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預言與制鹽

什麽叫做“形勢比人強”,說的就是現在這種情況。

魚人們的主戰場在海洋當中，面對身處水中的魚人，就算強如獸人們也無可奈何，即便他們中的一部分會游泳，堅持的時間也比不過能在水下呼吸的魚人；而相反，到了陸地上，魚人們的優勢蕩然無存，而他們比之獸人們差得多的體力就成了最大的劣勢。

現在魚人首領為了抓捕卡特裏二人，帶着其他魚人上了岸，在這種情況下被克魯紮等有翼蛇族人圍攻，結局顯而易見。盡管氣不過,魚人首領能選擇的只有投降一途。他臉色灰敗的看着有翼蛇族的那些人,道：“看樣子獸人是真的想要撕毀我們之間維持百年的約定了。你們當初可是對着獸神發過誓的，絕不會以暴力手段逼迫我們，現在這算什麽？！”

豈料克魯紮竟搖了搖手指：“新首領，我想你誤會了！獸神在上，既然當初我們以獸神之名立誓，雙方以公平真實為契互換所需，自然不會違約。但現在，偉大的獸神給了我們新的指引，鹽是自然界賜予我們所有生物的寶貴財富，而并不是你們魚人所特有的，我想，你們會願意解釋一下，關于‘鹽冰’的事情。”

聞言，魚人首領瞳孔一縮，他驚疑不定地看着克魯紮，心中不經意想起上任首領曾對他提起過的上古預言：

【……鹽冰的謊言不可能持續，總會有那麽一天，獸人之中會出現質疑者，他是獸人們的王，會帶領獸人進入新紀元。而我們魚人，将面臨兩難的選擇。】

他想，也許魚人的預言之中，那個“獸人們的王“已經出現了。

思及此，魚人首領看向克魯紮的目光不由得添了幾分複雜的尊敬，他微微彎下腰，用魚人族的禮節表達出自己的善意與敬意，道：“我沒有權力跟你們談這個。獸人要是真有誠意的話，我願意帶你們去見吾王。”

“這樣最好。”克魯紮滿意地點點頭，目光轉向旁邊打了半天醬油的兄弟二人，道，“幼崽們，離開這裏吧！剩下的事情不是你們能夠參與的了。”說完随意擺擺手，從始至終，他都沒将面前這兩個尚未成年的幼崽放在眼裏。

那副态度很讓人讨厭，但是很顯然，對方有這個實力說這番話。卡特裏握着肖祢的手微微一緊，他很讨厭這種居于下風被人蔑視的感覺。有那麽一瞬，他幾乎想要做出點什麽來擺脫這種劣勢。然而最終多年養成的理智克制了這種沖動，他拉着兀自僵硬的肖祢對着克魯紮點了點頭，轉身向着獸人們聚居的石屋走去。

這裏發生的一切，他必須立刻告知給坎貝拉，因為他們兩個人之前的冒失，以及剛剛有翼蛇族的舉動，也許會對他們這次換鹽之行産生什麽不好的影響。

兩人才走出那片海域，就看到坎貝拉站在不遠處的石頭上，居高臨下的盯着他們，一張本就冷硬的臉此時看起來格外冰冷。兩人心虛的靠過去，卡特裏更是難得尊敬地叫了句“師父”，得到對方一聲不爽地冷哼：“回去再說！”

——很顯然，那邊海域所發生的事情，坎貝拉已經觀望的j□j不離十了。

見狀，兩小灰溜溜地跟在坎貝拉身後走向他們落腳的石屋。才走進樹林，三人就發現原本應該留在屋中的四人都站在入口處，看到他們時明顯松了口氣。

“看吧！我就說他們肯定不會有事的。你們還非要出來看看！”比利樂颠颠地跑過來，“老大你也是，卡特裏他們馬上就要成年了，不用這麽護犢子吧？”

坎貝拉看都不看他一眼，徑自走向石屋所在的方向。比利碰了一鼻子灰，不由得讪讪然捏了捏自己的鼻尖，跟在後頭向着卡特裏擠眉弄眼：怎麽回事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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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裏有苦說不出，搖了搖頭道：“別問了，總之……”

“還不趕緊滾進來！”屋中忽然傳來坎貝拉冷冷的聲音，卡特裏跟肖祢苦着臉對視一眼，而後低着頭進了屋。其他幾人不明所以，但坎貝拉既然沒說讓他們留在外面，幹脆一個個都擠進了屋。

坎貝拉此時正坐在火堆邊上，擡手撈起架子上一塊串着肉的木棍，那塊肉向着火的一面已經焦了，他瞥了眼跟進門的比利，後者心虛的接過來，三口兩口解決掉了烤焦了的肉，而後重新穿了一塊：“那個，烤好的就剩下這一個了，我重烤，重烤！”

