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暮色~陌路~ (3)
音浸染示弱的戰栗,他語無倫次地說着,眼瞳緩緩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呼吸也逐漸變得急促,“不能是我……”
——“阿咎。”
清冷的聲音不高不低、平淡漠然波瀾不驚,卻擁有振聾發聩的力量,決絕地撕開千夜咎耳畔轟鳴的喧嚣。
玖蘭樞以幾乎弄傷千夜咎的力道,拉開緊緊禁锢着腰腹的手臂,再回以同樣的力道将他抱住,強勢的擁抱幾乎使千夜咎肩背處的骨骼發出咯咯的悲鳴,“你忘記了,你親手在我的心髒刻下你的名字,從那一刻起、我的血液因你而生,只有它成為你的供養,才真正具有存在的意義。”
并沒有得到言語上的回應。
深深埋在他肩頭的臉貼着他的頸側親昵地蹭了蹭,環在腰際回抱他的手臂也随之收緊,即使身體被這樣緊密的擁抱勒的發痛,也無法阻礙玖蘭樞完美的嘴唇勾出柔和的微笑。
……
在玖蘭樞血液的維系下,輝夜終于在第三天的夜晚蘇醒。
然而就在下一個白晝即将來臨前,裝飾着華麗幔帳的床上已空無一人,被褥也依照少女的習慣被疊得整整齊齊,當千夜咎看到放在床畔的信封時,在另一個房間安靜等候的玖蘭樞也仿佛察覺了什麽一般、驟然沉下眉宇。
急促的腳步聲分明是遠在走廊盡頭,玖蘭樞已經站起身繞過桌幾行至門畔,下意識地微微擡起雙臂、擺出擁抱的姿勢,下一秒便被粗暴推開門闖入室內的千夜咎抱住。
“……輝夜……不見了……”
『咎大人,我有要事急需處理,很抱歉不能再為您分憂,請不必擔心,我會盡快回來的。』——少女留下的辭別語就像她的性格一樣幹練簡潔,平淡的字裏行間透露着令人安心的氣息,仿佛真的就只是單純出遠門解決急事而已。
然而對于早已與家族脫離關系、甚至連名諱都是出自千夜咎之手的輝夜,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事,大概就是不能成為千夜咎的累贅吧。
元老院費盡心思、專為暗殺打造出的完美試驗品,她隐匿潛伏的能力甚至強過純血種,想要找到鐵了心要避開的輝夜,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千夜咎緊緊抱着玖蘭樞。
肆意篡改輝夜的生命、擁護玖蘭李土奪走悠和樹裏、藏匿玖蘭李土、勾結獵人協會,妄圖傷害玖蘭樞——造就這一切罪孽的元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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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紅色的雙瞳陡然泛起銳利的冷光,薄如冰刃、細細斬開發絲投落的陰翳——
作者有話要說: 開虐神馬的其實也就這種床頭吵架床尾和的程度,直到那一天——【打死
這麽俊美的作者你萌就不要霸王他了嘛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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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冷文本就無收藏無收益,再木有留言……那尊是太虐鳥嘤嘤嘤嗚嗚嗚抱住你萌的大腿狂賣糙br />
第四夜~狂王~
星煉帶回關于元老院動向的重要情報時,玖蘭樞正抱着剛睡着不久的千夜咎。
側臉的線條流暢精細,膚色細瓷般白皙無垢,在晦暗的光線映襯下,俊美的輪廓幻做風致卓絕的完美剪影,纖長的睫毛低垂、半掩着深沉的眼瞳,玖蘭樞的視線無疑是焦聚于枕在胸口的頭顱上,他的表情安靜寧和、溫煦柔軟,輕輕拍撫的動作俨然昭示着正進行着哄睡千夜咎的任務。
