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楚中月天
低了半天頭卻沒聽到那句平身,我有些疑惑,這時來一句:
“哦,是你,擡起頭來。”
大老爺們倒是不怕被看,我爽快的擡起頭,與皇上目光相遇,這還是我第一如此近距離的看到崇元帝,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穿的是黑金色的龍袍,第一感覺是很嚴肅,本來看不到就算了,這樣面對面,我不知為何就冒了一身冷汗。他眼睛黑得就像被墨汁點過般,直視的瞬間我有些微眩。
皇上沒表情的看了我半響,終于說:
“平身吧。”
我趕快站起來,重又低下頭。
“你們衛家就兩個嫡子吧,長得繼承爵位,這一個打算如何?”
“回陛下,幼弟玩劣,臣妾的父親也正為此事頭疼。”
“可有些功夫?”
“是,衛家子弟均自幼習武。”
“嗯,定安侯的兒子自是不會差。”
“臣妾惶恐。”
“我看這孩子還算機靈,愛妃身子不好,若有家人在附近走動也是安慰,這樣吧,衛淩風,朕封你為禁衛軍副統領,明天就進宮來吧。”
皇上這一句話說出口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禁衛軍副統領官銜不算多大,可掌管的是宮中安全,一般都是皇上的心腹。而且就我所知已經有一個副統領了,再多加一個算怎麽回事。
當然這種話打死在場的人也不敢問出口,我只好帶着滿肚子的疑問謝恩。
“草民衛淩風謝陛下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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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你就不是草民了,再見朕的時候要稱臣。”留下這句莫名其妙的話,皇上拍了拍姐姐的手走了,一屋子人又嘩的跪了一地。
“恭送陛下。”
真心累。
“你回去吧,早早準備,別辜負了陛下對你的厚愛。”臨走的時候姐姐交代我。
明天就要來,還怎麽個早早準備。禁衛軍說來好聽,其實也很無聊,而且一個不小心還容易惹麻煩上身,宮裏哪有好相處的。
不過光腳不怕穿鞋,反正待在侯爵府也是看人臉子,不如來這裏,好歹也算是皇上的人,待個幾年一旦戰事舉了毛遂自薦去前線當個小官還是不成問題的。
離開了姐姐的華陽宮,我邊走邊琢磨這忽然而來的官職,皇上看着倒是一副認真的樣子,不像是随便做決定,姐姐也不像是得聖寵到那般地步,這到底是……
“噓,這是宮中,再亂說被人聽到撕了你的嘴。”一轉彎看到兩個宮女在假山後面說悄悄話。
“可是,皇上現在偏寵趙大人的事情各宮娘娘們應該都心裏有數。”
“娘娘是什麽身份,你又是什麽身份,也不怕掉腦袋。”
“不怪姐姐現下心煩,容妃拿姐姐撒氣了吧。”
“我們做下人的,還有什麽好說的。”
“那個趙大人,原先只是個歌伶,身份實在也太……”
“只要皇上喜歡,這又算什麽,罷了,我沒空跟你在這磨牙,還得去領這個月的……”
兩個宮女邊說邊走遠了,我倒不是故意偷聽,只不過真沒看出來,一國之君居然會被一個歌伶迷得冷落各宮娘娘,而且,既然被稱為趙大人,那不是閹人就是男人。怪不得當今登基到現在後宮也沒多少人,原來是愛好特殊。
我也知道有些公子哥愛玩兔兒爺,我的好友楚仁淵也是其中之一,可那都是偷偷摸摸上不得臺面的事,一般玩過就算。哼,想不到崇元帝如此不堪,我有些同情姐姐,不光要和女人争寵,還得和男人争。若父親不那麽執着于權勢,将姐姐嫁與普通的高門子弟,即使丈夫多妾室也總比現在要過得好,至少不至于要病得不行了才能見到人。
從小照顧我的芸媽媽是母親的陪嫁丫鬟,她以前告訴過我,我爹原來在朝堂上是安分守拙的性子,自從我出生以後卻一反常态了。想來也是,夫人沒了又多了個看不順眼的兒子,不若專心撲到政務上眼不見不心煩。
罷了罷了,總之都是我的錯。
回去以後發現皇宮的太監早來宣讀了聖旨,衆人看我的眼神都有些異樣,我又跟父親一五一十重新彙報了一遍,他只顧低頭寫折子,看都不看我。
“既然皇上厚愛,你也要盡力而為,不可丢了衛家的臉面。”
“是。”
見他也沒什麽話要說,我轉身準備走了,人都到門口了,父親忽然又發話:
“後宮裏如今誰最得寵,你可有聽聞?”
“孩兒不知。”聽聞什麽,難不成要說崇元帝有斷袖之癖麽。
“你……你去了宮裏自當一切以聖上為重,不過……”父親将毛筆擱下,“伴君如伴虎,自己多加小心。”
忽然聽到這種話我簡直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再看父親,似乎一天的功夫卻讓他衰老了不少,想來也是心疼姐姐。我很想說兩句話寬慰他一下,可喉嚨卻似被堵住一樣,最後還是幹巴巴的回了句:
“是。”
有時候我真痛恨自己這張嘴,從來都只會哪傷人刺哪。
回到自己屋裏喝了口茶,想想父親說這話的前後反應,我忽然回過味來,怎麽,莫非他老人家早知道陛下的龍陽之好所以提醒我要多加小心嗎?
