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Chapter 11
任何傷害都是不可饒恕的。
把一個問題上升到哲學層面是荒謬的,因為那對解決問題于事無補,也不能帶來任何方面的改變。同樣的,基于以上原理,阿爾弗雷德堅持,一個前希特勒青年團成員并不會對大局發展作出多大的影響,也不會在高層人物面前帶來多麽大的震動。顯然,凱撒有自己的價值,卻遠遠沒有一個國家重要,在必須的時刻,他還是犧牲品。
但糾結之處在于犧牲品也有自己的思考,他不是被動狀态任人宰割的羔羊,至少,表面上還是舉足輕重的原子能研究所的首席科學家,他知道的秘密足以延長他生命、掩蓋他作為加害者的罪名、帶給他光鮮亮麗的生活且完全不受過去的影響。
“這一點都不公平。”看着那身上多處中彈且無法止血的金發跟蹤者費力笨拙地奔跑在街道上時,阿爾弗雷德忽然如此想道。
他的思緒散亂在灰塵折射的日光裏,一時間迷茫的光線也無法穿透飄揚起來的雪花。在平民去鳴槍是不被允許的,他與突然出現的合作者都明白這一點,卻又享受着追捕奄奄一息的獵物的快樂,好像這一場屬于他們兩個人的比賽,雙方分別遵守着抓捕獵物的禮儀,彬彬有禮地按照形式行動。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阿爾弗雷德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在自己身邊的俄國人,對方顯得毫不在意這奮力逃走的跟蹤者的來歷,似乎也無心去調查一名身有威脅的人的身份,只是表露出游戲中追逐的滿足感,充滿了不可一世的驕傲。
雖然厭惡這種姿态,阿爾弗雷德卻強迫自己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俄國人身上,而是留意着道路想要把對方逼進死角,然後進行問話。在不熟悉地形線路的時候,總歸還是有些困難的,阿爾弗雷德嘗試着把這線路與自己腦海中的地圖拼合再一次,挑選出最有成功可能的角落,用最快的速度規劃出逼迫路徑。下決定時他只用了一秒,或許還不到,仍舊獨來獨往一般,并不理會伊萬略顯迷惑的神情,轉過身就跑進了另一條路,而跟蹤者還在前面不敢回頭怕步速慢下來。
伊萬看着阿爾弗雷德逐漸縮小的背影,又微微側過頭去看還沒有從自己視線中逃出去的男人,頓時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他勾起輕描淡寫似的笑容,比之前慢悠悠的追逃要好了些,還是和阿爾弗雷德一樣認真地對待起獵物了。
錯綜複雜的街道承擔了很多前所未有的功能一方面這是藏匿蹤跡的絕佳地點,另一方面這也是自以為是者最想不到的葬身之地。
對西柏林還處在不甚明晰狀态的來客們不約而同在實施追蹤時都聯想到了這些重建起來的街道的複雜性,不免的,總是叫人又愛又恨。伊萬一面循着自己印象中可以通過更快速度到達的道路去攔截那身上有傷口的人,而另一面卻默默地根據奔跑速度估計阿爾弗雷德還需要多久才能抓住那個人。
伊萬不由自主地就放慢了腳步,根據自己設定的範圍等待着阿爾弗雷德的現身,還有些期待地想象着美國人從天而降時将會是如何模樣。
跌跌撞撞往前跑的男人全然不理會後面究竟發生了什麽,也沒有意識到兩個針鋒相對的追捕者已然成為隊友,共同完成這毫無懸念的追擊。這一切都是出乎意料的,當他回過頭來喘着氣觀察周遭的一切時,他還慶幸自己留下的痕跡并不多,而且好像暫時甩開了虎視眈眈的追兵。
