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剛一跨進那冰洞,就覺得四周的冷氣好似将人團團包圍起來,呼出的熱氣都變成了冰渣子碎在地上,晶瑩剔透的冰洞壁中凍着些紅魚,一尾一尾,如同活着一般。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那冰洞看不見盡頭,若是陷阱,那恐怕要葬身在這暗河之中了。他側頭看了一眼計泯仇,臉色略微顯得蒼白,不過卻比先前好了些,之前也想過,将他獨自留在那裏,等到他探清楚虛實再來帶他走,不過後來又想,他獨自一人昏迷不醒,若是出了什麽意外……無可奈何的搖頭,索性帶上吧,要死就一起死了。

說到死,他卻有些眷念起來,若是徐月真的活着……他已經有些懷疑了,計泯仇總是在騙他,信不得。

計泯仇時醒時睡,昏昏沉沉,此刻被徐風扶着,卻又覺得安心幾分。朦胧之間,聽見遠處似乎隐約有水聲傳來。

徐風走了半步,又停下來,遲疑的轉頭往身後望去。

整個冰洞走在晃動,巨大的水聲從來時之路傳來,振聾發聩!

“果然是陷阱。”就聽見計泯仇輕聲道。

徐風驚懼之間,只是死死抓住計泯仇的手,抿着唇,眼神死死盯着來路。

“真好,我們可以一起死了。”

計泯仇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高興的事情,因而勾起唇來笑了笑,竟有幾分腼腆。

他的話語淹沒在咆哮而來的水浪中,徐風沒怎麽聽清,一股巨大的沖力迅猛地将兩個人沖倒,似乎水流正在灌入耳朵嘴巴,壓迫着整個身體,讓人痛苦不堪。

不能呼吸!不要呼吸!

徐風神智已經不那麽清明,只是死死抓住計泯仇的手,不能被水流沖散,絕對不能!

計泯仇感到徐風那手的力道,心中不知是竊喜還是憂傷,他猶豫了半響,依舊沒有反握過去,若是散了,便散了吧。

水流的沖擊,令人疼痛又頭暈眼花,似乎有不可抗拒的力量要将那相連的手給生拉硬扯開,不知被沖到了何方,只是不由得膽戰心驚。

渾渾噩噩地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只覺得身體被重重地摔在地上,骨頭都摔碎了似的,徐風最先反應過來,睜開眼睛,卻見四周光亮,樹木繁茂已經到了地面上,難道那暗河的水是這個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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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中求生,柳暗花明,禍兮福之所依。

徐風手已經麻木了,知覺過來,才慌忙去拉計泯仇,計泯仇整個手軟軟的,竟然是過分的拉扯導致脫臼,他唇色慘白,頭發濕漉漉地披在肩上,衣裳也濕透了,水浸濕,布料黏在身上,顯出消瘦的身材。

“計泯仇!”徐風攬住他的肩膀喊道。

計泯仇沒有醒過來,徐風一瞬間有些心驚肉條,擡起手指,卻不敢去試他的鼻息,微微發顫。

“計泯仇?”

徐風竟覺得莫名苦澀起來,不知道此事該笑還是該哭,只是木着臉,不知道作何反應。

“這是……”低低的聲音傳來,徐風瞧見他雙唇顫動,吐出幾個字來。

計泯仇恢複意識,卻覺徐風雙手将他抱得死緊,當即艱難的挑眉,笑,“你這麽緊張,我怕是要誤以為你喜歡我了。”

徐風聽到此處,料想此人大概已經恢複了元氣,只是握住他那只脫臼的手,一使勁兒給他接了回去,便松開手,背過臉去。

計泯仇活動了一下手腕,看着上面一圈手指印子,只是彎了彎唇角。

不遠處一個人影提着劍慢悠悠地走過來,等到走進了,才看出此人正是練飛琰。練飛琰提着劍,一身長衣上染着些血跡。

“練飛琰,你不是死了?”

練飛琰并不答話,恍若變了一個人似的,劍鋒一挑就橫在了計泯仇的脖頸上,徐風料不到他如此,連忙揮手卻要将他的劍挑開,只聽計泯仇冷道,“徐言葉還活着,我見着他了。”

練飛琰手一頓,沉默半響放下來,“徐言葉?”

計泯仇輕咳一聲,将暗器滑到手中,那本是玄鐵鬼紋爪,他随時都帶着不敢脫手,只是平日裏隐藏在袖口裏,不能叫人察覺出來。

練飛琰快步走過去,眼神一冷,怒道,“徐言葉是誰?”

計泯仇卻是搶先一步向他攻去,手中鐵爪劃破了練飛琰的手臂,練飛琰揮劍相向,只是一瞬便過了幾十招,練飛琰并不着急,只是揮劍同他切磋一般,計泯仇先前中了蛇毒,之後掉落懸崖,又被寒冷冰流沖擊,到了此時已然筋疲力盡,不多時就顯出弱勢來。

徐風苦于先前摔斷了一條腿,不能站立,只是見着練飛琰武功路數似乎與以往不同,才發覺此人只怕早就被換掉了,随即撿起地上的石子擊打在樹幹上,那人被分了神,徐風将內力灌注與劍,向練飛琰刺去。

練飛琰來不及閃避,被一劍刺在左肩上,眼神往這邊一望,便知道這二人具是身受重傷,只是待計泯仇力竭,輕輕巧巧地走過去,将劍插在地上,逮着計泯仇的衣領子,逼問,“徐言葉是什麽人?”