輝夜離開以後,雖然千夜咎并沒有表現出太久的難過、很快便冷靜下來,但這幾日睡不安穩卻也是被玖蘭樞看在眼裏,臉色蒼白憔悴卻仍然若無其事地對他微笑,于是在這天被他抓過來按在床上強制入眠,玖蘭樞用盡手段、無微不至地哄了好久,千夜咎才終于在即将入夜的時候睡着。
極為耐心地仔細控制着拍撫的力道、由重到輕緩慢過渡,以便完全停下來時可以不顯得那樣突兀、從而驚動了千夜咎,玖蘭樞輕柔地将懷中的軀體松開一些,卻立刻得到了不适蹙眉的敏銳反應,他只好停下手中的動作,在溫熱的眉心落下幾個輕吻、直至撫平了那裏的淺痕後,才重新站起身。
偌大的客廳裏,一條拓麻正與遠矢莉磨百無聊賴地進行着抽鬼牌的游戲,早園琉佳則是兀自在一旁欣賞着精致花瓶裏豔麗的花朵,架院曉似乎仍然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協助遠在黑主學園月之寮的藍堂英查證些什麽——此次度假的地點分明是藍堂家的別墅,然而夜間部衆人之中變數最多的藍堂英卻并沒有與他們同行,這樣荒誕的做法,玖蘭樞卻也并沒有出手去阻止。
比起渺無生氣、任人操控的死寂棋子,他或許……也是在期待着看到他們,究竟能夠憑借着微小的力量、努力到怎樣的地步吧——慵懶地端坐于置于露臺上的典雅木椅上,在聽到星煉說出“他們已經開始行動”的結論時,玖蘭樞漠然應聲,“嗯,我知道了。”
早已從千夜咎的血液裏得知玖蘭李土重新出現,對于星煉此時已在預料之中的報備,除了壓低聲線的陰郁低語之外,從容的尊貴君王并無多餘的驚訝——
“他應該永遠……不要蘇醒的。”
那雙暗色的眼瞳陡然被一片猩紅裹挾,随之逐漸漫起濃郁的厭惡,凜冽的視線落在不知名的虛空中,轟然爆發的洶湧魔壓卻硬生生地将琉佳面前的花朵化為齑粉!
……
平靜安逸的長假在一條拓麻說他必須聽從一條麻遠的命令、前去元老院一次時,終于還是提前繪出漆黑的休止符。
重新回到黑主學園依舊是夜幕将臨的時刻。
自從千夜咎在登上階梯的時候一個晃神被絆了一下後,玖蘭樞就一直握住他的手拉着他走——之前似乎還會顧忌身後随行的諸位,然而經過了這個荒淫無度的長假,玖蘭樞已經成功進化為與千夜咎一樣的目空一切,對此千夜咎表示非常的喜聞樂見。
穿着黑主學園制服、規整得佩戴風紀委員臂章,黑主優姬與錐生零正在學園正門迎接他們的回歸——終于站在平地上互相寒暄的時候,玖蘭樞也并沒有放開千夜咎的手,甚至直接無視了錐生零看不下去的無禮吐槽。
……
漆黑的鬥篷在驟起的風中獵獵作響,飛揚的衣袂翻出猩紅的襯裏,碩大的兜帽掩去了半張臉,只露出精致的鼻尖、薄紅的嘴唇與一節蒼白尖細的下颔。
縱然月輝明麗茭白,穿透層層密林之後也清減不少,完全無法與環繞在這棟建築物周圍的陰霾抗衡——這似乎也為千夜咎提供了很好的隐匿條件。
這是返回這個城鎮後的第二夜。
他離開月之寮的時候正是傍晚,經過了旅途的勞累與一整晚的忙碌,懷中的玖蘭樞看上去睡的很沉,本想瞞着他自己出來的,卻在輕手輕腳走出卧室準備穿上外套的時候,被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玖蘭樞叫住,“阿咎。”
千夜咎驀地一僵,随即認命地閉了閉眼轉過身去等待着即将來臨的質問,所以在脖頸接觸到毛茸茸的觸感時,他失态地怔了怔。
修長的手指耐心地系好他風衣外套的紐扣,玖蘭樞仔細為他戴好圍巾,認真地做着這一切時,他纖長的睫毛安靜地低垂,終于在打好一個完美的結後擡起眼來,看到千夜咎睜大了眼一副驚呆了的模樣時,唇角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弧。