可這也不代表着可以松懈絲毫的警惕,他四處望去,不死心地分辨着撕裂的疼痛和自己大腦中的轟鳴裏響起的腳步聲,在虛實之間尋找平衡點,讓自己稍微冷靜下來,不要被眼前的疼痛蒙蔽。
他身後的人都不見了,在剛才還劍拔弩張氣勢洶洶的獵手或是跟蹤者們分別拐入不同的方向,雪地上的腳印在飄落的雪花下也變得迷蒙起來。在豔麗而刺眼的日光下雪地反射出猶如水面的粼粼波光,他經過的每一處都發出冰雪被擠壓在一團時的響聲,莫名其妙地叫人想要把這些聲音和子彈殘擦破空氣中的寧靜的火花聯系在一起,但其實卻沒有必然的關聯。
游戲玩家們紛紛就位,在不同的途徑中按照自己的方法逼近敵人,用他們的麻痹大意以及心底那麽一絲脫離險境的慶幸凝結成追悔莫及的痛苦。
此時此刻阿爾弗雷德還在用盡全力地跑在濕滑的路面上,那總叫他想起在空軍部隊裏刁鑽古怪的訓練,但情況也比這好多了。畢竟那時他還配備了防滑的靴子和其他能夠一擊斃命的武器,他的獵物也不過是早就知道了的、可以預測到的目标。可現在他卻如同行走在茫茫無盡黑夜中的無聲叢林裏,屏息凝神端着獵槍瞄準尚在逃命中的獵物。他們是驚弓之鳥,也能絕地反擊,重要的是奪走他們所有的反抗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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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西柏林的上空看,這是相當美好的一天,因為晴天終于出現了,人們正從這清醒甜美的氣息中醒來,迎接戰後的重建生活,不假思索就肯定自己的明天将會充滿希望。
絕大多數人都無法察覺在這警衛森嚴的住宅區內發生的血腥狩獵,來自大洋彼岸和大陸以東的兩位獵手上演着合作中常見卻又讓人不忍直視殘酷角逐,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産生什麽樣鮮血淋漓的結果。但那也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眼前拉開帷幕的殘殺。
阿爾弗雷德仍舊懷抱着對自己鎖定目标的能力的自信,他能夠從不同房屋的間隙裏看到另一條街道上的景象,縱然只是匆匆一瞥,卻能夠讓他及時更新自己印象中的、對于跟蹤者速度的估計。利用那些有一定規律的間隙,阿爾弗雷德深谙該什麽時候別過頭來以防錯過一個觀察點。
如他所預料的是,跟蹤者選擇了這一條相對安全的路線,并且相當警覺地停下來四處觀察是否還有人跟着自己。可惜他完全沒有留意到在隐蔽的罅隙中有一雙眼睛流露出洋洋得意的神采,閃爍着某種貪婪之光。
為了适應跟蹤者受傷以後的移動速度,阿爾弗雷德刻意停了停,做出了新一輪的境況評估,确認自己的計劃仍舊是完美無缺以後,又朝着原來自己在腦海中的平面圖設定的路線而去。
同時,十來米以外的金發男人也維持原定方向,略有興奮地思考着自己這一回到底是如何脫險的,不由得又高興起來今日的死裏逃生,感慨自己的運氣真是好。期間他還想到了那個藏在小巷之中的槍手,雖然肩部中彈令他感到肌肉收縮時劇烈而難以忍受的疼痛,但由于對方的拖延時間,才能尋找到脫身的時機。從某個方面說,那人也是他的救星。
這種想法令他稍稍減輕了一些對那槍手的憤恨之情,反而又摻雜了幾分洋洋自得的傲然。倘若不是這晨光熙微巷道還沉浸在死寂的默然中,他必然振臂高呼那悲慘離世壯志未酬的英雄的名號,因此來悼念自己未竟的偉大事業。
