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祭魔 鬼王原來又是在說他！

葉辰看老張默默地把頭骨放下似乎是認輸了，頓時得意起來，表情很是驕傲。

老張剛想起來自己是鬼，心裏落寞難過還有點不知所措的茫然，被葉辰這麽一鬧心裏那點煩悶竟是消退了不少。

他當人當了七八十年，當鬼又當了六十來年，活的年歲加起來能有一百四五了，心态上就把自己當成老人。他看葉辰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家不懂事的小孫子，年紀大的老人就喜歡小輩活潑，小孩子明明做了壞事，老人家也願意縱着。

老張将頭骨擺好，眼裏帶着眷戀：“小荷村人不多，一共也就二百來人，也不知道怎麽就被有奇異本事的天師盯上了，弄得全村都……”

“是我這個村長當的不好。”他弓着背，看起來很是自責。

身為村長，他雖然也時常處于混沌中，但本能還記挂着死去的村民。當年他們死後意識卻還被困在軀體裏，看着那群有神異本事的天師憑空放出一把天火，若是還活着他們必定會俯首跪拜感恩天賜，當時卻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軀體被那把天火燒了個幹淨，只剩一塊塊頭骨不知為何留了下來。

他上山撿這些頭骨只想讓鄉親們能安息，可每到晨曦時刻，昨日撿回的頭骨就會重新回到上山，而他又渾渾噩噩，只能每日重複着前一日的做過的事情，日複一日，不得門道。

葉辰掃了眼頭骨，一共一百九十八塊，其中小塊的頭骨能有二十來塊，應該都是幾歲的孩子。念靈街道那邊的确是有不少的小孩，算算數目恰好能和小頭骨的數量對上。

全村一百九十八人，全部死于一場無妄之災，連一條狗一只雞都沒留得下來，何況是人。話本裏的複仇情節，血刃仇敵的快意，終究只是故事而已。

老張緩緩起身，朝葉辰二人點點頭，“我送你們出去吧，在這兒待久了對身體不好哩。”

他鄉音依舊濃重，臉上爽朗的笑容卻沒了。

出去？

葉辰挑眉，他側頭看向江逐水，後者搖搖頭沒有說話。

老張走在前方帶路，等到了地方葉辰才發現這裏不就是前幾日那個說他是鬼的半吊子天師的住所麽。

“王師傅是村裏唯一的修車師傅，技術特別好，以前誤入這地方的孩子們都是他送走的。”

老張說這話時連臉上的皺紋都全然是誠懇，是真心實意認為屋裏的老頭是個“修車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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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辰：“……”

這老頭現在自身都難保，還能把他們送出去？不過老張說的後半句話應該是真的。鬼村是個天然的聚陰場，有些陰氣重火氣弱的人類的确容易誤入，普通人類想從這兒出去只能靠屋裏那老頭才行。

趴在門口的大黃狗看見老張呼嚕一聲，屋裏的老者循着動靜走出來，老張很是驚訝，他上前扶住老者：“您能出來了啊！真是太好了！”

王師傅和他們一樣都是被人困在這兒的，他們還能在村裏走動走動，但王師傅卻只能守着這座房子，以往他都是把誤入的人和車帶到王師傅門口，等王師傅把車修好就能把孩子們送走了。

“這幾位也是車壞了不小心到了村子的孩子，還要麻煩您修車了。”老張說完還鬼鬼祟祟地湊近王師傅，小聲補了一句，“現在問題有點麻煩，他們好像知道我是鬼了，也麻煩您給處理一下哈。”

葉辰：“……”

老張自以為的小聲說話，讓魔王大人很是無語。

這老鬼怎麽回事，居然現在還以為有人進他們鬼村是因為車壞了？

王師傅雙眼依舊是瞎的，但他也不傻，知道老張說的這幾天誤入的孩子是誰，略有心虛地說，“……我可能不太行。”

“他們是天師，應當是特意來處理此事的，順利的話，大家都能解脫了。”

