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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澤寧和唐千雲結婚了。

他們一個是國學大家獨子,一個是唐氏集團千金,金童玉女,才貌雙全,經歷十多年戀愛長跑,終是喜結良緣開花結果。而折磨唐湛多年的無望苦戀,也在這日宣告徹底bad ending。

暗戀一個人已經足夠苦澀,這個人還在今日成了他的姐夫,簡直是咖啡裏撒黃連,苦中加苦。不想繼續在苦海裏掙紮,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只有斷情舍愛,早日脫身,才好得大自在。

可惜,道理他都懂,做起來卻很難。

熱鬧的喜宴上,笑臉撐到一半實在撐不下去,唐湛悄悄在婚禮半途退了場,也不去管唐山海等會兒找不到人會不會氣得暴跳如雷。

他抛着車鑰匙邁進停車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到底還有哪裏能去。

失戀,總要找個能獨自舔傷口的地方吧?

不能離海城太近,也不要太遠,最重要的一點,不能太苦。

唐少爺篩選了大半天,挑挑揀揀,跟選蜜月目的地一樣,最後還真給他找到個符合标準的地方。

打開導航,随意選了個在放歌的電臺,伴着激烈的背景音,唐湛開着車連夜趕到了位于海城八百公裏以外的一個地方——溫鎮。

江市zheng·府前幾年決定要在溫縣大力發展旅游業,開辟風景區,帶動經濟,引了很多房地産商去那邊造樓,專門賣給那些一二線城市有錢有閑的中産階級。于是,本來一個連KTV都沒的小村鎮,在有意識的規劃下,兩年間硬生生被開發商們造成了一座村中城。

唐氏集團也參與了這次改造,不過唐山海不想造樓,唐家做酒店生意起家,他喜歡牢牢掌握土地的感覺。

他在這些高級樓盤中建造了一座溫泉度假酒店,一流的裝修,一流的服務,金碧輝煌,一公裏外就能聞到大堂中散發的花香,專供來溫鎮或旅游或買房的客人小住。

唐湛去的,便是這座名為“若亞國際”的五星級酒店。

四面環山,綠植萦繞,是個躲清靜的好地方。

他在第二天清晨抵達,直奔前臺開了一個月的總統套房,全部自費,并沒有表明他少東家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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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個……說得難聽點,窮鄉僻壤的地方,大概也就寒暑假生意好些,但也從沒有人這麽破費的,有這個錢,都可以租人家裝修好的小別墅了。前臺被他這大手筆驚到了,一再确認是一個月沒錯吧,得到肯定答複後,給他利落升成了酒店金牌VIP,說是以後可以打八折。

唐湛有些好笑地接過了會員卡,問道:“謝了達令,你們這應該有酒吧吧?現在營業嗎?”

他兩指夾着卡,嘴角噙着笑,雖風塵仆仆,但難掩眉眼風流。他這樣英俊多金又愛把“達令”、“哈尼”挂嘴邊的男人,總是更能引人好感的。

前臺被他笑得心頭亂顫,聲音也越發甜美了幾分:“我們有酒吧,就在頂樓先生,24小時營業的。”

唐湛得到滿意的答複,朝人飛了個吻,轉身就走了。

他開了一夜的車,理應是最困倦疲憊的時候,此時卻連房間的門都沒摸一下就直上十八層,進了酒店自營的摩登酒吧。

五星級的酒店,這酒吧自然也是五星級的水準。

光可鑒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舒緩的音樂,柔和但不閃爍的燈光,環境十分時尚洋氣。

酒吧分了上下兩層,下面是吧臺卡座,上面是露臺。這時節多是帶着孩子來旅游度假的,加上這會兒大白天的時間不對,整間酒吧就兩三個人,在輕緩的背景樂下小聲交談着。

唐湛随便掃了圈,還挺滿意。會千裏迢迢到這種偏僻之地買醉的,不是雅士就是傻逼,他顯然是個大傻逼。

唐湛坐到吧臺前,扣了扣桌面,朝女酒保笑道:“給我來杯威士忌。”

