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這人慣來能忍,曾經的坎坷過往更是将他磨練的不動聲色。

在他面前,仿佛天大的事情,也能化作輕描淡寫。

曦光是佩服他的。

因為那是她做不到的事情,或許,還有些崇拜。

曦光從小到大,就老是被師傅追着教訓,讓她穩重點,好好的女孩子家不要這麽沖動魯莽,可她就是忍不住。

她就是想高興了就笑,生氣了就罵,不高興就冷着臉。

師傅應該會喜歡他的,曦光有時候回想。

在禦書房裏胡來了一次,曦光都不敢再看那張已經恢複了整整齊齊的桌案,本來準備自己回去,秦枕寒卻不放心,親自送了她回昭華宮,又細心叮囑了宮人好好照顧她,才又返回禦書房。

屋內溫暖如春,曦光養了一上午的精神都在午時那會兒消耗殆盡,便又睡過去了。

秦枕寒忙了好些時日,等到臘月二十二封印,總算勉強清閑下來。

曦光就拉了他出宮去玩。

一玩就是半夜,等到冷清了才溜回宮。

她實在是不想留在殿中了,這人找到機會就要拉她上床,誰受得了這個啊。

這般去了兩次,秦枕寒總算發現了她的小心思,就将人扣在殿中,不出去了。

芙蓉帳暖,春宵度。

仿佛一轉眼,就是新年了。

偌大的皇宮,燈火通明,卻不見多少人聲。

在這森嚴的宮城之中,規行矩步,連聲音都不敢放大。

曦光籠着披風站在殿外,眼見着宮人雖然滿臉喜色,卻不見多少聲音,不免分外無趣,說,“還是過年,一點喜氣都沒有。”

看她抱怨,知道這個娘娘慣來是個愛熱鬧的性子,雲芝輕聲安撫,說,“娘娘不喜歡,我這就吩咐下去。”

曦光點了點頭,又有些遲疑,說,“不會有影響吧?”

她其實是不太熟悉所謂的規矩的,就算和皇帝在一起,也從未有人和她說過什麽規矩。但她不想因為自己一個任性的決定,影響到別人。

“什麽影響?”秦枕寒大步過來,恰好聽到。

他伸出手,曦光自然而然的搭上,說出了自己的不滿。

“的确,常善,聽見娘娘的話了嗎?”秦枕寒随口吩咐。

常善笑呵呵的應下,便就下去安排了。

不多時,就見有宮人小心翼翼的試探,等發現真的沒人管的時候,立即活潑起來。

剛才還有些寂靜的宮城,仿佛瞬間活了過來。

笑鬧聲,歡呼聲,滿城燈火中,曦光總算感覺到了該有的熱鬧。

秦枕寒是覺得有些吵的,可瞧着曦光舒展的眉眼,便也覺得可以接受。

手中的指尖冰涼,哪怕厚厚的披風也捂不熱她,他便将人攏在了自己懷中,拉着披風将她裹上。

“看。”他說。

曦光剛嗯了一聲,便見火樹銀花在夜色中盛放,點亮了昭華宮的院落。

璀璨的花火跳動,她睜大眼,滿目驚豔。

“好看嗎?”秦枕寒低笑。

曦光連連點頭,貪看煙花的眼不願收回,只是笑着說好看。

看她喜歡,那煙火就不曾停,熄了的很快就換下,一直開在這一方院落中。

到最後,曦光反而站累了,卻又舍不得走,便就靠在秦枕寒的懷中,已做支撐。

“好了,回殿中去看。”秦枕寒抱了她起來,轉身回殿。

曦光早已經習慣了這個懷抱,随手摟住他的脖頸,懶懶靠在他的肩上,仍舊看着。

“就這麽喜歡?”雖然東西是自己定下主意拿來讨曦光歡心的,可眼瞧着佳人只顧着看連自己都忘記了,秦枕寒反倒是有些不舒服了。

“嗯,喜歡啊。”曦光燦笑,看他低眸看來,這些時日她早了解到了這人的小心眼,又霸道,總想着讓她只惦記着他。

若是不……

憶起這人事後折騰她的種種,曦光立即笑的乖巧,湊上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多謝陛下,為我費心了。”她放柔了聲音。

