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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男人耳聽着這話, 握着玉佩的手便是一頓。

他修長的指尖停留在玉佩的紋路上,待把那上頭的紋路重新刻畫了一遍,他才把手中的玉佩重新握于掌中…身後的青衣男人也不知他是什麽打算便一直未曾說話,倒是那個暗衛眼看着男人的身影便又添了一句:“不過來傳話的弟兄禀報, 那位栖雲山莊的人好似并未有什麽惡意,就是一直遠遠跟着也不知他想做什麽。”

他說到這似是想到什麽便又跟着一句:“難不成是因為上次寺中的事?”

當日在西山寺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們也無從得知, 自然也不知道在這樁事中, 那位榮國公夫人究竟做了什麽?

玄衣男人待聽到這句便轉過了身子, 軒窗外頭的風好似又大了些許把他身上的衣袍都打亂了,而他臉上刻着祥雲的半截金面具在燭火的照映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卻是讓人連他的那雙眼睛也窺探不清。

他什麽話也不曾說,只是提步往外走去…

暗衛見他這般自是也忙跟了過去。

而那身穿青衣的中年男人卻是等男人走後才直起了身子,他看着男人遠遠離去的身影,只這一會功夫,男人卻已經走得很遠了。不知為何, 他看着男人的身影, 心下總覺得哪兒有些不對勁。

倘若是往日,主子決計不會理會這樣的小事。

可如今…

主子不僅讓人跟着那位榮國公夫人,現下竟然還要親自去看一回, 難道主子當真只是覺得這位榮國公夫人不同尋常才如此上心嗎?為什麽, 他心中卻覺得不僅如此呢?

官道上。

此時夜已深,雖說汴梁城沒有宵禁,可這個時辰在路上行走的人倒也沒有多少了, 至于那些小攤販自然也早早收拾了東西歸家了。如今這偌大的官道上,兩側的鋪子緊閉,唯有外頭挂着的大紅燈籠仍舊沒消,伴随着天上的那彎明月,這路倒也被照得很是清晰。

馬車裏頭的兩側車璧上高高挂着兩盞琉璃燈盞,即便受着馬路的颠簸也不曾有過半點搖晃。

而沈唯端坐在軟榻上,她的手裏雖然如常握着一本書,可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上頭…跪坐在一側的墨棋自然也察覺出了沈唯的這股子不對勁,她心下也覺得有些奇怪,好似每回夫人從沈家回來都與平日看起來有些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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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棋想到這便捧了一盞新煮開的安神茶遞給了沈唯,一面是柔聲與人說道:“夜裏看書傷眼,不若奴替您念罷?”

沈唯耳聽着這話倒是回過了神,她看了一眼墨棋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書,而後才淡淡說道一句:“不用了,左右也不過是本閑書,明兒個再看也不遲。”她原本也只是想平一平心下的思緒又恐墨棋瞧見不妥,索性便擇了本書随意翻着。

如今聽人這般說道,她便把手中的書重新安置在了一側的架子上,而後是接過墨棋遞來的茶盞握于手中。

茶蓋半揭,裏頭的熱氣便迎面撲來,沈唯便這樣握着茶蓋輕輕掃着上頭的茶水。

墨棋見她這般想了想還是開了口:“夫人可是有心事?”

沈唯聞言,握着茶蓋的手便是一頓,不過也只是這一瞬的功夫,她便如常開了口:“不過是覺得哥哥和嫂嫂如今能這樣,心中開心罷了。”她這話剛落,馬車便是一個颠簸,手中的茶盞也順勢傾落了半盞。

好在她反應快,馬車剛颠簸的時候便把茶盞重新置回到了茶案上,除了裙角上頭沾了些茶水,其餘卻是都順着那茶案流了下來。

墨棋見她這般自是驚呼一聲,她一面是仔仔細細看了人一回,眼瞧着沈唯除了裙角上頭有些茶水,其餘地方倒是沒有被茶水燙到,這才松了一口氣。而後,她便握着帕子小心翼翼得替人擦拭着裙角,一面是朝外頭沒好氣得說道:“怎麽回事?”

