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既然幹出逃婚這麽不守男德……

“告白”現場突然被人擾局,曹之楠臉色不佳,眼前的男人給了他極大的壓迫感。

“今晚的月色很美,顧先生可以在這裏欣賞。夫人,我們走。”曹之楠伸手去拉劉嘉,意為宣示主權。

劉嘉将手腕甩開,曹之楠抓了個空,表情一僵。

就算是害羞,也不能在外人面前這麽不給他這個丈夫面子。

顧宗華負手看着他: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那位在婚禮之前逃婚的新郎曹公子吧?多報紙上都用大版面登了這條消息,你不願屈服于包辦婚姻,堪稱新時代年輕人的表率。現在提到你,誰不誇一句志向遠大。

不像有些人,嘴上說要打破封建家長制,結果看到妻子生得漂亮,馬上就把破除舊思想扔到九霄雲外,一心一意的過起了小日子,可謂毫無立場,沒有骨氣,見色起意,下賤至極。”

這番話說得曹之楠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現在他不知應該怎麽辦才好。

顧宗華後半句話可謂戳到他的心窩裏,雖然曹之楠認為自己是被劉嘉的風度與內在所吸引,但她确實很漂亮……那不就成了別人說的那種見色起意了嗎?!

如果真有那麽多人知道他逃婚,還視他為反封建的表率。

要是被人發現他又跟劉嘉在一起,豈不是很丢臉?

本來曹之楠覺得只要再多說幾句,劉嘉就會放下害羞,相信他的誠意,然後再投入他的懷抱。

畢竟他們已經是互換過庚貼、雙方父母都知道的關系了,不算不告而娶,嚴格遵循禮數。

可是,現在他很為難。

在法國有很多華人,如果被他們撞見自己和劉嘉在一起,那豈不是吐了吃,會被人嘲笑。

先賢說得好: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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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聲要緊。

可是,劉嘉又确實很好。

好到超過他以前見過的所有适齡女子。

那些舊式小姐和官家小姐就不說了,懦弱到無趣,跋扈到吓人。

與他同校的女同學,要麽把讀書當成增加嫁人的資本,要麽根本就不像個女人樣,天天就想着要推翻舊世界,男女平等,這種女人太野了,哪個男人敢要。

不像劉嘉,知書識禮,癡情又堅強,即不完全依附于丈夫,也不天天想着爬到丈夫頭上。

這年月,能把握住這個度的女人不多。

何況劉嘉還長得這麽漂亮,那種溫婉娴靜的優雅之美,比起那些把頭發燙成雞窩,嘴巴塗得像剛吃過小孩一樣的女人強多了。

這才叫宜室宜家!

這才是娶回家當正妻的最佳人選!

就這麽放棄她,實在不甘心啊。

曹之楠猶豫半天沒吭聲。

劉嘉非常誠懇地說:“男兒志在四方,将來會有與你相配的淑女與你在一起,何必為我一介蒲柳而污了你的清名。”

“是我對不起你。”曹之楠快要感動哭了,劉嘉果然是處處為他着想。

“你放心,我不會不管你的,到法國之後,你在家裏主內,外面的事,都由我負責打理。”曹之楠信誓旦旦地保證。

什麽?他還不放棄?

劉嘉揉了揉額角:“既然你要實現理想,肯定要經常出席一些社交活動,我聽說已婚的人,被邀請時,都是夫妻雙方一同出席。”

曹之楠馬上回答:“這個我已經想好了,到時候,我可以找別人幫忙,聽說法國男人毫無禮儀廉恥之心,不管是不是有夫之婦,看見漂亮女性就會騷擾,這也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

找別人幫忙,他還真會想,屋裏藏一個,出席社交活動再帶一個,真是不閑着。

劉嘉微微低下頭,免得忍不住翻白眼,要是翻得太用力卡着回不來就虧了。

“可是,我們在法理上,并未成婚,名不正言不順,怎麽能讓你照顧我?請曹公子不要再說了,請你好好追尋你的夢想,不要被小家絆住了腳步。”

“那不行,你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在海外,人生地不熟,我怎麽能……”

一旁聽了許久的顧宗華忽然開口:“放心,我會照顧她的。”

曹之楠從未想過有男人竟然敢在一個女人的丈夫面前,公然宣稱要照顧她。

“你你你……無恥之極!”曹之楠指着顧宗華的鼻子,聲音都在顫抖。

顧宗華正色道:“無恥?這是從何說起?你與她只有婚約,而你又在約定的婚禮之前跑了,以契約精神來說,代表你放棄了這份婚約。我未娶,她未嫁,我照顧她,與你何幹?”

“她既然與我有了婚約,那便生是我曹家的人,死是我曹家的鬼!這是中華民族幾千年來的規矩,從來如此。”

曹之楠已經快要被氣瘋了,大聲嚷嚷證明自己才是劉嘉的合法丈夫。

“從來如此,便對麽?自己逃婚,還要未婚妻為你守節。”顧宗華遺憾地搖頭,“本以為你是個打破舊社會枷鎖的進步青年,沒想到,身上還散發着五千年的屍臭味兒,我奉勸你一句,心裏長着辮子,無論你去法蘭西還是去美利堅,都是被舊思想束縛在棺材裏的腐屍。”

