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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濘川關了燈,兩人安靜地入睡。唐湛望着黑暗中身前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小川到底想自己如何呢?為什麽自從在一起了以後,他做的每件事對方似乎都不滿意?
他不想同郁濘川鬧矛盾,不想因為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就自己在那琢磨半天。
于是他緩緩挨近郁濘川,從身後用一只手環抱着對方,雙唇抵在他的肩頸處,噴吐着熱氣。
“我想明白了,是我不好,沒有顧及你的感受……”
其實這不過他的套詞,他根本沒想明白,也不覺得自己有錯,他只是不想讓郁濘川再生氣。好不容易找他過個年,他不希望是在彼此心裏藏着事兒的氛圍下度過的。
郁濘川自黑暗中睜開眼,轉身正對着唐湛道:“你真的想通了?”
“嗯!”唐湛用力點頭。
郁濘川的表情一下子松動了,連眸色也柔和起來。他抱住唐湛,在他脖頸處蹭了蹭:“感謝你的理解。”
唐湛其實都沒搞清楚自己做了什麽,就跟着傻樂。他摟緊了對方的腰,為自己機智地化解了這次危機而暗喜不已。
看來無論是和同性戀愛還是異性戀愛,直男認錯必備的幾句口訣還是要熟記于心的。甭管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錯,直接認下就好,畢竟家庭和睦最重要。
唐湛撫着他的頭發,非常享受這種氛圍。
第二天一早,郁濘川先醒,他有些艱難地掰開唐湛纏在他身上的手腳,掀開被子小心翼翼下床,去為全家準備早餐。
唐湛是在食物的香氣裏自然醒來的,他先是伸了個懶腰,接着聽到自己肚子發出了一聲饑餓的呻吟。他揉揉肚子,從床上坐起,叫被窩外的空氣冷得一哆嗦。
在床上磨磨唧唧穿戴整齊下了地,翹着頭發開門出屋,結果一眼和坐在桌邊吃早飯的郁吉吉視線對個正着。
對方嘴裏正扒拉着粥呢,一見唐湛這飛揚的發型就笑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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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唐哥你這什麽新潮發型啊?”小孩兒坐板凳上兩腿亂蹬,笑得手舞足蹈,“火箭頭嗎?”
唐湛連忙用兩只手掌按住自己的頭發,特顧及形象的讓郁吉吉別看別看。
“還不是你家沒電吹風嗎!我這頭發本來就軟,平時一定要用發蠟抓起來才能見人,不然就軟趴趴沒個型兒。昨天洗好了沒吹就睡了,能不炸毛嗎?”說着他快步走向竈間,将郁吉吉的嘲笑甩到腦後。
郁濘川煎餃子,見唐湛進來了,沖一旁水槽努了努嘴,道:“給你擠好牙膏了,牙刷是新的沒用過的,一旁熱水瓶裏有熱水,你兌點冷水再刷牙。”
唐湛照着他的吩咐調好一杯溫度适宜的刷牙水,彎腰沖着水槽刷起牙。等他刷完了牙,搞好了他那一頭亂毛,郁濘川的煎餃也做好了。
他在前邊端着餃子,郁濘川在後邊端着醋碟,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堂屋。
郁吉吉也沒光顧着自己吃,已經十分機靈地給兩人盛好了粥,還放好了筷子。
唐湛坐下來,同兩人一起吃了頓雖簡單卻舒心的早餐。這樣平淡又溫馨的早晨是他從未經歷過的,原來吃早飯也可以是一件這樣愉悅的事,他以前從來不知道。
“對了,大伯呢?”喝了口粥,唐湛突然想起一早上還沒見郁大磊呢。
“大伯六點就起了,剛吃了碗粥這會兒出去散步了。”郁吉吉說。
“大伯起挺早呀。”唐湛有些驚訝。
“那是你起太晚了!”郁吉吉一臉嫌棄,“這都九點了,你才剛起。不過我也要批評你一下,哥。”
郁濘川好好吃着飯被點名,挑了挑眉,看向自家弟弟,聽他怎麽說。
“以前你在家的時候都是七點就起的,怎麽出去讀了個大學,反而懈怠了,今天八點了都沒起,這粥還是我忍不下去了自己煮的呢。”
唐湛看了眼碗裏:“怪不得有點稀……”
郁吉吉白了他一眼,敲敲桌子:“哥,粥我自己煮沒事兒,但你可不能犯懶啊,不要把大好光陰浪費在睡覺這種無聊的事上!”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說得唐湛肅然起敬。可以啊,幾個月沒見,小孩兒覺悟都這麽高了?
郁濘川慢條斯理吃着粥,一針見血道:“我又不跟你似的,還有成噸的寒假作業。我就算起晚一些,也不用怕作業做不完。況且整個寒假,我就今天一天起晚了一個小時,你對我是不是有些太嚴苛了?”
