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記憶片段五 皺巴巴的omega(二)

海勒木然走回自己的卧室,反鎖。

卧室裏整潔幹淨,床頭有一個書架,放着各種各樣的書籍,涉獵各個領域。

海勒抽出一本書,将手裏一直攥得緊緊的文書夾進了一本書裏。

怎麽會殺了他的父親?

不過幸好,他現在過上了幸福的生活,赫伯特會好好對他的吧。

那可是全國最受歡迎的alpha,溫柔,風趣,幽默,懂得omega的心。

海勒在書桌前坐了一會兒,發了很久的呆。

從書桌上的筆筒裏抽出一把黑金的瑞士軍刀,走進了浴室。

桑德拉在廚房裏準備着明天早上殿下可能會用到的餐具。

年輕的女傭準備時總會缺東少西或者是将餐具洗得不幹淨,所以桑德拉總會在睡前最後檢查一遍。

女傭問道:“桑德拉先生,殿下今晚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很久呢,平時殿下都會在書房的,今晚都沒有要茶。”

桑德拉将餐具放整齊:“你們不要想那麽多,殿下今天累了,早點休息,愛普莉,你為什麽總是只放這把刀具,這把刀是抹蛋黃醬用的,是割不開牛肉的。下次要把那把刀一起放進去,知道嗎?”

桑德拉從旁邊的架子上取下了另一把銀色刀具。

“對不起桑德拉先生,我總是分不清楚這兩把刀。”

桑德拉在水龍頭下再沖洗了一遍刀具,提醒道:“你總有一天要學會如何去分辨這些東西細小的差別,細節決定王子殿下的生活品質。但是在此之前,若是覺得自己做不到,要告訴我,明白嗎?”

愛普莉縮縮腦袋:“我知道啦,桑德拉先生。”

桑德拉道:“我年紀大了,我退休以後,還需要你們照顧殿下的起居,一定要早些學會啊。”

愛普莉:“桑德拉先生,我一定會努力的……哎呀,您的手!”

桑德拉低頭,才發現自己用紙巾擦刀具時太用力,水化開了紙巾,刀直接在手指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滴滴答答落到了白色的地板上。

桑德拉忽然想起來,其實最早的時候,海勒殿下并沒有那麽不受omega們的歡迎。

海勒殿下不被omega們歡迎最早的原因,是因為二王子說,海勒殿下自殘。

二王子妃奧克塔薇爾殿下上學的時候其實是很喜歡海勒殿下的,好幾次追到寒葉之宮來說要當三王子妃。但是後來海勒殿下手腕上帶傷去了幾次學校後,奧克塔薇爾殿下也漸漸開始疏遠海勒殿下。

再加上海勒殿下平時話又少,不愛搭理人,更有有無良的報社專門拍攝海勒殿下走在岸邊的照片,說海勒殿下是“垮掉的王子”,将來長大以後繼承王位無望,畢竟海勒是一個“走在湖邊都想往裏跳”的“熱衷自殘的心理變态”。

從那以後,對海勒殿下的非議就再也沒有停過。

民衆對于海勒殿下這種印象,直到海勒殿下開始出征打仗并且屢戰屢勝才有所改觀。

但是還是有很多omega認為,像海勒殿下這樣有自殘史,又會打仗的alpha,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除了話少沒其他什麽問題,但是極有可能有暴力傾向,在婚後極有可能會成為一個家暴狂。

可是所有與海勒有接觸的人都知道,海勒待人接物一向極有禮貌,不管發生什麽從來不對人發脾氣,是全天底下最溫柔和善的人。

海勒不是沒有脾氣,海勒有脾氣,但是他有脾氣都是只對着自己發。

桑德拉想起來,海勒剛被救回來時,才剛剛八九歲的少年好幾次被發現在浴缸裏企圖自殺,被發現以後就撕心裂肺地哭,怎麽問都不肯說出實情。

這樣的事,在後來的幾年裏,只要海勒不開心了還有發生過好幾次,所以桑德拉一向都囑咐海勒的卧室門不要鎖,桑德拉也有海勒卧室門的鑰匙,一旦發生什麽,桑德拉能夠及時進去把海勒救起來。

桑德拉沒有兒子,沒有孫子,将所有的關愛都給了王子殿下,王子就像是他的兒子,他的孫子,他最親愛的家人。

慶幸的是,在這樣無微不至的照顧下,這樣的事,已經很久沒有發生了。

但是今天……

果然時隔太久了。

海勒殿下如今太強大了,他的名頭說出去,就已經足夠讓邊境蠢蠢欲動的一衆大小國家不寒而栗,海勒殿下早已是楓國最強大而不可戰勝的利刃——以至于強大到讓人早就忘記了,這個人還有脆弱的一面。

桑德拉顧不得手上的傷,放下刀就跌跌撞撞地沖出了廚房。

紅楓城堡。

諾亞在大理石地板上坐了一會兒,渾身發熱,但是覺得自己再這樣坐下去可能要拉肚子。

所以諾亞決定洗個澡。

反正自己也就一個人在房間裏,諾亞撐着牆壁站起來,撚了一杯桌上的果汁,打開浴室門就走了進去。

撲面而來一股帶着鐵鏽味血腥氣的水蒸氣。諾亞扶着門框擦了好久眼睛才看清楚,這個浴室好像比自己的浴室大了很多?