那車夫耳聽着這話也忙告起罪來:“小的,小的看見一道黑影恐撞上去,這才,這才…”他這話一落忙又跟着一句:“夫人沒事?”

墨棋聽他這般說道便打了車簾朝外頭看去,眼瞧着這偌大的官道上連個人影都沒有,更別說什麽黑影了?她的俏臉微沉,連帶着聲音也沒什麽好氣:“你也是家中的老人了,怎得如今卻越發不知事了,可是先前在沈家多用了幾杯酒連帶着路也瞧不清了?”

車夫聞言,一張老臉也燒得通紅。

他先前在沈家的确多用了幾杯酒,可他趕車二十多年,即便當真醉了也能把車趕得穩穩當當的…先前,他的确是瞧見了一道黑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道黑影便不見了,難不成是鬼打牆了不成?

他想到這,心下也是有苦難言,只能紅着老臉壓低了聲音支吾道:“小的先前的确瞧見了。”

墨棋看着他這幅模樣自是氣不打一處來,倘若只有他們也就罷了,可裏頭坐着的是夫人…若是先前那杯茶盞倒在了夫人的身上,那可如何是好?她還想再說,只是不等她開口,馬車裏頭便傳來沈唯的聲音:“好了,繼續趕車。”

車夫聽到這一句才松了一口氣,他忙應了一聲,而後是重新趕起車來。

墨棋見沈唯出聲自然也不好再說道什麽,她憤憤得看了車夫一眼,而後是重新坐回到了馬車裏頭,眼瞧着沈唯,她的面上還是有些不好,連帶着聲音也有些不高興:“夫人…”

“好了…”

沈唯看着人輕聲笑道:“他是家中的老人了,先前許是真的有黑影也不一定…”她這話說完見墨棋張了張口,便又忙跟着一句:“重新倒一盞茶,我也有些渴了。”

墨棋耳聽着這話倒是也未再說道什麽。

她是先重新擦拭了一回茶案,而後便又新尋了個茶盞替人斟起茶來。

而沈唯便仍舊靠坐在車璧上,也不知是不是這會外頭的風大了,一側的車簾便被風打得輕輕掀起了幾分…沈唯透過那菱花窗往外頭看去,便見那偌大的官道上有個身穿玄衣的男人站在那處。

此時因為離得有些遠,她已經瞧不清那人的面貌了。

她只能透過兩側的大紅燈籠和頭頂的那彎明月,瞧見那人的臉上戴着半截金色面具,那人似是也察覺到了她看過去便也跟着擡了眼朝她看來…伴随着外頭的呼嘯風聲,沈唯和那個玄衣男人遙遙相望。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沈唯眼瞧着那道身影總覺得很是面熟,尤其是那雙眼睛,在那明月的照映下就好似一輪幽深的古井一般,仿佛瞧得久了便會被它吸進去一般。

墨棋此時已經斟好了茶,眼瞧着沈唯一直注視着外頭便疑聲問道:“夫人,怎麽了?”

沈唯耳聽着這話倒也回過了神來,她轉過身說道一句:“沒事。”等重新接過茶盞再往外頭看過去的時候,那官道上卻已經沒有那道身影了,沈唯眼瞧着這般便不自覺得皺了皺眉,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為何她會覺得那個男人好似認識她?

