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空章節,撓牆 (1)

☆、江畔

春困中的下午,非悅有些軟綿綿,只能一頓飽睡。

而後,睡好的非悅看着身邊沒睡着樣子的景春,忍不住說“阿春,我們去約會吧”

多找些事,便不會煩心。更何況休沐的好日子,自然要用來做有愛的事。春光正好的時節,不能沒有約會啊。

“約會”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

“灤江水畔,此時風光正好,阿春可有興致同往”擡胳膊支起身子,看着景春,小悅悅再接再厲。

“好。”

景春舒眉淡笑。

非悅看着這樣的笑容,幾分歡欣,幾分憂愁。等一等,再稍等一等,她就全部問明白。

讓這樣平靜的溫馨,沒有任何過往傷害留痕的生活,再多維持一會兒,就好。

春天的灤江,一片綠的映象。江水澄碧,岸草青青,楊柳依依。傍晚時分,人正多時,一片歡鬧。

夕陽下,幾個幼童笑鬧着跑過的畫面,無端端給人帶着俗世煙火氣的溫暖感。

這樣的情境,總讓人想起童年,那歡樂的時光。非悅感覺得到景春有些軟下來的表情。他望着那群孩子,眼神有些溫柔,又有些悲傷。非悅突然就想起,她們很難去擁有一個這樣滿地跑的小包子。

阿春,總讓人心疼啊。看着景春的側臉,非悅放不下憂心,青岚到訪,到底是如何。她不想景春煩心的。可是,也只有問了,才可以真正分擔。也許不該逃避的,她和他,本逃不開一切。如此美的時刻,溫存就好了。回到家裏,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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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走了一段路,走過了熱鬧喧嚣的地段,靠山的地方,人煙稀少,非悅找了個塊大石頭,與景春坐下來。

想起剛才那麽美的畫面,非悅很向往地說:

“阿春,真想住這裏不走了。我去做個漁娘,白天在江上打漁,你在岸上,領着孩子們玩耍。晚上回到家裏,一家人一起喝魚湯。”

景春聽了,抿着嘴角搖搖頭。

“你哪來的孩子們”

“生它個一窩窩。”

說着,魔爪煞有介事地撫上了景春的腹部。

非悅其實有些不安,孩子……他還不知道就好。

非悅的睫毛輕輕落下,眼中全是堅定。阿春,用盡一切辦法,我們一定會有自己的孩子。

景春有些觸動,拿開了非悅的魔爪,還是覺得那裏有着殘留的溫熱。雖然知道沒有,可他還是覺得,那一刻,仿佛,那裏是有生命的。

那久遠的回憶湧上來,景春難受得手在輕微發顫。

“阿春”

非悅握上景春的手。感到手中冰涼的溫度,皺了皺眉。

“悅兒……我有些事對你說。”景春片刻間下定決心一般。

“這裏……有過一個孩子。”非悅愣了。

鸠國,當年沒有景春生下的王女。那麽……

“那個孩子還知道在哪裏嗎我們……可以好好照顧它。”

“不在了。”

沉默。非悅的心揪着疼。景春,他到底都經歷過什麽!

“還沒出生便不在了。那個時候,有些傷到了。所以……以後……怕有些困難。”

景春閉閉眼睛,再開口,說得極為艱難。沉默。非悅的心七淩八落地疼,都快成碎片了。懷孕,該是多麽脆弱的時候啊,究竟都發生了什麽,景春他怎麽做到的,如斯堅強

“你可怪我沒曾說與你聽這身子本就不幹淨。你……你現在不介意,已經很好了。”說罷,景春笑得悲涼,

“其實,那孩子的母親是誰,我都不知道。去的路上,接應的鸠國士兵們,在草原上,一起折磨了我一夜。我不知道,都有誰。後來我暈過去了。再後來,有了那個孩子。我不是鸠王一個人碰過的,這樣的我,你還會覺得,很好麽那個孩子,你還會覺得,願意養麽”

景春說得有些哽咽,感覺到非悅的沉默,心裏空空無着落。

非悅聽着就哭了。

“阿春,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該如此逃避,那過往早些說出,你便不會如此缺乏安全感。我,全然不介意的啊。我究竟在怕莫須有的什麽,你都不怕了。這是怎樣的勇氣,要你主動出這樣的過往啊。阿春,我這麽笨,有你,本就是多麽幸運啊。

