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小紅帽的親媽26
格雷伊沖上了行刑臺,他的突然出現吓得鎮民們一陣尖叫後退,也讓憲兵們紛紛拔槍,用槍口指向了他的腦袋。
格雷伊渾然不覺。他沖到漢斯的面前揪起漢斯的衣領,怒目大睜問:“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五只狼人是什麽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格雷伊。”
朗也越過人群跳上了行刑臺,他拉開格雷伊,讓格雷伊放開了漢斯。漢斯一下子跪倒在格雷伊的腳下,他顫顫着,仰頭問:“難道你就是那孩子的哥哥嗎?……那孩子被賣走的時候、還在一直哭喊着,叫‘哥哥’、‘哥哥’……你和她的眼睛很像,真的很像……是我對不起你們,是我害你們一家分離……”
漢斯說着用雙手捂住了臉,淚水從他的指縫裏不斷掉落。
為了他的小姐能夠擁有一個相對平順的婚後生活,他服-侍着自己并不想服-侍的惡魔,成了魔鬼的爪牙。他不是沒有受到良心的苛責,但私情抹掉了他的良知。
事到如今,漢斯只想一死了之。他想唯有死亡才能消解他的罪惡。
“行了,證人。與其說這些沒用的話,不如想想如何恕罪吧。”
少年伯爵伸出了一根手指:“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在監獄裏度過虛無的餘生。你每天只需要做兩件事,一件是無償的重勞動,另一件就是閉上眼睡覺。”
少年伯爵再伸出第二根手指:“二,去找回被你販賣的狼人,讓狼人與他們的家人團聚。你若是找不回全部的狼人或是打算逃跑,我會命人砍下你的腦袋挂在托比亞斯身旁。但即便你找回了所有的狼人,你也需要繼續在萊姆礦場服役二十年,在此期間礦場不會給你一個便士,你所有的薪水都會被拿來補償被你賣掉的狼人。礦場只會提供讓你不至于餓死的兩餐。”
“兩個選擇,你選哪一個?”
尤利塞斯是在問漢斯,格雷伊卻激動地想打岔問自己的父母與妹妹真的可以被找回來嗎?朗一把揪回沖動的格雷伊,于是格雷伊的左耳聽到漢斯說:“伯爵,感謝您的慈悲,我願尋回狼人,讓狼人們家族團圓,也願在萊姆礦場服役二十年……”
而格雷伊的右耳,傳來了朗的聲音:“其實伯爵前幾天就已經命人去追查你的父母、妹妹,還有我的父母的下落了。……他們都還活着,只是這個消息只有伯爵和他的親信知道,我也是昨天才聽說的。”
格雷伊如遭雷擊,他猛然回頭看向朗。已經很久沒有仔細看過老朋友的他這會兒才第一次看清朗眼角的紅色。
伯爵的恩惠不是無償的。帶着歉意,滿含感恩,朗笑向葉棠颔首示意。他無法計算葉棠為了眼前的這一切背後需要為伯爵絞盡多少的腦汁。
長長的大嘴抖動個不停,豆大的淚水滾滾而落。自稱從不哭泣,哭是只有懦夫才會幹的事情的格雷伊泣不成聲。
行刑臺下,格雷伊的同伴們也紛紛紅了眼睛,抹着眼角。你抓着我我抱着你的鎮民們亦從小巷的牆壁背後探出了腦袋來。
所有鎮民在看到格雷伊的淚水之後都有些觸動——原來,狼人也是會哭的。他們和人類一樣,也是會擔心家人、想要保護家人的。
以往他們只看到狼人的那顆狼腦袋,只把狼人當作兇狠野蠻又無法講道理的“狼”,從未想過狼人也是有正常的喜怒哀樂、能感覺到悲歡離合的“人”。
再看到那些為格雷伊與朗有機會尋回家人而開心的狼人,鎮民們都不怎麽怕了。他們甚至因為狼人的有情有義而認為狼人比托比亞斯那樣滅絕人性的混蛋要更像人類。
“——這就是你的計劃嗎?女士?讓狼人為人類所接受,讓人類不再抵觸與狼人共存。”
尤利塞斯輕輕開阖嘴唇,問站在自己身側的葉棠。
葉棠表情不變,還是那副溫溫柔柔的笑模樣:“我認為這是件好事?狼人與人類不會再互相攻擊。和平主義的獸人們看到這種情況之後,他們還會繼續受對人類抱有敵意,蠢蠢欲動想與人類開戰的好戰派獸人挑唆嗎?”
“我看你是喜歡毛絨絨的獸人,所以不想看到他們被滅絕了。”
“哎呀,暴露了嗎?”
