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4)

樓把我按在床上,那雙極為好看的眼眸讓人一陷進去就難以自拔。

不得不說,愛情果然能夠讓人産生出雙重标準來———譬如同樣的眼神,按到路人甲乙丙丁的身上,那就是露骨又爛俗的**,仿佛是想立刻扒光你的外三層裏三層然後給你來個長驅直入爽他一爽;

可是這眼神按在了傅東樓身上,就像一幅唯美的畫卷對你無所保留的展開,那裏面畫的是江山春色的生機盎然,是柔情的粉色桃花朵朵綻放,是蜂飛蝶舞鳥叫歡鳴,所以你除了淪陷,就只能淪陷。

“不講理的笨蛋,要不是皇恩浩蕩,你這麽不乖我一定揍你。”傅東樓用食指點我的腦門,點了好幾下,仿佛要給我傳輸意念。

我一把握住他的食指,“是是,皇恩蕩漾,我感激涕零。”

“你呀,”傅東樓笑得又無奈又心酸,“也不知上輩子我是做了何等的孽,所以這輩子才要以‘永世疼你’來償還,即使你那麽會氣人,我卻還是沒辦法抗拒。”

“永世疼你”這四個字雖短,情卻無比綿長。

我心情開懷,笑容得意,但卻暫時沒言語。

傅東樓看我态度如此,直接就從我拳中抽出手指,游移到我腰間搔起癢來,他的聲音拿腔拿調,頗具暴君風範,“快說,你這女魔頭出自何門何派,師從何人,來大岐有何目的,都如實招來罷,不然,朕可要對你用刑了。”

我就像母雞下蛋一般笑得咯咯咯,全身也扭來扭去地躲避,“啊……皇上開恩吶,我招,我招還不行嘛!”

傅東樓停了手,“朕心仁慈,就給你個說實話的機會,你老實交代。”

我學着他方才那樣,也伸出食指去戳他的額頭,“你呀,難道看不出我是無門無派,自學成才,此番正是為奪你心肝而來嗎?”

傅東樓将我的手指咬住,然後揚起了一側嘴角,看似邪惡又帶着滿足。

我連忙往外抽手,可他卻改咬為含,瞬時,那種濕熱的觸感從指尖延伸到我的手臂,然後徑直向上傳進我的大腦。

我整個頭皮都發麻了,臉也紅成了猴子的那啥,“皇上,我們這樣白日宣yin是不是不太妥當啊?”

傅東樓起身抽掉了自己的腰帶,順便動了動嘴唇答複我,“極妥。”

我雙眼癡癡,“皇上說妥就是妥,您說得算……”

不出片刻,傅東樓的衣衫就已敞開,映在我眼前的是他極其好看的鎖骨,勾得人想要啃上一啃。我委實是沒有料到他的衣下竟有如此乾坤,那曾經瘦弱的身子,現在看上去卻肌理結實,挺拔可靠。

“在這個時候你還這般冷靜,倒是當真難得,”傅東樓将我的腰帶解開,“唰”的一下就甩在床柱上纏了幾圈,然後他緩緩地俯下身,湊到我耳邊低語,“心兒,我還以為你會怕?”

救命,他這動作有要人命的性感,我快要瘋了。

我是多艱難,才能強裝鎮定對他答複道:“你想要的我都會給,莫負我。”

“心兒,”傅東樓的眼眸迷離但也透亮,盡是矛盾相交,仿佛他一口氣看盡了我靈魂深處的矛盾,但他卻不想點透,“我定不負你,你也莫要負我心肝。”

說罷,他便按住我的臉頰,不給我絲毫閃躲的機會,就急切地吻了上來。

如果方才最開始傅東樓還是如水般淡定,現下必定已經變成了驚濤駭Lang,那火熱的唇舌tian祗甚至是啃咬,都比往常要暴虐得多,是一種想要将你啃食入腹,揉入骨血的迫切需要。

滿室的春情四溢能膩死個人,同樣也能溺死人。

待好不容易,傅東樓才将我放開,我頭暈目眩,渾身軟得就像煮膿了的面條,哼唧出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嬌吟,“有……有東西頂着我。”

他聽罷便幹咳了一聲,“……真是個傻子。”

我鼻息急促,連呼吸都淩亂得一塌糊塗,但此刻仍不忘頂嘴,“哪兒傻了?頂得我不舒服……難道我不可以如實說嘛?”