漂亮的手掌攜着溫涼的暖意輕柔覆上他的頰側,親昵的摩挲接踵而至,極盡細致的挑逗下,滿意地看着千夜咎酒紅色的眼瞳裏氤氲起朦胧的水意時,玖蘭樞終于将他擁入懷中,骨感的肩胛适時掩去了浮現在千夜咎臉上、對他來說太過誘人的迷亂。
“笨蛋,怕什麽。”徘徊在耳畔清冷的聲音盡是縱容的寵溺,“外面這麽冷,要多穿一些。”
被玖蘭樞放開的時候千夜咎更加呆了,脫離了眷戀的溫度使他愣愣地眨眼,一片混亂間聽到君王帶着低笑的無奈調侃,“怎麽。還不走?”話音落下時竟然牽着他的手将他帶到寝室門畔,那雙沉淵般的眼瞳認真地凝視着他不曾稍瞬,“照顧好自己,然後……早點回來。”
……柔情攻勢效果拔群。
千夜咎不知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忍下撲過去壓住玖蘭樞狠狠親吻的沖動,在對方的注視下轉過身、邁開步履漸行漸遠的那一刻,他甚至對自己佩服得五體投地——如果玖蘭樞再給他一個臨別的擁抱,他絲毫不懷疑自己會幹脆打消今夜這次對他來說無比重要的行動,屈從于虛假的安逸就這樣留在玖蘭樞身邊。
玖蘭李土對他來說有特殊的意義,并不僅是作為殺了悠與樹裏、傷害他的心肝寶貝玖蘭樞、讓他深惡痛絕的存在。
玖蘭悠與玖蘭樹裏雙雙辭世之後,玖蘭李土就是唯一知道千夜咎身世的人。
并不是像字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單純,千夜咎的身世足以颠覆純血種的榮耀,雖說不能動搖整個血族的根基,但是引起一場不大不小的動亂也是能夠做到的。
他蘇醒的那一天,恰逢玖蘭李土在玖蘭始祖祭壇上殺死真正的玖蘭樞,以之為祭喚醒名為“樞”的始祖,之後的八年裏,是因為玖蘭夫婦的照拂,玖蘭李土才能這麽乖巧,并未向元老院曝光他的存在。
然而現在就不一樣了。
……
即使因為玖蘭李土重生而加強了的守衛,仍然與純血種強大能力的極限相去甚遠。
悄無聲息地潛入元老院、找到玖蘭李土對于千夜咎來說,并不是很難——堂而皇之地坐在一條麻遠辦公桌後的座椅上,他看着正站在窗邊驟然轉過臉來、看見他時剎那間出現在那張老臉上的錯愕,頗為得意地笑了笑。
“好久不見。”擡手将寬大的兜帽摘下,邪肆張揚的笑容毫無遮掩地完全袒露,酒紅色的眼瞳泛着魔魅的光澤,千夜咎直視着對面已迅速斂盡那些失态、重新恢複面無表情的中年男人,以輕佻的語氣戲谑地說,“上次多虧一翁大人出手相助,嗯……染發、隐形眼鏡什麽的,沒想到你還挺時尚的嘛。”
這是在說那次晚宴暴露了身份之後,一條麻遠為他開脫的說辭,完美利用了傳聞中自大傲慢、狂妄桀骜的性格特點,竟然肆意改變代表純血種身份的樣貌,這樣的做法放在千夜咎身上也就顯得合情合理。
“不知咎大人此次前來,有何貴幹。”即使說着這樣的尊稱,低沉陰暗的嗓音操持下的口吻仍然是一貫的傲慢與目空一切,沒有任何與之相應的行禮,一條麻遠筆直地站立、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千夜咎,“不如直接說明您的來意。”
“這麽早就激怒我,可不是什麽明智的做法啊。”
千夜咎倒是明白一條麻遠會這樣無所顧忌的原因,無非就是他此次的出現并不在他的預料之中,所以一定是沒有威脅的——竟然這樣狂妄地判定純血種的行事……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什麽嗎,在殺了你那條忠狗之後。”
當時的一條麻遠雖然已經貴為元老院之首,然而失去了玖蘭李土的力量,并且千夜咎尚未背叛玖蘭樞、與他同流合污,他真實的處境卻也并不如現在這樣順遂。
在腹背受敵的境地下扶植起忠實的心腹,着實是比較有難度的一件事。
于是當好不容易養大的随從淪為千夜咎欺騙玖蘭樞的棋子、并為他所殺後,向來城府頗深的一條麻遠也是難得露出了不悅的神色,甚至逾矩地去質問千夜咎,“咎大人,可以告訴我為什麽随意殺了我的部下嗎?”