這樣漂亮的煙火,誰人不喜歡,可世間能看得起的人,又有幾個。

曦光長這麽大,也只有那年除夕,在州城的街上才碰巧看見,約有一人高,卻也只燃了那麽短短幾息時間而已。

她自然要多看看,畢竟,以後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曦光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神情,可當她含了笑軟了聲音,又好似蜜一樣甜。

明知她這樣是在哄他,偏秦枕寒硬是生不起氣。

将人抱進了殿中放下,門窗大開,院中的煙火依舊,只有兩人的守歲似乎有些冷清,可等擺上酒菜,宮人們齊齊賀歲時,只覺熱鬧。

“賞,”曦光很高興的喊了一聲,等話出口卻卡了一下,想不出來賞什麽,只好看向秦枕寒。

“每人賞錦緞一匹,再加一年的月銀。”秦枕寒接道。

宮人們立即大喜,恭賀聲都更響亮了些。

月銀其次,主要是錦緞,錦緞自來只有貴人可用,哪怕她們再得主子喜愛,也不敢上身,但若是陛下親賜,那就不一樣了。

一片熱鬧聲中,秦枕寒為曦光倒了杯酒,擡手示意。

“我不能喝……”這麽喜慶的日子,的确該喝點酒,可一想起上次自己喝醉酒後幹的事,曦光就不由遲疑。

“沒事,這是果子露酒,滋味綿軟,不會醉的。”秦枕寒殷殷勸道,很是想再看一次她醉後的憨态。

絲毫不知某人的險惡用心,或者也因為本身的蠢蠢欲動,曦光便就嘗試着喝了一口。

帶着淡淡的甜味,比起上次喝的酒,的确要更好喝,酒味也更淡。

然而,只要是酒,就總是要罪人的。

曦光撐着臉,朦胧的看着院中依舊未停的煙火,眼前漸漸暈成一片。

一直含笑熱鬧着的宮人悄然間已經止住了聲音,見着陛下抱了曦光去了內殿,一隊人跟上去等候吩咐,被遣出來後輕手輕腳放下帳幔,關上了殿門。

且不提某人是如何仗着曦光喝醉,就哄着她為所欲為,等第二日曦光醒了回想起昨晚種種,忍不住就使勁砸了砸床。

再信秦枕寒,她就是蠢貨!!!

好氣,氣死了。

明明平時溫和沉穩,很靠得住的一個人,怎麽一牽扯到帳中之事,就這麽惡劣。

“娘娘,該起身了,今日大朝會,可不能遲了。”外面雲芝已經帶着宮人候着了,要不是曦光剛好醒了,她都已經在想該怎麽委婉的叫醒她了。

“大朝會?”曦光問道,起身熟稔的攏好衣襟,掩住下面新添的痕跡,方才撐着酸軟的身子準備起身。

可等好不容易站起來,雙腿一酸,又險些歪倒。

雲芝忙扶住她,一衆宮人利落又小心的為她洗漱好,穿好衣服,又精心梳妝,戴上首飾,方才退下,卻總忍不住去看曦光。

往日就清豔絕倫的人,如今妝扮好,更添華美,尤其是眉梢眼角那縷不經意間的嬌媚,更是勾魂奪魄,讓人失神。

娘娘和陛下,越來越好了。

她們心中喃喃,也很是高興。宮人們的榮辱,都系在主子身上,主子好了,她們才能好。

外面轎辇早已經準備好,很快帶了她去承慶殿。

殿中喧嘩聲不斷,顯然一年一度的大朝會早已經開始。

曦光扶着雲芝進去,迎着各色目光上前。

上首秦枕寒親自起身下來,扶了她上去了玉階之上,只是一垂眼,就能将所有重臣勳貴,都盡收眼底。

她能看見那些人眼中的打量,也能看見諸多王女眼中的豔羨。

但都無所謂,這和她一個早晚要走的人能有什麽關系呢。

這一坐就是半日,曦光坐的不耐煩,提前離去。

秦枕寒笑的縱容,只是吩咐了人伺候好她。

來時受人矚目,等走時,亦是有許多人忍不住看去。

眼見着那道月白色的身影消失,眼中不由失望。

這般傾城之色,少看一眼,都讓人惋惜。

出了喧嘩的承慶殿,曦光只覺狠狠松了口氣。

可她沒想到會遇見秦順安。

禁閉三月,原本該元宵前後才能從東宮出來的人,如今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曦光第一眼險些沒認出是他,往日溫和俊秀的人如今憔悴支離,消瘦的不成樣子。