傅東樓不知腦補了些什麽,瞬時龍顏大悅,堪堪對我笑道:“噢,原來朕的心兒在抱怨啊,那朕,就讓你舒服。”

說這話的同時,傅東樓輕車熟路地解起我的衣衫,從動作的娴熟程度來看,他果真是熟練工無疑。

我按着翻騰的胸口,暗自調息,“你你閱盡……千帆自然娴熟……怎能與我……相提并論乎?”

傅東樓唇角一勾,微微笑了下,“對待別人不會。”

我還未來得及說話,他就又低頭啄了啄我的唇道:“因為那裏比較誠實。”

我心跳加速,只想閉着眼任他為所欲為,可又舍不得不去看他那飽含愛意的性感眉眼。

就這樣,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兩人含情脈脈抽絲剝繭,正要準備漸入佳境之際———“嘭!”

一聲慌張地聲響自窗邊響起,突兀又驚人,接着就有淩亂地腳步聲跑遠。

傅東樓第一時間拿被子蓋住了我,我心下慌張,他卻鎮定非常,“心兒,呆在房裏不要動。”

他是獨自前來,并沒人跟着,随緣閣的奴才們也都被支開了,沒人敢來偷窺,那麽,究竟會是誰呢?

這就是我荒誕人生中的決定性瞬間之一,我與傅東樓纏綿時被不該發現的人發現了。皇宮裏,處處是眼和耳,嘴也絕對不缺,所以一些捕風捉影和蜚語流長,定會被傳得繪聲繪色。

☆、83 【那些人恨不得我死】

不論多少年過去,我仍能記得這一日。

彼時夕陽染紅了天,我和我心心念念的那個人綿情相貼,甚至我們差一點就能更深入地鑲嵌彼此,讓靈魂和肉體合二為一。這時候我們投入的是全部信任,是能夠閉上眼睛将手交給對方的無畏勇氣,我們曾說好互不辜負。

可也正是差了那麽一點,不管不顧的堅持就少了一點,我荒誕的一生便更奇異地荒誕了下去。

……

由于傅東樓将随緣閣四周的看防打發地幹淨,一時間便沒能抓到那個不懷好意的窺探者。只有宮女圓圓恰巧看見了那人身影,是個穿着綠色衣裳的女人,她離開的速度非常快,好似會點輕功。

到了次日,我已經不需要知道那人是誰了,因為最擔心的事情已經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在這樣一個無事可做的後宮裏,最能迅速傳播的便是蜚語流言,而最難捱的,也莫過于蜚語流言。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變了,帶着厭惡和嫌棄,仿佛我就是那不可接觸的喪門星,她們老遠見了我就開始紛紛繞道。

在那樣的情形下,我已然沒有了散步的心情,只好呆在随緣閣中久久不出。可就這,糟心的事情還是屢見不鮮———各宮娘娘派太監給随緣閣送來了大禮,也許她們是商量好的,送我的都是些**禁書,禁書的尺度大到驚人,而且內文的所有侮辱性字眼都被圈了起來。

除了這些,她們甚至還組團在随緣閣門口指桑罵槐,害得我這陣子做夢,總能夢見一群鴨子叽叽喳喳在吵架,醒來就開始偏頭痛。

我想,也許她們最想知道的是,我這只避人多日的小鴕鳥到底什麽時候能開始回擊,但我又怎能如她們的意。

太後對于這件事也發表過兩次意見,不過都是差壽康宮的老嬷嬷來與我傳話。一次是說讓我趕緊出宮避風頭,另一次是說讓我趕緊嫁人躲流言。這兩個方法都是會将我的愛情置之死地的方法,我自是不作理會,只獨自哀愁。

