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初回神鄉(下) 2,弱水一瓢
帝俊一紙賜婚诏書,将烈山上下诏了個熱鬧非凡。
年輕有為的天西大帝少昊迎娶神農二帝姬瑤姬,兩位身份顯貴的神族之姻轟動六界。
烈山神殿裏,來自各界的賀貼賀禮堆放得處處都是,客人更是絡繹不絕地擠破頭,許久不聞喜事的炎帝和聽訞更是喜不自說,滿臉紅光。
就連平時孤僻成性的瑤姬宮內也被各色彩燈挂了個遍,宮人們忙着将各色賀禮編排成卷,歸類放好,無一人得閑。
不,還是有人閑着的。
客居裏有琴音缭繞,曲意悠遠。
一名貌美的白衫少年在空階上撫琴,琴藝高超,音色飽滿,純然之境令人心曠神怡。
奈何,聽者并無欣賞的心情。
少昊背身斜躺在榻上,一腳屈放,手裏把玩着腰間的兩串珠鏈,若有所思盯着面前的一個敞開的木匣,裏面裝着一根夔骨。
一曲罷了,少年收音垂手,瞧見少昊根本心不在焉,嘟起了嘴,“二哥,你讓弟弟彈新曲給你聽,你卻在那裏開小差,早知道不彈了。”
少昊頭也不回,懶洋洋地開了口,“契弟,你跟着大哥使壞使到二哥身上,還想我心平氣和聽你彈琴,這不是折磨人麽。”
殷契讪笑地起身走了過去,“二哥別惱弟弟呀,那都是父神的旨意,哪兒怪得了大哥和我。”一屁股挨着少昊坐下,“再說了,父神說他之前已把親筆信函交予你,好讓你提前知會炎帝一聲。看炎帝前兩天那吃驚的模樣,我看秘而不發使壞主意的是二哥你吧。”
少昊面不改色,“嗯,咱們最小的弟弟今兒是翅膀硬了,還學會惡人先告狀。”
他驀然掏出帝俊的那紙秘密的書信,甩到空中,發洩似地一把火燒掉。
殷契看着那紛飛在空中焦黑色紙沫,吞了吞口水,輕扯扯少昊的衣袖,“二,二哥別惱啊。弟弟這不是給你想了個出路把共工叔叔帶來了麽!你要不想娶就把瑤姬姐姐推給共工叔叔,反正他也鳏寡多年,多麽需要一個呢哝軟語之人相伴身畔啊!”雖然共工叔叔有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兒子了。
少昊半垂着眼簾不理他,眼珠子還是不離匣子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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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契笑得更苦更僵了,“二哥,弟弟呃弟弟此番只是想跟着大哥來尋你,順便出來見見世面的!你那婚事真不是弟弟向父神進的‘讒言’!回去,回去弟弟就馬上着手幫你查,看看是誰搞得鬼,讓二哥好好教訓教訓他,報他個一婚之仇!”
中天之事帝俊近些年漸少事事參與,多是放手交予已伯和少昊處置,神界已有多番傳聞,紛紛猜測帝俊莫非是屬意此二人?要将帝位傳給二位帝子中的一個?
已伯雖非正妃羲和親生,但卻是帝俊舊情人女娲所出,擁有整個天東的扶持,他的生父到底是帝俊還是伏羲由不得而知,中天舊臣怕是在血脈不清之下難以接受已伯為儲君。而庶子少昊才華驚絕,少年英雄又執掌天西,文韬武略都在十三個帝子之首,輸就輸在了母親是側妃,要想他為儲君可背後勢力不夠強硬,天西扶不扶得起來還不一定,所以必然還需要一個新的勢力來支持他與已伯一較高低。
天南颛顼是人帝黃帝的人,深不可測,還不如古老神族神農炎帝。本來長帝姬女娃賢良淑德美貌絕倫是首選,但女娃已去唯剩瑤姬,不過也可退而求其次。此番婚約帝俊是何用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何況是他小小殷契……他原也是為了二哥好才答應母親和共工過來幫忙撮合的,只是他沒想到在這件事情上最上心竟是大帝子已伯。
這是最讓他想不明白的一點,已伯竟然自己主動去找帝俊請旨,說得是那個聲情并茂聲淚俱下,就像少昊娶不到瑤姬,他亦會遺憾終生一頭撞死在南牆邊上……
殷契瞟向背對着自己的二哥,猶豫着該不該把這蹊跷告訴他,就在這猶豫當口,有人快步走進客居,腳步沉重,氣勢洶洶。
他循聲望去,正是一頭亂發的漢子蚩尤,身後跟着一路小跑而來的水神共工。
共工皺着眉頭大手扯着蚩尤的大氅,“蚩尤将軍,君上正在休息。有何事先等我禀報于他知,若君上醒了我必通傳您才是!您這麽大咧咧的闖進來成何體統!”
