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後宮空置,朕等你回來。”秦枕寒說。

曦光怔住了。

“別這樣。”她說。

在她的預期之中,她離京,天高海闊。

秦枕寒身中之毒已結,繼續高坐九重宮闕,娶後納妃,三宮六院。

兩人再無關聯。

但秦枕寒似乎不是這麽想的。

“秦枕寒,不要這樣。”秦枕寒沒有說話,只是溫柔的看着曦光,曦光卻受不了了,攥緊他的衣襟又說一遍。

“不要讓朕等太久。”秦枕寒對她輕笑。

秦枕寒知道曦光在想什麽,她素來心狠,若是他有別的女人,她怕是傷心些時日就能放下了。

他才不要給她這個機會。

他要她永遠記得他,記得他在這裏等她,成為她心上的線,牽着她,引着她,讓她不能忘卻,哪怕飛得再遠,也終是要回來。

“朕無數次想過,若是将你關在宮中就好了,你哪裏也去不了,我們永遠在一起。”秦枕寒毫不掩飾的直接說道。

曦光指尖一顫,可看着他的雙眼卻不曾挪開,更沒有害怕。

她相信秦枕寒不會傷害她的。

“曦光,朕也不知道還能忍多久,所以,你早些回來,好嗎?”秦枕寒放軟了聲音,眼中帶着些許祈求。

高傲的帝王低下了他的頭顱,俯首稱臣。

見着他這個神情,曦光心中赫然一酸。

他可是皇帝啊,他合該高高在上俯視着所有人,而不是陪着她呆在這樣一間尋常的客棧中,這般低聲下氣的和她說着話。

可她偏偏說不出那一個簡簡單單的好字。

在曦光的預期中,她此生都不準備再回這座繁華富麗的玉京了。

“別說了。”曦光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

她傾身,吻下。

未來太遠,只顧當下。

又是一場抵死的歡愉,曦光徹底沒了意識。

可在晨光破曉的時候,她卻醒了過來,她鮮少醒這麽早,但醒來時,秦枕寒卻已經不在了枕側。

她忽然就有些失落。

口中苦澀,是昨晚她睡前壓在舌下的藥。

曦光起身梳洗好,被伺候的時間久了,竟然有些手生了。

吱呀一聲,秦枕寒推門進來,親手端着幾樣小菜和包子,便算是兩人的早餐了。

曦光剛還有些空落的心忽然就變滿,對他一笑。

兩人坐在一起用了早餐,這樣簡單的膳食,秦枕寒從來沒有給曦光用過。

曦光吃第一口時,也有些不習慣,山珍海味吃多了,再吃這些,的确會讓人覺得尋常。

但她只是顫了顫眼睫,仍舊一口一口的吃光了。

擡眼時,她看見秦枕寒正在看她,便輕輕一笑。

“我送你出城吧。”秦枕寒低聲說。

“終是要離別的,你該回宮了,陛下。”曦光說。

這個時間,再過不久,秦枕寒就該上早朝了。

“曦光,你好狠的心。”秦枕寒起身将她攬入懷中。

好狠的心,明明也是不舍的,卻仍然要走。

曦光不語,這是她兩輩子的執念啊。

“陛下,你會過的很好的,沒有我,你只會更好。”曦光微笑。

她除了一張看得過去的臉,還有什麽呢?沒有良好的家世,出衆的儀态,更不體貼,也不溫柔。而沒有她之後,皇帝大可以選很多很多人進宮。

她們或許溫柔,或許文雅,或許嬌豔,美人如花,豈不比她好。

“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說話氣朕嗎?”秦枕寒沉着聲音問。

明明是一句好話,怎麽就氣着他了,曦光如是想着,卻忍不住沖他笑了。

秦枕寒不語,從袖中摸出一個小印,上面已經系好了紅繩,親自為曦光戴上。

“這是什麽?”曦光伸手擺弄了一下,沒能看清上面的字。

“這是朕的私印,若是遇到不長眼的人,就拿出來。”秦枕寒擔心她不重視,加重了語氣。

“不——”曦光想要拒絕。

“要是不行,你就別走了,跟朕回宮吧。免得朕總擔心你出去被欺負。”秦枕寒說着,很有些蠢蠢欲動的握住了曦光的手腕。

曦光驚了一下,忙後退了半步,說,“我拿着就是了。”

她感覺,秦枕寒說帶她回宮,是認真的。

看她這樣警覺,秦枕寒無聲嘆了口氣,又取出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包袱,放在曦光手邊。