老張聽見王師傅的話愣了很久。

最初的時候其實也有天師來過這兒，但那些天師将始作俑者擊殺後似乎并未發現他們的魂魄還在此地，在外面唱的往生咒也沒能作用他們身上。王師傅跟他說，許越在外界也是鼎鼎大名的陣法大師，天上有地上無的神仙人物，他想讓其他人找不到他們，其他人就一定找不到他們。

他以為外面的天師們都以為此事已了，不會再有人來幫他們了。

“以、以前似乎天師們似乎都不能進入此地。”老張難得有些緊張，比起半死不活地在村子裏游蕩，他其實更希望自己能塵歸塵土歸土。

王師傅知道村長是在怕空歡喜一場，若是其他人他還不敢打包票，但是這兒不是有個連許越也要祭祀跪拜的鬼王在麽，鬼王怎麽會願意被自己的仆人困在這種小地方。

但他也不想吓到老張，于是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時間過得久了，或許是許越的陣法也削弱了。”

“真好啊，真好。”老張眼圈通紅，幾乎要落下一滴鬼淚。

他們小荷村的村民被無知無覺地困在方寸間，與世隔絕，說是孤魂野鬼也不為過了，但其實外面還有人記挂着他們，真好啊。

老張真的是一個嚴重缺乏常識的鬼，自從知道葉辰他們是天師後，便整日想着讓這些天師大人吃好喝好，一點沒意識到人吃鬼做的東西不是什麽好事。

就像他明知道王師傅是個天師，但他依舊堅定地認為王師傅能把孩子們送出去是因為他會修車。

應橋和葉楓吃飯倒是吃的很開心，老張做的飯是真的好吃！

“根據這些天的努力，陣法的邊緣處已經被我倆炸薄了不少，在有兩天應該就差不多！”應橋挺起胸膛邀功，這幾天用來炸陣法的符可都是他畫的，簡直可以說是符篆永動機了！

躺在搖椅上的葉辰哦了一聲，手指往前一指,示意應橋把桌上洗好的蘋果拿過來，等蘋果被送到手裏，小魔王這才慢吞吞贊揚一句：“嗯，做的不錯，繼續努力。”

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炸陣法做的不錯，還是遞蘋果做的不錯。

但應橋顯然認為是前者，立刻變得幹勁滿滿，拿起一疊子黃紙就往外面沖，甚至口出狂言：“大王放心我今天就把那地方炸開！”

葉辰看着蘋果鼓起臉，怎麽跑這麽快，蘋果皮還沒削呢。

他又看向葉楓，發現這幼崽還在和老張聊天，聽見一人一鬼的聊天內容，他無語地收回眼神，委屈自己吃了沒削皮的蘋果。

“也就是說，您看見許越被其他天師格殺了，認為致使村子受到無妄之災的人已經得到了報應所以就沒有怨氣了？”葉楓拿着小本子，他原本刷刷刷地記錄着，可說道這兒眼中卻滿滿都是不解。

老張摸了摸頭，憨厚一笑：“啊，您總結的真棒，不愧是文化人。”

葉楓：“……”重點是這個嗎！

許越當年的名聲可是和他老師葉崇光一起被稱為道門雙子星的人！可葉崇光練得是葉辰開挂帶來的正統修仙功法，由此可見許越的天賦是相當的不一般。

葉楓向來好學，在得知這個村子果然就是小荷村後，便計劃着回去好好翻翻卷宗了解一下情況，結果正炸着陣法時，尊貴的魔王大人便一臉無所謂地問他會不會超度鬼魂，并告訴了他這個村子的存在記起來自己是鬼了。

葉楓當時就傻了，活祀诶，生前痛苦死後也被折磨着，陣法将他們困于此地，令他們無法安息不得安寧，都已經這樣了村長你怎麽還沒有變厲鬼？？？

他原以為村長已是個例，結果第二天來找村長上山的貨車司機老吳同志看見門前的頭骨後也記起了自己是鬼，葉楓以為這總要變厲鬼了吧，結果老吳也順利接受了自己早已死去是鬼的事實，甚至還準備拉他們去後山玩玩，心态好的不得了。

這卻讓葉楓覺得自己這些年學的東西似乎學到狗肚子裏，他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抓心撓肺的難受，老張看出後主動詢問，葉楓鼓起勇氣詢問當年的事，心中警惕着村長因提起傷心事控制不住鬼力暴走的情況，結果村長居然就心平氣和同他講了當年的事情。