蚩尤一把甩掉共工的手,怒道:“這都什麽時候他還睡!看本将軍不把他挖起來大卸八塊,本将軍跟你共工姓!”
“……”
共工被他一口嗆住了,正要回嘴就見空階上本是躺着的少昊已坐卧起來,冷冷瞧着直沖過來的二人,明顯心情不好,他忙止步垂首施禮,“參見君上,屬下失職,請君上責罰。”
少昊“嗯”的一聲揮了揮手,“讓他進來吧。這厮一身蠻力如牛,你擋不住他的。”
一旁的殷契失笑一聲,共工也暗笑地轉身退下,只有氣沖沖的蚩尤快步上前,指着少昊鼻子罵道:“你這僞君子,上回在練武場說得就像對咱三帝姬有意,這回竟拐個彎打起二帝姬的主意!你想學你那父神姐妹通吃嗎臭小子!”
殷契氣得跳起來,“無禮至極!如此放肆,你找死嗎!”
少昊卻氣定神閑地輕輕移開正對着他鼻尖的手指,“你是哪只耳朵聽見我說要娶你的二帝姬或是三帝姬了?”
蚩尤怒地将瘦瘦弱弱的殷契推到一邊,魁梧的身軀占滿少昊整個視線,“你沒興趣還跟榆罔打聽三帝姬,你沒興趣你老子還幫你下旨定親!你騙誰啊你!”
就騙你就騙你!
殷契朝蚩尤吐了吐舌頭,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被蚩尤推痛了的肩膀。
但聞少昊呵呵一笑,長發垂下似又躺回了榻上,“蚩尤,早前咱倆不打不相識的時候,我也沒少向榆罔打聽你,我難道是對你有意?老狐貍那诏書是他嘴裏說已伯寫的,按你的說法,對瑤姬有意的也不是我,而是老狐貍和已伯了。”
殷契“撲哧”一聲笑出來,蚩尤一把火卻越燒越旺,“砌詞狡辯!毫無責任!我之前怎麽就瞎了眼和你這等人結交了呢!”
少昊劍眉輕挑,話中似也到了點惱火,“我這等人?我什麽人?就算我效仿父神,瑤姬旹姬姐妹盡入長留,我又是什麽人?自古男子三妻四妾天經地義,顧名思義我還可以再娶五人呢!你倒說說我是何等人?”
“你!你!”蚩尤嘴拙,哪能說得贏伶牙俐齒的少昊!
就在他怒不可遏之時,一道聲音橫進怒火沖天的氣氛之間,“自然是見異思遷心術不正妄想漁利雙收的不恥之輩咯。”
空階上的三人愣了愣,轉頭望去,只見共工又是滿臉無奈地站在那裏,身邊還站着兩人,一名灰袍英俊男子,身後側立着一名神農宮裝的垂發女子,雖是一前一後站着,但女子高雅沉靜的氣質讓人一見便知是誰主誰是仆。
方才說話的灰袍男子拱袖一禮,“小仙金甲見過中天三位神上,”長手往身側一橫,“這是三位方才談論的對象——我主神農帝姬旹姬。”
蚩尤和殷契自是沒見過旹姬,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把旹姬打量了個遍,倒是少昊依舊冷着一張臉,打量的卻是灰袍男子,“你就是仙界的新起之秀,浮黎元始天尊的義子,金甲先生亓官思?”
“不敢。”面對少昊、蚩尤、共工三大威名赫赫的神祗,亓官思自若地不卑不亢,“在神上面前,小仙豈敢稱‘秀’,正是亓官。”
有別于少昊和亓官思一來一往,瞧着旹姬的蚩尤和殷契卻皺起眉頭,怎麽烈山上聽訞、女娃、瑤姬乃是美貌傳天下的三大美人,便說那滑頭的榆罔也是生得英姿勃發潇灑倜傥。怎麽會有這樣姿色平凡的親族?