我和傅東樓之間明明是正當的愛情,可卻成了世上最糟人非議與唾罵的**,這樣的無助我根本就沒處傾吐沒法傾訴,因為傅東樓那邊也有麻煩一堆。

朝臣們覺着皇帝**的流言茲事體大,所以滿朝文武皆恨我。

各種有事沒事的人都紛紛将矛頭對準了我,他們引經據典的有,以史為鑒的有,拼命死谏的有,捶胸恸哭的有,嘆氣有,悲憤有,微臣那麽支持您您為什麽要**有,玻璃心有,口蜜腹劍有,心懷鬼胎地擴大問題想要趁機幫誰謀朝篡個位的有,反正你所能想到的朝堂上一切狀态,傅東樓面臨的都有,你說他煩不煩?

幸福的過程這麽曲折,前路還有些閉塞,也不知道這段不能言說的真愛,到底能撐到什麽時候?當真是讓人揪心撓肺苦不堪言。

我排山倒海般的悲催情緒一發便不可收拾,好在,生活裏終于出現了一抹亮色,試圖将我挽救。

傅東樓差吳公公給我送來了一封信。我躲在被窩裏雙手顫抖地拆開信封,我幻想,此時的情景他還能給我來封情書什麽的,簡直是太仗義了,這不僅能撫慰我心,更能為我們的愛添柴加火。

然後,我将那張紙拿在手中看了半晌,是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沒看見一個字,我想,興許傅東樓給我的是封密信。

所以我又對着太陽看,對着燭光看,迎着晚風看,浸濕了看,曬幹了看,看了幾日看到都不想再看了,我才終于靈光一現,将信給看明白了———原來,這并不是一張密信,而是傅東樓想用它來告訴我,紙淨,心靜,讓我淡定……

我聽了他的話,果然就很淡定,當天晚上便連吃了三碗飯,然後積食了在夜裏痛得哭爹喊娘神智癫狂。

自然,太醫院的那些人也恨不得我死,他們認為我拖了皇上聖明的後腿,讓皇室秘聞流傳成了老百姓茶餘飯後的猥瑣閑談,是我對不起大岐,是我給十三塊先帝牌位上潑了洗腳水,反正說來說去,就是太醫院的混蛋們磨磨唧唧地不想救我!

我當時已經雙眼迷離,肚子鼓得就如懷胎五月,我伸出了顫抖虛弱的手在空中抓了一下,仿佛想要抓住我的傅東樓。

當然我不知道,這回的意外事件,外頭又開始傳我的壞話。我們的流言等級已經飛速上升為“**茍合還即将産崽”的階段!

我怎麽能知道?!我要是能像神棍一樣欲知後事,我就是撐得翻白眼我亦不會哼唧一聲!我甘願選早死早超生這一條路!!

傅東樓終于趕來,和戲本子裏最威風常見的橋段一樣,他指着跪了一地的太醫淡定地說:“治不好,你們就提頭來見。她痛喊一聲,朕就殺一個,她痛喊兩聲,朕就殺一雙。”

他唾了口茶繼續徐緩說道:“太醫院的醫術如果這般稀爛,那還留着做什麽,拿來堵心玩兒麽?”

