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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三點半,日本有松溫泉門口 ,一對叔侄互相磨打着茬兒,唇槍舌戰外加威逼利誘。
“溫叔叔,您就不要送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保證以最快的速度回酒店。”
年輕人眉毛一挑,壞笑着。嘴上功夫沒少用,說着還手腳并用,推着中年男子往階上送去,男子被他推着前進,無可奈何的搖頭,回過頭來叮囑道:
“哎,路上可別貪玩兒啊,時間也不早了,徑直回酒店,兩個小時後我會給酒店打電話,沒聽到你的聲音,嗯。”
作勢要揮手上頭。男孩反應極溜,一個漂亮的轉身,輕松躲過即将敲上的栗頭。
“好了,好了,我回去,你也別推了,這是在山裏,不比得街市,晚上不安全,還是早點回去…”
“…嗯,我知道了。”
沖他爽朗一笑,潔白整齊的牙齒露出來,籠着柔和的青天光線,朝氣蓬勃的臉上風華正茂。溫泊寵溺的看着他。
“真拿你沒轍。”
眼前的年輕人,褪去了孩童時代的稚氣,已然一表人才,清秀俊朗,挺拔潇灑的身姿,舉手投足間流露的随和謙虛,讓人親近卻無法輕視,溫文如蘭,如新生的竹,昂揚向上,堅毅筆直。尤其是那雙烏黑清澈的眼睛,熱切而欣喜的注視着一切,仿佛世界在他那裏就是一個色彩斑斓的花園,雜質醜陋的東西過濾在那雙瞳仁下,剩下都是純質的美好。有時他會擔心,這個孩子,會有怎樣的未來,在這個人心難測的世上。
“那溫叔叔,我先走了。”
“回去小心點,代我向你父母問候。”
看着年輕人略顯清瘦的身影被蔥蔥的綠葉遮得看不見,中年男子拾了步子,朝堂子裏間走去。展辰走了一段路,覺得他應該看不見自己了,适才放緩步伐,找棵粗壯的大樹靠下,潺潺的流水聲,被風帶着飄進耳裏。突然心血來潮,尋着水聲找去,在廣袤的森林裏穿梭,前面有未知的美景在吸引,讓他有種冒險的躍躍欲試感,心急的想尋去。
近了,就是這裏了。水聲越來越近,他氣喘籲籲的來到這裏,扶着一棵樹順氣,擡眼看去,眼前氣勢壯觀的景色瞬間奪去他的眼球:一叢炫白的瀑布從上宣洩而下,咆哮着如一條銀色的蛟龍,水流傾瀉,砸在下面的池子裏,激起碎滴成層的浪花,而後偃旗息鼓般流進小溪,四周綠色蔥郁,幾片繁花點綴其間,渾然天成的自然畫軸鋪展在他面前,他就着順氣的那棵樹倚勢坐下來,看了會兒景致,聽着耳邊傳入的水聲,困頓的眨巴了眼皮,漸漸沉入夢鄉。
另一個人,隐沒在草叢裏,他在年輕人闖入這裏之前正躲在樹叢後喘氣休息,檢查傷勢。身體其他地方輕重傷不論,主要傷在大腿外側,已簡單包紮過,仍然血流如注,銀色子彈嵌在肉裏,不能取,傷勢惡劣,他還想再逃一段路,或許會見到人,然後得救。
但是,當他看到眼前年輕人時,眼裏燃着狡黠的虛火,似豹子尋得了獵物。或許,會贏。只要追他的人看到這個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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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身邊有人走動。展辰睡醒了,水流傾瀉聲依然清晰可聞,第一瞬間,他竟沒反應過來身在何處,直看到有人趔趄着吃力朝他走來,在他身旁艱難坐下,他才從睡醒的懵意中回過神來。轉頭看向來人,又愣了半秒,打量這人:上身着一件白色寸衣,但原來布料的白已所見無幾,大面積被樹葉的綠漿遮代,左膀整個沾滿泥土,其他地方也零星沾着些泥,黑色西褲有一條褲管被打濕,貼在腿上,分不清是什麽液體,但比黑色更深的暈染開來。
明朗立體的五官,琥珀色的眼睛在綠葉陰影中璀璨閃光,臉上也有些綠漿,蒼白如紙,微張着嘴喘氣,很帥氣的一個混血兒。
“你受傷了?”
