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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望擅長把天兒聊死,工作的這些年稍有改善,但到蘇白這裏又徹底原形畢露。

也幸好只在蘇白這裏,蘇白不會在意,蘇白只是不會回答。

想揍人,非常想。

司望洩氣地撓着蘇白手心,蘇白一動不動。

好在學校離他出租屋不算太遠,溜溜噠噠走了四十來分鐘。

到了。

司望沒把手從蘇白兜裏拿出來,就用他露在外邊凍僵了的手指,麻木地在密碼鎖上戳戳。

“其實你可以換一只手揣我兜裏。”蘇白可算開了金口。

“都已經到地方了。”司望按開了密碼鎖。

不早說。

“或者以後出門戴個手套什麽的。”蘇白由着司望,被他拉扯進屋,“但你好像又不習慣戴手套。”

“主要戴手套太笨拙。”司望說,“再者,沒啥事兒我一般都在室內。”

意思是這兩天盡陪你折騰。

蘇白充耳不聞,撒開他手自顧自找到暖氣開關,挺輕車熟路。

“你明天去上班?”開了暖氣,就很自覺地坐在暖氣片前,邊暖手邊漫不經心地問。

“嗯,昨天就有同事給我發信息。”司望也坐過去,“估計到明天,堆積的工作得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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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這假休得可沒意思,而且照常理,明後兩天是雙休日。”蘇白說。

“照常理,我這工作就沒有休息的時候。”司望說。

“那你賺多少?”蘇白問得直白。

“這兩年可以年入百萬。”司望淡淡道。

“厲害。”蘇白毫無感情地棒讀道。

随即想到什麽,別過臉來:“那你還住出租屋?”

“我沒買房的打算。”司望說,“也沒想買車。”

“那你就把錢全給家裏了?”蘇白問,聲音揚了起來。

他這反應有些出格,但司望覺着有趣:“我的錢,關你什麽事?”

蘇白嘴角一僵:“随便問問。”

“我只給他們一部分,剩下的要麽存銀行要麽供自己生活。”司望把手翻過來,暖一暖手背,“畢竟也要吃飯住宿,外加看病。”

特意把看病二字加了重音,司望餘光裏,蘇白神色黯淡。

“那你的病……”

果然上了鈎,但司望不想回答:“存錢到一定數額了,我就辭職,到L市附近的縣裏開個小店。”

“到時候可能病情嚴重,嘎嘣兒一下死了也說不一定。”

其實只是腺體出現了點小問題,最嚴重那會兒都不至于致命,故意誇大其詞,就是想看蘇白表情垮掉。

越垮越好。

“那你有錢就趕緊治啊!工作哪兒有身體重要!”蘇白急急地抓過司望胳膊,那焦急上火的表情讓司望很受用,但下一秒那嘴巴開合說出來的話,又萬分紮心,“這人走了錢還沒花完,是多麽悲哀的事情啊!”

司望拳頭硬了,氣極反笑:“我留給你花行不?”

蘇白立馬撒開他,雙手抱拳:“謝謝大佬饋贈,我會妥善安排的。”

啧,壓根沒吓着他。

司望心說跟一個職業騙子比起來,自己這點兒誇大其詞還嫩了些。

談戀愛那會兒,司望接家裏的電話或是往家裏打電話,都沒有避開過蘇白,所以蘇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家裏的事情。

潛意識裏,司望把蘇白當成了自己人,雖然他從沒跟家裏提起過,他有男朋友了。

他太了解他的父母,知曉若他不按照他們的期盼一步步走好人生之路,等待他的将會是無盡的自怨自艾、賭咒怒罵甚至還可能是自殘的威脅。

這樣的事情,從他十五歲分化為Alpha開始,便不計其數。

弟弟妹妹的遭遇比他好些,只因為他們家的孩子裏,只司望一人繼承了父親Alpha的第二性別。

要考到好的大學,要有一份好的工作,要娶到一位好的妻子,要……

要一切的一切,都是好的。

至少在父母眼裏,他不能有一點瑕疵。

不然就是不體諒他們,就是不孝順。

以至于嚴重到,他以好成績考到理工Top1的高校還要被辱罵,父母認為他是翅膀硬了,故意考到北方那麽遠的地方,就是不想待在家裏。

司望只能一遍遍解釋,H大是個好大學,比本省最好的大學都要高出一個層次;到遠地方了他也會按時打電話回來,電話費也不會用很多;每年寒暑假肯定回家,車票錢他自己會想辦法。

上述情節充斥滿他的高三暑假,也充斥了他大學所有在家裏的假期,一遍一遍反複上演。

父母就像上了發條的木偶,永遠沒有力竭和厭倦的時候,但司望不行,司望是個活生生的人,心髒在跳,遇冷會感冒,遇熱會中暑。

遇到喜歡的人,也會期望着留他在身邊多一秒,再一秒。

但他不能留下蘇白。

國外的學校能給蘇白更好的前程,而司望甚至連個在父母面前的名分都給不了。

他其實也沒什麽立場去跟蘇白生氣,好歹蘇白不算不告而別,為出國做準備也一直沒有瞞着他。

甚至他倆還有商有量,讨論過一陣子在國外生活的注意事項。

直到告別前一晚,還能愉快地打個分手.炮。

怎麽說都沒有立場。

司望在心裏默默地給他前男友道了個歉,論惡劣程度,他目前也将趕超職業騙子。

十五歲以後,他一直琢磨着如何以無罪的姿态脫離他的原生家庭。

為了他能安心讀書,父母努力工作養家,弟弟妹妹也都只讀到高中便出門打工。

他肩上有債,父母的,弟弟妹妹的。

工作後,他拼命地賺錢,其實以他的能力,大可不必拼命,除了這樣賺錢能多些外,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父母和弟弟妹妹滿意,認為他知恩圖報。