滿地跪着的太醫那叫一個誠惶誠恐噢,紛紛高喊着“皇上息怒,臣罪該萬死!”“請皇上恕罪,臣盡全力醫治!”“請皇上開恩吶!”……

叫喊此起彼伏,把暈過去的我又給吵醒了。

是的沒錯,當今聖上在傳言中一直以殘暴口碑響徹天下的原因就在這。

我的傅東樓他最擅長打人板子砍人頭,他殺人不眨眼不內疚的,別說殺貪官劣紳了,凡是背後嚼舌根議論他政權的人,都能死得很随機,你們就想想吧,活着容易嗎?所以我當時說他是犀利殘暴叔,可不是随口說着玩兒的。

不過可惜的是,這樣子的傅東樓,他仍是要對政治權謀妥協。

因為國家、政權、疆土、百姓,均是他的責任。

☆、84 【我負了這天下也罷】

氣氛如此緊繃,可我望着身着皇袍面若冠玉的傅東樓,腦裏卻全都是讓人想哭的風花雪月,美不勝收。

正所謂聖上有旨,臣下不得不從,太醫們便開始逐個上前幫我切脈。

我的胃部絞痛不已,全程一直都在咬緊後槽牙壓抑着不敢再出聲,半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太醫們終于依次看診了一遍。

有一位“醫者猛士”邁前一步,拱手向傅東樓道出了自己的論斷,“啓禀皇上,惜緣郡主并無大礙,只是忽而吃得太多太猛,胃腸一時難以承受,臣以為,開一劑健胃消食丸給郡主,便能藥到病除。”

“臣等附議。”其餘太醫異口同聲,語氣絲毫沒帶感情。

我疼得直冒虛汗,但也只能深呼吸讓自己平靜。

傅東樓聽罷他們的話,眉宇間隐隐含着冰霜,“難免後半夜郡主再生異痛,各位太醫今晚就一起在太醫院值夜吧。”

一瞬間,我的心情很是複雜,因為我明顯能感覺到,有很多束冰冷的視線正在向我射來,仿佛快要将我的腦袋刺出幾個洞。

“臣等遵旨。”

衆太醫起身告退的時候,仍是沒有忘記每人再瞥我一眼,如果眼風是刀,我被剜下的肉絕對夠他們這些人包頓餃子當做夜宵。

念及此,我垂下眼眸,心情略微黯淡。

傅東樓見狀,便微微沉下臉色,拿起帕子将我額上的汗珠輕輕拭去,“還痛?”

我覺得自己的英名,都毀在了那三碗飯上,忒不值當;而傅東樓的聖名,也毀在了我的身上,亦不值當。

我縮進被子,蜷成一團,有些憋屈地說道:“我現在一定是大岐‘最招人嫌榜’的榜首,皇上也成了天下最不講理的昏君,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麽辦?”

傅東樓像挖土豆一樣将我從被窩裏挖出來,對着我的耳朵,說得清晰,“如果真将你我二人逼到無路可走,那麽為你,我負了這天下也罷。”

不得不說,傅東樓的這句話不論是情話,還是謊話,都已經瞬間将我哄得大地春回,一整顆心都快要化了。

這多日的未曾相見,于他也好,于我也罷,都是種種煎熬。那些響在耳邊的諷刺與欺辱,藏在內心的煩瑣與憂慮,在聽見他的蜜語甜言時,頃刻全部煙消。

說真的,我并未想過要讓傅東樓在我與江山之間二選其一,壓根從未想過,我甚至都沒有做好被人發現的準備。這段艱難的愛情,在我眼裏已經彌足珍貴,哪怕最後不能善終,我也會默默離去,然後将傅東樓存放在心裏一輩子,這樣就可以了。

不過一會兒,宮女圓圓将湯藥以及兩個喉眼兒大的藥丸拿了進來,“啓禀皇上,太醫院送來了藥,奴婢這就服侍惜緣郡主用藥吧。”

傅東樓卻沒應允,“藥放這,你在外面候着吧。”

圓圓:“諾。”

我眼看着傅東樓将藥丸掰成小塊,然後放進藥碗裏,他動作很娴熟地将湯藥攪勻,然後舀起一勺吹了吹,遞到我嘴邊,“乖,張嘴。”