裏面是銀票和些許碎銀,以及幾身換洗衣裳,足夠曦光路上用的了。

這些都是曦光之前沒準備的。

她身無一物進宮,要走時,也沒好意思帶走什麽東西,只想着出宮再想辦法,可沒想到,秦枕寒已經全都為她準備妥當了。

再是不舍的離別,終是要走的。

堅持拒絕了秦枕寒要送她的話,曦光起身離開,出了客棧,走入了清晨尚且清冷的大街上。

她想回頭,但忍住了。

何必糾纏不舍,總歸是要走的。

客棧二樓的窗扇半開,秦枕寒站在那裏,看着那道身影漸漸走遠,一眼也沒有回頭,按在窗臺上的手越來越緊,在窗框上留下了幾個深深的指印。

“陛下,已經準備妥當了。”常善上前輕聲說。

“走吧。”秦枕寒說,帶着人回京。

武德十年,正月十六,登基十年的武德帝第一次沒有出現在早朝。

據說,是昭華宮那位病了。

另一邊,曦光拐了好幾個地方,順利摸到七師哥留下的東西,又換了一身裝扮,裝成一個弱不禁風的病弱書生,找到了長風镖局。

曦光還記得出門前師傅和幾位師哥的叮囑,镖局數長風最盡心,住宿要找悅來客棧等等她都記得。

不過在這之前,她先去标着鴿子暗記的當鋪,請送了封信出去。

這種帶着鴿子的标記,是武林中第一等傳遞交換買賣消息的地方,曦光記得幕後組織叫四海樓。

等送出了信,曦光找到長風镖局,誰知剛到地方,就有一個圓臉笑眯眯的丫鬟過來,高興的說,“公子,已經安排妥當了,您稍等就好。”

曦光蹙眉,下意識後退半步,跟着就見換了身普通丫鬟妝扮,容貌俏麗的雲芝也過來了。

曦光神色不動,當做不認識。

“公子。”雲芝行禮,滿眼的熟悉是做不了假的。

“你們怎麽認出我的??”曦光有所猜測,但仍舊忍不住問出了口。

她換了裝扮,模樣,跟之前完全不同。

“是有人通知我們,奴婢也不知道。”雲芝看了眼圓臉丫鬟,笑着說。

“我不需要你們伺候,你們回去吧。”曦光直接拒絕。

“您第一次出門,貴人哪裏放心的下,命我們跟随侍候您。”雲芝笑道,本來人選沒有她的,只是她常伺候曦光左右,才被選了來。

“正是正是,主子您要是不喜歡,只當看不見我們就好。”圓臉丫鬟忙應聲。

“你們回去吧。”曦光拒絕。

“公子,主子說了,您要是不喜歡,我們就不現身,您放心,絕對不會打擾到您的。”丫鬟眼中帶着懇求,又有些難色的說。

知道她們都是聽命于皇帝,曦光也不想為難她們,只好作罷,不說話權當默認了。

後來,又有四個小厮打扮的人跟上。

“主子,還請為我們賜個名吧。”圓臉丫鬟笑呵呵的,好像一直都是這麽快快樂樂的樣子,說,“主子來之前就吩咐了,我們從此就是您的人了。”

曦光搖了搖頭,說,“你們之前叫什麽,之後還叫什麽吧。”

丫鬟糾結了一下,說,“奴婢喚做小蘭。”

至于四個小厮,矮小清秀的叫丁武,中等個頭面向老實的叫王石,另一個看着機靈些的叫邱光,至于那個個子高的則叫朱貴。

四個人一一介紹完自己,長風镖局的人也啓程了。

他們包下了兩輛馬車,一輛裝着行禮,上面丁武邱光看着,王石和朱貴則親自為曦光趕馬車,雲芝和小蘭伺候在馬車內,

馬車搖搖晃晃,出了城門。

曦光到底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見城牆上一個人影靜立,正是秦枕寒。她怔住,兩人遠遠對視,最後扯着嘴角笑了笑,狠狠心放下了車簾。

“娘娘,”看她僵坐在那裏,雲芝忙輕聲安撫。

她是一直都知道曦光想要出宮的,但是她沒想到,陛下竟然真的肯放人走。

“娘娘若是不舍,我們這就回去吧。”小蘭笑着說。

“你想回去?”曦光看她。

“奴婢跟着您。”小蘭立即表态。

她們這些人是內衛裏的影子,所有見不得人的事情都讓她們幹,這種日子看不見光亮,也不知道會死在哪兒。但是常善卻挑了她們出來,只為了伴在這位身側。

誰能想到,影部中最臭名昭著的五個人,眼下竟然成了不起眼的丫鬟小厮呢。

小蘭是感激曦光的,這種日子,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回去的話不要說了,還有,以後就叫我公子吧。”曦光說。

“是,公子。”兩人立即應聲。

外面車上的朱貴和王石對視一眼,暗自揣測着自己這位主子的性情。

現在看來,不是多難伺候的人。

一行主仆生疏的相處,另一邊,長風镖局這趟的镖頭李大有正聽着手下人嘀咕。

“說是少爺想要獨自一人求學,我看不像。”

