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局裏局外局中人
帝京最近真真不是個好去處,北方戰亂告急,市井流言滿天,一說當今帝王早已尋到絕世名将,不出幾月便可将北方戰局平頂下來,又有人反駁現在哪裏還有有骨氣的人,要不就是沒能耐,只會紙上談兵,要麽,就是空有出世的計謀,卻對當今天下危難充耳不聞。本應真真是人人自危之時,卻忽的從某個不知名的酒樓巷口傳出另外的消息。
“哎哎,表妹,你聽說了沒?”一個眼神果斷,氣質略有些剛烈的女子說道。
“什麽?”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接道,眼神卻不在她姐姐身上,只是看着杯中米酒。
“前些時間正得寵的将軍,就是那個總是一副酸儒模樣,自喚‘蔣某’的……”她說着說着嗓門越來越大,妹妹白了她一眼,悄悄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卻惹來更多時不時瞟向這兒的目光,二人本來長得就秀氣漂亮,雖是遮了面紗也掩不去,一身衣料行走間猶如多多祥雲環繞,一看就是當朝重臣的女眷,如此一來小半個酒樓都在偷偷摸摸看向她們那裏。
“哦,怎麽可能不知道,沒什麽事就乖乖吃酒,別在這亂嚼是非。”白衣女子好不猶豫打斷了她的話。
這一番動作惹得長姐眉頭一挑,“嘿,你還不知道吧?前些時候國……咳,有個老道士蔔了一卦,現在大燕國運衰弱,若是要開了晦氣,只有新龍擡頭還不夠,還要再加一個鳳凰落地,如此一龍一鳳交合,便是絕世的好兆頭,那鳳女要陰年陰月陰時所生,還偏偏要在盛陽之地,陰陽不相融,這麽一來真是難得,可是啊……”她一口氣說完,絲毫沒發覺自己又放了嗓子,還不待神色驚訝的妹妹阻止,又自顧自開口,“那蔣将軍有一嫡女,平日足不出戶,卻是真真陰年陰月陰時所生,又在帝京将軍府出聲,便合了盛陽之地,乳名又是風吟,若是入主東宮……”
白衣女子終于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當即卻是一拍矮幾,驟然怒道:“夠了!姐姐必是酒吃得多了,老板!結賬!”說罷,扔下足足十兩銀子,撥開衆人,拉着仍舊沒有回過神來,喊着“姐姐當真沒騙你”的女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酒樓忽的一靜,片刻後,又是一番人來人往,嬉笑怒罵之聲偶有響起,也是片刻即散。
二樓隔間,一手執血紅長槍的男子笑着喃喃道:“入主東宮,入主東宮……”棕銅色的眸子浮着一片琉璃婉轉之色,柔軟長發在頸側紮了,滑到身前。
只是沒人看到那兩名女子在走出酒樓後,施施然拐入一條小道。
“主子。”北狄上前一步道。
“嗯、咳”陰影中緩緩走出個身影,正是恕己,似乎正掩着鼻口咳嗽。
“王,任務完成了,應該會有些效果”西戎拱手道,“王小心些,還有……”
恕己換了一會兒,挑眉示意她說。
“王怎麽确定那狄子就在這酒樓?”
恕己一笑,打了個呵呵:“猜的,最近我運氣背,希望這次才在點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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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在一旁聽着,雖是經歷了一番沙場磨砺,卻還是有些耐不住性子,稍稍急躁,“這種事,真是麻煩。”她皺着眉拉拉身上錦繡紗衣,穿慣了戰甲,忽然換上這個還真有些受不了,“平時這種事都輪不到我,好歹還有浩宇替我擋着,現在真是……”她從前和浩宇來往并不像西戎、恕己一般深,再加上本身就是個粗線條,等擡起頭看到西戎忽然一白的面孔,和複雜的神情,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道:“主子是我最笨!說錯了話!主子罰我好了,畢竟人死不能複生,也回不去了……”
她越說越沒個形,錯上加錯,亂上添亂,西戎正愁怎麽接話,恕己卻先揚起了嘴角,無聲笑了:“是啊,都回不去了。”說罷再也不看她們,轉過身走了,只留下面面厮觑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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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己一手執白子,瞧着棋盤卻心不在焉,他冒着生命之危去看那個“新後”,甚至現在還沒将其處死,原因只是他總覺着,那個女人說不定還有什麽利用價值是他沒有想到的,今日派西戎北狄去酒樓來這麽一遭,也是有兩個好處,一在于面上的,散布出鳳女的謠言,既可以造造輿論聲勢,勉強穩穩人心,又算是對西戎的一個交代,北狄大大咧咧,只要能上陣殺敵就行,可西戎明顯可以幹得更多,幹得更好,他想起從前母後的話:“有點才的,都喜歡半遮半漏,挑人胃口,可是真正有才的,往往不顯不漏,他們藏盡劍鋒,只為一瞬驚鴻。”不飛則以,一飛驚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如今也只能說服自己,西戎是這樣的人,西戎一定是這樣的人,甚至……再多加磨練,是可以掌管江山的一代巾帼女豪;第二點,就只有那狄人王子才能知道了,入主東宮,再加上從狄子那裏遠遠嫁來的大燕新後從未抛頭露面,他勢必要來一次,他本人又是及其護着自家姐妹子弟,若是這名女子真的是狄人公主,他必然會有作為,最好乘着這次,将其擒下,也必将免去七分危難。
至于恕己為何知道他會在這時在這出,那還是他們唯一一次見面時得知,一身體香的狄人王子笑顏盈盈,棕銅色的眸子煞是漂亮,他說他曾經來過帝京,此後便迷上了一處酒樓的竹葉青,每年都要在一個固定的日子去那裏吃酒,還說最關鍵的,是那裏的女子,婉轉多情,各個都有一副好性子。
他不過是賭一把,贏對他有利,輸,也未必有害。
恕己靜靜思索片刻,将所有關鍵要點都疏通幾遍 ,确定無誤,便好整以暇地收了棋子,無意間覺得心髒似乎一瞬驟緊,像是停跳,卻并沒多在意,站起來揉了揉膝,正想走兩步疏血通絡,誰知一瞬間忽的頭重腳輕,眼前一片霧似的沙,太陽穴突突地跳,恕己正想撫着一人高的青花瓷瓶緩緩,誰知一偏,只擦過瓶身,大殿內一聲悶響帶着回音,恕己恍惚間只覺得頭疼欲裂,眼角尖利的燭臺一角反射出金屬光芒,“啧,怎麽還差一點?”恕己迷迷糊糊想着,陷入一片迷茫黑暗。
他似乎做了個夢,夢中不知是誰執着一柄藍翎折扇,一下一下敲他的頭,他費力正起身子想看看那人的臉,待看清後,卻又不知道是誰,只有一下每一下地道:“唔,不行,你沒什麽讓我稀罕的,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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