“怎麽,失去了這麽一條忠狗,很痛心?”千夜咎仍然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面上輕蔑的笑容格外刺眼,“并不是随意殺掉的哦,而是在與小樞交鋒的時候,你赤誠的部下不幸成為了純血種之間戰争的犧牲品而已。”
——“既然圖謀了超乎自己所能的事情,就要付出重逾生命的代價,你說是嗎,一、翁?”
千夜咎重複着那句話,坐姿一如當年那樣、慵懶而随性,這樣的景象幾乎立刻使一條麻遠露出極度厭惡的動容!
“在你活過的數千年裏,純血種似乎并沒有對你造成任何傷害吧?只是擁有比你強大的力量、比你更加受到尊崇,便要去質疑其存在?玖蘭帝王廢除帝制,将整個血族的統治交給元老院,是為了讓夜之社會得到更加完善的治理,并不是讓你盤算如何取代純血種。”毫不吝啬地回以同等的厭惡神色,千夜咎漠然說道,“你知道玖蘭樞是誰嗎?血族的神祇、尊貴強大無可掣肘,冒犯了他,你說……你将付出怎樣的代價來償還呢?”
下一刻,他毫無預兆地擡起手臂,掌心直指側面的牆壁,陡然曲起手指的瞬間,那扇幕簾頃刻間化為齑粉、紛紛散落,暴露出坐在後面的支葵千裏——玖蘭李土。
“喲,好久不見。”并無一絲差點被擊中的懼怕,支葵千裏的臉上是完全迥異于平日面癱的邪肆笑意,那雙異色的眼瞳裏含着濃郁的呼之欲出的惡意,筆直地刺向千夜咎,呼應着緊随其後的詛咒,“玖蘭咎……不,千夜咎。”
作者有話要說: 試一下日更,願諸君共勉。
快要完結了,争取在11月11日之前br />
感謝一路陪伴你們╭(╯3╰)╮
第五夜~黑光~
空寂的地下室一片漆黑,久未流通的空氣帶着枯朽刺鼻的腐氣,彌散其中的煙塵猝不及防地攻擊着脆弱的鼻腔——屏息片刻對千夜咎來說并不是難事,所以這大概是他為此時蒙上雙眼的水意僞造的借口。
成功從元老院全身而退後,他卻并沒有依言返回月之寮,雖然那是他的初衷無誤。
這裏是玖蘭家的地下室,不錯,就是那個無論是在悠與樹裏還活着時,抑或他們去世後都被元老院各種監視的玖蘭本宅。
會突然跑來這裏緬懷過去,無疑是被從玖蘭李土口中得知的真相刺激。
……
群龍無首的始祖時代之後,是夜之社會的帝制時期時。
血液純粹、力量強大亦慈悲善良的玖蘭家主是當之無愧的君王,他的統治也沿襲着玖蘭家自始祖開始、便崇尚和平安定的穩健風格,于是自然受到激進派的強烈反對。
每一位君主的麾下總會有反抗的聲音,只不過是依憑帶頭人本身的能力有強有弱罷了,所以當悖逆者同為強大的純血種、并且還是力量僅次于玖蘭家主的純血種時,動亂便就此産生——這位大膽背叛玖蘭家主妄圖另起爐竈的叛亂者,就是當時的千夜家主、千夜咎的父親。
面對他的步步緊逼,玖蘭家主多次忍讓勸服無果,只能以手段強行鎮壓——比起這種兩敗俱傷的結果,仁慈的君王寧可選擇退位讓賢,但是千夜家主獨霸狂妄的理念着實令人不敢茍同,如果他真的上位,那麽對于弱小的人類來說無疑是一場浩劫。
雖說心地和善,然而能夠穩居君主之位數千年的玖蘭家主,自然也不是什麽善茬。這場鎮壓最終以千夜家主戰敗落下帷幕,畢竟是千夜一族的帝王、族人所信奉的神祇,追随的叛黨幾乎涵蓋了所有千夜族人,滅族誅殺令便很快頒布下來——除卻被奉為王的玖蘭家與立于王座旁的千夜家,其餘的純血家族則自行組成議會,必須重鑄純血種的榮光、全票通過的剿滅行動即使是玖蘭家主也無力駁斥,千夜這個姓氏也就此被劃入血族永遠不能觸碰的禁區。