“那少爺剛看見那丫鬟時,明顯不認識。”

“那幾個小厮都是練家子。”

“古怪,古怪。”

“古怪沒什麽,誰都有自己的事,別給我們惹麻煩就行。”李大有接過話,又點了一個人,說,“盯好他們,有事立即通知我。”

“是。”衆人齊聲應是。

長風镖局定下的行程是往西南到涿州運河,轉乘船,直下江南。

陸路大約要走七日,之後水路五日。

這是為了照顧随行的人,不然速度可以更快。

“這一路上,可能有山匪,黑店,大家都小心點,吃的住的我們镖隊會給你們安排,不要碰來路不明的東西。”一路上,長風镖局的人不厭其煩的叮囑。

這一行跟曦光一起的還有三家人,以及幾個散客。

這會兒聽了叮囑,都認真應下。

這年頭出個門,可不安全。

曦光安靜的看着,以前她經常聽師傅和師哥們說起江湖中的時,那時她滿心向往,卻也覺得很遙遠,而現在,她似乎就身在其中。

江南,在秦枕寒的地圖上看着很近,但聽他們說起來,真的好遠。

要走那麽久的路。

不知不覺,就走了整日,曦光颠的渾身難受,蔫蔫的卧倒在軟枕上。

等到晚上镖局的人找好客棧,她無精打采的下了馬車上樓,就準備洗漱完直接睡覺。

看他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同行的人不由皺眉,很擔心會被她拖累。

李大有想了想過去,準備問問怎麽回事,可在走到曦光身邊的時候,眼神卻不由動了動。

這個香,可不像是男子會用的啊。

他掃過曦光格外纖細的身段,若有所思。

朱貴上前一步擋住,也不說話,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在他看來,曦光的裝扮滿身破綻,李大有認出來也不奇怪,但這不是他敢這樣看主子的理由。

“是我冒犯了。”被他的氣勢所驚,李大有不由後退些許,心中越發的警惕。

能做玉京的镖隊镖頭,他身上的武功自然不一般,但在面對這個男人時,仍舊感受到了危機。

“別多看,也別多管,我家主子想體驗體驗生活罷了。”這時,王石走過來笑呵呵的說,“之後還要勞煩镖頭多多費心了。”

兩人一硬一軟,李大有有些緊繃的臉方才松了,說,“我知道了。”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快步進來,沒理會掌櫃的話直接走向王石和朱貴,取了封信遞給王石,說,“勞煩盡快回信,主子正等着。”

王石沒有接過,而是上樓,輕輕叩響了曦光的房門,朱貴再後面跟上。

兩人離開,李大有頓時松了口氣,才感覺背心已經濕了。

這兩個人,很危險。

那個所謂的公子?亦或是女子,到底是什麽身份,竟然有這樣的人在身邊守着,還有後來送信的人。

李大有在心中盤算,回去提醒了手下的人都離那盛希一行人遠點。

盛希,是曦光随便想的化名。

屋內,雲芝忙着伺候曦光洗漱,小蘭則在為曦光按揉腰腿,想讓她舒服點。

聽見了敲門的動靜,小蘭出來看了一眼,和王石一般,沒有接過那信,轉而揚聲說,“公子,王石求見。”

“怎麽了?”曦光躺在榻上不想動身,揚聲問了一句。

“公子,有人傳信來,您可以看一看?”王石恭敬的說,牢牢記得來之前陛下的話,既然給了曦光,那他們就是曦光的人了。

他們之後只有一個主子,就是曦光。

“信?”曦光心中一動,默然沒再做聲。

拿着信的人有些着急,卻也不敢多話。

曦光沉默了許久,到底起身,接過了那封信,卻沒有打開,而是塞進了行囊之中。

好一會兒了,雲芝輕聲說,“公子,送信的人還在外面等着呢。”

“讓他走吧。”曦光收回看向行囊的眼,輕聲說。

雲芝忙出去,那人只得失望的離開。

朱貴和王石等人直接住到了曦光的左右房間,而小蘭和雲芝則打地鋪睡在曦光床前。

“你們去別的房間睡吧。”曦光阻攔。

雲芝遲疑,小蘭卻搖起了頭,說,“出門在外,公子您這屋子裏是不能離人的,就讓雲芝姐姐去別的房間睡吧,奴婢在這兒守着。”

“奴婢也在這兒。”雲芝不懂外面的事情,但是她也知道這些人是不會害曦光的,立即跟着說。

兩人堅持如此,曦光便也沒再說什麽。

床帳落下,曦光睜眼無眠,總忍不住去想行囊中的那封信。

那裏面,會寫了什麽呢?