旹姬直接忽略掉他倆的眼神,自懷裏掏出一個鼓鼓的秀白錦囊,放在亓官思攤開的手掌上。
亓官思會意接過去,又轉而遞到無奈垂首站在身邊的共工手中,大有你不讓我過去那就你過去的意思,“麻煩水神神上将此物交給少昊神上。”
共工疑惑地抓在手裏,掂了掂,似乎裏頭的東西暗藏玄機,正想拉開一看卻聽旹姬冷言一斥,“放肆,王族的東西豈容窺視,還不拿過去。”
少昊此刻也忽地一笑,“拿過來吧。”
那笑裏似乎參雜着許許嘲意,就不知道是嘲笑他人,抑或是自嘲。
共工不悅地瞥了旹姬和亓官思一眼,舉步過去交給少昊,然後轉身退出客居。
“治下失态,盡請見諒。”少昊拿到錦囊也不急着看,随意捏在手心裏,似已經知道裏面裝着的是什麽東西,淡淡說道,“言歸正傳,何以方才金甲先生說本主‘見異思遷心術不正妄想漁利雙收’?本主自問還達不到先生話中的真境界。”
旹姬聽着他諷意明顯的話,嘴角微微翹起,亓官思不慌不忙地開了口,“當年帝俊棄女娲而迎娶日月雙神實為天下勢力合而為一,維護六界安寧。而今神上一舉為娶神農兩位帝姬,便可謂是錦上添花多此一舉了,雖說無害亦無利爾。若不為利,那神上怕是為情所困,将一片心分為二,比起神農炎帝的一往情深,神上此舉如何不是見異思遷心術不正妄想漁利雙收呢。”
亓官思一番話說得有條不紊,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讓殷契不得不是佩服他的勇氣,一個區區的仙族竟敢如此頂撞位高權重的少昊,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被他這麽一說,蚩尤猛地想起來自己原本來找少昊的用意,忙幫腔道:“對!你個無恥小兒!”
少昊也不急着反駁,手指把玩着錦囊上的紋路,一雙鳳眸穿過蚩尤,穿過亓官思,直直瞅着旹姬,眼神裏似乎在說話,說着她看不懂的話。
亓官思察覺到了,不着痕跡的一挪身子,擋住了少昊的視線,旹姬瞟了一眼亓官思沒有阻止,只是側過臉不再看。
少昊一笑,終于慢吞吞地開口,“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飲。”
殷契愣圓了倆眼,直直瞪着他家做事從來只做不交代不解釋的二哥,他原以為少昊巧舌如簧,八成二兩撥千斤的能撥就撥,今天刮得是什麽風,刮得他家二哥轉了性子麽!
蚩尤顯然也沒想過能如此輕易就能得到少昊的解釋,本來還想着打一頓勝者為王敗者寇,再讓他服輸吐實。
“原來如此。”
亓官思挑眉,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可聽見了他的解釋卻覺得那解釋不是解釋給自己聽的,眼珠子下意識的往身後的旹姬飄了飄。
但蚩尤猶不放過他一般,雙手環抱在胸,“那你的一瓢飲瓢的是上一瓢還是下一瓢,現在馬上立刻說清楚!”
少昊笑盈盈地側過腦袋,遙望着蒼藍色的天際,閉起眼睛,合起嘴巴,表情有些朦胧,卻是不語。
“你!你知道那天我去追那賊人發現了什麽麽?!”蚩尤又怒了,“你卻趁着我去追賊偷偷與瑤姬訂婚!多少年的義氣都不顧了麽你……”
“蚩尤,別鬧了,嫌不嫌丢人啊你。”
一聽榆罔的聲音傳來,蚩尤回頭一看,正是他。
榆罔悠然地站在客居門邊,腋下挾制着依依呀呀不停掙紮的共工,站在旹姬邊上,神色間透着一股難以威嚴,“我神農的帝姬無論嫁的是誰,都是順天承命之事!身為下屬,不能體恤帝上和君上的深意,卻再此大肆胡鬧,你還要不要給神農留點顏面了!你還要不要給瑤兒、旹兒留下點清譽啊!”
蚩尤氣得漲紅了臉,惡狠狠地剮了少昊一眼轉身就走,明顯還在打算着秋後算賬,榆罔随即放開共工,“失禮失禮”說着,一副人畜無害的笑臉拍了拍他的肩膀。
旹姬見了榆罔,低低喊了聲“王兄”,身後的亓官思也連忙拱袖一拜。
榆罔微地點頭牽着妹妹的手,跨過門檻,轉身離去。
少昊卻低聲呢喃道:
“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飲,不周雪落,吾唯念一夜寒。”
亓官思腳步一頓,随即想起弱水和不周山皆在昆侖山脈,回首掃過困惑不已的殷契,視線落在閉目背身躺着的少昊,耳畔響起榆罔攜旹姬已經走遠的腳步聲,心裏升起的是絲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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