“曦光,許久不見。”秦順安笑的一如既往的溫柔。

曦光看着他身後被人橫刀在頸的雲葵,僵着臉說不出話。

雲葵也是她身邊的宮人,性子膽小軟和,不像雲芝這樣伶俐周全,卻最是耐心的一個人,總能将殿中的東西收拾的妥妥帖帖,不管她要找什麽,她都能第一時間找到。

“你又要做什麽?”被威脅的多了,曦光已經懶得說你瘋了之類的話,直接問起目的。

內衛上前,将她護在身後。

“曦光,随我去個地方好嗎?”秦順安耐心的說,眼睛睜大,直直的看着曦光。

眼見着他這副難掩癫狂的模樣,曦光忍不住往後躲了躲,皺眉說,“走吧。”

在這宮中,她不覺得秦順安能拿她如何。

她大可以現在就叫來禦林軍,但在那之前,她不确定能救下雲葵。

在不危及自己的情況下,曦光倒想看看他要做什麽。

秦順安什麽都沒做,只是耐心的走在前面,一直帶着曦光到了宮中一個偏僻的,她從未來過的角落。

可就在這連人煙都看不見的地方,卻有一隊黑甲衛士把守在前面的宮門口。

曦光的目光上移,看見了【天牢】二字。

“曦光,你真的覺得秦枕寒比我好嗎?”秦順安已經笑着開口了,話音剛落,就發瘋似的笑了起來。

“看看這裏,這裏面關着所有秦枕寒厭惡的人,他會在許許多多個夜晚來到這裏,親自行刑。”

“裏面的人有他的兄弟,有他的舊友,但是他們卻連尋死都不敢,因為秦枕寒會送他們的家人陪他們一起。”

“曦光,你覺得我狠毒,可和他比起來,我算什麽呢?”

“我連他的十中之一都沒有。”

曦光看着眼前的天牢,愣住了。

秦順安死死的盯着曦光,期待着她的反應。

她可以不愛他,那也不需要去愛上任何人,尤其是秦枕寒。

他知道曦光厭惡什麽,那麽,在知道秦枕寒的真面目後,她還會愛上他嗎?

可讓秦順安失望了,曦光除了一開始的怔愣,并沒有其他的反應。

她只是冷冷的看了眼他,說,“我看完了,你可以把雲葵放開了。”

這份平靜超出了秦順安的預料,他一時間竟然沒忍住晃了晃。

“曦光,你沒聽見嗎?”他上前想要靠近,卻被內衛攔住,只得不甘的停下,說,“秦枕寒是個瘋子啊,他中了那種毒,早就瘋了。”

“他早就瘋了啊哈哈哈。”秦順安大笑。

“攔下他。”曦光命令,不想聽他繼續嘶吼下去。

有了她的命令,內衛立即動手,挾持着雲葵的人看向秦順安,卻沒有得到想要的命令,遲疑之後,扣着人後退。

秦順安身邊的人根本不是內衛的對手,很快就落敗,連着他自己都被內衛按倒在地。

曦光上前,本想說些什麽,卻見破空聲想起,挾持着雲葵的人被人一箭射穿了手臂,利刃落地,內衛迅速上前将人拿下。

雲葵踉踉跄跄的躲開,被雲芝等人護在身後。

曦光下意識看去,就聽腳步聲響起,秦枕寒帶人緩緩走了過來。

“太子私自出東宮,禁閉再加三月,将他帶回去。”秦枕寒冷眼看着地上的秦順安,吩咐道。

“我的好父皇,兒子倒想要看看,你能騙曦光多久。哈哈,哈哈哈哈。”秦順安在對上那雙眼的時候,下意識顫抖了一下,然後又瘋了似的笑。

“曦光,曦光,你看看清楚,他在騙你啊,他在騙你。”秦順安又看向曦光。

“堵住他的嘴。”秦枕寒冷聲說。

癫狂的笑聲被止住,秦順安被內衛帶走。

“他瘋了。”曦光看着那道身影,擰着眉說。

“那你還跟他出來,不知道危險嗎?”秦枕寒在得到消息後就趕了過來,眼下見她這樣,頓時皺眉說教。

是因為雲葵——

但是曦光不準備細說,而是看向身後那座天牢,說,“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秦枕寒忽然就沉默了。