“好的。”女酒保三十左右,長得端正秀麗,說話帶點口音,但不難聽,很有點吳侬軟語的味道。

她很快為唐湛倒了杯威士忌,推給他:“您慢用。”

說是讓他慢用,結果唐湛還是兩口喝完了,跟渴了幾天幾夜的人好不容易找着水源了一樣。

“再來一杯。”唐湛将杯子重新推回女酒保。

郁麗一看這喝酒的架勢就知道對方不是來品酒的,是誠心想醉的。這世道可真是不好混,這樣出色的一個男人,竟然也會遇到需要借酒消愁的煩心事。

她依言給唐湛滿上酒,但還是好心提醒他:“客人,洋酒後勁足,您慢點喝,喝太快容易醉。”

唐湛不怕醉,就怕自己醉不了。

醉傷身,不醉,傷心。

他跑這麽遠,就是想要找個能醉得一塌糊塗也沒人認識他的地方。這樣他就不怕酒後吐真言,叫自己那點龌龊心思讓人知道。

“你姓郁啊?好少見的姓。”他看到郁麗的工牌,随口問了句。

郁麗一邊擦着杯子一邊回他:“我們那個村大多數人家都姓郁,傳說五百年前是一個大家族遷到這裏來的,村裏還有以前留下來的祠堂呢。地方離這不遠,沿着酒店門口那條濘川往西走一公裏就到了。”

唐湛支着頭聽她說話,因為一夜沒睡,又開了這麽久的車,才喝了兩杯人就有些微醺。

“原來門口那條河叫濘川。”他今天開車過來的時候有很長一段路都是沿着濘川開的,可能最近沒怎麽下雨,水位很淺,幾乎露出河床。不過水很清,是在海城看不到的那種清澈,能一眼看到靜靜躺在河底的各色卵石。

郁麗見他聽得一臉認真,也沒不耐煩的神色,就絮絮叨叨說得多了起來:“本來我們村叫郁家村,後來為了響應政府發展溫鎮,就給改成‘溫泉村’了,我現在叫起來都怪不順口的。”

兩人正說着,吧臺邊靠過來一個人。

“麗姐,三號桌要一杯長島冰茶。”

唐湛順着聲音看過去,只看到那人側臉——像朵漫不經心的栀子花。

唐湛知道自己不該用一個這樣的成語去形容一朵花,也不該用這樣一句話去描述一個人,但看到對方的瞬間,腦海裏跳出來的第一句話的确只有這個。

可能是對方穿着白襯衫的緣故,也可能是對方的皮膚太白,眼瞳又太黑,叫人一眼看去便只剩滿眼的黑白分明。

要是他給自己外貌打一百分,那這個人怎麽也能得九十九分吧。

在這麽個遠離大都市的小村鎮,常住人口可能三萬都沒有的鬼地方,竟然出了個九十九分,看來還真是人傑地靈,什麽樣的水養什麽樣的人啊。

瞥到對方工牌,唐湛挑了挑眉:“郁濘川?”他轉向郁麗,“你們一個村的?”

郁麗有條不紊地調制着雞尾酒,手法熟練,動作潇灑利落:“是啊,我和小川都是郁家村的。前兩年酒店沒開業的時候,大家想賺錢只有外出打工,現在不一樣了,大多都在度假區找到了工作。”

唐湛點點頭,又看向郁濘川。這個與濘川同名的年輕人,高鼻深目,竟有點混血的味道。這要是放在大城市,怎麽也能撈個校草當當啊。

他仔細打量着對方,從上到下,那如有實質的目光讓郁濘川想忽視都難。

“先生?”

唐湛看着他的臉,年輕,太年輕了,現在是九十九分,等再過幾年毛長齊了能不能到一百分和他平起平坐,還真不好說。

“你多大了?”