我連續喝了兩勺,強忍住胃部不适,艱難地對傅東樓擠出笑容,仿佛他喂進我嘴裏的是全天下最上等的補藥。很多人到老到死,都會惦念着當年心愛的人坐在自己床畔,吹一勺喂一勺地伺候生病的你,那種柔情像夢一般,繁華的不太真實,又讓人害怕夢醒。

“很難喝?”傅東樓面露疑色,然後舀起一勺就要自己嘗。

我立馬阻擋了他的手,端過藥碗自己喝,“放了糖,不難喝的。”

實則苦不堪言,但我沒說。

這時,吳公公面露難色進來禀報,“皇上……太醫們都在随緣閣門口跪着……說是這樣能就近照顧郡主的病情……”

藥氣袅袅,寂靜無聲。

過了半晌,傅東樓才開口,語調也并無多大起伏,“朕向來不喜歡被臣子威脅,他們既然喜歡跪,那就跪着吧。”

與一代帝王談情說愛,自然就會一波三折。

戲本子裏這樣的故事太多了,即使入了後宮的嫔妃佳麗,在皇上對你的新鮮熱情勁兒逝去後,都仍要獨自面對宮殿裏的冷清。

可我還沒機會面對她們那樣的考驗,就已經折損在第一個門檻裏。

“唔……”我将空碗給他看看,然後就放到一邊,“喝完了。”

傅東樓執住我的肩頭,用鼻尖抵住我的鼻梁輕輕摩擦着,“你可是能讓我傾國的人,可不要負了我的一番心意,聽見沒有?”

“那些太醫,要是硬跪一夜怎麽———”

“辦”字還沒說出來,我就被傅東樓扣在了懷裏,他的力量幾乎讓我無法呼吸,“那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你就繼續吃好睡好傾城傾國,其他一切後果有我扛。”

我覺着,如果大岐的歷代皇帝聽見傅東樓說的這些話,大概準會氣得從墳墓裏跳出來争先恐後地要掐死我。

我氣息微弱,“我……我撐不了……多久。”

傅東樓又将雙臂緊了緊,“無妨,只要你願意等我,就已足夠,哪怕你最後不能堅持到底,我也能瞑目。”

我無力地捶着他的背,“不是……你松開點……我要斷氣了皇上。”

傅東樓終于将我松開,然後一臉無奈道:“心兒,你總是能恰到好處地打斷我的抒情,這技能是你專門練過的吧?嗯?”

☆、85 【帝王柔情稀貴無比】

我之所以不跟傅東樓煽情,是因為我知道這陣子朝廷上下憂心如焚,百姓口中亦無好話,我又怎能讓傅東樓為了我繼續陷入更加難堪的境地?

“啧啧,不怒自威的當今天子,抒起情來可比三大碗飯還讓人難以消化呢~”我努力将面部表情拉回到尋常模式,對他微笑,“這裏有圓圓照顧我就行了,皇上明兒個還要早朝,還是快些回宮就寝吧。”

傅東樓的眉心似皺微皺,語氣含怒帶柔,“怎麽?這就要趕我走?”

讓他主動離開,恐怕難得很。

我躺下,裝出困頓之意,“皇上還在這裏,我自然是興奮得難以入眠,又怎麽能有膽子要趕皇上走?”

有一些愛情,相遇的最初無非就是男女二人“天雷勾地火,激情在燃燒”,亦或是“濕柴遇上小火苗,煨着煨着也能着”,後來這些戀人相處的心境不管是“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還是“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或者是“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命運讓我們相遇”,最終都順理成章的喜結了連理。

可也有一種愛,就像傅東樓這樣的,只需一句話就能讓世間所有的男人都矮到塵埃裏去,這是帝王的柔情,稀貴無比———“你一定要乖,不舒服了就差奴才來報,什麽時候都可以,我會馬上來。”