槍手的臉龐和那本應該是被動者的美國人的臉龐一齊在這驚魂未定的獵物的眼前出現時,阿爾弗雷德如願以償地聽見了絕望的叫聲,如同驚弓之鳥以為自己被射殺之後的轟然墜地的沉重。然而叫他不愉快的是那個俄國佬也悠然自得地抓住了目标,露出一派早有預料的神情,正期待着下一步将會如何進行,彎起的眉梢肆正與觀看開膛破肚表演時的看客一般上揚,絲毫不見憐憫或是同情。所有在這兩個人眼中出現的,都不過是不是以感情範疇的冰冷。
直接省略過和伊萬打招呼的需要,阿爾弗雷德向着迎面跑來而一時還因為慣性往前摔的金發跟蹤者走去,并不介意對方和自己一樣的金發。事實上,這種外貌幾乎是第三帝國時代的遺跡了,代表着某個瘋狂而不人道的偏執主義的瘋子的勃勃野心,也代表着數千萬德國青年們被蠱惑下的夢想。
而眼前這個人,正正在這個虛無缥缈的夢想裏不可自拔,而且還想要為他們狼狽死去的元首作出新的事業來證明他的偉大。
阿爾弗雷德控制住自己不要露出過分明顯的輕蔑,也沒有拔出配槍,只是頗為随和地走到那人面前。他明白已經沒有必要再去威脅這已入羅網的獵物了,因為對方再也沒有辦法從中逃脫機會了。在即将到來的兩個小時以內,新的結局将會降臨在這狂熱分子的身上,而且完全是可以猜的八九不離十的。
跟蹤者不死心地回頭看了一眼那條被封死的退路,同樣還是金發的克格勃少校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卻呈現出兒童一樣的明媚天真,找不出半分惡意。但從他的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兇狠如同一陣纏繞在他身旁的冰冷氣息,無聲無息地震懾着心懷不軌的人。
“尊敬的先生,您好,這是一個非常美麗的早晨。”阿爾弗雷德抑制住語調中不由自主出現的尖銳詞語,仍舊還是用德語說道:“相信您也知道我們的相遇絕非一次兩次的偶然巧合,但我想……這是我們仔細談談的好時機。”他放輕話音,離去的柔和竟然顯露出前所未有而又居高臨下的仁慈,哪怕是發音不太正确的德語也表現出了那種奇妙的音調,叫人不禁一愣,花時間去沉思下一秒的事件。
踉跄摔倒的跟蹤者不甘心地眨眨眼睛,動了動嘴唇,好像在思索着自己如何作出回答才能維護自己的顏面。
“你可以說說你的意見,我洗耳恭聽。”阿爾弗雷德繼續咧嘴笑着,又往前走了幾步,卻又在那一灘快要凝固了的血跡前停了下來。
但跟蹤者沒有因此而平靜下來,也沒有放棄反擊的可能,反而抓住了阿爾弗雷德沒有拔出手槍這一致命漏洞而從懷中拔出鋒利的小刀,意圖刺入阿爾弗雷德胸膛。但他忽視了那手上的肩膀裏沒有取出來的子彈造成的疼痛是,那一瞬間劇烈的刺激令他倒吸一口冷氣,慘叫聲在意志力的壓抑下才勉強變作不輕不重的呢喃。
跟蹤者手裏還握着刀刃反射着光芒的小刀,用盡全身氣力去支撐自己的身體,以最後的一搏換取生存的可能。阿爾弗雷德側過身子,好像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麽一次看似突如其來的狗急跳牆,只是興致勃勃地等着對方接下來還會做出什麽愚蠢的事情。
撲空了的人維持着身體的平衡,不受控制的怒氣令他雙眼瞪大,而他視線裏的兩名男子卻又不約而同發起了攻擊,他們不再使用手槍這樣随時會造成生命危險的武器,而是游刃有餘得如同在格鬥訓練裏和不是一個實力層次的對手比賽。
但這不是勝負輸贏的格鬥比賽,也不會減少任何的懲罰。但腹部被一拳集中而脖子在同一時刻被人用手臂環起時,整個世界天翻地覆,跟蹤者沒有辦法回過神來,所見的也不過是失去了色彩的、仍然在震蕩之中的各種支離破碎的建築物,寒冷的空氣舔舐着他的皮膚和暴露在外的傷口,不斷帶來刺痛令他眼前的情境清晰起來。