景春聽到對不起這三個字,笑得更加空寂:

“你若想要孩子,我不會攔你,可我不會與你和離。我還有心願未完,也無法入空門。你,就當,送我一個春和院,供我度此餘生吧。”

說罷,擡頭看看遠處的天,春莺飛過。耳邊隐隐傳來誰家少年的笑聲。正是青春好年華。而他的春天,早已如流莺滑過,不留痕跡。

非悅曾說過,相見不晚,他說不晚。他幾乎都要忘了,他有過那最好的年華,也有過最不堪的時候。現在,換他感嘆相見恨晚了。

非悅沒再猶豫,用力抱上了景春:

“阿春,我何時說不要你了。你很好,一直都很好啊。你那麽好呢……我不知道怎麽說,我是真的愛你啊。”收緊懷抱,非悅接着說:

“阿春,那樣的事,我好心疼,你還活着,就很好了,我只有心疼。”背井離鄉,孤身一人,那非人的折磨,他如何熬得過啊。

“你還是你,阿春那麽厲害呢。能回來就好啊。晚宴上,阿春舞劍時那麽耀目;平日裏的阿春那麽溫柔;還有,你這麽好看,都讓我自卑了呢。對于我,你是特別的。我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也許從見你第一面開始,就愛上你了。”

“至于不易有孩子,這個,我其實知道的。那次你腹痛,大夫便說過不易有子嗣。不是你的孩子,我要來做什麽我們,想辦法,總會有自己的孩子。就算沒有,相攜一生不好麽?”

相攜一生不好麽

“現在,你還願與我說相攜一生?”景春聽着後來的話,有些難以置信。他坦白這件事,已是做好了失去一切的準備了。這句話,恍如隔世。

“只要,阿春還願給這麽笨的我這個資格。”非悅仰頭,含淚微笑,非悅的手臂,不曾放開,懷抱,如此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知道怎麽寫成這樣的,掩面

這個情節原先就想着有。可是,寫出來這麽······嗚嗚

☆、緣由

非悅擁着景春,滿是心酸。

她輕輕吻上他的發,他的額頭,他的鼻梁,吻上他微閉的眼,再舔拭去他臉頰上的淚水。

景春感到臉上濕潤的觸感,躲開非悅——

“別吃這個不好吃的。”

“我喜歡。”

景春愣了一下,非悅接着說:

“真苦,讓我,感受得到阿春的心。我們一起,就不那麽苦了。我想與你分擔一切,阿春,你要信我。”

非悅仍是那般,目光灼灼,盯着景春,直到他的耳跟染上緋紅。

“恩。”

這樣灼熱的目光,讓景春有些無措。

非悅咧開嘴笑一下,就吻上了他的唇。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攻城掠地,品味口中的甘甜與苦澀。 景春的手慢慢擡起,扶上非悅的背,回應她的熱情。阿春,總這麽誘人啊,讓人,欲罷不能。明明那麽好了,卻卑微着自己的心。不需要,不需要這麽自卑。

你的好,已經足夠所有人捧在天上了。你能回來,能嫁給我,已經是我最大的幸運了。

非悅沉醉于舌間的糾纏,不帶多少□,滿滿全是疼惜,拙劣地表達着愛意。

停下時,非悅有些氣息不穩,喘息幾下,看着景春水潤的眉眼,和唇上殘留的晶瑩,很是滿意。

“阿春,都告訴我吧。”非悅握上景春的手,認真地望着他的眼睛。

“鄭錦年,景青岚……可以說出的話,我想與你共同承擔。你還不想說的,我會等,到你願意說出的那一天。”

頓一下,不及景春開口,非悅接着說:

“我無意糾纏于過往的人事,也不是想探究。只是,阿春,再有今天這樣的場面,我不想再看着你發愁,我卻如此無力。”

“我……本無意隐瞞的。”也許,我也存着那麽一絲絲私心不讓你知曉。 可更多的,也許只是在等你一句話。等你,問出來。

“那個時候,我還年少。”

看着非悅一副你現在也不老的表情,景春輕勾唇角,接着說下去。

“鄭錦年沒說過什麽話,可做事上,待我總會不同些。我有察覺,但并未動心。”景春的眉頭又皺起來:

“後來和親前,她娶了青墨。青墨……是當時的濉王世子,可以說是青岚同母異父的哥哥。我佩服他才氣,我們是至交好友。”

提到青墨,景春的表情有些痛苦。

“我開始并未覺得如何,可青墨覺得對不起我。他以為,嫁給鄭錦年的如果是我,就不會有那次和親了,他甚至私下裏找過鄭錦年,求她娶我。”

“後來,青墨死了,鄭錦年娶了青岚。我不知道青墨如何死的,可一直猜測與鄭錦年和青岚有關。她們對外公布說是病逝。可青墨習武之人,身體向來強健,又值年少怎會病逝!”

景春說道後來,語氣有些沉重,有些憤恨。

“所以,你對鄭錦年她們的憎惡是因為青墨?”非悅對這個出乎意料之外的原因還需時間接受,也對景春失去那難得的摯友而惋惜。

“恩。”

“那日青岚到訪,也是與青墨有關麽?”

“是的,他給我一個盒子。裏面是青墨的東西。”

“可以問是什麽嗎?”非悅總覺得,那樣能觸動景春情緒的物品,絕不平常。

“青墨的衣物”非悅暗松一口氣時,景春接着說:“殘角,上面有血跡。”

他沒有說出的,是上面血跡之外,還有白濁。那是,青墨的落紅。不在元帕上,在衣物殘角上的落紅。

非悅有些沉默。她以為的舊情糾葛,原來是對于摯友慘遭不測的探究。只是鄭錦年當年既對景春有意,為何求娶的卻是青墨?那樣的物件送來,是幾乎在坦誠青墨的死,至少和青岚必定有關了。至于濉王,一個兒子死了,不去查清原因,卻急忙嫁了另外一個,又是為何?

“阿春,原來鄭錦年并未與你”非悅對于自己妄造情敵的行為有些羞窘。

“你以為呢?”景春斜睨她一眼。

非悅幹笑一下,卻覺得景春那眼神有些銷魂。

“阿春是要查清青墨的死因麽?”

“恩,我想親自動身,還未來得及與你說明”景春皺皺眉。

“那就一起吧。”非悅說道,“我還是有些用處的,況且我覺得這事許多地方反常,反常必有鬼。景雲我是說皇上,恩,她有說什麽嗎?”

“我剛剛報與皇姐過一些時日,宗室返回封地後,她會下旨讓你我前往濉地。”景春說的時候,有些心虛。

“我不問,你要什麽時候說?還是,打算不說,自己獨自行動?”非悅看着景春,換上了“你不乖”的表情。

“”

“這次,是我問晚了。以後不許,要對我說啊。”對無言的景春最是沒轍,非悅表情緩和了一些開口

“好。”景春輕笑。

“青岚這麽高調地送來禮物,仿佛是要引你我調查似的。他為什麽這麽做?”非悅問出一堆疑點裏最近的一個。

“不知。”景春想一下,搖搖頭。“他對我有些不滿,那日似是示威,有些炫耀。”

自家妻主惦念着別人心裏不痛快的洩憤之舉?

非悅有些黑線。想想那日殿上,當着景雲的黑臉十分有勇氣地挑釁景春的青岚,非悅覺得,這還真是個合理的理由。

那個鄭錦年,現在在非悅心裏完全是鍋底黑形象了。現在,非悅不屑把她當情敵。

其實雖不願意承認,非悅內心某個小角落,甚至還在介意着,鄭錦年既對景春有意,明明可以求娶,卻讓景春去和親。

盡管真要娶了也不見得會過得好,也不會輪到她現在與景春成為夫妻。

可和親,那不尋常的、送去任人魚肉的和親,對于景春,太過沉重。

不管後來事情是否會有更好的方向,當年,她做錯的不可磨滅。

青岚這麽急着炫耀改天送上門去讓他使勁多炫耀些好了。

不過禮尚往來,那是明天的事了。

至于現在,肚餓了要和她家美夫郎吃飯去。

作者有話要說:好久木有求評了,求一下,嘿嘿

順便再求一下包養,我很乖哦

☆、赴約

去酒樓的時候,一路上非悅的眼神,能滴出水來。盯得景春都有些不自在了:

