肉糜炒豆芽),心中頓時添了幾許錯綜複雜。
因為我知道,我叔的感情史簡直是一本又注水又拖沓的爛帳,他是帝王,他是為國家背下了這筆筆爛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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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嗯沒錯,這一章的中心思想就是叔如何在心肝心裏改了觀。對,就是因為他給她買好吃的了,這不,感情慢慢來了吧……不許打臉!)
☆、38 【嫁入薄情的帝王家】
那一年,柳樹還沒有抽新枝。
皇上新婚,宮裏宮外自是好一番熱鬧,那些進入後宮的妃嫔,可全都是朝中重臣嫡親的女兒……
要我說,這世上的情感慘劇,林林總總無非就是些“年少的女子愛上多情的郎,結果受了身心的傷”這類,但其實最能夠問鼎情感慘劇榜首的,委實應該是“衆多尊貴的女子,一齊嫁入薄情的帝王家”這條。
因為,這注定是一場無法言說的悲劇。
那些個妃嫔裏頭,不知有幾個是傅東樓真心想娶的人,即使她們各個是傾城貌秋水瞳,可也免不了在名單中被挑選比較。
其實那份名單我見過,上面的标記是我爹親手畫上的。本都是自家爹娘的心頭寶,是何德何能才會出現在帝王封妃納嫔的名單上,供別人畫圈打叉?
記得我當時年紀小,對政治婚姻還不能完全參透,我還以為傅東樓會選天下最美的女子做他的皇後,等着等着,便等來了傅東樓親自駕臨和順王府,來取我爹手裏的名單。
我杵在院中的老杏樹下,連給皇上下跪行禮的事情,都忘卻在了腦後。
他的眸光如水,冷漠疏遠地向我瞟來,我終于想起要跟他說幾句“惜緣恭賀皇上新婚大喜”“皇上真乃天下黎民之福澤也”之類的恭維話,但那些話卻纏在肚子裏滾了好幾滾,至終都沒有從喉嚨中吐出來……
在妃嫔的集體冊封大典那日,傅東樓提起最難得溫慈的笑容挂在臉上,可我分明可以察覺,在喜慶祥和的光景下,他的情緒是說不出的慘淡。
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朝中不太平,皇上政務繁忙将所有的妃嫔都晾了個把月。群臣無奈又無法言,只得用盡全力将政事處理得幹淨漂亮,好讓皇上有踏入後宮的精力。
傅東樓真的在那段時間,解決了燃眉的政務,也解決了先皇遺留下來的諸多問題,危機四伏的政局終得以平靜有序。
之後不久,京城下了一場纏綿不停的小雨,而傅東樓就是在這場淅瀝了十幾日的雨中,将所有的妃嫔逐個寵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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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得着猜這麽久?”
我這才回神,“唔……”
“嘴裏的飯不想咽,你就吐掉。”傅東樓将一杯溫水推到我面前,話語中約莫帶着絲嫌棄,“是不是怕明天沒飯吃,所以你想存着明天再嚼?”
我的犀利叔毒舌起來,能讓你連喘息都帶着痛楚。我迅速将腮幫子裏的存食嚼碎,就着溫水一起咽進胃裏,然後擡頭對他笑,“叔,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傅東樓握着水杯的手指,明顯一緊,“……不要說廢話。”
“噢,”我湊近他的耳畔字正腔圓道,“是不是皇嬸嬸們都沒有把你伺候好?所以你就不———”
還沒說完,我的腦袋直接就被我叔無情地推開了,“你猜了半天,就猜了個這出來?”
但凡猜不透的事情,推到緣分上就能說通了。我再度把臉面抛棄又湊了上去(沒辦法,人多口雜,說正經事兒必須得湊得近些),“許是與皇後之位有緣的那個女子,還沒有出現。”
傅東樓終于放棄了讓我繼續猜的念頭,“那個位子,原本是留給一個人的。”
我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分外露骨。
他繼續說完了後半句,“不過,此生估計是等不到她了。”
看着傅東樓有些傷懷的樣子,我義憤填膺拍桌道:“她的眼光怎能如此不濟,竟然會不愛叔!叔你不要傷心,天下好女子多得是,不行咱就天天換,讓她一個人在孤夜難眠中垂淚後悔去吧!”