葉棠與尤利塞斯相視一笑,朗見到這一幕卻是有些受打擊。
……确、确實,比起自己,瑪麗當然和人類比較相配。況且伯爵還是人類的貴族,瑪麗和他在一起,絕對比和自己在一起要順理成章得多……
只是——
不對,沒有什麽“只是”。選擇權在瑪麗的手上,而自己……長着一顆狼的腦袋,渾身都是毛的他連參與競争的資格都沒有。
……
托比亞斯·戈登沃斯與他的貼身男仆培缇被處以絞刑後兩個月,萊姆鎮徹底恢複了平靜。狼人們開始自由地行走在萊姆鎮的街頭,出入萊姆鎮的各種店鋪。萊姆鎮的鎮民們見到經常替周圍村落到萊姆鎮跑腿的狼人們還會主動打招呼。狼人們剛開始一驚一乍,這會兒卻也習慣了和鎮民們擊掌撞拳。
萊姆礦場的前礦長與監工弗朗西斯與弗朗索瓦兩兄弟因為是托比亞斯的幫兇,同樣遭到了審判。兩人這會兒是萊姆礦場的終身礦工了,當然,是拿不到薪水的那種。
由于這兩兄弟以前不把礦工當人看,又是剝削礦工、鞭打礦工,又是辱罵礦工,踢踩礦工當餘興節目。現在這兩兄弟造過的孽統統回到了他們自己的身上。他們的飯菜清湯寡水如同泥漿,還會被其他礦工吐口水進去。他們體力用盡挖不出足量的煤來也沒有飯吃,會被礦工們踢進礦坑裏待着。如果他們在礦坑裏睡着,其他礦工會用冷水将他們澆醒。總之一天二十四小時,這兩兄弟別想有超過兩小時的平穩。
格雷伊的父母就在兩個郡以外的地方,格雷伊與父母重聚之後,與父母一起趕去了王都——他的妹妹被賣到了王都。現在格雷伊一家已經團聚。
朗的父母被賣到了遙遠的永恒凍土,且夫婦還被分開了。漢斯發來了電報,說是已經找到了朗的母親,現在正與朗的母親在去找朗的父親的路上。
幸運的是,無論是格雷伊的父母與妹妹還是朗的父母都沒有受到嚴重的虐待。這也足以證明漢斯并非徹頭徹尾的壞人。當初他是背着托比亞斯挑選買家的,他沒有把格雷伊的父母妹妹還有朗的父母賣給出價最高的人,而是賣給了看起來會對狼人好的人。
托比亞斯要是知道漢斯竟然敢擅做這種主張,恐怕不是扒了漢斯一層皮也要打斷漢斯兩根骨頭。
在此期間,葉棠在托比亞斯的宅邸起火前讓朗去西回廊頂層閣樓拿走的托比亞斯的收藏品揮出了巨大的作用。畢竟沒有錢,誰願意白白放手自己花大價錢買來的寵物?
贖回格雷伊的父母、妹妹與朗的父母後,托比亞斯的收藏品還剩不少。朗本打算在一切結束後将剩餘的藏品還給托比亞斯的妻子羅倫娜。哪知羅倫娜堅決不肯收。
“那些本就是不義之財。我沒能阻止托比亞斯的惡行,再吃他搜集來的民脂民膏……那我就該是虛僞的魔鬼了。今後我想作為一個高潔的人活下去,就像羅斯瑪麗那樣。……我想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和女兒一起等待與漢斯重逢的那一天!”
羅倫娜說着舉起了手臂,笑得十分燦爛。
本就只是中産階級家庭出身的她這會兒已經完全像個村婦了。作為托比亞斯的妻子,即便沒有參與托比亞斯的惡行羅倫娜也很難繼續在萊姆鎮生活下去。托比亞斯的所作所為上了報紙,傳遍了全國的大街小巷,羅倫娜不想給自家抹黑添麻煩,幹脆順應了葉棠的提議,來到亞貝村生活。
亞貝村的村民們不會因為羅倫娜是托比亞斯的妻子就歧視她、欺負她。誰讓這裏還有一個曾經是凱文妻子的金妮呢?
“女人在是誰的妻子之前先是自己。評價一個人應該先看這個人本身如何吧?”
作為托比亞斯的外甥,凱文也沒少幹偷雞摸狗的事情。金妮如今與他一刀兩斷,自然有資格挺起胸膛說這種話。
茉莉聽見金妮這麽說就忍不住吐槽金妮:“這是瑪麗為你說話時說過的話吧?”