傅東樓摸了摸我的額頭,又溫柔地将我耳際的發絲整理好,然後就這樣含情脈脈地對我說道。

那一刻我的感動不着邊際,卻只是用鼻腔淺淺地應了一聲,“嗯。”

傅東樓為我蓋好被子,然後就将自己的雙手從被沿兒伸了進來,由于他完全是憑觸感,所以那雙手途經了很多不該觸碰的地方,最後才解開了我的衣衫,隔着裏衣為我按摩絞痛的腹部。

作為一個矜持的女人,我覺得我有點接受不來。

可這時傅東樓又和煦地說起了話,話語感動天也感動地,“看你睡了我再走,睡吧心兒,一覺起來什麽都會好的。”

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精神上才會更容易被觸動嗎?

我突然有一種感覺,這世上不會再有比傅東樓更好地男人了,在我難堪出醜時,他依舊不嫌不棄,這樣的品質難能可貴。

我絕對有理由相信,即使我“身子微恙,腸中阻滞,便而不出”時,他也一定會很正經八百地對我傳授五谷輪回之法,并不會覺得我很惡心,然後就不搭理我……

在我閉上雙眼之前,記住得還是傅東樓那鎮定迷人的雙眸,以及他對我輕聲耳語的那五個字———“有我在,睡吧。”

如果我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太過寶貴,我一定會舍不得裝睡讓他走,一定不會。

不知哪裏來的野貓,一直在喵嗷喵嗷地叫個不停。

而這一晚上我伴着貓叫,不停起夜,如廁六回,彼時我的心情非常得不幹爽。

待到次日,我又堪堪如廁了九回,直到雙腿打顫雙眼發虛,我覺得我簡直快要涅槃了!

這時候,我才終于頓悟,原來太醫們給我下得是瀉藥,呵呵,還真是“醫者後媽心”,我整個人都不好了T_T……

最後一次被圓圓攙扶着進屋時,天是亮的,我又虛弱又困,心中俨然大雨滂沱。

“奴婢知道實在是不應該問,但是真的是忍不住了,”宮女圓圓特別義憤填膺,“郡主,要不要奴婢去跟皇上禀報,那群死太醫亂開藥就快把郡主的身子搞壞了啊!”

我的眼淚橫飙,狠狠喘了一口氣,“別去,不過是多拉幾次,沒什麽的。”

……

傅東樓在上朝前,先拐來随緣閣看我,他摸着我的腹部問,“感覺好點沒?心兒。”

我用腦袋在他胸懷裏蹭了蹭,虛弱得哼哼唧唧,“還行,該拉的不該拉的我都拉了,現在也不痛了,就是某些部位有點無力。”

傅東樓有些激憤,“怎麽會用藥這麽猛烈?這些奸臣,朕定要他們好看!”

我凄然回道:“不用,挺爽的。”

我是不是已經瘋了,但我自己不知道啊……

傅東樓:“你再睡一下,等睜開眼我就回來了。”

我仰起頭小聲應答:“嗯,親個……”

傅東樓笑了笑便低下頭,與我的嘴唇輕輕一碰,“乖,等我。”

那笑容簡直能把人類美哭。

我終于松開傅東樓,幫他正了正皇袍衣襟。然後就聽見他對着門外道:“吳惟庸,擺駕淩霄殿罷。”

……

上蒼其實在民間有一個綽號,人稱“虐心虐身虐不停的變态小後媽”是也,當宮女圓圓慌慌張張跑進來告訴我“下朝後,滿朝文武仍是在淩霄殿久跪不起,為惜緣郡主的事兒與皇上沉默死磕”時,我已經能很平和地接受這一切了。

讓人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的事兒接踵而來———後宮的娘娘們組團跑來随緣閣,這回沒有欺辱我,而是全部給我跪了,那哭得叫一個凄美,仿佛她們方才被通知了要去殉葬一樣。

“嗚……求求你快些離開吧,不要在禍害皇上了……”

“心肝啊,大臣們現在還只是理性進谏……難道你真想看到皇上被逼宮的那一天嗎?”