多虧我不是男人,不然我得禍害多少女人?
傅東樓專門揪出來我話中的歧義,“眼光再濟也不會愛叔,因為那有悖常倫。”
诶诶诶?我琢磨了一番,才發覺方才我應該說———她的眼光怎能如此不濟,竟然會不愛你!關鍵時刻,果然不能太講禮貌啊……
空氣中蔓延着一種很礙眼的氣氛,我不知該怎麽接話才合适,想了想,不如換個場景打破尴尬好了,“你要不要去甲板上透透氣……嗯?”
我被自己的尾音吓了一跳,不知是什麽時候我竟也學會了他的腔調,真是要作死啊!
倒是傅東樓面色無常,應了我一聲:“好。”
今日太過稀奇,向來不對盤的我和他竟然也能一起乘船游河,我的心思有點亂,總覺得事情不像顯示得那樣簡單,一定還有更多的陰謀算計藏在這平靜的表面下。
他對我和善了點兒,難道是因為他想說服我嫁給連铮?為了國家,他想說服我去犧牲?
人果然不能想太多,這一分心,我忽然被自己絆地踉跄了一下,倒也沒吓着,只是覺得自己又蠢又丢人:這年頭連平地都能摔跤的本事也實屬難得了。
可下一瞬,右手就被人牽住了。
晴空一道霹靂,正中我頭頂———
是傅東樓在牽着我走,他的話語中仍是帶着嫌棄,但明顯也夾雜了三分關愛,“路都不會走,要是摔到河裏,可就把皇家的臉面徹底丢幹淨了。”
我沒有用“沒人知道我,摔河裏也無妨”這樣的話去反駁他,而是有些不自在地扯開話題,“叔,你看今晚的月亮好美。”
夜空寂寂,了無星辰,也……了無月。
我叔擡起頭,卻仿佛真的看見了月色,“嗯,很美。”
那副專注端詳的神态,讓我都不由得揉揉眼睛重新看向夜空。
傅東樓突然就笑了,“傻子。”
仿佛方才我說得那句話,是多麽多麽可笑的一句話,又或者是我的動作,襯得我是多麽多麽可笑的一個人。
甲板上的花燈光線朦胧,在這飄渺的映照下,他笑得連眉眼都彎了下來,好看得足以讓人心肝一顫。
☆、39 【寂寞的話去逛青樓】
風起,我那顫抖的雙唇半開半阖,欲語還休。
“你這傻子在想什麽?”
他的呼吸輕淺,話語夾雜在風裏,就似在我耳邊拂過一般。
有些事情自己琢磨難免費勁,我擡起雙眸迷茫地望着傅東樓,“我有很多事情都不能想明白,連铮那人看着就不像善茬,叔為何還如此縱容他?他日日都來王府,看着溫和有禮不急不躁,但我總能嗅到他勢在必得的野心。是不是為了江山大局,我必須要嫁給他?”
傅東樓沒有料想到我的心思竟如此通透,不過那一絲驚訝轉瞬即逝,他的笑容散在風裏,“你喜歡便是,若不喜歡,就回了他。”
“無妨?我不嫁他也無妨?!”我有些激動,帶着幾分內力将我叔的手牢牢捏緊。
他點頭,“無妨。”
這是我此生所聽過的最動人的兩個字,不似情人間喃喃訴說的“愛你”“想你”,而是傅東樓漫游在夜色裏,對我道出的那句“無妨”。
後半夜我大概是困了,意識斷壁殘垣,記得全是些雞零狗碎的東西,不是很連貫。
好像船艙裏又有哪家的纨绔公子與男伶唱起了黃梅戲,得到了大家瘋狂的起哄;好像還隐約聽到傅東樓在我耳邊輕聲地問道:“姜淮呢,那個年輕人很是有趣,你怎麽看?”