想到他可能聽不懂漢語,又用英語問了一遍。雖然搞不清狀況,但此人此狼狽景況,常人都能看出,他身受重傷,只是沒想到,在這深山野景前竟遇到這等稀罕狀況,還是忍不住确認了一句。
來人看着他的眼睛,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迷人的琥珀色瞳仁裏似乎醞釀了什麽,讓人捉摸不透。他擡頭望了望天,突然眸光晶亮,嘴角浮起一抹陰險的笑。
“還死不了,不過,再在這裏待下去,就說不定了。”
潤朗流利的漢語,夾着些疲倦,說話時眉宇間的淡然理性和散發出的狼豹狂氣讓展辰微微吃驚。
“哦,那個…..你,我看你傷得不輕,既然遇見,就送你下山吧。”
展辰站起身,半傾前伸出手,一把江湖好漢該出手時就出手的豪邁氣概。Eisen看着眼前這個單純朝氣的年輕人,幹淨純粹的黑色瞳仁裏映出自己的臉,仿佛一面平鏡,不帶任何污濁照着世人,即使參照物本身已破落褴褛,但在他面前,醜态畢露的只是自己,于他而言,仍然純白無畏。
殺意在他眼裏翻騰,他恨這雙眼,曾經在另一個人眼裏看到同樣的眼神,她奪走了他的人,但現在,還不能殺。封凡,你這輩子注定與我糾纏。強壓制湧上來的殺意,他伸手搭上展辰的肩,在他的攙扶下站起來。
來時過來的路已分辨不出方向,展辰太過心急闖入這裏,忘了沿路留下記號返回,只得找路草被踩踏得明顯的地方,努力回憶沿途景致,摸索着找下山的路。一路上兩人沒說幾句話,展辰怕攙着的這個人堅持不到下山,偶爾說幾句天氣花草以轉移他的注意力,始終都沒問他為何會在這裏,如何受的傷。
“你沒什麽要問的?”
“如果你想說了,自然會說。”
Eisen沒有正面回答他,看了他一眼,慢慢說道:
“離這裏大概30公裏,一座矮山的洞穴裏,正在進行一樁黑市交易。”
Eisen說完停頓一下,表情嚴肅凝重,帶着看似懼怕又極力壓抑掩藏的神色繼續敘述他的經歷。
“我本是到山裏的背包游客,在這裏已經轉了兩天,到那座山前,看見有人端着槍在山口巡邏,想扯腿走人,哪知剛一轉身,身後“嗖”的一聲,射來一顆子彈擊中我的大腿,劇烈的疼痛使我站立不穩,當即跪了下來,看他們持槍的姿勢和裝束,一定是些常年在槍口上舔血的道上的人,殺我一個常人,不費吹灰之力……”
說到這裏,由于傷勢,他胸口起伏,有點氣喘,頗停了一些時候,轉頭看展辰的表情,後者正垂頭看路,神色自若,微索着眉頭,仿佛正在判斷這人話中的可信度,感覺到正在看他,也側頭與他對視,此時那雙眼睛裏滿是探究和疑問。
“接下來,你逃了出來,然後遇到了我。”
“我站起來,眼前一黑,滾進了旁邊的草木叢裏,躲過了上來擊殺我的人,渾身被枯枝草皮刮傷,大腿中槍,我失去行動力,只得暫時躲在那裏,處理傷口,簡單止血,這時對面洞口,出來一個看似領頭的人物,做了一個格殺的手勢。”
“……”
“扔掉身上所有東西,只留了一些水和能證明我身份的東西帶走,在逃跑途中,摔了幾次,那些東西也不知道落在了什麽地方。”
“後來就遇到了你,本以為會命喪于此,逃不掉就和他們硬拼,拽上一條命,也算一命抵一命,但是現在把你也卷進來,若是被他們找到,你也免不了受連累。”
他用手捂着傷處,拿眼斜睨展辰,看他的反應。是的,這局他可能會贏,目前的形勢于他有利,槍傷是最有力的的證明,如不及時下山救治,他會因失血過多而死,人之将死,其言也真,沒理由騙他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況且,剛才那番話足以讓任何一個陌生人相信,此時他們已是一條船上的難民,依勢所生的同伴意識會親近兩人的距離,這樣,取得對方的信任就拓手可得。
展辰看着他,突然笑了起來,真摯而單純的眼神又重回到了他的眼裏,夕陽的火紅照在他俊秀的笑臉上,格外迷人。
“那為了不連累我,我先走就行了,反正他們還沒追上來,又不知道你跟我說過這事,就當我這人不存在過,你別抖出我來就成,也算我扶了你這麽長段路的報答,這裏離下山也不遠了,是否能活命,就看你運氣,再見。”
說完,抽離扶住Eisen的力量,拔腿就要走人。Eisen失去倚靠,強撐着站定,見展辰絕決欲去,伸手把他拉住,語氣裏已帶着怒意。
“你想丢下我?”
衣袖裏露出刀刃,只要展辰走,馬上殺了他。他必須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獲取這個人的信任,封凡見了他會想要他,可是這個人現在要離開,那麽這個計劃落空,沒有理由再留他活命。
展辰頓了一下,收住腳步,回過身來看面前這個即将瘸腿的人。
穿着高等面料西服襯衣,而不是休閑常服來森林旅游的人;故作鎮定敘說卻時刻打量他,眼神飄忽的人;被歹匪從身後掃射卻中槍在大腿外側的人;滿口謊話卻連篇累牍講得真有其事的人,怎麽看,怎麽覺得可疑,于是,他憤然走了,沒想到,此人果然着急,露出破綻。
Eisen見他留下,繃緊的玄松了,面上卻不露痕跡,收起眼裏的殺氣,盤旋着接下來的話。
沒等得他開口,周圍已稀疏發出腳步踏枯葉的聲響,看來,他追上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人新文,頭兩天會保持雙更,時間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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