這一個小時,還是因為在思考該怎樣在不驚醒唐湛的情況下起床才晚的。
郁吉吉擺擺手,嚴肅道:“由小見大,平時也不能馬虎啊。”
唐湛好笑地問郁濘川:“他這是怎麽了?突然這麽熱愛學習。”
郁濘川唇角啜着抹笑,說:“他說他以後想學醫,所以要加倍努力學習。”
唐湛是真的沒想到,對郁吉吉很有些刮目相看。他端起碗與郁吉吉的相碰,敬酒似的:“不錯哦,祝你心想事成!”
郁吉吉雙手捧着碗:“謝謝謝謝!”
吃完早飯,唐湛幫着洗碗。他發現他還挺享受這種生活,或者說很享受跟郁濘川一起過日子。
“以前我看電視的時候,特別羨慕人家爸媽一起洗碗。”唐湛接過郁濘川手裏沾着洗潔精的碗,沖過水放到一邊,“就覺得在水槽前一邊說着話一邊洗碗,兩個人看起來特別和諧。”
倒不是說他真的覺得洗碗這件事很有趣,只是對于家庭的缺失,讓他向往一切看起來美好的夫妻行為。
郁濘川明白他的心理,深知這種向往,所以越發心疼他。
“那你以後每天都陪我一起洗碗呗。”
“行啊。”唐湛沖他笑道,“這個活兒我樂意幹。”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對了。”唐湛突然想到什麽事,手上動作一頓,問對方:“你上次說你有個創意,是什麽來着?你這人,我不問你也不說。你都和秦逍說了,就是不和我提。”說到最後,他聲音漸小。
碗都洗好了,郁濘川擦了擦手,靠在水槽邊,忽然湊近了在唐湛脖子而耳後嗅聞起來。
“什麽味兒啊?”
唐湛被他聞的莫名其妙,不是很放心地擡起自己胳膊聞了聞:“沒味兒啊。”
“不可能。”郁濘川斬釘截鐵,“我明明聞到好大的醋味。”
“操!”唐湛一張老臉差點挂不住,他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憋得萬分難受。
郁濘川看了眼竈間門口,只有幾只小母雞悠閑地啄食着地方的谷物。他快速而輕柔地在唐湛臉頰上親了一口,道:“別吃醋了,只是個初步設想而已,影都沒呢,秦逍那人就是借着這個跟我搭話而已。等我想好了,想仔細了,做一份商業計劃書給你過目行不?唐總。”
唐湛心裏甜滋滋的,被對方親到的地方仿佛冰淇淋一樣慢慢融化了,只留下芬芳甜美的氣息。
他還想和郁濘川多溫存片刻,嘗嘗這朵栀子花的花蜜。剛湊過去,院子裏響起郁吉吉的怒斥聲:“你幹什麽?誰讓你來的?”
唐湛腳下一趔趄,差點吓得腿軟。
郁濘川扶住他的肩,看向門外:“出去看看。”
蘇米亞有着一頭濃黑發亮的長發,這是她身上唯一還稱得上“青春”的地方。因為常年的勞作,她的肌膚顯得黝黑粗糙,才四十多歲的年紀,臉上已經布滿風霜,身形也十分幹癟。
作為少數民族,她的五官有別于漢人,顯得深邃立體。山根很高,嘴唇很薄。
郁家兩兄弟繼承了她的所有優點,并将之發揚光大。特別是郁濘川,美貌呈幾何遞增。
她早年嫁到溫泉村,本也是想好好過日子的,苦就苦一些,再窮也沒有她老家窮。可在生完第二孩子沒兩年,她丈夫因為修房子,從屋頂摔下,竟然就這樣丢下他們母子走了。
她沒有勇氣接過這個家的重擔,也自覺養不活一家老小,于是她逃了。抛下幼子和殘疾的大伯,在溫鎮附近的寧遠鎮,找了戶三十多了還沒讨着老婆的單身漢,匆匆二嫁。
那之後的十年,她再也沒回來過,只是不時會托人送個幾百塊錢給郁濘川,還是偷偷瞞着丈夫的。
近兩年,孩子大了,她也老了,她和現在的丈夫沒有孩子,就又想起了被自己抛棄的這兩個孩子。
“吉吉,媽媽就是想來看看你們,給你們送點年貨。”蘇米亞舉了舉手裏的臘肉和腌魚。
郁吉吉攔住了門,不讓她進:“你少假惺惺了,這裏不歡迎你,趕緊麻溜的滾!”
蘇米亞滿是難堪,垮着臉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吉吉!”這時,郁濘川出來了,兩步走到他身邊,一見門外的蘇米亞,什麽都明白了。
他揉了揉弟弟的腦袋,低頭道:“你先進去,我和她說。”
郁吉吉一臉義憤填膺:“你可別心軟。”
郁濘川心裏一聲嘆息,推了他一把:“去吧。”
郁吉吉氣鼓鼓走了,半道被沒摸清狀況的唐湛一把拉住。
“怎麽啦?門外誰來了?”
郁吉吉撓了撓脖子,不是很想在唐湛面前說這些糟心事。
“我媽。”
“你媽?”
那不就是他丈母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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