他在等我回話,我的眼皮卻開始打架,最終還是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
有夢襲來,依稀是我站在淅瀝的小雨中,被人輕擁。我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能感覺到他身上帶着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我想推開,又不舍;我想抱緊,又不敢。
之後不知過了多久,我不斷聽見有人在清掃落葉,那落葉破碎的聲音讓我覺得奇怪,這漂游的船上哪裏來的樹,又哪裏來的葉?
終于不耐煩地打開眼簾,我朝四周一掃,卻發現這是我自己的房間。而所聽到的聲音,是王府裏的蘇婆在打掃院子。
我到底是怎樣回的王府?還真是不太記得了。
“郡主,您醒了?”
三元進來,伺候着我起床洗漱,動作裏全然是小心翼翼。
“你怎麽這副表情,又打碎什麽東西了怕被我罵?”我随口問道。
“郡主不記得了?昨夜是萬歲爺抱您回來的,奴婢覺着,萬歲爺好像并非不待見郡主,要不然也不會———”
我執着平素裏最喜愛的白玉簪花發飾,正要往發上插,忽然就停下了動作,滿眼驚愕,“你在胡說些什麽!”
三元噗通跪地,“郡主您息怒,是奴婢多嘴!”
……即使一夜都不得靠岸的船,也是不可能困住傅東樓的,我早該想到。
可是,他這樣折騰一番的目的是為何?如果體察民情的話是假,那哪一句話才是真?
人都說聖意難測,果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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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過後,連将軍又來了。
他那雙細長的鳳眸裏,依舊不含一絲不滿,仿若我從未給過他難堪,“郡主可還安好?這幾日變了天,可要穿厚一些,避免着涼。”
連铮的話,讓我不知該如何再給他臉色瞧。
“将軍請坐吧,”我嘆了口氣,“四喜,看茶。”
他們都說,如果我不喜歡,回了便是。我終于決定換種方法,善意地勸退一下他,“将軍平日裏除了練兵,可還有什麽消遣?本郡主聽聞将軍并無其他親眷,若是覺得寂寞,是可以找一些女子緩解緩解。”
我說得極為委婉,将“寂寞的話,可以去逛青樓”這個建議用最平淡的語言,轉述了出來,我覺着我真是用心良苦。
還好我不是男人,不然紅塵中又會多我一個風流潇灑的浪蕩子。
連铮聽罷,嘴角便溢了笑出來,還換上了一臉“即使你無心,今生我也要與你相見相纏”的表情,對我言道:“郡主所言極是,看來往後,末将要多與郡主走動走動,以便緩解緩解寂寞。”
“……”冥頑不靈,無可救藥。
正無言相對時,一個頗為騷包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小心肝啊,一日不見,如三秋兮,你對哥哥我可有一絲絲挂念?是不是想死哥哥啦?!”
我是真的在想,他為什麽還不死?
“呦~~”姜淮一擡頭看見了連铮,嗓子裏冒出的那個“呦”字堪堪拐了個山路十八彎,這才停了下來,“看來,下官來得不太是時候,郡主既然有佳人作陪,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混蛋,你站住!”
姜淮轉身欲走,卻被我叫住了,因為我發現他那種懶散又浪蕩的氣息下,好像還藏着一絲危險的怒火,他不常這樣,我怕他回去以後拆房拆牆,若是不慎拆錯了與王府共有的那面牆,那我可就得不償失了。
“郡主,下官前來其實是想彙報一件瑣事的,可就是不知當講不當講?”姜淮向我挑了挑眉,秋波亂飛。
我皺起眉,将那句“有屁快放”咽進肚子,“但講無妨。”
得了我的令,他突然就湊近,對着我的耳朵啾啾啾啾,我的眉頭便越蹙越深。
他說,馬逢春成親了,就在今日,他就是剛吃完喜酒回來。他還說,馬逢春嫁給的是一個貧困縣的縣令,嫁得特別偏遠。
“為什麽會這樣?”逢春雖說是家裏的二小姐,但不至于有這樣的姻緣。
姜淮笑了,聲音也不再避諱外人,“那縣令的爹與馬逢春的富商爹是舊識故交,曾患難與共過,近日終于重逢,馬富商揮手就把女兒嫁去了,太真摯了!沒想到人間自有真情在啊,我以後再也不會瞧不起有錢人了,有錢的人可都是好人。”
馬逢春成親卻沒叫我,到底是為什麽?她不是一向喜歡跟着我玩兒嗎?我的表情有點僵,“那喜酒……是什麽滋味?”