坎貝拉無奈的搖了搖頭，一個兩個都不靠譜！尤其是眼前這個——他擡眼瞪了卡特裏一眼，目光掃過一直沉默不語的肖祢：“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離開了人群，肖祢僵硬的症狀終于有所緩解，聽到坎貝拉的詢問後便一五一十将他們先前所作所為盡數講了出來，從兩人對“鹽冰”的懷疑，到後來魚人與有翼蛇族相繼出現，巨細無靡。期間其他獸人們包括坎貝拉都十分吃驚，尤其在聽到肖祢說他會制鹽的時候。不過沒有一個人打斷他的講述，一直到他講完，坎貝拉才驚疑不定的道：

“你說你會制鹽？”

肖祢點了點頭。

“真的？”古羅等人也深知此事的重要性，紛紛發出詢問。肖祢也不解釋，拎起自己手中仍裝滿海水的竹筒——之前和魚人對峙的時候，他全身僵硬之下徹底忘了這回事，陰差陽錯之下竟将竹筒裏的海水帶回來了。至于卡特裏那個竹筒裏的水，早在之前戒備的時候灑了個一幹二淨。

“這是我剛才裝的海水，現在可以試試。”

聞言獸人們呼啦啦散了開來，留下肖祢自己一個人操作，就連烤肉的比利都拎着半生不熟的肉湊到旁邊，生怕漏掉一點細節。

肖祢走到石鍋石竈旁邊，先将火堆裏的木柴挪了一些過去，點燃後将竹筒裏的海水盡數倒入石鍋，而後蹲□往爐竈裏添了更多的木柴。

很快，鍋竈裏的火苗燒了起來，鍋裏的水也開始逐漸加溫，從細小的氣泡出現在鍋底，到水面逐漸沸騰，衆人目不轉睛地盯着這一幕，拉爾忍不住問道：“這樣就行了？”不需要做其他什麽事嗎？比如加一些很神奇的東西，或者做些其他的處理什麽的……

“如果要做出純淨的鹽，确實需要做點處理，但是所謂的‘鹽冰’麽……”肖祢輕笑了一聲，獸人們一直在吃的只是粗鹽罷了。粗鹽提純對他來說有點麻煩，但單純制作粗鹽還是沒問題的。

此時鍋裏的海水已經開始沸騰，随着水蒸汽由少變多，他想要的變化出現了。

“看！鍋底有東西！”比利第一個喊出聲，而古羅更是揉了揉眼睛，磕磕巴巴道：“那個……我記得石鍋之前是刷幹淨的，不是渣子吧？之前明明什麽都沒有，只有水的！”

事實證明他們誰都沒有眼花，海水蒸發的越來越快，鍋底析出的顆粒也随之越來越多。直到海水蒸發了大半，肖祢開始撤火。過高的溫度會導致其他變化，現在僅僅鍋底的餘溫已經夠了。

一竹筒海水，析出的鹽顆粒并不多，大約也就在鍋底凝結成一小撮，畢竟原材料有限。然而這足以說明了鹽的确是從海水中制造出來的，獸人們面面相觑，聯想到村落中流傳許久的、魚人所謂的“鹽冰”的說法，終于明白這麽多年他們一直都在被魚人愚弄。

“那幫該曬成魚幹的混蛋！”蔔力低咒了一聲，很是惱火。他們一年又一年為了取鹽，在寒冷的冬天翻山越嶺，費勁千辛萬苦才來到海邊，但他們用積攢了一年的獸牙換取的食鹽，原來只是海水蒸發後就能得到的東西！這種心理落差不是一般人能夠接受的，為了這個，他們一代又一代人吃了多少苦頭！

“難怪那群有翼蛇們會如此反應，想必他們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坎貝拉想到那群氣勢洶洶的有翼蛇族人，終于理解了魚人在面對他們時為何如此弱勢。他看向堆在屋角的獸牙，心中油然浮現出幾分躁狂：那些混蛋的魚

人！

“大家先鎮定！”看到衆人面色都不太好，肖祢急忙道：“雖然我知道制鹽的方法，但是你們都看到了，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肖祢說着，伸手撚起鍋底的鹽粒，“一竹筒的水燒幹之後，只有這麽點鹽粒，這點鹽甚至勉強才夠我們做一道菜的，而且這種方法做出的鹽也很粗糙。大量制鹽用這種方法顯然不可行。”

他這麽一說，其他獸人們也反應過來。是啊！只是蒸發這麽一點海水，就需要燒半天的火。若是水再多一些，要燒制他們一個獸人一年所需的鹽分，需要的木柴就更多；若是一個村落或者部落所需的鹽分……他們仿佛看到無數的木材就此燃盡，對于獸人們來說，這種高消耗是絕對無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