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窗下日光

作者有話要說: 啧,這幾日終于得閑了,可以放開手腳好好虐兩位主角

我胸口一陣氣悶,猛的推開他。

“呦,這就嫌了。”仁淵往後退了一步,一幅意料之中的樣子。

“給你句忠告,皇上是什麽身份,你又是什麽身份,要真沒那份心思就離兩儀殿遠着點。”

忽然來這麽一出,本想張口罵他,卻見他肅了神色說的這句話,不由也是停了停。罷了,仁淵本就是個做事随意的人,想到一出是一出,也是我今日問法太反常了。

摔簾子去了外間的套房,躺在床上卻是生出一絲安心。

剛才仁淵靠近的時候,我只覺得不舒服,卻并未半分暧昧的感覺。

看來是崇元帝的身份擺在那才讓我之前如此異樣,皇上忽然做出那種事,除了驚駭還會有什麽,難免腦子糊塗。啐,少見識罷了。

第二日進宮後魏光澈果然檢查我武功的進展,五日所學不多,我比劃幾下也就夠了。

“不錯,看來這武功倒是對你路子。”魏光澈看了兩眼接着低頭看折子,手上拿着成窯的杯子送到嘴邊呷了一口。

他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我真是不明白他為何日日不是不是大紅就是大紫。

“謝皇上。”我跪下謝恩。

“是了,這武功要使劍才順手。”他将折子丢在一旁。

“告訴太後朕今日去與她老人家一同用晚膳,還有,把上月柔戎國進貢的劍拿過來。

小太監領命匆忙趕去,不一會兒呈了一口黑鐵沉沉的匣子。魏光澈打開那匣子,從裏面拿出一把長劍。

好歹定安侯府也是武将世家,名兵利器多少都有點數,可這把劍,卻讓我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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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劍鞘是霧色的灰,看着不似一般的精鐵。劍柄上牢牢纏了一條血紅色的綢緞,緞尾流水般垂至劍身中部,待魏光澈拔出劍來我方知道為何要綁紅綢了。

那劍是半透明的茜紅色,似夕陽全然下落那一刻的光芒,通透熱烈中又有鋒然的氣息。

劍身靠上刻了一個龍飛鳳舞的字——風。

“這劍倒是襯你這樣的少年人,拿去吧。”魏光澈微微一笑,那笑意似在眼中綻放一般,似乎真心的歡喜,我的臉轟一下就紅了。

跪下接過劍,剛想說什麽,忽見王公公匆匆過來低聲禀告:

“皇上,皇後娘娘求見。”

魏光澈臉上的笑意似被吹滅一般,淡然了表情。

“容她進來,你去叫玉熏也來。”

見王公公去傳話,他又對我說:

“到屏風後面去。”

我拿着劍有些莫名其妙,但皇上這麽說我也不敢違逆,只得躲到屏風後面。

說起來,我一個禁衛軍副統領為什麽要這般偷偷摸摸的?

站在屏風後面不由起了層冷汗,要是皇後進來屏風倒了,見我拿了把劍站在這裏九成要當我做刺客就地立誅吧。

“臣妾參見皇上。”一把柔和女色傳了過來。

我忍不住透過空隙去看,原配襄涼皇後三年前病逝後魏光澈就将鄭貴妃,中書舍人鄭大人的女兒扶正為皇後。鄭大人是個老學究,家宴時我也見過他,不知為何他看我最是不順眼,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也沒好到哪裏去——禿頂糟老頭子。

不過鄭皇後長得甚至端莊,确有母儀天下的風範,膚色白膩眼波柔和。

“皇後可有事?”

“臣妾聽聞陛下這幾日都吃住在上書房,想來必是政務辛苦,特意做了些清爽的吃食帶來。”

“哦,難為皇後有心。”魏光澈這口氣一聽就是不感興趣。

“陛下固然英明,可太後的意思也還是請陛下多保重身子。”

“朕知道了。”

這麽幹巴巴的對話,真難為皇後還能面帶笑容的接下去。

算是明白每次我說“臣死罪”時魏光澈為何做出那副表情了,跟皇後娘娘相比之下我那告罪根本就單調得有挑釁的意思。

“皇上得閑了,也去後宮走走,即使臣妾年老色衰,還有夏婕妤她們幾個。便是皇上都不喜歡,太後說了今年怎麽也要再選人進來,到時定給皇上挑些可心人兒。”

“羌無并不似中原地大物博,”魏光澈似乎不高興了,“選秀勞民傷財能罷則罷了,你得空也勸勸太後。”

“太後也是擔心皇家子嗣。”

“不是有了皇長子嗎,行了,你要沒什麽說的就先退下吧。”

“陛下,”皇後跪了下來,“臣妾雖愚鈍,也知要仿班婕妤,為了陛下臣妾一死又何妨。”

“你想說什麽?”

“請陛下多放些心思在後宮,先帝常說,後宮安才好治天下,陛下只得一子,更兼如今只親近趙玉熏一人,于國無益,于民有傷。”

“放肆!”魏光澈啪的将手中的茶杯慣在地上。周圍的人吓得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皇後絲毫不動搖,“明知會遭陛下厭棄,有些話臣妾還是不能不說,陛下專寵趙玉熏已鬧得人盡皆知,太後心中着急只是不知該如何勸解,臣妾鬥膽問陛下一句,修身治國齊天下,陛下當年對臣妾說的這句話已然不作數了嗎?”