偌大的皇宮之中,無比寂靜,昭華宮的宮人們噤聲不語,這個年節中熱鬧起來的宮城,在短短的一天之中,就恢複了寂靜。

宮殿之中,秦枕寒枯坐在床邊,一擡眼,仿佛還能看見前些時日的纏綿景象。

可人已經不在了。

把她抓回來吧,他想。

可她會不高興的,小蝴蝶太嬌嫩了,會枯萎的,他又想。

沒關系,她不是在乎那些師傅師哥們嗎?有他們在,她會聽話的。

可她不會再高興的笑了,也不會……再維護他了。

只要把人留下身邊,總能感動她的。

強留下來,只會像秦順安一樣,被她怨恨,一眼都不想再看。

兩種想法在心中拉扯,前車之鑒尤在眼前,秦枕寒到底緩緩壓下了心中所有的妄念。

只是他也不知,還能再壓制多久。

第二日,又是一天平安無事,夜宿時,又是一封信。

第三日,亦是。

然而,随着離玉京漸遠,周圍的聲音和景象也漸漸變化,到底不一樣了。

當地人和外地人的區別是很明顯的,和曦光等人同行的人在吃飯的時候,就險些被人摸走了錢袋子,幸好及時被镖局的人發現。

這個遭遇,讓接連三天安穩的衆人頓時都警醒起來。

曦光也不例外。

而這時,她的行囊中已經放下了四封信了。

昭華宮中。

殿中的梨花香仍舊染着,但佳人已經不在,滿殿空空,秦枕寒只感覺自己在這裏坐了許久,可這麽久了,曦光都沒有給他回信。

她是真的下定決心不再理會他了。

秦枕寒如是想,眸中墨色濃的幾乎要化開。

把她抓回來吧。

“常善。”他喚道,驟然站起身。

“奴才在,”常善立即應聲。

但秦枕寒卻久久沒有說話。

“曦光走了幾天了,”半晌,他低聲問。

“第四天了。”常善深深俯首,不敢直視殿中長身玉立,卻神色晦暗的天子。

“才四天啊。”秦枕寒輕嘆。

可他為什麽覺得,已經很久很久了。

“下面的人傳信,娘娘這些時日總走神,想來定然是在惦念陛下。”常善小心翼翼的說。

他雖然是個沒根的閹人,卻也懂感情。有曦光娘娘在,陛下才算是真正是個有血有肉的活人,可若是不在……思及這幾日越發冷漠的陛下,他不由擔憂。

曦光娘娘不是不喜歡陛下,只是到底年紀還小,總向往外面的世界,等玩夠了,就會回來的。

可常善擔心陛下等不下去了。

秦枕寒沒有說話。

惦念他?卻連信也不回。

“下去吧。”半晌,他才說,又一次将心中蠢蠢欲動的念頭按下。

離京第五日,沿途又開始熱鬧起來,姚安渡口承接南北水路,又連同着東西的商道,每年只是這一城的稅收,就能抵得上尋常一州之地。

這樣的地方,繁華喧鬧,較之玉京少了份雍容,卻又多了新奇。

離京第六天,镖隊緊趕慢趕,卻因為半路上馬車壞了,導致沒能在天黑之前趕到姚安,便夜宿在了城外的客棧。

城外的客棧自然比不上城中,甚至連整潔都算不上。

矮小的大堂,吱呀呀的樓梯,狹窄的房間一張木床,連着上面的棉被都帶着污漬。

曦光從進店時就開始皺眉,等到了屋子看到了這些,更是屏息。

總感覺這屋裏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

雲芝忙開了窗戶,和小蘭兩人聯手開始打掃房間,曦光想要幫忙,卻被小蘭搶也似的拿走了東西,忙說,“少爺您若是無聊了就看看書,這些瑣事交給奴婢就好。”

陛下把她們送到曦光身邊,為的就是照顧曦光,要是讓她動了手,回頭她們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曦光又去蘭芝那邊,卻見她也擋住了路。

兩人有志一同的不讓她動手,曦光只好無奈的坐了回去,說,“我早晚都要自己動手的。”

她總不能一直讓雲芝和小蘭伺候她,等找到了師傅他們,她就準備讓小蘭她們回去了。

“反正奴婢在時絕對不行的。”小蘭一聲輕哼。

比起雲芝,小蘭明顯對規矩不怎麽生疏,平時說話也少了兩分注意,每次看到周全的雲芝,才會裝一會兒。

還在,曦光也不在意。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沒讓客棧的人出手,小蘭自己去了廚房準備好了飯菜端來。

等用完後,曦光就休息了。

可在半夜,她卻被驚醒了,入目時,便是一道黑影悶哼着倒下,血腥味撲鼻而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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