郁濘川不知道他什麽意思,笑得很禮貌:“十八。”他一個多餘的字也沒有,取過郁麗調好的長島冰茶,朝唐湛微微颔首,給三號桌送飲料去了。

唐湛猜到他小,沒想到這麽小,整整小了他八歲,頓時覺得自己這比對方多經歷了八年風雨的老面皮連一分的領先優勢也要失去了。

“年輕真好啊!”他呷了口酒,感慨道。

郁麗被他老氣橫秋的語氣逗笑了:“您瞧着也不大啊。”

唐湛搖了搖杯子裏的冰塊,沉聲道:“以前年紀小,想着拼命長大,覺得長大了就能做許多小時候做不了的事。可等到真的長大了,才發現小時候做不了的,長大還是做不了。甚至因為見識過社會殘酷的關系,連小時候那點微小的夢想也沒了。”他一口何幹杯中酒,總結道,“所以還是年輕好啊,無知。”

郁麗被他突然的沉郁弄得有些無措,總覺得對方話裏有話。她聽不大懂,就不敢亂接。

唐湛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喝,從上午喝到下午,喝得只剩他一個客人,差點把一瓶威士忌喝幹,才終于如願醉死過去。

“先生?先生?”

唐湛只手撐着頭打瞌睡,雙眼微閉,呼吸沉重。郁麗小心叫着對方,連叫幾聲都沒得到他回應,朝遠處招了招手。

“小川,把這位客人送回房裏去吧。”她将之前唐湛買單時出示的房號報給郁濘川,并告訴他這是他們酒店唯一一間總統房,一年都不見得有幾人住,他能住,就要小心對待。

郁麗比郁濘川大了将盡一輪,又是一個村子的,對他一直像是對待自己弟弟一樣,能提點的都會提點兩句,怕他因為年輕出差錯。

“知道了,麗姐。”

郁濘川架起唐湛的胳膊,毫不費力将人從椅子上架了起來。

“去哪兒?”唐湛還沒最糊塗,有點意識。

濃郁酒氣打在郁濘川臉上,他皺着眉不是很舒服地別了別腦袋。

“送你回房。”

唐湛也不知道聽沒聽懂,接下來一路都很安靜,也能自己走,都不需要郁濘川怎麽費力。

總統房就在酒吧下面一層,由于套間的關系,面積很大,占着走廊的盡頭。

郁濘川一只手開了房門後,将越來越沉的唐湛架了進去,然後把他丢在了卧室的大床上。

唐湛整個人呈大字形攤在床上,面色潮紅,氣味難聞。

郁濘川任務完成本想一走了之,臨走又想起郁麗的囑咐,啧了聲,最終還是回去将人鞋子脫了,被子蓋好。

他甚至還去衛生巾擰了條濕毛巾給唐湛擦臉,自認這樣的服務已經無可挑剔,他這才起身打算離開。

可就在這時,本該睡得昏昏沉沉的家夥突然從後面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嘴裏嘀咕起莫名其妙的醉話。

“不要走……”唐湛微微睜開一條縫,“阿寧……我其實……”

他眼前光影浮動,隐約只看到一抹修長的輪廓,白襯衫、黑頭發,像足他的白月光。

郁濘川因這聲“阿寧”眉心一跳,去掰他的手:“先生你認錯人了,我是酒店服務生。”

喝醉的人力氣大,唐湛也不知是不是牛脾氣上來了,竟然死抓着就是不松手,一口一個“阿寧”,叫的人心煩。

郁濘川被他這流氓腔整的脾氣都上來了,嘴裏操了聲,把郁麗的話都丢到了腦後,打算來硬的了。而唐湛似乎醉着也能啓動本能應急預案,早不發力晚不發力,偏偏在這當口一個使力,将郁濘川拉到了自己身上。

郁濘川沒頭沒腦摔在他胸膛上,一時也有些懵。

“阿寧……”

而當他反應過來撐起身的時候,一個帶着酒精味的吻緊随而上,徹底将他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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