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杜譽道:“你沒記錯。不單如此,童觀鞋底鞋沿上還沾染了些青苔。”
“青苔?這麽說,童觀去過河邊?”花朝問,聯想起自己方才說的話,忽然明白什麽:“不止如此!童觀還在河邊與人起了争執。”
杜譽垂下眼皮:“他殺了人。”
“殺人?!”
“嗯。春熙班的雙喜,死了。”
“什麽?!”花朝驚愕:“你說誰……誰死了?”
杜譽低頭道:“春熙班的雙喜。二月十三那晚,也就是紅袖招的前一晚,童觀與雙喜在漓江畔起了争執,童觀将雙喜推下了漓江。次早童觀從郊外返回,在家門口被秦衙內帶人堵住帶走,才有了後來的紅袖招之鬥。在見到童觀之前,我也不知道有這一樁命案。後來我命人沿漓江打撈,兩日前在漓江下游的李家溝撈到了雙喜的屍體。”
杜譽聲音平靜,似細沙在沙漏中緩慢而有序的流淌。花朝心中,那細沙卻似流進了一片空洞之中。
她與春熙班的雙喜其實不算深交,畢竟她來京城也不過半月。只是那雙喜自認識後便愛粘着她,屁大點事都颠颠來和她說。見了面,也不管她願不願意聽,噼裏啪啦就一通倒豆子。譬如崇禮侯看上她這事,她十分興奮,翻來覆去說了不下十次。因她年紀小,花朝很多時候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将兩邊耳朵都張開着,任由她的話和穿堂風一樣自由出入。
可她竟就這麽……死了?
“童觀為何要害死雙喜?”不知過了多久,花朝聽見自己的聲音沙沙地問。
杜譽道:“童觀在獄中招認,《嶺南女俠》那個本子的原故事,是嶺南之地的鄉野傳聞。而雙喜,原籍便是嶺南。”
“這麽說,童觀的故事,是從雙喜那得來的?怎麽從未聽雙喜提起過?”雙喜那麽個毫無城府的人,這件事居然能藏這麽久?《嶺南女俠》在京中風頭無兩,她竟也未站出來說要分一杯羹。
“童觀诓騙她說故事時,她還只是個春熙班小徒。童觀許諾她,只要她不對外說,此書大賣之後,分她三成利潤。雙喜高興答應。後來此書果然大賣,雙喜向童觀讨錢,童觀聲稱他有一個好的來錢門路,這些錢放在他那,可得一分利息,要時随時和他說一聲便可提走。雙喜年幼,不谙世事,便欣然同意了。二月十三那晚,雙喜因不日要嫁人,想置辦幾樣體面嫁妝,來向童觀要錢。童觀不久前才在祥雲賭坊輸了個精光,此時恰是身無分文。兩人在漓江邊争執,雙喜威脅說要将事情的原委說出去,童觀情急之下與之拉扯,一個失手,将她推下了漓江。”
“失手?”
杜譽垂首道:“我查過現場,童觀沒有說謊。雙喜的确是失/足跌落漓江。只是……童觀原本有機會救她,但他沒救。”說到這,他沉默了一會,又沒頭沒腦地補了一句:“你放心,刑部一定會按律嚴懲童觀,絕不姑息。”
Advertisement
花朝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沒有在意他的話。杜譽又道:“所以那天童觀見了刺客,才會反應激烈,他以為自己殺人之事暴露,未想許多,只想幹脆把事情做絕了、殺人滅口。”
花朝這才反應過來,忽然想起什麽,問:“你說童觀早上從漓江回來,撞在了秦衙內手裏。”
“不錯,童觀半夜殺了人。在城外游蕩了一夜,趕着清早開城門方歸。誰知一回來就撞在了秦衙內手上。”
“……”
“衙內天還未亮就去找了董元祥。”見她面露疑惑,杜譽補道:“衙內幼時厭學,十分痛恨起早。因此以己推人,認為世人都如他一般。為狠狠修理董元祥,己所不欲、偏施于人,特意起了個大早,為的就是給董元祥格外找些不痛快。而且衙內說,據他經驗,人早起時,精神會有些迷糊,防備不強,屆時無論問什麽,都比一般時候容易。衙內幼時就被秦大人以此法問出過私房錢,因而深以為然,效仿乃父,大清早上董家尋了個晦氣,更綁了童觀。也因此導致童觀無暇回家更衣,露了破綻。”
混世魔王原來亦有自己的章法,花朝不由心生敬意。想到他竟能為了自己,專門起了個大早去找人茬,有些感動。
雙喜死了,可是人死已矣,亦是無可奈何之事。花朝這些年見過了太多生死,早已将此節看淡。在外流浪的那幾年,她自己也經歷過朝不保夕,有時前夜閉眼前都不知第二天還能不能再起來。雙喜臨去時正憧憬着嫁進大戶人家的生活,死前亦算是做過了幾天快活的夢。
花朝想着雙喜之事,思緒不由浮遠。這些年,身邊的人死的死,反目的反目。多少年的感情也敵不過利益。
對已去之人她做不了什麽。可活着的人,再怎麽樣,她也仍希望能好生的活着。
好死又如何,功名利祿不過是話本子傳奇中的寥寥數語。她這些年刻書販書,聽了多少颠倒黑白的故事。
想着,花朝終于回過神來,問:“大人又是如何将此事與崇禮侯聯系上的?”