認為他不算狼心狗肺。

另外順利把身體拖垮,讓他喪失掉吸引Omega最關鍵的資本,因此繼續單身,父母也不會多指摘他什麽。

這是個無解的完美的局,在道德上,司望無懈可擊。

這樣做唯一的代價是,司望自己可能活不長。

他都想好三十歲的時候退休,過完年就去立遺囑,財産分為五份,其中四份給父母弟妹,一份送去L市的福利院。

他把L市當作第二故鄉,自然是想為故鄉多做一點事情。

但司望沒想到,蘇白會回來。

不是說社會學在國外發展得更好,留在那邊可能更有建樹嗎?

而且回來也就罷了,偏偏又選中L市,不是說更喜歡南方四季如春嗎?

司望這無懈可擊的局終究還是漏掉最為關鍵的一環,也是他最為柔軟的一環。

他對父母親人都沒甚挂念,但他沒法對蘇白不挂念。

是,他生蘇白的氣。

但他更生自己的氣。

蘇白的回歸,讓他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走他接下來的路。

他搞不清楚蘇白心裏想的是什麽,怕蘇白走,又怕蘇白留。

有些像小時候得到一件親戚送來的玻璃八音盒,司望愛不釋手,但難免被父母呵斥不務正業,後來把八音盒當擺件擱到一邊,又被弟弟妹妹玩鬧着打碎。

沒人教過司望,要怎麽對待自己喜歡的東西。

怎麽對待自己喜歡的人。

只能別扭又違心地說些他們都不願聽到的話,在對方顫動的神色裏,感受到那一點點在意的情緒。

竟也心滿意足。

是,怎麽能不心滿意足?

“你笑得好詭異,別是傻了。”蘇白這貨一向不解風情。

“我沒笑。”司望更加不解風情。

待在暖氣片旁坐久了,渾身上下都暖烘烘。

蘇白把外套解了扔給他:“熱記得脫衣服啊,別又中暑了。”

果然這貨想起了在大學那會兒的事情。

司望也不多搭理,把自己身上的皮衣也脫下,和那煙綠色的長風衣一道,挂在門旁邊的衣架子上。

回眼望過去,蘇白站在窗邊,望向不知什麽時候又開始下的雪。

“這應該是今年第二場雪了。”司望站到他旁邊,沒話找話。

“嗯,還沒到十二月呢。”蘇白神情寧靜。

司望看得微微一愣:“今年學校什麽時候放寒假?”

“十二月中旬吧。”蘇白說,“今年降溫那麽嚴重。”

“那你課上得完嗎?”

“我上到哪兒考到哪兒呗,不妨事,反正期末考試我出題。”

“……那可真是随意。”

“我随性慣了。”蘇白探出胳膊,攬過司望肩膀,沒由來地摟了一下。

司望正思忖着要不要與他完成一個圓滿的擁抱,蘇白撒開他:“你手機響了。”

是父母那邊打來的電話。

“小望啊,你還在上班嗎?”母親在電話那頭小心翼翼地問。

司望看一看時間:“嗯,剛結束午休。”

雖說他正在休假,單着沒必要跟父母提起。

“那是打擾到你了?”母親越發小心翼翼。

“沒,媽,您有事說事。”司望聲線冷漠,惹得在旁邊聽動靜的蘇白都不免挑一挑眉。

“就是你爸住院了,下周一手術……”

不等電話那頭猶豫結束,司望果斷回答:“好,需要多少錢,我轉。”

“錢都還是次要的,你給我們的都沒花完……就是想問問你,能有空趕回來嗎?”母親的猶豫裏摻雜着某種希冀。

司望只說:“下周一的話時間太趕,我這兩天還要去國外一趟。”

“那,那好。”他還沒徹底拒絕,對面就先替他找補,“你忙你的,不妨事,你弟弟妹妹也都有空。”

“嗯。”司望順水推舟地答應,“我還是轉一筆錢給你吧,媽,手頭寬裕些總是好的。”

對面忙不疊挂斷電話,而司望再轉完錢後,也不忘給弟弟妹妹打了紅包,當作沒能趕回來的抱歉和希望他們好好照顧父母的拜托。

“你這說話态度,都不太像你了。”蘇白說。

“失望了?”司望冷哼。

“只是覺得很新奇。”蘇白笑,“你這兩天真要去國外啊?”

“不,就在L市的本部上班,我一般不出國。”司望說,“水土不服比較嚴重。”

“哦,也是,你到L市大概都用了一年才适應這邊的生活。”蘇白說。

他們又并肩看了會兒雪,看累了各自找地方坐着,各自處理各自的事。

司望回複完所有同事的求助交代和一些莫名其妙的瑣事,再把手機拿開充電,蘇白不知什麽時候開了燈,霸占了他書桌寫寫畫畫。

手上握着的是他送的鋼筆。

司望走過去,下意識将他半摟入懷裏。

蘇白倒沒掙脫開,反而別過眼來瞧他。

司望一下沒忍住,笑了,低頭問道:“晚上想吃什麽?”

“牛腩煲,暖和。”蘇白脫口而出。

問蘇白吃啥準沒錯,這貨特別會吃。

司望點頭贊同,下意識往前湊了湊,碰到了蘇白嘴唇。

蘇白仍然沒有躲開。

輕而軟的,是一個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比較早一點~

另外各位對我文風有啥看法的,可以在上一章我開的那個帖子下留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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