“悅兒,不必這般,我又不是紙糊的,現在好好的呢。”

“阿春……我只是心疼。”指了指心口,非悅說:

“這裏,止不住地疼。”景春慢慢搖搖頭,握上了非悅的手。

“阿春要習慣我這麽看你啊。阿春太好看了,我要這麽看一輩子的。”

“我哪裏好看了”景春問出一直疑惑的問題。

“阿春哪裏都好看……我哪裏都喜歡啊。”

景春到此時有些明白了--非悅看他的方式,那就是優點全是優點,缺點還是優點。 非悅持續的膩膩歪歪中,兩人幾步到了臨江酒樓。

所謂人生何處不相逢,人總有那麽一段時間和那麽幾個人特有緣--非悅的第一只腳剛邁進門,就見到了正在門口不遠處一桌上的鄭錦年。

非悅覺得,她那邁出的一腳真是錯誤。

進去,裏面有壞人吃飯心情的鄭錦年。出去,她一只腳已經邁進去了。

無奈,沒事般進去,非悅就當沒看見她,和景春有默契地直奔二樓。誰知選了鄰窗的桌子剛剛準備入座,就有個小厮模樣的男子過來,撞了一下景春。景春側身躲開,還是撞到了一些。那人跑開,景春突然皺了一下眉——一點沒猶豫地擡起手來,一張小紙條正在手心。

展開看過,随手扔給了非悅。非悅眨眨眼,笑着看過那紙條,又不免唉聲嘆氣。多麽老土的手段喲,居然敢傳紙條讓我家阿春與你去約會!神馬映月橋,你倒是會選地方!我是絕對滴相信我家阿春,可看樣子,為了青墨還不能放過這個和你接觸的機會。只是,你以為我家阿春白天沒有行動自由麽把約會時間定在子時是當殺人還是放火呢

非悅看着景春一副全聽她吩咐的樣子,撇撇嘴——

“把時間改成白天。”

景春一下子就笑了,有些揶揄。非悅的心又在哀嚎--允許自家夫郎去和別人約會,真是個痛苦的決定。

“多帶些人不是監視,是保護,你自己得力的小厮護衛能帶多少帶多少。”

“那她怎會說真話”

“可以讓小厮侍衛們離遠些嘛,看到聽不到的……”非悅小聲說。

這樣,那個約會氛圍應該不存在了。她堅決堅決不承認,自己在小心眼。

景春笑笑,眉眼彎彎:“好。”

于是,專心點菜,專心吃飯。

至于回複鄭錦年,修改那個要命的時間,非悅打算當晚派個小厮去說一聲,教她第二天早上再到好了。想把她家夫郎約出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非悅繼續堅決,堅決不承認她只是在小心眼。

非悅晚上回到家裏的第一件事,是吩咐景春的一個侍衛今天半夜裏去約會鄭錦年。主要任務是,通知她第二天早上再去。

那侍衛面無表情,但時在非悅背後的紀成面部抽搐了——

她絕對不要惹毛自家主子,她家主子就一标準小心眼兒。就算不小心得罪自家主子,也千萬不能得罪正君。不然這個小心眼主子絕對讓她的舒坦日子變得不舒坦。

然後,非悅扭頭看紀成。眼睛亮晶晶的,直讓紀成心裏發毛。

“紀成,給你個任務。”非悅笑眯眯說。

紀成心裏的發的毛變綠了。

“青岚世子知道吧”

紀成點點頭。

“你去約他今夜子時在映月橋相見。”

“啊”紀成猛地擡頭,大驚失色。

“主子,您……”這個時間點,不是殺人放火,就是偷情了。主子對正君的溫柔體貼感情做假的

“你想哪裏去了”看着總是比她歪歪得還離譜的紀成,非悅擡手一個腦瓜嘣。

“我只教你約人,又沒說去赴約。況且映月橋,你忘了是哪裏了”原來,是請人去捉奸反應過來的紀成更加對自家主子做事的不上臺面深感慚愧。

“請帖上落款寫天機不可洩漏。去庫房找個又貴又看不出來處的玉佩假裝信物。送信的時候得保證只有他一人看見信,沒有一個人看見你。”

紀成滿臉黑線——小孩子的把戲,誰會上當!