計泯仇偏頭咳出一口血來,笑,“你若是練飛琰,又怎能不知道練飛琰?”

“你猜得很對,我不是練飛琰。”

計泯仇道,“那也難怪,怕是你從中做鬼,引着衆人往那險地走?”

那人除了此,就不在多說一個字,只是一味道,“誰是徐言葉?”

計泯仇也不答話,只是反問,“只怕九逢緣與吳天道也是你殺的?”

那人伸手拽着他往那水潭邊走,“這水潭有多深,想必你也知道,你若是不說,我只好将你丢下去。”

計泯仇對他的威脅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道,“當日九逢緣被白虎叼走,卻沒有呼救驚起衆人,定然是你敲暈了他,送到虎口去的。”

那人扯着他的頭發,将他摁到了水潭裏,寒冷的水霎時之間漫過耳朵,森冷冷的浸到了皮膚裏,計泯仇只覺得喘不過氣來,眼前一黑,卻又被他拉起來,“你說是不說?”

計泯仇過了片刻,伸手将頭發上的水用手梳下來,仰頭道,“你還真是謹慎,至今也不透露半個字,不知道又是哪派的細作?”

那人神色不為所動,仿佛被人操控一般,只是逼問計泯仇徐言葉是誰,卻從不說多餘的廢話,叫人看不出破綻。

徐風自知這人警惕,便道偷襲無用,只有按兵不動,等待計泯仇将他激怒,惹他分神,然後一劍斃命。

“我猜猜,莫約是天山一門的人吧?難道你也喜歡你們那教主襲陌?”

計泯仇不過是随口說說,卻不想此人當真神色大變,手指一顫,劍尖發抖。

計泯仇知道自己說到了點子上,嬉笑着又補充道,“只可惜你們襲陌教主只喜歡前任教主罷了,你這種小喽啰怕是看不上的!”

那人一瞬間被戳中了痛處,手一揚,一耳光扇下去,計泯仇被打得臉一歪,他只是冷笑,手擦掉唇角血跡,惡狠狠道,“你一生一世都只能在這邊遠之地,永遠入不了你那教主的眼!”

那人咬了咬唇,直到唇裏滲出血跡,手中的劍揮出又放下。徐風不知計泯仇從何處看出來這人是天山一門門下,又如何得知他喜歡那教主,只是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當機立斷抽出綁在腿上的匕首,向他撲過去狠狠劃破了那人的喉嚨。

那人往後一望,來不及反應,卻見着他僵直倒下去,沒了聲息,那眼中似乎還泛着恨意難消。

兩人具是松了一口氣,計泯仇艱難從地上站起來,走過去從那人臉上撕下一張人皮面具,又從那人身上解下一塊玉佩,刻着一個“陌”字。

“若是他不這麽明目張膽,估計也不會死了。”計泯仇嗤笑一聲,無所謂道。

徐風将匕首上的血跡蹭幹,收起來重又綁在腿上,想要去撿自己的劍,計泯仇此時終于發現他行動頗有不便,右腿僵直無比,拖沓在地上。

“你腿怎麽了?”計泯仇站在原處,問道。

“斷了。”

計泯仇本想漠不關心,只是過了不肖片刻,臉上就繃不住了,三兩步走過去将地上的劍撿起來遞到了他手上,又拉着他坐到旁邊的石頭上,命令,“別動。”

然後又自顧自的撿了幾根樹枝來,從衣擺上撕了幾根布條過來綁到了徐風的腿上,固定起來,免得更加嚴重。徐風手中攥着劍,看見計泯仇不言不語,仔仔細細的包紮,頭發上的水還沒有幹,濕漉漉地披在肩上,臉上的手印子還沒有消去,蒼白的臉上便紅了一片,眉角上也有些擦破的痕跡。

“好了。”計泯仇站起來,向徐風伸出手去,“走了,早點離開這鬼地方,本閣主可從來沒受過這種苦。”

徐風看他手指纖長細瘦,仿佛沒什麽力氣,便撐着石頭站起來,計泯仇悻悻然收回了手,徐風在原地愣了一瞬,輕咳了聲,卻不走了。

計泯仇往前走了幾步,又轉過頭來,快步走過來将他的手臂拉過來繞到了肩上,“走吧,我扶你。”

計泯仇身材瘦削,身高比之徐風稍微矮了一點,徐風靠在他身上,只是微低下頭,不自然的牽了牽唇角。

兩人走了不久又繞回了那個竹屋,竹屋此時風平浪靜,全然看不出先前的恐怖情景,只是若再要往前走,前面就是蛇窟,兩人這副形态,也怕兇多吉少。

思索了半響,兩人還是走了進去,此時天色正亮,看清了周遭的一切,卻見着了陳曲的屍體,心口破了一個大窟窿,血淋淋地可怖之極。

木屋恢複了原狀,全無破綻。

走到大堂,馮喜憂的屍體也在這裏,計泯仇走過去,從馮喜憂的衣服裏扒出了些草藥。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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