杜譽見她臉上憂思稍斂,神色也似放松了些,徐徐道:“童觀在獄中招認,《嶺南女俠》一書,與雙喜告知她的故事其實略有出入……他按原故事寫了一個版本,交給董元祥刊印,董元祥不滿意,打了回去讓他修改,才有了現在這個版本的《嶺南女俠》。夫人看過這本書嗎?”
花朝點點頭:“看過。書中的曹娘子俠肝義膽、不讓須眉,十分招人喜歡。據聞京中閨閣女子俱喜愛看此書。因自己不得游歷江湖,只好寄情于書中人物。”
杜譽道:“先帝以女子之身,抵禦外侮、驅鞑虜于長城以外,國朝女子多引以為榜樣。啓新年間,女子入朝為官者甚多。到如今,今上掌朝,朝中女官方零零星星返家。”這是人人皆知的掌故,杜譽這般沒頭沒腦的提及,看起來像是在應和她的話,其實完全是牛頭不對馬嘴。
花朝有些不解,卻聽他繼續道:“但畢竟今上登基不久,六部中仍有不少女官,是受先帝激勵才入朝為官的……王菀便是其中之一。”王菀幼年尚處/女帝時期,因自小受女帝故事耳濡目染,小小年紀就起了投軍的心。王尚書自己在兵部,軍中那群臭烘烘的大老爺們是什麽德行他比誰都清楚,一聽女兒有這想法吓了個半死,絞盡腦汁要将它掐死在搖籃裏。
但他又是京中出了名的慣女兒,舍不得打舍不得罵更舍不得自己的寶貝明珠吃一點苦。王菀自己呢,也是牛脾氣一個,還是牛頭龍身的怪胎,全身上下布滿了逆鱗,你叫她往東她一定往西。王府上下連勸都不敢勸一句。
後來,不知哪位兵部鬼才向王尚書谏言了一句:“堵之,不如疏之。”王尚書深以為然,想起寶貝小女是受了那傳奇故事蠱惑,要撥/亂反/正,需得正本清源。
于是半哄半騙之下,将王菀送到了禮部,美其名曰,在六部中各受受歷練,将來投軍時有益于管理軍務。為此,王尚書還與禮部的秦尚書私下裏定了“君子之約”:秦尚書在禮部照料王家小女;王尚書替秦家小祖宗搞定入禁中當衙內之事。
為了兒女孽債,兩位急白了頭發的老父親當真是操碎了心。
豈料到禮部的頭一天,王菀就将上司的長須給剪了,只因看不慣那老頭子滿腦子男尊女卑、揚文抑武!
可縱然被剪了蓄了多年的美髯,那位長官也不敢對着這位二世祖發作,只得哭哭啼啼求着王尚書将這顆寶貝疙瘩領回去。自此,六部再無人敢收這位蓮花童子。
直至杜譽入了刑部。
花朝聽杜譽提及王菀舊事,忽然想起那日王菀受他命令看書一事——既然王菀熟稔女帝掌故,那看了《嶺南女俠》是不是會有一些特殊的感覺……
正想着,兩人乘坐的馬車忽然劇烈一晃。這一回,連杜譽身形都搖了一搖,是真晃。
花朝微微一驚,聽見車夫沖二人喊道:
“大人坐穩了,這馬不知怎的,似乎受了驚!”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