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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白對司望公司很感興趣,但奈何早上實在起不來。
沒課的早上,就應該睡覺才對。
“我把地址給你,你睡醒了自己找。”司望提出另一方案。
蘇白閉着眼睛,擡手比了個“OK”。
“那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
想象中的腳步遠去并未響起,蘇白擡了眼皮,正對上司望認真的眼。
單眼皮,瞳色偏淺,認真嚴肅的時候都顯得淡漠。
但他這會兒又半蹲在床邊,修長身段蜷縮成一團,再認真嚴肅也都變為一種笨拙的滑稽。
蘇白笑了聲,睡意消散了些:“上班要遲到啦。”
說話間,他也沒那麽不識趣,往床邊挪一挪,靠近後再探出手。
捧上司望側臉後輕輕地拍,戲谑問道:“在等什麽?”
司望作勢起身:“剛想起來,你還沒刷牙。”
蘇白動作更快,把他臉一掰,在他唇上一點。
“沒伸舌頭,不要緊。”
惬意地看人紅臉紅耳朵地快步走到玄關,蘇白擺一擺手,随着關門聲把頭頂的小夜燈也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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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天光熹微的晦暗裏緩緩呼出一口氣,再翻了個身後笑得像個傻小孩。
如果能正大光明地好好愛司望,愛他個一天,一個月,一年……甚至一輩子,都好像不是什麽壞事。
司望是個值得愛的人,可愛的人,蘇白一直都那麽認為。
當然這也并不是他為司望親吻妥協的理由。
他自己只願意承認那太突如其來,被親懵了,第一次是,第二次也是。
蘇白得斟酌着如何接下這一份沉甸甸的感情,恰如當年接下那一只蘋果。
可惜那回也是太突如其來,他連句新年快樂都沒來得及說出。
蘇白想他還沒學會如何好好接受,他得到的都是他自己主動去争取。
沒人會平白無故對你好,要不然是因為你有價值,要不然是因為你有詭計。
他細數這些年自己得到的善意,亦或者說是資源,要不然是因為他有價值,要不然就是因為他有詭計。
就連得到司望,也采用了詭計中的一種。
等待詭計消散,他整個人便仿佛裸.身暴.露于光天化日,不知如何進行下一步。
比如說他初中畢業後就不敢再跟班主任見面,只敢默默送些節日問候,但後邊自己有點小錢後,買些禮物郵寄給老師。
直到現在,還保持着這種只送禮不見面的習慣,他怕一見面,他就得找地縫鑽進去,因生存危機帶來的厚臉皮在危機解除時自然也會退化。
他甚至在收到正式工作的第一份工資後,就想直接給老師打現金還清當年騙的錢。
但他不敢讓老師知道,也不能讓老師知道。
現在他的愧疚對象裏又多了一個司望。
司望他不能不見。
司望是他除卻吃飯睡覺這種基本生存欲望外,最為強烈的執念。
當初差點分數考上心儀學校,他就頗具私心地在第二志願填上了司望的大學。
高考之前,他打聽清楚司望的志願,這很容易,老師同學都不避人。
實際上高中時代蘇白确實比司望成績好些,老班還期望他沖一沖帝都的B大和Q大。
可惜發揮失常,比司望都少兩分,報了H大最後還被調劑到了一邊緣學科社會學。
好在他學習能力和适應能力都不錯,把這校內邊緣學科、在國內不受重視的社會學也學到了博士學位,甚至還能憑借此在母校繼續工作,不可不謂之走運。
某種意義上也叫做船到橋頭自然直。
那麽他和司望……唉,打上床的那一刻起就直不了。
天還沒完全亮,蘇白從床上爬起來,了無睡意,準備刷牙洗臉再出門吃個早飯。
順便帶上他備課用的平板,再溜達去司望公司。
那附近應該有咖啡館,他進不了公司也可以在咖啡館待着做他的事情。
司望跟個陀螺似的忙到了中午,看着外賣平臺的各種面條蓋飯沒胃口,尋思着下樓去附近的咖啡館坐坐,買咖啡的同時看看有啥點心可以墊墊肚子。
進門就看到靠窗的位置,他那前男友捧着個平板寫寫畫畫,覺察到他靠近也不擡頭,就說了聲“坐”,繼續勾完才放下平板擡了臉,梨渦淺淺笑容無害。
“午休嗎?”蘇白問。
“是,下樓來找點兒吃的。”司望答。
“但咖啡館裏也沒啥好吃的。”蘇白說。
司望不知怎的腦內靈光一閃,沒說自己是因為不想吃飯,只道:“我猜到你在這裏。”
“哦。”蘇白笑出了聲,顯然沒信,“不曉得吃什麽,我幫你點,正好我也沒吃。”
啧,又被看透了。
“我以為能在你那兒學到些本事。”司望嘆氣。
蘇白秒懂:“騙人的本事?”