當他問村長是否心中有怨時，村長卻說壞人已經得到報應了，沒什麽可怨的了，旁邊的剝玉米的老吳也在點頭，顯然是贊同自家村長的說法。

葉楓無法理解滿臉都寫着茫然，他恍惚地走到小魔王身邊坐下，葉辰見狀遞給他一塊切好的西瓜，葉楓受寵若驚，剛要下嘴就聽見葉辰一點不把自己當外人得說，“我想喝西瓜汁。”

葉楓：“……”

大王想吃當然不是單純想想，那是要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喝到西瓜汁！葉楓一臉冷漠地用劍将僅剩的幾塊西瓜果肉切到碗裏，然後将碗和劍一并遞給江逐水，眼神多了幾分看破人間苦難的滄桑感。

誰能想到，如此淩厲的劍氣竟淪落至榨西瓜汁！

對葉楓來說，小荷村的事讓他挂念、村長不變成厲鬼的情況讓他疑惑，而據說與道術無緣的江逐水竟有如此浩瀚的劍氣才最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可江哥似乎什麽都不想說，那日過後也只是讓他倆去炸陣法。

再之後……就是給大人用劍氣榨各種果汁了。葉楓目光悵然，眼神隐隐有幾分沉痛。

葉辰倒是滿不在乎，自從知道江逐水還能用劍而且劍氣也不受影響後，他就不願意再委屈自己了，非常自覺地指揮江逐水服侍他，完全不顧自己這般發號施令給葉楓這樣的劍修帶來了多大沖擊。

葉楓拿回劍轉身踏出院門，不忍回頭看一眼，生怕自己克制不住忽然上來的小脾氣，又像上次一樣把魔王大人惹怒。

他怒氣沖沖，揮劍刺陣法的氣勢也強盛了不少，等到日頭稍稍下移時陣法便開始劇烈震動，仿佛要散架子了。

葉辰見狀這才拿着桃子慢悠悠地來到陣法邊緣，他身後陸續有鬼村的村民站出來，目光灼灼地看着前方的突破口，小魔王回頭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什麽對葉楓說，“把球給他們。”

球？

葉楓反應了一下明白魔王大人說的是念靈街道裝起來的白色靈力球，他把載着念靈的球遞給村長，而身後顫抖的陣法也在此時猛地炸開！

濃霧散去，天光射入，露出一條平整的馬路，以及……一群奇裝異服揮刀舞劍的人類？

葉辰疑惑看去，道路那邊的道士和尚們眼裏也全是困惑，有一老道士眼尖看見葉楓，舉劍大喊：“賢侄！是你們破的陣嗎！你二人有沒有受傷，是否看見鬼王了？”

葉楓尚未搞清楚狀況，只能茫然地搖搖頭。

鬼王？

葉辰掃了眼後面那幾個傻樂的鬼村村民，心想難不成是他看走眼了，這幾個笨鬼裏其實早就有了變成厲鬼的？

“咦，”那道士往葉楓身後一瞧很是疑惑，“後面那些鬼是鬼王的屬下嗎？怎麽看着氣息如初純正？這村子我看着似乎也有些眼熟……诶，不管了找鬼王才是當務之急！”

老道士拿出羅盤念了幾句口訣激活羅盤，他手裏的羅盤是新式羅盤，盤體為纖維木所制作耐摔抗打，指針卻是金屬質地轉動靈巧不卡澀，之間那指針飛速運轉，似乎被此地濃郁的陰氣迷惑住了。老道士眉頭一皺，果斷咬破指尖點在羅盤上，指針轉動減慢，飄飄忽忽指向了葉辰所站的方位。

葉辰見狀臉色頓時一黑，作為掩飾的漆黑瞳仁都不受控制地閃出幾分金光。

鬼王原來又是在說他！

他表情兇狠地看向那邊，剛要出手教訓那老道士就被眼疾手快的應橋抱住——

“大王！！不至于真不至于啊！”

作者有話要說：

葉辰：本王要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