他不知道秦順安在這之前都跟曦光說了什麽,但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麽好話。

“不行嗎?”看他不語,曦光心中頓時一沉。

“曦光,”秦枕寒想要哄她回去。

天牢裏那些人,他也不知道他們會和曦光說些什麽。他毫不在乎他們的言語恨意,卻不想有朝一日曦光也會如此。

“秦枕寒,我不想懷疑你。”曦光第一次這般認真的說着話。

“懷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會讓人疑神疑鬼,會讓人不斷猜疑,會讓本來很好的關系産生縫隙。”

“秦枕寒,我不想這樣。”她說。

“只要你事出有因,你就該相信我。如果不是,那我們這就走。”她擡眼,看向秦枕寒。

她素來不管什麽都是一副漫不經心不在意的樣子,忽然顯露出這樣鋒銳堅定的一面,秦枕寒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苦惱的好,還是高興的好。

最後,他還是選擇高興。

曦光這樣,是為了他啊。

“好,我們進去。”他最後說。

今天主子們來的突然,哪怕之前獄卒們已經很努力的收拾,可地牢中依舊難掩髒亂,血腥味撲鼻,曦光剛一進來,險些沒喘過氣,忙拿了帕子捂住口鼻。

甬道很高,也很深。

仿佛見不到底。

豆大的燈火跳動,微弱的火光中甚至看不清兩邊牢獄中的人,模模糊糊中,只能看到一道黑影。

“你竟然帶了人來?”分外安靜的地方,一道人聲忽然響起。

曦光被驚了一下,下意識看去。

秦枕寒伸手,将她攬進懷中,輕輕拍了拍。

“是你的心上人?”那人似乎更驚訝了,在嘩啦啦的鎖鏈聲中,瞬間撲到了牢門口。

蒼老沙啞的聲音中,曦光忍不住後退一步。

“沒錯,”秦枕寒冷漠的應道,看向曦光時又變得溫柔,說,“曦光,他便是大盜常平。”

曦光眉一揚,上前兩步看去。

“這便是銷聲匿跡了好些年的那個知名大盜?”

随着她的靠近,燈火逐漸點亮了她的眉眼,常平被折磨了這些年,眼神早已經不如從前,等到現在才看清。

可等看清時,卻不由的怔住了。

“好漂亮的一個女娃娃。”他贊嘆道,又笑,幾乎要擠進牢門之中,說,“你知不知道你枕邊人是什麽人?”

秦枕寒立時上前,站在曦光身後冷冷的看着常平。

“你又為什麽被他抓進來?”曦光反問。

常平的名聲并不懷,甚至算的上一句不錯,常常劫富濟貧。

“因為,我曾經接單,盜了一味藥。”常平看向秦枕寒,到底沒有隐瞞,說了實話。

“絕後散。”曦光福至心靈,已經說了出來。

“你知道?”常平一驚,皇帝身邊的人不知當初診出來的是合意散嗎?

那皇帝豈不是也知道了?

他忽然絕望。

皇帝不死,那他該怎麽辦?

常平看着曦光,握着欄杆的手越發的緊。

“我就說那藥已經世間無存,原來是你找到的,那你被關在這裏不怨。”人總是偏心的,曦光也不例外,她只要一想起這些年秦枕寒因為這個毒藥遭過的罪,就可憐不起常平。

“你怎麽不殺了他?”她轉身看向秦枕寒問。

秦枕寒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那常平已經搶先一句嘿嘿笑着說,“自然是因為他殺了還不解恨,要留着我們慢慢折磨啊。”

曦光一時間沒有說話。

“曦光,”秦枕寒稍有些慌亂。

饒是他算無遺策,卻也沒想到秦順安會引曦光來這裏,他抱着曦光,眉眼越發溫柔,眼底卻有戾氣劃過。

“我想說讓你殺了他,”曦光沉吟,卻笑了笑,說,“可我并不能體會你的苦痛,又為什麽要故作善良的讓你為我讓改變主意呢。”

“己所不欲,若是我,怕也是殺了也不能盡興的。”

秦枕寒放緩了呼吸。

他不由感動,卻又更加擔憂。曦光這樣說,只是不知道他都做了什麽,若知道後呢?