千夜咎并不是在父母期待下出生的孩子,他不幸落入了豪門恩怨三角糾葛的狗血劇本中。
與所有的純血種一樣,為了繁衍血脈純淨的後代,千夜咎的母親是作為千夜家主妻子生下來的,卻不幸傾慕當時在位的玖蘭家主——這也是“咎”這個名字的由來,“災厄”不過是指這個孩子的誕生,這位千夜小姐也并沒有想到随意取的名字,有朝一日竟會一語成谶。
雖然生在千夜一族,這對母子卻是完全沒有參與過叛亂行動,君王玖蘭頂着壓力将她們保全下來,并沒有想到這樣的做法會留下禍端——罪責竟然波及到全族,無論如何也不會甘心的千夜家主此刻更是對君王玖蘭恨之入骨,于是在臨死前以強大的血液為祭品,對自己尚存的骨血千夜咎種下“殺死擁有最為濃郁的玖蘭血的帝王”的狠毒血咒。
千夜咎的母親從來都看不慣兄長兼配偶暴戾的野望,如今更是憎惡痛恨他一己私欲殃及全族,甚至臨死還在妄圖傷害她喜歡的人……也許是千夜咎的懂事勾起了她的恻隐之心,無論如何也不能痛下殺手的母親,便在君王玖蘭為他們提供的藏身之地——最為安全、保存着玖蘭始祖棺椁的玖蘭家祭壇,将年僅四歲的千夜咎作為祭品抵押在祭壇上,以生命為代價将他的靈魂送往異世,想要徹底抹銷千夜咎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阻止血咒生效。
然而這樣的封印總是有時效的,即使千年以來,千夜咎的身體都保持着四歲的樣貌一直沉睡,李土以真正的樞為祭品、強行喚醒始祖樞時,轟然爆發的魔壓自然也影響到沉睡的千夜咎。
——以上這些恩怨糾葛并不是從李土口中得知的,而是五年前随着血液力量的逐漸覺醒,血咒開始暴動的時候,千夜咎記憶的封印也被解開了。
從出生開始就一直被苛責的小孩,心理年齡也成熟得多,許多事情他都明白,自小就沒有父母的關愛,從不斷告誡着他“你的出生是場災厄”的母親口中聽到被父親當成棋子利用後,卻還未來得及傷心就已經被抹除了所有的記憶、送往陌生的世界——這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在他的腦海裏刻印下濃墨重彩的暗色繪卷。也是直到這個時侯、距離命運被随意篡改已經千年之後,千夜咎才獲得了感到悲傷和憤怒的資格。
但是為他帶來這一切的雙親都已經死亡,在意識到差點親手殺了視若珍寶的玖蘭樞、這番無從發洩的痛苦更是雪上加霜,快要被擊垮崩潰的時候,是不斷念着要保護玖蘭樞才堅持下來的,然後很快卻又發現,這樣的詛咒根本讓他從一開始就失去了陪在玖蘭樞身邊的資格……
——“你難道就從來沒有考慮過,樹裏為了隐瞞你的身份……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嗎?呵呵,以此回報不過只是在她四歲時僥幸從我手下救下她的你,真是太不值得了啊。”
在玖蘭李土以這樣戲谑的語氣說話的時候,千夜咎怔了一瞬後驀地眯起雙眼。
完美的眉宇沉沉下壓、晦暗的色調頓時籠上那不怒自威的眉眼,危險淩厲的目光宛如冰冷的薄刃,泛着凜冽的寒光直指玖蘭李土,“你又吸了她的血?!”