“主子,這個做起來不難,不過恐怕世子不會赴約。”

“我有說要他赴約麽照做!”

“是!”

紀成及時閉了嘴。畢竟,上司的命令都要不折不扣地完成紀成乖乖走出門去。

一旁的景春看着她這麽安排,不贊同地說:“悅兒,這麽做不好,打草驚蛇。”

“阿春覺得,如果你規規矩矩赴約會問出什麽”

“”

“可是悅兒,好好見她說不定會知道一些事。你這般賭氣的做法,是不會有收獲的。”

“阿春,”非悅說“借我個輕功很好的侍衛好不我只是想去橋下賞賞月亮。”

“恩”

“提前藏在橋下,偷偷聽一聽。也許,會有線索。”非悅絕對絕對不能承認,她這麽不上臺面的做法,仍然只是在小心眼。

“……我和你一起就行了。”非悅搖頭——

“不,你要養好身體,要早些睡。喝了藥,我等你睡了再走。”

景春欲言又止,然後無奈給非悅收拾行頭——既然是她想做的事,那就做吧。不管有沒有用,總無傷大雅的。不過,要他這麽去睡,他還真睡不着。

“悅兒,一起吧,留在府裏,我也是睡不着的。”其實有些時候看來,非悅和景春究竟是誰在寵着誰,還真不一定。

“你的身體……”非悅還是擔心。

“你看不上麽”景春挑眉。

“啊,不……”想到這個問題,想到種種銷魂場景,非悅懵了。于是,景春笑了。準備好了兩人的行頭。

所以,今夜的映月橋,注定無眠,注定尴尬,注定詭異糾結。

作者有話要說:不許鄙視偶滴智商加純潔滴心靈!!!

☆、如此

竊聽也是竊,偷窺也是偷,所以非悅懷着做賊的激動心情,在半個月亮爬上來的時候,和景春坐在了距映月橋不遠處的樹叉裏。

非悅在橋下聽的想法,在景春的建議下變成了在樹上聽。樹上确實比橋下好多了。

看着樹下靜谧的夜景,非悅卻突然間覺得,這仿佛只是她和景春的又一場約會。

只是,青墨的事在景春心裏有如沉鈎,給靜谧的夜景蒙上暗色的心情。

非悅,心裏其實有些懊惱:阿春……我是不是很笨我不想你赴約,想着今夜過後,白天的約說不定也能取消,便想出這麽癟腳的辦法。

阿春,你也許懂得,這說不出口的理由。阿春,我懂得你在遷就。只是,你為何,從不讓我遷就。

共同坐着的樹上,枝繁葉茂。非悅攬着景春,兩人靠得那麽無間。月光靜靜流淌,照出明明暗暗的容顏。相擁,是福。她們只靜候着,映月橋上,是否會有想要的消息。

樹下的行人從來來往往,到靜無人跡。

鄭錦年出現的時候,還是那身拉風的白衫。

月光清濯,無風顯寒。她的身影,忽然間有些蕭索。鄭錦年獨立橋頭,天上殘月,橋下冷河。

景春和非悅只是靜默。

非悅其實不指望憑那張條上的內容把青岚約來。她只是在暗示,讓他在那個點睡不實,可以知道錦年外出。 那麽,他就很可能會來了。

景春的侍衛正在子時到,告與了鄭錦年改約在早晨。鄭錦年聽到,愣一下,嘆一口氣,便欲離開。

就在此時,青岚在侍衛離開後,迎面走來,站在了錦年面前。

“你半夜在此,做什麽”青岚開口,聽不出情緒。

“閑來無事,走走。”鄭錦年又愣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

“約大皇子一起走麽”

“你跟蹤我”

“我來此赴約。”手中,正是那張帖子。

“誰給你的”鄭錦年皺眉。

“那不重要。你,當真,是約大皇子在此麽”青岚聲音竭力隐忍着什麽。

“這張帖子,誰給你的”鄭錦年避而不答,只厲色問帖子來處。

“你答不出,便是默認了吧其實那侍從的話我已聽到,本不用再确認的。我只問,你當真,對我,沒有一點點情麽”青岚的語氣近乎哀求,那是非悅和景春從未見過的軟弱。

“這沒有關系,”鄭錦年說,聲音透着些煩膩。停一停,又緩和些說:“你別瞎想,你是我的夫。”