玄衣男人眼瞧着那輛馬車越行越遠,直到再也瞧不見它的身影才從黑影裏慢慢走出來。耳聽着身後傳來的動靜,他便收回了眼往那一側的屋檐上看去:“出來。”

他的聲音淡漠,被這晚風吹得便又多了幾分缥缈的味道

他這話一落——

那屋檐上頭便出現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男子身穿月白色的衣衫,面如冠玉,手持玉笛,只這般随意坐在屋檐上頭便又多了幾分灑脫的味道…耳聽着這話,他是微微垂下了眼睛,待瞧見底下負手而立的那道黑色身影便輕笑道:“傳言晉江樓真正的樓主是一位年輕人,往日我不信,如今我卻信了。”

他的聲音溫潤,面上也帶着一抹溫和的笑意:“只是——”

白衣男子一面說着話,一面是又半傾了身子朝人看去,語氣帶着幾分說不出的好興致:“這大好月色,你不去你的晉江樓待着,為何要在此處攔着我的去路?難不成…”他說到這便又擡了眼朝那官道看去。

大抵是因為坐得高的緣故,他倒是還能瞧見幾分那輛馬車的身影。

等到那輛馬車徹底瞧不見了,他才又收回了眼朝那個玄衣男人看去,是又一句:“那位榮國公夫人,樓主也識得?”

玄衣男人耳聽着這話也未曾說話,他只是掀起了一雙眼簾朝屋檐上的人看去,金色面具之下的那雙眼睛幽深得就如古井一般,他便這樣半仰着頭負手立在這條小道上,而後才看着人淡淡開了口:“都說栖雲山莊是江湖有名的名門正派,卻不知梁少莊主怎得也學得那宵小賊子行出這樣的事來?”

他這話一落,卻是又過了一會才看着白衣男子淡淡說道:“這裏不是江湖也不是你的栖雲山莊,梁少莊主行事還是要謹慎些才是。”而後,他也未再理會男人,只是提步往外頭走去。

月光打在他的身上,憑得卻是又多添了幾分冷清。

那先前被稱呼為“梁少莊主”的白衣男子眼看着人離去的身影,未曾開口也未曾動身…他仍舊好整以暇得坐在屋檐上,手握玉笛,眼中的興致半點也未曾減少。

沈唯回到榮國公府的時候已經快到亥時了。

她由墨棋扶着穿過小道,剛要往東院走去便瞧見站在小道上的陸起淮…沈唯眼瞧着他的身影便停下了步子,身側的墨棋見她停下步子便也跟着一道看了過去,眼瞧着陸起淮,她便恭聲喚了人一聲:“大公子?”

陸起淮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便轉身看來,見是沈唯,他卻是一怔。

不過也只是這一會功夫,他便朝沈唯那處走了過去,待至人前,他是如常朝人拱手打了一道禮,而後是與人恭聲說道:“母親回來了。”

沈唯聞言便輕輕“嗯”了一聲,口中是問道:“大夜裏的,你怎麽待在這?”

“先前多用了些東西便出來走走…”陸起淮的聲音很是溫和,就連面上也帶着舊日的笑意,只是在瞧見沈唯那半片被茶水沾濕的裙角時卻是一愣:“母親怎麽了?”

沈唯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她今日穿得本就是素色衣裙,因着被茶水沾濕的緣故,那白色的裙角上頭便沾了黃色的污漬…她倒是不覺得不自在,聞言也只是說道:“先前不小心碰到了,沒什麽大事。”

等這話一落——

她是又跟着一句:“夜深了,你明日還要上朝,早些回去歇息。”

陸起淮聽她這般說道自是忙應了一聲,眼瞧着沈唯被墨棋扶着越走越遠,他才站直了身子…此時沒了旁人,他面上的神色便也不似先前。

頭頂的月色被雲層遮掩了大半,兩側樹上挂着的大紅燈籠也被風打得搖晃不止,而他的面容也因為光線的不清晰而變得有些晦暗不明,唯有一雙眼睛仍舊在這黑暗之中清亮的厲害。

陸起淮便這樣負手立在這小道上,眼看着沈唯的身影,他眼中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清。到底當日在西山寺中發生了什麽?那個梁令岳又為何會找上她?