“嗯~還是當着悠的面哦。”仿佛回憶起什麽有趣的東西,玖蘭李土愉悅地露出邪異的笑容,“還是和當年一樣呢,悠、悠地叫着,真是非常感謝你給了我這次報複的機會啊。”
“是嗎,不用客氣。”聽到這番令人憤怒到無可奈何的真相,千夜咎卻意外地平靜下來,那張過分豔麗的容顏并沒有出現玖蘭李土預期的恨意,他沉冷淡漠、波瀾不驚地從容說道,“不過我是覺得有些意外,只是這種程度就讓你如此開心,還真是容易滿足的人呢——除了樹裏的血液,你還能得到什麽?”
愛着一個人、卻因為得不到而變得殘酷,這一點似乎與他有些同病相憐,但是愛卻并不是不顧一切逞兇的理由,以此回擊千夜咎也不覺得有絲毫歉意。
“——我要殺了你。”
所有的笑意頃刻間被陰鸷的殺意溶蝕,玖蘭李土那雙異色的眼瞳狠狠地瞪着面前的千夜咎,卻依然激不起他絲毫反應。
千夜咎冷漠地打量着支葵千裏的軀殼,“這副身體?還是等你真正複活的時候再說吧。”
——“現在,還請協助我……做個試驗。”
測試他身負的詛咒自帶的DEBUFF,這才是千夜咎冒險只身潛入元老院的目的。
“知道的人會死”,那麽又是怎樣的死法,這一點真的是太過空泛難以确認。他的母親雖然死去,但是卻并不能斷定究竟是否為詛咒的緣故。之前所有用來試驗的人都被他親手殺死,是為了完全杜絕詛咒真的殃及到玖蘭樞的可能性,沒有選擇緋櫻閑下手也是這個原因。
輝夜已經離開、地點是沒有玖蘭樞的元老院、玖蘭李土乖乖呆在他親手締構的、阻隔了一切的堅實結界裏,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
然而,牢籠中的小白鼠卻在這個時侯再度露出了游刃有餘的戲谑微笑。
“哦,是關于你身負的詛咒吧。”
玖蘭李土這樣倨傲地說着,終于如願以償地重新看到了千夜咎錯愕失态的動容。
“擁有最為濃郁的玖蘭血的帝王——除了玖蘭的始祖玖蘭樞,還有誰能負起此等冠冕?”