“你的心怕不這麽說。”青岚說,不再哀求,再開口滿是不忿:“不過你的大皇子怕不會接受你的好意了。他,只會恨你!”青岚輕笑一下,接着說:“我給他送了件好禮物,你知道是什麽不”

“你又想怎樣”錦年皺緊了眉。

“其實也沒什麽。不過他應該知曉哥哥的死與你我有關了。”青岚說完,看向錦年,唇角翹起,笑得張揚,眼裏不知悲喜。

鄭錦年靜默許久,卻也還沒有責怪青岚的意思,只看着青岚問:

“你給了他什麽”

“我的落紅……當然,在那天穿着的衣服殘角上。”青岚笑得更燦爛。

鄭錦年臉上浮起愧疚,滿是不解,滿是痛苦地問:“為什麽我說過了,你是我的夫。”

“你的夫麽那麽今天,這又算什麽你約在這個時候,躲我呢不用躲啊,我不管就是了。” 青岚扭頭看向旁邊,自嘲地說,“是我粘着你,一直都是。你沒錯,你一點錯沒有。你本來喜歡的就是大皇子,我怎麽樣了,也都是自找的。”

鄭錦年看着青岚,有些無奈地說 :“別多想,我說過的,你是我的夫。”

青岚搖搖頭:“第一次聽你這麽說的時候,我高興得一晚上睡不着覺。現在,只剩冰涼。”停一下,又說,“還是哥哥好啊,走了,便沒有那麽多煩惱。”

鄭錦年的唇動了幾下,又盍上。最後出口的只是:“夜涼,回家睡吧。”

“你不愛我……”青岚的聲音有些嗚咽,“你從來沒有愛過我。我都這麽說了,你還是不在意。你從來都不罵我……你不必這麽愧疚的。想罵便罵吧。不過一夜,而已,你愧疚至今麽”

“夜涼,回家。”

鄭錦年挽着青岚離開,樹下又是一片寂靜。

因為是晚上,非悅和景春看不到她們的表情。也因為是晚上,聲音變得格外清晰。

原來……如此麽可以确定,他們和青墨的死有關聯了。只是那送來的盒子,竟不是青墨的東西,而是青岚的……青岚與鄭錦年的關系也很微妙。如此的話……

“悅兒,我還是需要見鄭錦年。”景春看着非悅說。

非悅點點頭。“今天是我任性了。阿春,容我想想今天這麽個情況咱如何圓謊。”

“沒事,不用想。回去麽”景春看着她。

“回去吧。”

非悅內心裏其實有些同情青岚的。他愛而不得,結為妻夫卻形同陌路。

這個世界的男兒,大抵所盼的也只是得一如意妻主,琴瑟相和而已。

同情歸同情,查探卻還是要進行。

晚上,非悅睡得不安穩。

夢裏,非悅仰頭,看着景春:“阿春,我愛你。”

“我知道。”景春這樣回答。不是“我也愛你”,是“我知道”。

然後畫面開始扭曲,無數張景春的臉說:“我不愛你。”

非悅從夢中驚醒,便想起青岚對鄭錦年說“你不愛我”鄭錦年回答說“天涼,回家”。非悅側身看着身邊人安靜的睡顏,看着,心情無法平靜。最後,無奈笑笑,低頭輕輕在景春額上落下一吻——不管如何,你還在我身邊,就好。原諒你的暫不言愛,享受你的縱容。

作者有話要說:某蝸牛表示以後會變身小蜜蜂。。。。。。嗡嗡嗡

☆、如煙

早上,景春乘馬車,身邊跟着一名小厮兩名侍衛,來到映月橋。

此時,鄭錦年又是已經在了。

“微臣拜見大皇子。”白衣飄飛,風度翩翩。昨夜的一切仿佛不曾存在。

“平身,久等了。昨日未能前來……是本宮妻主頑皮了,”說着,景春微笑一下,“還請不要介懷。”

“微臣不敢。”

聽到所謂“頑皮”一句,鄭錦年保持着風度,心裏卻有些苦。昨夜心心念念想見你,不但沒見着,還引來了青岚。如今家裏可謂一團糟糕,這恐怕全因紀非悅造成。你只用一句“頑皮”蓋過,教我如何不傷心?