“閉嘴茉莉!”
“我偏不閉嘴!啊啊!以前那個壞心眼愛欺負人的金妮究竟去了哪裏?現在的金妮居然會聽自己死對頭的話,去組織人手建什麽‘吊梯’!”
于是金妮追着茉莉就打:“閉嘴閉嘴!吊梯是因為對村子有利我才同意建的!你沒發覺吊梯建好以後我們村有半數人都去萊姆礦場賣東西了嗎!?”
村中人都習慣了這一幕,不少人都笑了起來。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的村長夫人不在了,村民們的心卻踏實了下來。
一個推着簡陋推車的村婦一分心,推車就歪朝一邊,眼看推車裏的菜就要掉到泥巴裏去,一只毛絨絨的手臂從旁伸出,幫村婦扶好了推車。
“謝、謝謝你朗!”
“不用客氣。”
朗笑着松手,後面幾個孩子喊着“郎——”像小旋風一樣跑了過來。他們拽着朗的手臂,抱着朗的腿,朗便舉起手臂讓他們當單杠爬,把抱住自己的小不點放到自己肩頭讓她騎着自己的脖子。
安吉琳也跑了過來,米米、琪琪還有本都和她一起。
“朗!給我們念故事書吧!”
安吉琳朝着朗遞出厚厚的故事書。旁邊米米、琪琪也雙眼放光的蹦跶。
““故事書!故事書!””
“好~好~”
朗接過故事書,牽起安吉琳的手往樹下走。調皮的男孩子卻不樂意了。
“我們不要聽什麽故事!我們要聽朗唱歌!朗,唱歌吧!”
被男孩子揪着衣擺的朗無奈笑了,他揉揉男孩子的頭,真想告訴他:想吸引自己喜歡的女孩的視線,這麽做是錯誤的。瞧,安吉琳都悶悶不樂地低下了頭去。
帶着孩子們在樹下坐好,朗笑道:“這樣好不好,我把故事唱出來。”
孩子們頓時雙眼一亮,圍着朗一陣點頭。
溫柔的男中音融化在風中,甜美的旋律飄散在村子裏。
不遠處的村婦捂着自己的心口。她困惑的思索着:方才那一瞬,自己怎麽覺得渾身是毛,長着血盆大口還有着尖牙利齒的朗那麽的英俊而帥氣?啊……她真是太奇怪了。
……
“你真的不與我們一同回王都?我想陛下會想見見你的。”
尤利塞斯再一次詢問,得到的答案還是葉棠的搖頭。
“伯爵,偶爾也請讓我放個假,在沒有煩人工作的地方與女兒小憩一下吧。”
“你竟然敢說我給你的工作煩人……”
話雖如此,尤利塞斯卻是笑着的。誰都看得出他不過是與葉棠玩笑。
就是伯爵的親信們寒毛都豎起了老高——會像正常的十四歲少年與人玩笑的老爺,實在是太可怕了!
“那麽我們明天就會出發前往王都。你若是改變了主意,就直接到火車站來吧。”
尤利塞斯的話再一次讓他的親信們吐槽欲滿滿:人家都再三拒絕過了,您居然還要再一次遞出橄榄枝嗎?也不知道是誰以前把“我不做徒勞的事”挂在嘴上……
“謹遵您的吩咐,伯爵。”
葉棠提起裙擺行了個禮。
雖然她是絕對不會去什麽火車站的。
萊姆鎮·火車站——
“就是這裏嗎?真是漫長啊……”
穿着鎖子甲的騎士從火車上笨拙地走了下來。他胸-前挂着十字架,他身後一群同樣打扮的騎士們紛紛奔出火車,拿下鐵桶似的頭盔,開始在旁邊嘔吐。
沒有辦法,古時騎士都是騎馬的。十字騎士的總部位于十分閉塞的鄉下,十字騎士們對于火車這種先進的交通工具一無所知,更是第一次乘坐。
這群鄉下騎士們暈火車暈得厲害,已經完全顧不得周圍人向着他們投去了看鄉巴佬的嫌棄眼神。
唯一一個沒有暈火車的騎士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朝着屬下們罵道:“就你們這樣還怎麽讨伐該死的魔女!?我看你們是想被狼人一爪子一個撕碎喉嚨!”
騎士們很想回答統領他們的爵士,然而他們一張嘴“嘔嘔”之聲就不絕于耳。
為首的騎士無奈至極:“……算了算了,你們趕緊吐完。晚上我們就要行動了。在那之前,你們必須回複體力!”
“是的……嘔嘔——”
摁着自己的太陽穴,騎士發出了頭痛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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