他聽見了自己胃部絞在一起碰撞聲,沿着血液和骨架傳入耳中,還夾雜着那些從喉間掙脫出來的叫聲。但他的嘴被人捂住了,一個音節也沒有洩露出去,最終只剩下一連串雜亂的咿咿呀呀,似乎他還是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
于他們腳下劇烈震動的世界存在了二十多秒,随後被那面帶笑容的射擊者打破成為沒有可以分辨清楚的物件的現實。跟蹤者無望地睜着眼睛,瞳孔渙散地盯着天空,一股從未有過的畏懼于他的內心中肆虐,而另一股感覺卻悄悄告訴他他做的這一切都被人看透了,現在也不過是一次疏忽後的清洗。
搶在伊萬說話以前,阿爾弗雷德加大了手上箍着跟蹤者脖子的力度,繼續若無其事地說着看看的問題,卻還是決定單刀直入些:“不必害怕,先生。我只是想問你兩個問題。如果你能夠好好配合我,我也沒必要使用暴力手段了,前提是……你能明白現在自己的悲慘處境。”
說着阿爾弗雷德不自覺地擡頭看了一眼已經用槍口對準跟蹤者額間的俄國人,伊萬正神色淡漠地站着,擋住了一個方向的模樣,好像和阿爾弗雷德正在進行默契的配合,一語不發,卻又做出了阿爾弗雷德希望自己的同伴能夠做到的。他們的眼神交流不過是一秒以內的碰撞,阿爾弗雷德卻摸清楚了俄國人的想法,放心地又說道:“第一,我們需要知道你的名字。這是我們兩個人可以達成一致的第一前提。”
視死如歸的人固然勇氣可嘉,而能夠在各種各樣的威脅面前保持不動如山之态的人卻少之又少,包括眼前人也是如此,因此阿爾弗雷德又設想着自己的第二個環節應當如何設計。
“叫他說話。”伊萬用俄文說道。
脾氣不太好的俄國人有些暴躁地用眼神如此對阿爾弗雷德說道,同時又表示想讓阿爾弗雷德加大力度,而血流不止又倉皇奔逃的跟蹤者則以僵硬的姿态反映出自己的堅持。阿爾弗雷德從那樣的眼神裏毫不意外地見到了輕蔑和對于憐憫的厭惡,
阿爾弗雷德一點也不願意聽從這俄國人的話,可他的下一步恰恰卻又不謀而合,只能假裝沒有聽見,于是他冷哼一聲,仍然按照那可能暴露了的計劃進行下去。
“說話,跟蹤者。”
他一字一字地在德文裏尋找相對應的詞,相信對方絕對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麽。另一邊,伊萬的槍口距離額間只剩下一厘米的距離,而且似乎還會毫不猶豫地向前去,好像他如果再不說話,就會迎接必然死亡的結局。
費力擡眼直視阿爾弗雷德的希特勒青年團團員短促而無力地笑了一聲,頗有幾分坦然面對的味道,說出來的話語卻是無奈的投降:“西蒙·加洛斯。”
在阿爾弗雷德眼前一閃而過的文字出自他前幾日裏不眠不休閱讀的大量希特勒青年團成員的檔案,他記得西蒙·加洛斯這個名字,但圖片上的人是棕色頭發的,并不是金發,而另一方面,叫人疑惑的是西蒙·加洛斯宣告死亡已有年餘,死因是傷寒。
“為什麽跟蹤我?你知道些什麽?”阿爾弗雷德以不再親切友善的語氣說道,不想再糾纏與混淆概念,只是用絕對的力量造成威懾,令對方清醒地認識到逐漸窒息比窒息要痛苦許多。
西蒙·看不到阿爾弗雷德的臉,只能盯着伊萬,他弄不清這兩個人敵友不明關系,努力在阿爾弗雷德的桎梏下呼吸着粗砺的空氣。
“我們要掌握……掌握……國家情報安全局的進度和……他們了解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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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