“你很有自知之明。”司望由衷道。
等餐的過程中司望點了杯咖啡,蘇白續了杯紅茶,看司望喝得那麽起勁還迷惑:“我在國外天天喝這玩意兒,都沒覺出有啥好喝的。”
“又不是為了好喝。”司望灌下一大口,才覺得自己清醒了些,“我今天估計要加班。”
“估計到幾點?”蘇白順勢問。
“八.九點吧,休了兩天假,總得把活補上。”司望無所謂地答道。
“那萬一晚上突降暴雪,公交停運,你又咋辦呢?”蘇白跟個好奇寶寶似的問個不停。
司望又灌了口咖啡,理所應當道:“在公司湊合着睡呗,我辦公室裏有行軍床。”
蘇白往後一縮,一臉肅然起敬:“要錢不要命啊。”
“最近也有想過改行。”司望放下咖啡杯,目光也順勢望向只留了層咖啡漬的空空如也的瓷杯底。
“最近?你不都進你們公司六年了,千萬別是為我随口開玩笑就改行。”
“跟你沒關系,我就随便想想。”
司望擡了眼,對面的人卻別開臉看向霧氣迷離的窗戶,似乎失神于街邊的影影綽綽。
“你是不是想等我下班?”司望問。
蘇白沒把臉轉回來:“我可沒那麽說。”
語氣裏還有些玩味的笑意,半真半假的,捉摸不透。
司望只老老實實從心道:“我想你等我下班。”
他可沒蘇白那些矯情的毛病。
結果被人怼:“那晚上突降暴雪,咱倆都回不去。”
司望笑了:“跟我待辦公室呗,我把床讓給你。”
“躺行軍床上我肯定睡不着,讀博士那會兒跟老師去參加個什麽會,在山裏面辦,買的火車卧鋪,一天一夜,我就睜着眼睛躺,沒合過眼。”
“聽起來真慘。”
“這都還算待遇不錯,我博士論文是研究的New市貧民窟,僞裝成流浪漢混進去仨月,每天睡大街睡橋洞,連個床都沒有。”
“這确實更慘了。”
蘇白終于把臉轉過來,盯着他上上下下地看:“不是真心同情可以不說話。”
“我真心的。”司望捂着心口,信誓旦旦。
“切。”蘇白翻了個白眼,含含糊糊地補充了句,“如果你需要,等一下也行。”
“晚上下大雪呢?”司望反逗他。
“那就徹夜長談,”蘇白回答,“直到東方第一顆晨星升起。”
司望想說這兩天都應該晴不了。
晴不了,自然就沒法看到晨星。
不過這句話很美,像是學生時代讀過的詩集裏的句子。
為了美可以犧牲一些東西,例如邏輯,例如常識。
但司望也挺願意偶爾發一次瘋,想象着他們被暴風雪關在漆黑無光亮的屋子,彼此的眼眸是唯一的火種,一晚上翻來覆去地說話,說很多話。
有些話說過,有些話沒說,分不太清楚都不要緊。
重點是他們徹夜長談過,等待過那顆或許不存在的晨星。
“你不說話的時候顯得挺傻。”蘇白站起了身。
司望也作勢起身:“聰明人從不浪費時間在口舌之争。”
“坐着吧你,”蘇白晃晃手機,“我去拿外賣,午飯到了。”
不過晚上下班,倒沒有下雪,可以說這一整天都只刮了一場又一場不知去向的大風。
公司的臺階以及外邊的人行道都被清掃得幹淨,司望在臺階下邊的石獅子旁,看見和石獅子一塊蹲着的貂形蘇白——誰讓他又穿了那身搖粒絨。
貂的爪子上還拎着一塑料袋,司望走近時,他人沒站起來,先把塑料袋拎起來晃晃。
“烤紅薯啊。”借着路燈光與那白氣袅袅散發的香味,司望看出來塑料袋子裏的食物。
“嗯哼。”蘇白傲嬌地應和了聲,“邊吃邊走,免得手冷。”
屬于是分外貼心了。
“那你今天就在咖啡館裏坐了一天?”
“嗯,順便也備完了課,還拟了期末考的大綱。”
“厲害。”
“過獎。”
“明天還來麽?”
“不來了。”
拒絕得很幹脆,司望趕忙把紅薯咽下,以免自己笑起來被噎住:“我公司這邊可不比學校周圍。”
“對,連商業街都沒有。”蘇白接茬嫌棄,“天一黑周邊都沒啥人了,還好咖啡館開到十點。”
“白瞎鬥指東南這麽高大上有文化的名字。”
“畢竟這裏只是鬥指東南在東北地區的分部。”司望解釋道,“總部在揚三角的G市。”
“前兩年董事還想把我調去G市,被我婉拒了。”
“G市不挺好的?世界級一線城市欸。”蘇白有心釣他。
司望不假思索地又啃了口烤紅薯,這會兒有點涼了:“我就想留在L市這邊,一線不一線,跟我也沒啥關系。”
“主要你待的是一互聯網公司。”蘇白嘆口氣,“東北這邊的互聯網自然沒有南方發展得好,更何況是調你去總部,相當于升職了。”
“這也是我想轉行的原因。”司望說,“我不會離開L市。”
“可能再拒絕兩次工作調動,上頭得把我給開了。”
“那你是得考慮該轉哪行了。”蘇白說,也沒繼續勸他。
公交車還沒來,紅薯先吃完了,倆人哆哆嗦嗦地雙手揣兜,等待公交的大燈穿透寒風照過來。
“你要買個車,該多好。”蘇白哆嗦道。
“我自己一般不考慮這些。”司望跟着哆嗦道,“公交到十點半都有,我反正直接坐上去,終點站就是新世紀家園。”
“你有煙麽?給我一根。”
“我在戒煙。”蘇白雙手掏兜,示意其中的空無一物。
司望想起确實最近沒怎麽見蘇白抽煙。
“轉性了?”司望玩笑道。
“惜命了。”蘇白鄭重道。
司望忽然意識到這貨可能是說的真的,因為他坦然地直視司望的眼睛,沒有躲開。
哪怕風吹得有點急有點冷,司望從兜裏拿出手,莫名地摟了一下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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