姜淮摸着自己的唇,“酒啊?下官還口留餘香,郡主要不要嘗嘗?”說着,他就歪頭湊過來。
☆、40 【行雲流水般的神威】
姜淮的臉越湊越近,我的膝蓋蠢蠢欲動,蓄滿了“一招就讓他這輩子再也不能人道”的內力,在我剛要對姜淮行殘忍之事時———
“砰!”連铮的茶杯重重地磕在了桌上,他的語氣倒仍是不疾不徐,“姜大人,請自重。”
那個所謂的姜大人自然是不知“自重”為何意,他捂着胸口對我風騷叫喊:“噢~~溺了溺了,下官要沉溺在郡主嗔怒的眼眸裏了,怕是再也活不過來了啊郡主!輕點瞪我好嗎,別這麽用力,我就快要把持不住了。”
“……”對于姜淮這稀爛的人品,我實在不知該擺出怎樣的表情面對,我對他擺擺手,“你趕緊溺遠一些,也死遠一點。”
姜淮目露春色,面帶桃花,直起身環臂對連铮挑釁道:“郡主的殘忍讓下官心笙蕩漾,恨不得與之糾纏一生,不知連大将軍是否也有同感呢?”他可真是賤得不同凡響。
我側頭看向連铮,只見他連眉頭都沒皺,便又端起茶杯徐徐地飲着。顯然,他是不願意搭理神經病的挑釁。那般超脫的姿态,隐隐透露着大将的風骨,倒真與傳說中鎮定擊退強敵的連大将軍并無二致了。
等等,連大将軍?
突然一瞬之間,我腦中好似就清明了!憑着往日看戲本子落下的紮實功底和我豐富的想象力,我終于将“馬逢春成親不叫我”這其中的緣由腦補了出來———
因為馬逢春曾與衆人說過,那傳說中的連大将軍便是她夢中的情人,她就喜歡連铮這樣的硬漢。等了多久,連大将軍終于北伐歸來,她正盼着能與連铮相見然後夢想成真呢,不料,她心中的漢子便求皇上賜婚了……馬逢春的含情少女夢,就這樣徹底地碎成了渣。所以她連帶着,便不想看見連铮喜歡的,那個我。
我真是有淚都不知道該怎麽淌……
“郡主也無需愁鎖眉梢,”姜淮繼續騷包着說道,“那個馬二小姐倒也挺受重視,在娘家這邊成親辦酒後,那新郎官接她回昌博縣還要再擺一回酒,反正你成天也沒有要事可做,就跟着去男方那邊再喝一次呗。”
昌博縣的上屆縣令,據說窮得都要尿血了,那逢春嫁得這個現任縣令,還能好到哪裏去?她一定是受盡了委屈!不行,好歹是跟過我的人,我豈能看着她慘遭此等不幸!
我一拍桌子,猛站起來,“四喜,快去把‘追風’牽來,速度!”
“好的郡主!!”四喜撒開蹄子就跑了。
全王府的人仿佛都被打了雞血,因為她們知道自家的郡主,終于要出山幹一票大事業去了。
姜淮卻在此時潑了盆冷水給我,“你能騎馬可又剎不住馬,萬一在路上掉下馬背摔個爹娘不識可怎麽辦?”