這麽一想我就根被針紮了一樣坐了起來,開什麽玩笑,老子又不是哪家的下賤優伶,更沒這方面的興趣,哪怕是皇上呢。
若這麽想,這忽然而來的封賞就說得通了,我在屋裏急轉幾圈,定了定神。
應該多慮了,畢竟我是定安侯嫡子,當今執政也不糊塗,不至于鬧出這等醜事,讓我接管禁軍多半也是因為父親的緣故,畢竟衛家只有兩個嫡子,總不能讓世子進宮吧。
在屋裏一直呆坐到丫鬟上燈了,還是芸媽媽過來推我:
“小少爺,您還不用膳,今晚可多半有的忙活呢。”
“媽媽你看着收拾吧,反正侯爵府這麽近我每日都可回來。”我尋丫鬟幫我換了身衣服,丢下這句話就去了麝雲坊。
“這不是衛二公子麽,”老鸨見是我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有日子沒來,珊娘可盼得您緊。”
得知蓮珊今晚沒接客我松了口氣,和老鸨随口說笑兩句,我直徑去了樓上雅間等着。
“你這頭牌今兒居然沒客,真少見。”見蓮珊抱了琴姍姍前來我忍不住開起玩笑。
“看爺說的,今兒是爺的生日,就算爺不給面子沖着平素的情義奴家也該等着您。”
“哈哈,話說的這麽客氣,怎麽聽着像在罵我。”我把琴挪開,一頭倒在蓮珊的懷裏,随即雙手抱住她的纖腰。她懷裏有我熟悉的芬芳,很溫暖,我不由閉上了眼睛。
“今兒是怎麽了,像個孩子一樣。”蓮珊摸着我的頭發柔聲問道。
“沒什麽,尋了個差事,明兒就要去,怕是一時半會見不到了。”
“那有什麽,蓮珊總在這裏等着的。”
蓮珊是我第一個女人,也許因為這個關系,她對我來說總是不同。明知青樓女子無真心,更何況是她這樣的頭牌,不知同樣的話每天要對不同的男人說多少遍,可我樂于當她只對我一人是特別的,花錢買來的又如何,至少交易夠公平。
“淩風,你到底尋了個什麽差事呢?”我在她懷裏快睡着的時候忽然聽到這句。
“禁衛軍副統領。”
“啊?副統領不是孫大人麽?”
“現在加了我就有兩個副統領了。”
蓮珊沒再問下去。她真是個聰明的女人。
“蓮珊,我要是贖你,你願不願意。”我坐起來半開玩笑的問她。
她看着我,眼神平靜中又有憐愛。
“願意。”
“你答得真痛快,也不問問真假。”
“不論真假,只要淩風問我,我都會這麽回答。”
“贖了你,可不是去侯爵府當二少奶奶。”
“我知道。”
“那要是,我去戍北當個普通的騎兵,你還願不願意?要不要一起去那個一眼望過只有黃沙,半年都在挨渴的地方?”
“好。”
她毫不遲疑的看着我的眼睛回答,見我愣住,不由笑笑伸出手指撫摸我的嘴唇。
“看,我願意,你倒不情願了。淩風,我有沒有說過,你長了這麽副模樣,卻偏偏是個冷心人,生來就是折磨別人的。”
我無言以對,半響只得說:
“大冬天的,渾身都凍僵透了,這時再給我杯熱茶,拿在手裏也只覺得紮得疼,還是算了吧。”
站起來,我沒再看她。
“你年紀也不小了,遇到真心待你的就嫁了吧,是不是喜歡又有什麽重要的呢,我得空再來聽你彈琴。”
路上吹着冷風往回走,心裏有些木然,卻也并沒有太難受,看來蓮珊說的還真沒錯。
“杜衡兄,這麽晚了一個人在外溜達,萬一遇上浪蕩子可怎麽辦?”故意拖着長調的聲音,一聽就頭疼。
“仁淵,你喝酒喝到現在,也不怕回去跪祠堂。”
楚仁淵是兵部尚書楚大人之子,他的祖母是文華公主,好歹也算皇親國戚。他本人卻有些不大正經,愛玩成性,我第一次去了勾欄還是他領着的。雖說比我大了兩歲,平時也不怎麽擺架子,只要不涉及男女之事還是頗靠得住的。
“下午約了他們幾個去你府上找你來着,好歹你今天生日,也算哥們幾個的一片心意,誰知你竟然進宮了。”
“來家做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過是打着我給我過生日的名號來找我爹罷了,與我有什麽相幹。”
“啧,我就真看不過定安侯那偏心眼勁,好歹你也是嫡次子,萬一你哥有個三長兩短
爵位……”
“我爹就是縱火燒了定安侯府也不會便宜我當世子的。”我沒好氣的打斷他,“估計還會讓我去九泉之下把我大哥找回來,你就別咒我了。”
“好了好了,別想那麽多了,有我在你能混次到那裏,不過你今天是為何事進宮?”
我簡單說了一下,因着自小相識的情分,連宮女那段對話也沒省略,沒想到楚仁淵原本笑嘻嘻的臉聽着聽着就嚴肅了起來。
“淩風,你要不要想個辦法推脫了這差事。”他聽完後當即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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