千夜家主并不知道,玖蘭家的始祖不是消亡,而是沉睡。
也從未有人料到,沉睡的始祖會再次被玖蘭李土喚醒。
如今這所有錯綜複雜、糾纏無解的一切,都不過是源于千夜家主耍文藝腔意外造就的文字游戲,如果當時他直接說出君王玖蘭的名諱……
至于玖蘭李土——
“不錯,我也是當年的叛黨之一,自然與你的父親私交頗深,所以我也很清楚,只有你的死亡,才是最終的解決之法。”
……
沉滞得仿佛攜着千層砂石、洪流般繁重的黑暗,幾乎要将人壓垮般鋪天蓋地卷來,前路全部崩裂、化為深不見底的沉淵,千夜咎站在斷層的邊緣,在逐漸被這濃郁的阒寂溶蝕之時,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攥着垂落在身前的圍巾。
黢黑的環境并不能對血族的視野造成絲毫掣肘,他打量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致,在這樣的處境裏,竟然也漸漸地感受到動人心弦的暖意——在這裏,他度過了一生中最美好、最溫暖的時光。
但是……他卻并沒有保護好對他來說珍之若重的至寶。
這一切,其實早就應該結束的——
“阿咎會來這裏,是不想再回去的意思麽。”
突然從身後傳來的溫涼聲音帶着淺淺的輕嘆,熟悉得發顫,千夜咎尚未來得及感到驚訝,就已經被心疼虜獲。
他正準備轉過身去,卻被突如其來的擁抱阻止,玖蘭樞從身後抱着他,清冷的溫度貼合着整個背部,溫暖得幾乎要流下淚來。
“怎麽可能。”千夜咎回答得十分流暢,玖蘭樞的适時出現,手中的圍巾什麽的自然被取而代之,他轉過身去回抱着玖蘭樞,将臉親昵地埋進溫熱細膩的頸窩,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聲音也變得輕松起來,“小樞怎麽也會過來?優姬的問題順利解決了嗎?”
被玖蘭樹裏封印起來的血液似乎即将蘇醒,黑主優姬非常的不安,并且試圖從玖蘭樞這裏問清被隐瞞的過去——這是發生在他們返回黑主學園當晚的事情。
抵在千夜咎耳廓的精致下颔微微蹭動,傳遞着搖頭否定的訊息,“所以我來晚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玖蘭樞驀地有些恍惚。
千夜咎也曾以相似的姿勢對他說過同樣的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在他的人生中被賦予了不同的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 說日更就日更br />
阿咎的身世:第N潑狗血已灑出,窩是俊美的狗血小能手,诶黑~
第六夜~曉角~
是在十年前那個改變了一切、昭示着這一切罪孽開端的雪夜裏。
有些東西,從未得到,與得到了卻又失去所承受的重量,完全不能相提并論。
雖說早在始祖時期,玖蘭樞就已經經歷過許多次這樣的失去,但是玖蘭悠與玖蘭樹裏雙雙當着他的面辭世的時候,他還是無法克制地對本應被他視作蝼蟻漠然相待、随意碾壓的玖蘭李土産生了掉價的恨意與殺意,即使這樣的變數不過只是打破了他的夢境、剝奪了他的奢求,強制他回歸本該擁有的生活——孤身一人獨自前行。
不過慶幸的是,他很快便接受了這樣的轉變——毫不留情地将玖蘭李土擊碎,獨身面對剩餘包圍着玖蘭本宅、漫山遍野的Level E,并且還要照顧懷中承受了術法正在昏迷、手無縛雞之力的優姬,這些也未能為他帶來絲毫的困擾。
玖蘭樞早已習慣獨自一人,即使此次的目标是元老院,與尚未死透、目前可能已經被元老院窩藏起來等待重生的玖蘭李土,要憑借一人之力摧毀,也不過只是多花一些時間布局而已。
當前他要做的,就是鏟除這裏成為他安置優姬的路途之上障礙的Level E。