不得不說,這還真是個問題。本地民風奔放,連馬風都很狂野,不好騎控。就更別提王府的“追風”了,它可是出了名的随心所欲跑起來沒過夠瘾就不想停的任性馬……
四喜把追風牽到了門口,姜淮拍拍自己的衣袖,一臉勉強狀,“哎,好吧,我就勉為其難幫———”
他話還沒說完,只見一道人影唰唰閃過,等再定睛一瞧,連大将軍已經騎在了馬背上。他還附身對我攤開了手掌,聲音徐緩而淡定,“上來,我帶你去。”
倘若我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現下我定會迷醉在連铮這行雲流水般的神威裏。我在三元四喜不斷倒抽氣的聲音裏,強壓着心神,淡着淡着就給淡定住了。
我終于搭上了連铮的手,“那就有勞将軍了。”
逢春喜歡他,他去可總比姜神棍去,要管用的多。
連铮将我圈在胸懷前,但非常有禮地保持着距離,然後便調轉馬頭要出發。
馬下的姜淮,正欲言又止地癡癡望着我,那副表情就像是和人家比誰尿得遠結果比輸了的小孩一樣,讓人多少産生了點兒憐惜。
不過,逢春在那廂可正十萬火急地等着我去憐惜呢!我得先救逢春去!
追風撐開鼻孔,甩着舌頭,像脫缰的野狗一樣奪路狂奔而去。不需須臾,便已經能看見馬富商的府邸了。
我運力在腿,猛地向遠處跳去!
“惜緣,當心!”
還不知道連铮喊我當心什麽,我就被他抱住了。其實那時我已騰空,如果沒有他,以我完美地功夫,我落地的姿勢基本上也會帥得天怒人怨。
是的,我平素不太能剎住馬,所以出于習慣,我一般都是這樣下馬。可這次,我忘了馬上還有連铮(雖然他以前也有沒剎住馬的歷史),我的猛然一跳,被他生生地牽絆住!
于是,我騰空的軌跡悲催地改了道———變成直線墜落,雖然被連铮抱住了,但估計也是要摔個爹娘不識了……
在那一瞬,我想的竟然會是:咦,想不到神棍還真是一個預言家呢。
上蒼肯定是出于嫉妒,我并沒有與大地母親做親密接觸。由于最近比較憂愁,我的身體機能有些紊亂,體重增長得有點對不住街坊,我就那樣毫無保留“嘭”的一聲———
砸在了連铮身上。
“你沒事吧惜緣?”他執着我的雙肩,語意焦灼。
“……”有事的是你吧。
連铮的內髒竟沒被我砸出來,我可真輕,我又重新找回自信了。
彼時,喜慶的接親隊伍已經吹吹打打,就要啓程,我迅速從連铮身上爬起,朝新娘花轎那邊跑去。
只需一眼,我就看到了那個穿着大紅的新郎官,他正站在府門口和大家拱手道別。
一向喜歡壯男硬漢的馬逢春,卻要嫁給這麽一個我一掌就能拍死的瘦弱男人,可真是不幸!但不幸中的萬幸是,我來了。
我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一把就揪住了新郎官的衣領,新郎官愣住了,馬富商很驚魂,賓客們很震撼,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瞪得溜圓,仿佛我是來搶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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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我家小區停電了,我下班回去要爬十八層樓,有人肯賞一點同情給我嗎?)
☆、41 【事情真相竟是如此】
我朝花轎那邊喊去,聲音豪邁頗具大俠本色,“逢春!本郡主來救你了!!”
馬逢春的爹從驚魂中回了魂,連連擺着雙手勸我,“郡主郡主!可萬萬使不得呦!”
我怒了,“本郡主是來救人,有何使不得!”
“不是,郡主你快撒手,新郎官快被你勒死了!”
“……”我這才将視線重新放回到新郎官的臉上,他長得倒還湊合,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可現下這位新郎官正滿臉蒼白,已然就快要翻白眼了。
罷了,芝麻大小的官也是官,為了給我叔省點兒心,我便将揪着他衣領的手松開了。
“咳咳咳咳。”新郎官猛咳不止。
他真是比小雞崽還要柔弱,這樣的身板,別說我一把能捏死,就連逢春一屁股都能坐死仨。念及此,我滿臉愁雲慘淡,就更是心疼起逢春來。
連铮栓好了馬,走到了我旁邊。一個郡主加一個将軍,我就不信還攪不斷這一場孽緣?我的底氣更足,對着花轎命令道:“馬逢春你下來,本郡主帶你走!”