浴缸裏那個人水已經沒到了鼻尖,銀色的頭發,蒼白的臉頰上血跡斑斑,一雙眼睛緊緊閉着,在水汽裏微微顫抖,一副好像剛剛殺過人的樣子。

再一看那個浴缸,一缸的血。

諾亞睜大眼,果汁的高腳杯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後碎成一堆玻璃渣。

“海勒!”諾亞赤着腳跑了過去,中間地太滑還滑了一跤,但是沒管,沖過去把海勒拎着腦袋抱了起來。

人在水裏,還穿着衣服,重得不得了,若是平時的諾亞,估計能直接把人搬出來,但是今天諾亞在發情期,根本使不上力氣。

本來就已經哭了差不多一晚上了,這一下又急哭了。

一邊哭一邊扯着快要滑進水裏的海勒,一邊哭一邊說着意義不明的唠叨。

“海勒,你醒醒。”諾亞都快要抱不動了,心一橫,一起擠進去浴缸裏,把海勒抵在浴缸壁上,不讓他滑下去。

血水從浴缸裏漫出來,整個浴室地面就跟兇殺案現場似的。

諾亞一邊哭着一邊抵着海勒一邊用腳踩海勒胸口:“海勒你醒醒…………海勒你醒醒,只有你身上味道好聞……你不要死啊…………”

海勒一口血水吐出來,終于緩緩睜開了眼,從一開始迷茫到視線聚焦到湊到自己面前的諾亞。

“諾亞……”稀薄的血水順着海勒銀色的發絲流下來,将海勒的頭發染成淺紅色,海勒銀色的眼眸漸漸聚焦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諾亞的臉頰,又輕輕地摸了摸,然後在浴缸裏坐直了身體。

“諾亞,你怎麽在這裏?”

諾亞這才心思緩下來,然後才反應過來一個問題:我怎麽在海勒的浴室裏?

更要命的是,諾亞,一個發情期omega,泡在一個成年的健康alpha充滿信息素的血水裏!

諾亞完全不敢從血水了站起來,支支吾吾:“殿、殿下、我……”

海勒的眼眸溫和下來:“諾亞,叫我海勒吧。”

“沒有沒有、殿下、我……”

“沒事。”海勒湊過來聞了聞諾亞。

諾亞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一定是亂七八糟的。就不說一身半穿不脫的襯衫,一只褲腿在膝蓋上一只褲腿在膝蓋下的褲子,膝蓋上一團滲着血的擦傷,還有因為撞膝蓋鼓了個腫包的額頭……就說身上伊瑞絲古爾薇格赫伯特全都聞出來了的那個,不屬于赫伯特,不屬于海勒,不知道哪裏來的野alpha的信息素……

諾亞仰天咆哮:天地為證,我真的沒有亂搞啊,哪裏來的alpha信息素啊,我在王子殿下面前怎麽說得清啊啊啊啊!

諾亞捂着後頸往後躲了躲。

海勒湊近過來。

“标記了嗎?”海勒問。

諾亞怯怯地搖搖頭。

海勒問道:“你還在發情期沒有過去,我給你做暫時标記好嗎?”

諾亞條件反射地搖頭,但是很快反應過來,暫時标記能讓自己快速擺脫發情期煩惱的,這正是自己最需要的。

于是立馬獻出了自己的後頸。

海勒把諾亞抱過來,伸手摸着諾亞的後頸,一邊溫和地說着:“其實你的腺體不好找,但還是能找到的,只要循着信息素最濃的地方……”

一陣刺痛從後頸傳來,諾亞瞬間瞳孔放大,心跳飙升,渾身怕冷似的戰栗了一下。

海勒抱緊了諾亞,一下一下地撫摸着諾亞的脊背,就像是兩個在死亡的恐懼中抱成一團,相互撫慰,尋求安全感的孩童。

“我給你做暫時标記好嗎?”

……

夕陽西下的雪地裏。

“請您标記我好嗎?”

……

海勒溫和地說:“其實你的腺體不好找,但還是能找到的。”

古爾薇格搖晃着酒杯說,“他這妻子,身上alpha的味道,不是他赫伯特的,也不是海勒殿下之前留下的。”

赫伯特冷笑道:“你是不是還是忘不了海勒?海勒是你的春/藥嗎?看一眼就進入發情期。”

安布羅斯帶着笑意:“他……地位很高,未經允許,我可能不方便透露。”

諾亞的神志忽然清明,無數個細細小小的從未注意的異常從眼前閃過,拼湊出長久以來被自己忽略的真相。

最後落到,銀月之森裏紅發紅瞳的海勒說:“你身上有我的味道,你是我的人。”

……

赫伯特在修道院裏撒謊了,那天也是西沉的落日将世間萬物照耀的只剩下黑色的剪影。

他說:“非常感謝你,諾亞,戰場上的标記,我很高興你還記得。”

他有預謀而來,留下這樣一個謊言,可是在夕陽下,赫伯特的一頭紅發,看起來像是黑色的。

實際上,alpha只有一種可能會成為omega的春/藥,那就是這個alpha曾經标記或者暫時标記過這個omega。

那天在夕陽西下的雪地裏,紅色的落日将一片雪地連同海勒銀色的發絲染成紅色。

諾亞終于明白,那個在戰場上給自己留下暫時标記的alpha,是海勒。

作者有話要說:

諾亞:來啊,完全标記啊!

海勒:失血過多,标不動了。

諾亞:呵。只有犁壞的牛,沒有耕壞的地。

海勒:???

某天早晨。

諾亞:你走開!別過來!有多遠就離我多遠!啊啊啊!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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