“**是皇室醜聞……皇上有再多的政績……這一滴墨也會将他全部染黑啊,這就是你想要的?”

沒過多久,史雯瑾也姍姍而來,她在一群哭泣聲中對我微微一笑,笑得那樣甜軟好看,那樣柔和怯怯,“傅心肝,你從來沒有想過後果對嗎?”

☆、86 【贗品也有職業操守】

這樣的話讓我非常反感,我最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裝作什麽都懂的樣子,也許史雯瑾知道得并不詳細,她只是在試圖刺激我,好讓我退出。

我沒有搭理她,史雯瑾就繼續嘚嘚起來,“皇上在我心中,可是一個完美得難以企及的男人,而你卻将他辛苦營建的君威,全部踩在腳底。呵呵,傅心肝,你的心肝到底是什麽顏色的?我特別好奇,想知道呢?”

一股冷氣從我的心底慢慢洩漏,然後順着濃稠的血液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綻放。

我如鲠在喉,只能看向圓圓,雙唇輕輕開合道:“眼不見,為靜。”

“奴婢明白。”圓圓非常聰慧地點頭,然後就走到了那群聒噪的女人面前,“惜緣郡主的身子有所不适,各位娘娘還是先請回吧。”

其實,我并不是敗在了嫔妃們的“嘤嘤嘤神功”之下,更不是輸給了史雯瑾,我只是突然發覺,我的感情在“家國千秋,河山萬裏”下幾乎卑微的不值一提。

傅東樓走之前說過,只要我再睜開眼睛,他就回來了。可我一整天都沒有阖眼,他仍是沒有來。

我知道,牽絆住他腳步的,正是群臣與責任。

哎,前路茫茫,可前路就在遠方,他傅東樓必将成為萬古留名的大岐國君,而我也只不過是個贗品罷了,罷了。

既然是贗品,當然就要有贗品的職業操守,我萬萬不能因為愛情的自私就去動搖江山社稷,就去牽連和順王府,就去禍害黎民百姓。

整個白天仿佛“唰”的一聲滅了,等我再回過神時,窗外的冷月已經斜挂在枝頭,搖搖欲墜。而那個愛我的人正在憂擾為難,那邊沒有半點兒進展的消息傳來,又或許,這就是最壞的消息。

我的臉色如同月光一般慘白,鑲嵌在胸腔裏的那顆心髒極其壓抑,仿佛就像被綿密的絲纏了一層複又一層,直到被裹成一個不能破且不透氣的繭。

這個夜晚實在太冷,冷得沒天理,冷到我必須放出心頭血來取暖。

我覺着,我跟傅東樓的感情,估計得黃了。

次日一早,太後就差壽康宮的老嬷嬷來告訴我,和順王府的馬車已經在宮門口備好,随時可以出發。

既然太後娘娘都發話了,我就決定還是避一下為好,有些事情沒必要死磕,或許還有機會供我們從長計議。罷了,走吧。

我并沒有打包太多行李,只是裝走了傅東樓給我寫得所有字條,他的字蒼穹俊逸,如他的人一般,我有種預感,或許今後我要用大把大把的時間反複看它們,通過它們來想念我的傅東樓。

就快要走到皇宮門口,我卻看到了早早守在那裏的太子崇重。

在平日裏,他總是要睡到日曬三竿才起,可這回,他蹲在那裏,哭得就像死了爹似的,委實讓我深感意外。

一擡眼看到我,他又跟見到了親娘一樣,立刻就撲過來抱住我的腰嚎啕起來:“不要走,心肝你不要走!”