周圍所有群衆的頭頂上空,都飄蕩着經久不息的疑問:“不是吧?這都行!”
也對,世間的搶親戲碼太多,他們見過男人來搶新娘的,也見過女人來搶新郎的,這回是第一次看見女人中的女人也就是本郡主來搶新娘,那些顆小心心難免會受到一點點驚吓,我很能理解。
這番動靜終于讓新娘子擡手掀開了轎簾,我眉頭緊鎖地看着馬逢春揭掉紅蓋頭向我走來。
她清俪的容顏染滿憂愁,人好像還瘦了一大圈,這回可真真像是林黛玉了。
我上前握住她的手,強忍着想殺人的悲憤,“你怎麽清減這麽多?!是不是你不嫁他,你爹就不給你飯吃!你不要怕,本郡主給你做主,沒有人敢逼迫你!”
馬黛玉環顧了一下四周,目光還在新郎官的臉上多多停留了片刻,接着她對我不自然地說道:“郡主……是因為此去路途遙遠,逢春怕把轎夫累殘,咳咳……就刻意節食了一陣,并非是爹爹不給我吃飯。”
很明顯她的演技還只流于表面,戲未入骨,我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不要撒謊了,你若是心甘情願的,又怎會成親不通知我,不要怕,盡管将實情告訴本郡主。”
逢春好似要哭的樣子,“……讨厭,我怕我見了郡主會舍不得地哭嘛,新娘子成親哭哭啼啼多不吉利,郡主你為什麽還要來招我哭嗚嗚嗚嗚……”
“難道你不是因為連铮的原因才不請我來?你不是說最喜歡連将軍這樣威風凜凜的硬漢嗎?你怎麽可能會甘願嫁給別人?!”
此言一出,新郎官一愣,馬富商一驚,連铮一滞。
馬逢春頓時止住了哭,幾乎要暈厥,“郡主!我是把連将軍當偶像,不是每個偶像都要拿來做相公的啊郡主!”話畢,她就跑到那個小雞崽縣令身邊,“相公,你聽我解釋,其實那日———”
那日,馬富商與故交重逢,特地把人邀來府中一聚,而那個做縣令的兒子也陪同他爹一道前來感恩。
待字閨中的春情少女馬逢春,恰巧與那文氣彬彬氣質謙和的縣令打了個照面,朗朗的晴空,閃了電。他們的腳步停住,默默相視,四周瞬時一片寂靜唯有百花齊放咻咻咻。咻咻咻是射箭的聲音,那是一見鐘情的箭,并沒有射偏。她們二人心中的情愛浪花朵朵開,不斷地拍打着彼此心房的堤岸,就是那般,王八終于和綠豆,對上眼兒了……
不料事情真相,竟是如此。
我終于體會到了“多管閑事必自斃”這句話的真谛,而打馬來時的萬千悲憤,最終也只能化作繞指柔腸,我尴尬地堆砌了一個還算比較能看的笑容,“讓大家受驚了,這着實是一個誤會……”
衆人:“……”
我将已丢得不剩多少的臉面揣進兜裏,“為了給大夥壓壓驚,今夜所有的盛宴美酒,都,都算———”我在思考自己還剩多少私房錢。
“都算我的。”
幹淨又英氣的聲音出自我身旁的連铮之口,他那番姿态鎮定有加,威風不減,好一個浪裏白條十八彎,他竟把我給截胡了……
不過截得很好,本郡主還算滿意。
“哈哈哈哈,郡主竟能為小女的終生幸福不說二話趕來‘營救’,真是我們馬家八輩子修來的福澤。連大将軍也是婦唱夫随,愛心可鑒蒼天,你們就是她倆的恩愛好榜樣!”馬富商來了狀态,高興得快要升仙,“和順王府果然人人善心,馬某上個月還在蒲若寺見到王爺,他已為蒼生祈福了好幾日,你們大夥看看,和順王府裏的人全部都是百姓的大救星啊!是不是啊?是不是!”
馬富商很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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