剛剛清除過這裏的喽啰,這片雪域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安全的,玖蘭樞尋找到一處隐秘之地将昏睡的優姬放在樹下,确認前方高聳的雪丘恰好能夠稍作阻擋後,毅然轉身踏上孤獨的殺戮之途。
一個、兩個、三個……數不清的敵人葬身在他強勢的攻擊下,如此強大的力量、區區Level E根本不能近他的身,即使已經擊殺了數量衆多的敵人,那一身米色的風衣卻仍然幹淨如初、不染絲毫鮮血。
行走、尋找、殺伐——凄迷的風雪裏,他機械式地不斷重複着這樣的進程,單調得宛如這茫茫無邊的純白雪原,深色的眼瞳盡是冰冷漠然,宛如沉淵寒潭一般、足以吞噬所有光芒般空洞死寂。
而就在這個時候,千夜咎出現了——
頃刻間擊殺了那只接近他的敵人,攜着劈開他生命中所有晦澀的明亮光束,出現在他的身後。
千夜咎似乎剛剛經歷過筋疲力盡的奔跑,此刻正猶自喘息着,對上玖蘭樞看過來的目光,面上的憂慮與心疼全部被悉數斂藏進心底,呈現在玖蘭樞眼前的只是他如釋重負的清和微笑,然後,溫暖的擁抱接踵而至——
“小樞……抱歉,我來晚了。”
這樣的平實無華的宣言,卻因為出現在這個時侯、昭示着玖蘭樞再也不是孤單一人,從而擁有了特殊的意義。
置身于這樣的懷抱中,脆弱的疲憊感似乎也感受到主人下意識的放松乘隙而入,倦怠的酸麻裹挾了全身,沁人心脾的暖意太過誘人,玖蘭樞無骨般地倚靠在千夜咎身上、完全憑借對方的力氣支撐着站立的姿勢,冰冷的臉頰埋進千夜咎暖暖的肩頭,在感受到攬在他後背、愈發收緊的力道時慵懶地低笑了一聲,“阿咎,悶死了。”
似乎為了配合這番無足輕重的抱怨,玖蘭樞終于從緊致的懷抱中擡起頭來,卻并不是為了順暢地呼吸——當時他的身高仍然比千夜咎矮了半頭,此刻擡手環住對方的脖頸,微微施力拉下的動作帶着小孩子般的任性,輕車熟路地舔過順從靠近的頸側,将鋒利的獠牙深深刺入咫尺之處的動脈。
千夜咎抱緊了玖蘭樞,毫不反抗地任由他索取自己的血液,甚至為了讓玖蘭樞的進食更加輕松一些而自行俯下身去……就這樣靠在玖蘭樞耳畔,溫柔得快要擰出水來的聲音裏浸滿縱容的寵溺,“別擔心,從現在開始,有我包養你了,所以……小樞想要做什麽都可以哦。”
——仿佛魔咒一般、強勢侵入玖蘭樞的生命,開啓這一場萬劫不複的輪回。
……
此時此刻,縱然與玖蘭樞回憶起同樣的過往,千夜咎的心情卻是全然迥異的。
這一切的确早就應該結束,只要在那個時候他再早去一步,就可以趕在元老院回收玖蘭李土之前,親手幫助玖蘭樞殺死他,永絕後患。
宿命的安排,有時真是令人無語又無力。
千夜咎心中這番掙紮,卻也并不是無跡可尋。
早就注意到快被他扯得不像樣子的圍巾,玖蘭樞放柔了聲音問,“又是我不能知道的事?”
“嗯?”
“阿咎去元老院做了些什麽,知道了什麽又決定了什麽——”溫涼的音色裏帶着些許落寞,淺淺淡淡的,卻也并不妨礙在千夜咎心底轟然掀起逼人欲狂的痛楚,“似乎……已經不準備告訴我了呢。”
“小樞……我、真的……不甘心。”顫抖的聲音并未因為悶在頸窩裏而削弱其刺耳的程度,這個時侯,千夜咎趴伏在玖蘭樞肩頭的姿态終于染上了濃郁的精疲力竭——
“怎——”
察覺到不對勁的玖蘭樞,最終還是未能繼續染上了焦灼關切的詢問。
他被千夜咎粗暴地推到身後的牆壁上,大力的撞擊驚醒了沉寂的塵埃,它們紛亂地飛散在空氣裏,攻擊着脆弱的鼻腔,玖蘭樞卻無暇顧及其他,因為千夜咎的獠牙、已經狠狠地切入他頸側的血管,只為他留下了低聲呼喚對方名字的餘裕——
“……阿咎……”
耳畔回響着血液汩汩湧出、以及吸食者大口大口吞噬的聲音,意識到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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