還有那本賬冊上的算法——

那樣的算法就連樓中最老道的賬房先生都覺得稀奇,到底…她的身後還藏着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陸起淮想到這些,眼中的神色變得越發幽深起來。

沈唯總覺得身後有人在看她,而這樣的視線就和先前在官道上那個玄衣男人看過來的眼神一模一樣。她皺了皺眉,到底還是停下了步子朝身後看去。只是此時大紅燈籠被風打得搖晃不止,本就不算明亮的小道也越發變得昏暗不止,而原先立在那處的陸起淮也早就沒了身影。

墨棋見她停下步子便也跟着一道止了步子,她随着人的目光往那處看去。只是瞧了許久也未曾瞧見什麽。

她思及此便輕聲問道:“夫人,怎麽了?”

沈唯耳聽着這話倒也未曾說道什麽,她是又循了一眼四周,而後才收回了眼,口中是淡淡說道一句:“無事。”

或許,只是她的錯覺罷了。

墨棋見此便也不再說道什麽,眼瞧着人轉過身子便又重新扶着沈唯往前走去。

幾日後。

沈唯剛從鋪子出來,便由墨棋扶着坐上了馬車。

大抵是因為今兒個先前落了一場雨的緣故,這會街上倒也沒有多少人,只有幾個小攤販眼瞧着街上無人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歸家了。沈唯端坐在軟榻上,似是想到什麽便朝身側的墨棋問道:“給覓知準備的糖果可帶了?”

墨棋聽她問起便笑着擡了臉回道:“都備下了,您就放心。”

沈唯聞言便也未再說道什麽,只是重新翻起了手上的閑書看了起來,自從重新換了個算法後,她瞧起來也就輕松多了…因此她也只是瞧了一會便合了手上的賬冊。只是還不等她放下賬冊,馬車便又是一個颠簸。

這回卻比上次夜裏還嚴重些。

若不是墨棋及時扶住了她,只怕就該往前摔了。

車夫自然也察覺到了,他手裏緊緊牽着缰繩,一面是擰頭朝身後看去,口中是跟着不安的一句:“夫人,您沒事?”

沈唯此時已經穩穩當當坐好,耳聽着這話便問道:“出了什麽事?”

她這話剛落——

還不等車夫說話,車簾便被了打了起來,站在外頭的正是身穿緋衣的霍飛光,她精致的面容依舊是素日的那副清淡模樣,眼瞧着沈唯好端端得坐在馬車裏頭才松了一口氣,口中卻還是問了一句:“你沒事?”

沈唯眼瞧着霍飛光也是一怔,又聽人這般問道自是更加未能反應過來,卻是過了有一會功夫,她才開了口:“昌平郡主,怎麽是你?”

“我先前見人鬼鬼祟祟跟着你…”

霍飛光這話一落似是察覺到什麽聲音,她皺了皺眉,與人說道一句:“好好坐着…”等這話一落,她便落下了手中車簾,而後是把手上握着的九節鞭朝一處擲去,緊跟着還有她冷斥一句:“我倒要看看在這天子腳下,哪個賊兒這麽膽大?”

沒一會功夫,外頭便傳出了兵器擊打在一道的聲音。

沈唯察覺到外頭的動靜也跟着皺了一回眉,她剛要掀起車簾,墨棋便忙握住了她的手…她半擰了頭朝人看去,眼瞧着墨棋面上的蒼白之色便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口中是柔聲說道一句:“沒事。”

而後,她便重新掀了車簾往外看去,眼瞧着外頭的兩道身影。

紅色的身影自是霍飛光,而另一道白色的身影…沈唯瞧了許久,待瞧清那人的面容時,握着車簾的手便是一緊,連帶着身子也往前半傾了幾分。她眼睜睜得看着霍飛光的九節鞭就快要打在那個男人的身上,忙出了聲:“郡主,住手!”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二出現,那麽我們的沈姐為什麽會這麽震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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