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眉梢輕顫,秦枕寒垂眸掃了眼掌心,轉身繼續拿着。
曦光只當他想要就近看她如何制藥,也沒太在意,由着他幫忙。左右他找的藥,都是她需要的,正好省了她的事。
不得不說,皇帝就是好,哪怕只是一個臨時制藥的地方,一應東西都準備的十分周到,而且東西都是最好的,如果不是藥櫃這麽高就好了。
曦光站在藥櫃前看着最上面那一排抽屜,不由皺眉,左右看了看,發現這暗室沒有矮凳,而那高椅,目測很沉,只得踮起腳尖去夠。
“要什麽?”秦枕寒悄然靠近,低聲問道。
她的身影就在身前,他只是一伸手,就能将人攬在懷中。
按下擡手的沖動,指尖卻不由勾起了一縷青絲。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曦光只覺耳中仿佛被震顫道一般,泛起淡淡的癢意。
她皺眉,有些不适,忙側身避開。
青絲如水,從指間劃走,秦枕寒目中不由遺憾。
“陛下,有話就說,不要這樣突然出現在別人身後,很吓人的。”曦光沒好氣的說。
“我走路是有聲音的,你沒聽見?”秦枕寒狀似疑惑。
曦光不由回想,卻沒有發現,只當自己沒聽見,便有了些歉意。
“抱歉,是我沒注意?”她語中藏着淡淡的疑惑,卻也想不起來剛才的情況。
秦枕寒目中劃過笑意,又問,“你要哪個,我來拿。”
曦光說了藥名,就見他一擡手,輕輕松松的就取了下來。
“給。”秦枕寒遞給她,垂眸暗含期待,待那指尖拂過,眼中幽光一閃。
等找完了藥,又開始細心收拾,不知不覺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拉響暗室的鈴铛。
“我該走了。”曦光恍然,曉得這是在提醒她。
秦枕寒擡眼掃過門口,暗含不悅,複又貪婪的看着曦光的身影,見她看來,半垂着眼,說,“去吧。”
“不過,距離月半,還有七天時間,你能制好藥嗎?”
所以,要記得多來。
曦光只道他着急,也沒有多想。
“七天時間,夠了,陛下放心就是,我告辭了。”她點點頭,轉身離開。
曦光其實沒什麽禮數的,秦枕寒卻也不在意,只是定定的看着那道身影離開,不由閉目,深深呼吸,壓抑住将人拽回了的沖動。
淡淡梨花香混合着滿室苦澀的藥味鑽入胸腔,暗室的門關上,他方才睜眼。
室內只剩下他一人,秦枕寒低頭,掌心亦是空空。
禦書房前,諸多藩王子女們候了半個多時辰,終于得了天子召見。
秦順安協衆人進去行禮,不經意間,在殿內彌漫的龍涎香中,聞見了一絲淡淡的藥味。
只是一瞬,就消失不見。
聞錯了?他自問,暗自将這一點記在了心裏。
衆人一一見禮,被召來的子嗣,最大的十六歲,最小的只有八歲。至于王女們,大都是豆蔻年華,想來諸王也有和京中勳貴聯姻之意。
秦枕寒的目光平靜劃過,看不出喜怒,叫了起。
秦順安低着頭,悄然用餘光注意着他,見此心中更是發緊。
他有沒有看中什麽人?他是不是想易儲?思及最近态度難辨的陳太傅等人,他眉心忍不住皺起。
不行,不能再拖了。
“朕已命人重開崇文館,令三師并諸位大學士,翰林授課,自三日後開始。”天子說着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指尖輕扣桌面。
“是。”諸王子心中一喜,連忙稱是。
三師地位尊崇,大學士更是輔佐天子,分揀奏章,衆翰林則身份清貴,天子命這些人來為他們授課,可見看重之心。
再一想流言道天子欲再選嗣子,更是心中火熱,王子與皇子,豈能相提并論。
秦順安默默攥緊了拳。
他過繼給天子這些年,天子從不曾這樣安排過,如今這般,更是無形中扇了他一掌,幾乎将對他的不喜表現的明明白白。他暗自咬牙,卻絲毫不滿都不敢表示,面上甚至帶了笑,溫聲恭賀這些弟弟們。
能被諸王送來,自然都不是愚笨之人,不管心中如何想的,表面上,都對太子維持了恭敬。
秦枕寒冷眼看着,掃了眼常善。
常善立即上前,笑道,“陛下還要看折子,太子不妨帶諸位王子出去看看。”
秦順安忙告退,帶了人出去。
第二天,東宮擺宴,款待諸位兄弟姐妹。
趙嬛音還來不及問,便聽秦順安說,“曦光身體不好,以後這類宴席,便不要叫她,免得勞累。”
她心道美人果然猜對了,暗暗撇了撇嘴,對着眼前的渣渣很是不屑,卻依舊只能憋屈的應是。
秦順安看了眼她,暗道這人失憶了倒是比以前要乖覺,倒也不錯。
宴客之處歌舞升平,曦光去了藏書閣繼續制藥,這次進去未見秦枕寒,可沒過多久,他就從另一邊下來了。
“陛下您不忙嗎?”她有些不解,心道這皇帝不是挺忙的嗎,據說很勤政,怎麽還有心思來看她制藥。
“您要是不放心,找別人來看也行。”她自覺體貼的說。
主要是這種即需要大夫,又不放心的人見得多了。
之前無甚意趣的時候,只能看折子,可現在,看着曦光,不比看折子有趣多了。
秦枕寒心道,瞧着那道身影忙活,漫聲說,“左右也無事,看你制藥,權當消遣了。”
那你這日子過得是挺無聊,曦光心說,繼續制藥。
秦枕寒上前站在曦光一側,一如昨日般偶爾搭把手,等到外面提醒時,才問了一句,“你很喜歡太子妃?”