“你少拿太後做筏子,”魏光澈冷笑道,“太後已經準了的事情何須你一介婦人來質問朕,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若只趙玉熏一人臣妾今日也不會在此冒犯天尊。”

“想說什麽給朕一次痛痛快快說清楚!”

“太後今日忽然聽聞定安侯次子被陛下拔擢在宮中當差,當即就生了大氣,讓臣妾親來勸陛下,此人不可留。”

說起來我根本沒見過太後,怎麽她倒當我如眼中釘一般。

“青年才俊正當為國效力,有何不可留。”

“定安侯府衛二公子衛淩風的相貌妖治有傷體統,整個京城裏都傳的沸沸揚揚,皇上眼下重用他怕是……”

“啓禀陛下,趙大人求見。”

皇後聽到趙大人三個字臉色一白。

“讓他進來。”

“陛下……”

“夠了!即便是太後的意思你也該明白自己眼下應做的是什麽,朕乃一國之君,做事何須你致琢,便是提拔定安侯次子也有自己的道理,難道朕做什麽還要跟皇後一一解釋才行嗎!”

“臣趙玉熏參加陛下。”

皇上剛發完脾氣,看到那趙玉熏臉色卻好了很多。

“行了,跪安吧,朕現在是看到皇後就頭疼,玉熏,你到朕身邊來看看這濯亭圖。”

趙玉熏站到了皇上旁邊,兩人頭越靠越近,魏光澈還輕拍了他的手背兩下。

皇後見狀嘴唇抿的緊緊的,卻還是跪安離了內殿。

奇怪的是,我看着魏光澈和趙玉熏談笑晏晏的樣子也覺得氣悶。

兩個大男人湊那麽近,沒得讓人反胃。

“出來吧。”

只顧在心中腹诽,魏光澈說完半天後我才想到這是在跟我說話,忙從屏風後面繞出來,趙玉熏吓了一大跳。

“衛,衛副統怎可攜兵器進內殿。”他低眉順眼的惶恐看向魏光澈,“陛下,您看……”

“這是朕賞的,”待皇後的身影消失後,魏光澈忽然一掃剛才那親密的語氣,聲調又變得波瀾不驚了。

“你回去吧,朕還有事,淩風在這裏的事情也別對人說。”

趙玉熏愣了愣,看我的表情也變了。他原本就跟女人一個樣,陰鹜的表情看起來就更像毒心婦人了。

這種不男不女的,心裏大概都不正常得緊,被他這麽看着就跟被螞蟻咬了一口,啧,真晦氣。

“那臣晚些再來請陛下安。”

“朕若想見自然會找人傳你,下去吧。”魏光澈倒是一臉面色坦蕩。

等趙玉熏離開後,我也半跪告安了。

“臣這就回去好生擦拭陛下賜臣的……”

“誰許你走的。”魏光澈拿起筆,開始寫什麽東西。

我幹脆不說話了,又想謀個前途,又怕中了他的道,真心累得緊。

“身體最近怎麽樣了,要不要傳太醫來看看。”

“臣并無大礙。”

這時王公公又進來說:

“陛下,胡容華着人送了沉落湘花茶來。”

“胡鬧,朕什麽時候喝過這個了。”魏光澈擲下筆,看了我一眼。“拿去給衛副統領。”

王公公轉身将一個小巧玲珑的茶盞奉給我。

那茶碗倒是湘竹釉色,問題是我現在只覺得自己一靠近魏光澈就成了傻子,更不要說揣摩上意了。

看着我接過茶碗,魏光澈又道:

“蘭夫人生前最愛這茶,想必你也喜歡。”

他這麽忽然的提到母親,我有些措手不及。我對母親的一切記憶全部來自于外人零星的描述,得到的信息也不外乎是些風華絕代之類的泛泛而談。

在衛府,蘭夫人是一個禁忌,雖然父親對母親一往情深,可再不許人随意提起。我也只在一副畫軸中見過她。

在那幅畫中,她并不似一般的閨秀在花園或者閨房裏,而是在江中一艘畫舫之上。江風吹得她裙帶飄蕩若淩波仙子,嘴角梨渦微現,似有無限幸福。

我把那樣的人從世上抹殺,也難怪父親恨煞了我。

輕嘗一口,這茶口感初入時清奇,随即又沉蕩入底,最後只餘一縷淡淡甘香。

“陛下對我的母親還有印象?”

魏光澈點了點頭。

“朕九歲那年蘭夫人曾進宮給太後請安,因此見過一次,那時她已經身懷六甲,回去就早産生下了你。”魏光澈看着我,眸色沉沉。“那時朕只是個孩童,可也覺得蘭夫人美得驚人,似乎連她站立的地方也會有着百花盛開的明媚,那一日她喝的就是這茶。”

他似乎有些晃神。

“明明是如此相似的臉,你和蘭夫人的給朕的感覺卻這等迥異。你母親是如寒冬之後春光初降般柔熙的美人,而你……”

他又笑了。

“你這一臉桀骜不馴的樣子,倒像是起風時沙沙做響的森森竹林。”

“臣與母親,本就不是一人。”

“還是你這樣好些,”魏光澈不知為何嘆息一聲。

“蘭夫人,到底完美太過,有傷天地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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