本想拍拍他的腦袋說一些“你要聽你父皇的話”“不要輕易被人騙了”“要做優秀的儲君”之類告別的叮囑,可我卻始終張不開嘴,什麽話在此時都不合時宜,我吸了吸鼻子,有些想哭。

見我也被他的情緒感染,太子崇重這才放開了手,小眼睛水汪汪地悶聲委屈道:“你別走嘛,好不好?誰要再敢罵你我就賞他板子,賞一千個!”

“我很厲害的,那些罵我的人安然無恙完全是因為我不稀罕跟她們計較,可要記着,我不是被罵走的,而是該走了,”我一臉我欲乘風歸去的模樣,“有緣會再見的,太子殿下。”

……

人聲鼎沸,車馬争馳。

天授七年五月十二,這是我與傅東樓自相愛以來的第一次,不告而別。

和順王府依舊是那個和順王府,三元四喜叽叽喳喳地迎接我歸來,大廚王碩根做了好些美味給我,轎夫在歇息,蘇婆在掃地,傅寶貝在拖着鼻涕玩兒小雞……一切都像是沒有變化,仿佛我從未離開,我只是睡了一覺方才醒來。

可是不經意間看到娘親在偷偷抹眼淚,而父親在背着手嘆氣,我這才明白,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欲蓋彌彰只能欺人欺己。

“王爺王妃吉祥,郡主千安~”熟悉的男聲響起。

我椅子還沒坐熱多久,姜淮就找來了,“姜某專程過來為郡主驅災解惑,預告吉兇,不知王爺王妃意下如何?”

娘親對他點了點頭,“嗯,你們同齡人應該有共同的話說,你可要好好開導她。”

“那是自然。”

姜淮穿着一身雪白雲錦長袍,發上插着一根緋色骨簪,在人都離開後,他凹着造型在我面前搔首弄姿,還擺着一副“我是解語花來找我傾訴吧”的姿态勾引着我。

我不吭聲,而是端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算了小心肝,結局我早都跟你說過的,這一天總是會來,”姜淮從我手中拿過酒壺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醉一場,就重新活過罷,起碼還有我陪着你呢~”

不知不覺已是酒意微醺,我終于開了口,“你是不知道,他對我有多好。”

姜淮:“據我觀察,你這是相思病的早期症狀,早點醫治或許還能痊愈,晚期可就要殉情了,啧啧,孽緣果真害人不淺~”

我點頭,“嗯,跟殉情也沒什麽兩樣,我不怕的。”

姜淮猛地竄了起來,一臉被雷劈了的樣子,“不許胡說!你你呆着別動,我馬上回府給你取個東西,你看了肯定能緩過勁兒來,等着我!”

也許人生的糟糕點就在于:我并沒有等他,而是帶着淺醉出了門……

☆、87 【酒解千憂更添萬愁】

黃昏還未到,大街上就已經熱鬧了起來,小販們在吆喝個不停,來來往往的行人順便在讨價還價,老鸨熱情激昂地拉着客,莺莺燕燕們則在窗前掩嘴低語,淺笑嫣然。

可這熱鬧是他們的,不是我的。

我和傅東樓曾逛過這條街,彼時春花還沒有肆開,我們還沒有約定,愛情還沒有來。現下倒是一切都有了,當然,這其中也不乏我滿腔滿腹的悲涼。

“姑娘,來瞧瞧我們‘石頭記’的寶貝,這可都是新上的好貨,物美價也美,別說是用來探親、訪友,就是用來定情、分手也都是妥妥的,誰買誰知道,倍兒有面子!”

曾經賣石頭的小攤擴大了攤面,但攤主卻換成了一個小年輕,我好奇着對他說道:“我依稀記得,以前在這賣石頭的人,可不是你。”

小夥搔搔頭,憨傻一笑,“姑娘你不知道,我是‘石頭記’新雇的人,現在的生意老火了,老板在街東頭開了‘石頭記’的連鎖攤,就讓我守着舊攤子賣來着……”

我點點頭,又問:“那還有沒有心形石頭?是怎麽賣的?”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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