其實曹之楠看得書不多,主要是聽別人的演講,一時間熱血沸騰,才會沖動逃家。

骨子裏還是因循守舊那一派,自然也無法做出有力的回擊。

他的目光移到劉嘉臉上,他希望劉嘉此時站出來,維護他做為丈夫的權威,這樣顧宗華做為一個外人,再怎麽舌燦蓮花,也不能說什麽。

此時的劉嘉低垂着眼眸,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整個人如同白玉雕成一般。

在曹之楠眼中,她是愛戀周穆王的西王母;是癡纏着襄王的巫山神女;是為窮書生紅袖添香,不離不棄的美豔精靈。

她是文人筆下所有美好女子的化身。

相信她一定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劉嘉緩緩擡起頭,看着顧宗華:“說什麽照顧不照顧呢。”

曹之楠心中大喜,對,就是這樣!繼續說。

“我們是平等的人,自然要互惠互利,你幫我,我幫你,這才是長久的相處之道。我做不得莬絲花,相信顧先生也不願意做被藤絞殺的樹。”

世間許多人将藤纏樹視為夫妻恩愛的象征。曹之楠萬萬沒想到,絞殺這麽血腥兇殘的詞,會從劉嘉這樣一個娴雅溫柔的女子嘴裏說出來。

更令他沒想到的是,劉嘉那番話,并沒有依他所想,與顧宗華劃清界限,反倒說了什麽長久的相處之道!

她怎麽可以這樣!

怎麽能跟一個陌生男子說這些話!

曹之楠終于認清現實,對劉嘉咆哮:“你,你,你不守婦道!”

劉嘉點點頭:“你說得對,所以呢?”

“我要寫休書,休了你!”

劉嘉笑了:“婚都沒結,何須休書。你還是留着力氣去法國找工作吧,聽說現在工作不太好找呢。祝君好運,勉之!”

“你!”曹之楠上前要去抓劉嘉的胳膊,顧宗華上前半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不可以對女士無禮。”顧宗華的語氣平靜從容,如果不是曹之楠痛得龇牙咧嘴,完全看不出他使了力氣。

剛才曹之楠咆哮的聲音,吸引了沙龍內其他客人的注意,無數雙眼睛齊齊落在他們三人的身上。

兩個男人,一個女人……哦喲喲,不得了。

聽見廳裏傳出的細碎嘀咕聲,曹之楠的臉比方才漲得還要紅。

“你想繼續在這裏丢臉呢,還是回去好好睡一覺?”顧宗華微笑。

“放開我!”曹之楠咬緊牙關。

顧宗華松開他的手,手腕上馬上現出四道紅色的指印。

曹之楠低着頭,捂住手腕,飛也似地逃離了沙龍。

“顧兄,怎麽了?”有人詢問。

顧宗華笑笑:“沒什麽,小朋友頭一回離家,有點情緒。”

“哈哈哈,那個小朋友我看也沒有比你小多少歲。”

“多謝誇獎。”

門口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是船長來了,他帶來了一個不那麽令人愉快的消息:維蘇威火山最近有一些活動跡象,可能會影響船只經過地中海時的空氣質量。

“哦,天吶,維蘇威。”有人驚呼,“是要噴發了嗎?”

船長笑道:“不,它只是稍微活動了一下,僅僅有些蒸汽與火山灰飄出來,不會比龐培更糟的。”

衆人議論紛紛,擔憂火山會造成的災害。

站在一旁的劉嘉柔聲問道:“船長先生,請問火山灰影響範圍很大嗎?我還想去佛羅倫薩看看美術館,還有看看米蘭的大教堂呢。”

船長拿下嘴裏的煙鬥:“根據剛剛收到的消息,火山灰影響了意大利全境,但是您放心,等我們到的時候,可能已經結束了。”

“那真是太好了。”劉嘉微笑致謝。

她找到站在人群之外的顧宗華:“我建議,你不要去馬賽,在意大利的熱那亞直接下船,今年意大利人一定很需要你的絲綢。”

“哦?為什麽?”

“整個歐洲的高檔絲綢是由意大利的科莫小鎮供給,火山灰能覆蓋到米蘭,那麽,科莫也不會幸免。無論是桑葉質量,還是蠶的健康,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科莫交不出貨,巴黎羅馬倫敦的貴人們要上哪裏找絲綢做新衣服呢?”

顧宗華看着劉嘉,她知道得很多,地名、城市之間的位置關系,仿佛印在她腦子裏一樣。

她說話時的模樣如同他以前打過交道的一些商行大掌櫃,自信而潇灑。

曹之楠逃婚的行為,讓劉嘉在茶餘飯後被人翻來覆去聊盡了。

在傳聞中,她身上被貼滿了舊式女子的标簽:私生女、小門小戶裏長大的、沒上學讀書、整天在繡坊裏繡花做家務、怯懦膽小、逆來順受。

顧宗華上次邀請她到自己公司幫忙,完全是出于對一個無依無靠弱女子的同情,以及她确實表現出聰明的一面,只要稍稍點撥,做一些公司裏的日常工作是沒有問題的。

如今看來,他原先的計劃是大材小用了。

“劉小姐。”顧宗華鄭重道,“我想,我知道我應該給你一個什麽樣的職位了。”

“哦?說來聽聽?”劉嘉身子微微前傾,眉眼彎彎地看着他。

“需求分析,銷售計劃。除了給你基礎薪水之外,我還會給你一個很好的傭金方案,不知你意下如何?”

顧宗華自信劉嘉不會拒絕這個提議,這能發揮她的特長,即有底薪保證生活,又可以多勞多得。

劉嘉抿嘴一笑:“謝謝,不過,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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