“你這女娃娃,生的這麽好看,卻是好狠的心腸。”常平已經冷笑起來,說,“你知道暗室嗎?就是……”

他詳細的說了起來,眼睜睜的看着曦光的反應。

只看秦枕寒的模樣,便知他對這個女子不一般,若是能說動她,哪怕不能出去,他也覺得暢快啊。

他說着話,卻一直注意着秦枕寒的反應,就發現他一直注視着那女子,竟沒有理會他。

秦枕寒本來能阻止常平的,但是他沒有。

他看着曦光,等到着她的反應,心中被壓下的惡念再次翻滾,蠢蠢欲動。

若是厭惡他了,若是要逃走再也不見他了。

他就可以不必再克制,将她關在幽深的殿中,讓她眼中只能看見他,而她所有曼妙的聲色,也都只能被他看到聽到。

常平還在說個不停,曦光仍在聽着,秦枕寒上前些許,将她攬的更緊。

緊到,她哪裏都別想逃。

曦光還在聽常平說着,很認真,隐約感到他的動作,下意識擡手搭住了他的手。

秦枕寒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于幽暗中無聲注視着她。

眸中墨色翻滾,漸漸晦暗。

“那你知道,絕後散是種什麽毒嗎?”常平說的詳細極了,曦光卻從始至終沒什麽波動,甚至連回答,也都只有這淡淡的一句。

常平頓時怔住。

這女子的反應不在他的預料之中,秦枕寒這樣狠毒殘忍,她就不害怕嗎?

“不知。”他只負責盜藥送進京,知道這些做什麽。

“絕後散,每月發作一次,毒發時痛入骨髓,似萬蟻噬心,筋骨具碎,切膚之痛等都不及其半分,所有中毒的人,往往是生生疼死的。”

牢中霎時一驚,都驚愕的看向秦枕寒。

“每次毒發,能再次醒來,都相當于險死還生,可下次還會再發作,任是再堅強的人,在面臨這種絕望的時候,都會失去活着的意志。”

“和這比起來,你所謂的折磨,又算什麽呢?”曦光問。

她并不覺得常平可憐,便算她偏心吧,在知道秦枕寒中的藥是常平尋到的時候,她是想要他死的。

“可他折磨了我這些年,還不夠嗎?秦枕寒,給我個痛快。”

“他中毒了十四年,需要我提醒你嗎?”曦光冷笑。

秦枕寒剛剛中毒的時候,才十四歲,還那麽小的年紀,就要受這種苦,并且丢了太子之位,被放逐在彌山,甚至還要被追殺逃命。

而常平能被關在這裏,怕是秦枕寒登上皇位後的事了吧,之前那些年,他也不知道在哪裏逍遙快活。

秦枕寒低笑一聲,眸中的暗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消散殆盡。

曦光沒有害怕,也沒有想要逃走,她在維護他。

“他們又都是什麽人?”曦光卻沒再理會常平,轉而看向別的牢房。

“留在這裏的,都是和當年我中毒有關的人。”秦枕寒看去。

至于別的,都死了。

那些人沒有說話,在漫長的折磨中,他們已經變得麻木。

“我們走吧。”曦光拉着秦枕寒出去,不想再停留在這裏。

這昏暗的地牢,無時無刻都在提醒着她秦枕寒曾經經歷過什麽,她不喜歡這裏。

秦枕寒任由她拉着,刻意放慢了腳步配合她。

等出了地牢,曦光才松了口氣,回頭看他,就見他滿臉的笑,安靜站在那裏,竟莫名有些乖巧。

“你不是很會說話嗎?剛才那個人這麽說你,你怎麽不吭聲了?”她有些惱的說。

要不是她知道秦枕寒的過往,聽完常平的話,還不知道會怎麽想他呢。

明明想着把人關起來的。

但秦枕寒如今卻又想,還是這樣好。

關起來後,她就不會再這樣維護他了吧。

作者有話說:

女兒,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經歷了什麽,可怕。

微博搜晉江雲深處見月就好,昨天在評論區發過,被删了嗚嗚嗚,我找找原章有沒有存,發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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