曦光正要告辭,聞言看向他,不答反問,“怎麽了?”
她也不知道喜不喜歡,左右,不管是以前那個愛太子成癡的,還是現在這個總偷看她的,都不讨人厭就是了。
“秦順安準備今□□她下手,你要是喜歡,就提醒她一聲吧。”秦枕寒漫不經心的說。
太子妃是誰,他并不在意,不過曦光要是喜歡,他也不介意賣個好,哄她高興。
“什麽?怎麽會?”曦光驚訝的說。
上輩子可沒這麽早啊。
“秦順安急了。”秦枕寒如是說。
陳家和太子勾連至今,早已經不是那麽容易脫身的了,秦順安明明知道,卻還是想除掉太子妃,加深和陳家的聯系。
說白了,不過是不在意現在這個太子妃罷了。
曦光不清楚這些內幕,略一蹙眉,匆匆就想走。
可——
她腳步一頓,她自己都在秦順安的掌控之內,又如何去提醒趙嬛音?
“怎麽了?”秦枕寒好整以暇的說,等着她開口。
“我,我沒辦法提醒,可否勞煩陛下相助?”曦光躊躇的說,不确定皇帝會不會答應。
“這件事與朕無關。”
曦光心中一冷,暗道果然,抿抿唇角就想說算了。
“不過既然你開口了,那朕便幫她一把,看在你的面子上。”秦枕寒不急不緩的接着道。
我的面子?
曦光驚訝的看向秦枕寒,說,“陛下這樣,倒是讓曦光惶恐了。”
她自小就知道,天底下沒有白得的好處。
有些東西,得的容易,等到換得時候,說不定代價根本付不起。
“好歹是朕的救命恩人。”秦枕寒似乎打趣的說。
只是如此?曦光半信半疑的說。
但是天子的神情,她歷來都是看不透的,便也只好信了。
“那曦光便提前謝過陛下了。”曦光說,又道,“陛下放心,您的藥我會盡快制出來的。”
她能報答他的,只有這個了。
“那朕就拭目以待了。”秦枕寒面上浮現滿意的笑。
曦光頓時就信了大半。
宴會處,趙嬛音陪坐在太子一側,和諸位王女說話,嬷嬷悄然過來,命人換走了她席上的酒水吃食。
她不解的看了一眼,卻也沒有多話,不曾在意,上首的太子,拿着酒杯的手微緊,眸光幽深。
整個宴席安然無事的進行了下去,席散之後,太子徑直離去,不曾多言。
趙嬛音身邊的人他心中有數,應該無恙,偏這次計劃失敗,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兒出了岔子?
等回了寝宮,嬷嬷才告訴了趙嬛音始末。
“什麽?”趙嬛音失手打翻了茶杯,驚慌的說,“嬷嬷您說有人在我吃食裏下毒?”
她也沒得罪什麽人啊,怎麽就想要她的命了?
看她如此,嬷嬷心道幸好沒在宴席上說,不然不就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點頭說了始末,然後鄭重提醒,“娘娘您近些時間要小心了。”
“這,”趙嬛音傻眼了,揪着帕子咬牙恨恨的說,“這怎麽小心?他是這東宮的主人,他想害我,我們怎麽防得住?”
不愧是強取豪奪大美人的渣渣,竟然要害她。
“娘娘記得小心就好,剩下的,交給奴婢。”嬷嬷眸光一厲。
“那就拜托嬷嬷了。”趙嬛音聞言忙高興的看向她,滿懷感激。
和這些古人耍心眼,她實在不夠格,現在只能依靠身邊的這些人了。
承光殿,見着宴席安安生生的散了,曦光才算松了口氣。
沒事就好。
太子隐約好像更忙碌了。
曦光也不在意,很是松了口氣。
就這般每日抽空制藥,趕在十三這日,她終于弄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最後一步。
這天走之前,她把藥收好帶走,秦枕寒眸光微動,竟也沒有問,曦光準備的話沒了用途,反而有些不适應,主動解釋說,“最後一步是秘密,不能告知陛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相信你。”秦枕寒很是大氣的回答。
曦光松了口氣,忽然覺得這個皇帝倒也不錯,便沖他笑了笑。
秦枕寒目光微深,輕輕伸手,在那玉似的臉頰劃過。
“怎麽了?”曦光下意識後退一步,蹙起眉。
“沾了藥。”秦枕寒伸出手,指尖沾着褐色的粉末。
曦光這才恍然,忙取出帕子擦了擦,問,“還有嗎?”
秦枕寒笑着搖了搖頭,等人走了,才不緊不慢擦幹淨手。
旁邊臺上灑下的藥粉處,一道淡淡的指印,被他掩在身後,不曾讓曦光看見。
作者有話說:
心機,太心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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