“不知鄭大人約本宮前來所為何事”

“請大皇子這邊走。”

說着,鄭錦年走下橋,讓出一條路來。

景春走上前去,身後幾人保持一點距離也跟了上去。

“不知大皇子最近可好”

“本宮很好,謝鄭大人關心。”

“大皇子好,下官便放心了。”說是放心,語氣卻透着不甘。

“鄭大人約本宮出來,只為關心近況”景春挑眉。

“下官……并無其它企求。”

“就是有企求,我如今的身份也是做不了什麽的。”景春接話,“倒是……本宮有一舊友,早年一別未及相見,再聽聞已是紅顏消逝化白骨,本宮心中甚無法釋懷。”

“這……不知下官能做什麽”鄭錦年一下子想到了青墨,心中有些慌張。

“本宮舊友,正是鄭大人從前的正君,景青墨。”景春語氣變得有些冷。

鄭錦年雖心裏早有準備,還是瞬間咯噔一下。

“青墨正君……說來慚愧,嫁與下官不久,便病逝了。”

“病逝青墨生前可有何交待”

“先夫并無交待。”

青墨,青墨定不會輕易就死去。

問不出真相,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不問總歸是不會安心。

青岚已明白地告訴她自己在懷疑她們,那倒也不必遮着掩着。也不是全無收獲--景春聽到次話,更堅信此事不會尋常。

倒是鄭錦年當年早在他去和親前就娶了青墨,後來……青墨走了,又娶了青岚,如今一副對自己念念不忘的樣子是做給誰看要真有心,如此行徑,也只能惹他厭惡了。

“本宮甚為婉惜,不知可否前往吊谒”景春皺眉,問道。

“得大皇子蒙顧,是先夫之福份。先夫已入鄭氏祖墳。景都至濉地舟車牢頓,下官必定盡力款待。”

話題一直在青墨身上打轉,鄭錦年有些懊惱。不過若是景春能夠前往濉地,也是她接近的好機會。

“好,本宮定然前往。得知故友離世,本宮甚為痛心,想問詢大人,不知青墨素來身體健康,并無宿疾,如何突然病逝”

“非是宿疾,只是……先夫嫁與下官不久,濉地水災後發了瘟疫,先夫通曉醫術,心憂民生,在診治災民時不幸染了瘟疫。時值缺藥,未及診治,便……撒手人寰。”鄭錦年說着,聲音透着悲痛。景春要不是昨夜所見,就真要信了這看似真實的話了。

現下生疑,細想便知,青墨對醫術,何止是通曉。對于如何避免自己染上瘟疫,自有他的方法。他要是能染上瘟疫,那疫情絕非當年的規模。

“當真教人心痛,鄭大人節哀。”景春見她不說真話,不欲多說。

“下官……一直對大皇子甚為挂念。見大皇子如今風采更盛,下官……很是高興。”鄭錦年不想在青墨的事上多作糾纏,急忙着表露自己的關心之情。“鄭大人不必挂懷。本宮,自有人照顧着。”景春見她如此忙着表白心跡,很是不悅。他是已嫁之身,她竟不加顧慮。

這話,已經是輕薄了。

“下官只是關心問候,并無企圖的。還請大皇子體諒。”鄭錦年見景春不高興,只得辯解。

“本宮沒有怪罪的意思,鄭大人若是無事,本宮便不多擾了。”不想應付她的故做姿态,景春更想快些離開了。

“是下官多擾了,下官恭送大皇子,今後大皇子若有需要下官的時候,下官必定萬死不辭。”鄭錦年見景春此次見面,連從前對她的憐憫之情都不存在了,也知多留無用。況且,她也做不了什麽。

如此一見,往事如煙。當年,她是一直追在景春身後的。

當年的景春愛好狩獵,她便守在山上只為見他一眼。

當年的景春性情冷淡,可她總是把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堆在他面前,只願換得一笑。

當年的景春敬慕有才之人,她便努力去讀從前只是應付差事的書。

最終的另娶他人,不過一時貪心,一時軟弱。如今,倒教她騎虎難下,後悔難當了。

比起今日,她更願回到當年,可以問心無愧追在景春身後的日子。

景春別過鄭錦年,帶着來時的侍從,乘馬車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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