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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叫王年,是世子派來專門伺候您的。”吩咐人把東西搬進來,對葉繹做個請的手勢,一邊往裏走管家王年一邊介紹哪裏是做什麽的。葉繹一言不發聽着,雖然并沒有人說這宅子是泰齊君主賜給他的,但是他覺得日後這裏肯定會成為他的居所。畢竟,世子可以打着好男色的名義娶了他,卻總不能真的讓他和他的妻妾們住在一起吧?“這裏便是您的卧房了。”

門口站着的兩個丫環一見王管家領着人來了,忙屈膝行禮:“奴婢翠巧...”“奴婢綠巧...”“拜見公子。”

“公子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她們。”

葉繹點點頭,兩個丫環便領着三人往裏走。略微看了一下房間,葉繹剛坐下,翠巧立刻捧了茶上來。道聲謝,接過來喝口放下。王年小心翼翼問:“公子是先休息還是先用飯?”

雖然很累,但是他既睡不着也沒有胃口。他想問關于世子的事情,但是又知道此時問極為不妥,畢竟他是“嫁過來”的人,按理說應該矜持一些。擡眼看到小遙,估計她已經餓了,便道:“用飯吧。”

“那就請公子跟我來。”王年一邊前面側身引路,一邊悄聲吩咐翠巧:“快去傳飯。”

飯菜是極為豐盛的,或許是為了迎合葉繹的口味,跟他在大齊吃的差別不大。但是四周好幾雙眼睛看着,使得葉繹更加沒了胃口,他随便吃了兩口便起身道:“我去休息一會,你們先去用飯吧。”

王年答應着,但是不用他吩咐,翠巧、綠巧和小遙立刻就跟了上去。葉繹知道她們不會讓自己就這樣一個人回卧房,無奈回身道:“小遙,剛才你不就餓了嗎?”

王管家一聽趕緊道:“哎呀,是小的疏忽了,姑娘請随我來。”

小遙躊躇了一下,終是道聲謝便停在原地看着翠巧、綠巧跟着葉繹走了後跟着王管家吃飯去了。她剛才根本就沒有說自己餓了,但是既然葉繹那樣說,就證明讓她去吃飯是他的命令了,雖然很想陪着他,但是姑且還是聽命吧,何況她确實餓了。

淨身、換衣,翠巧、綠巧的服侍周到小心,葉繹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初來乍到的陌生感讓他很不舒服,雖然此時正是他慣常的午睡時間,但是現在不是在他的周公院裏,再累他也不可能睡得着。腦中思緒紛飛,一會想着要去看肖眠閣的墓,一會想着要給家裏寫信,一會想着得打聽一下世子的事情...想來想去不由得眉頭又皺緊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迷迷糊糊中一句私語傳入耳中,讓葉繹瞬間清醒了。強抑下被打擾的不快,他緊閉着眼睛眉頭的褶更深了。

“咱們公子好英俊啊~~~剛開始說是派我們過來伺候他我還不樂意,但是沒想到他這麽高大英俊有氣概啊~~~”

“是啊是啊,但是公子雖然長相英俊,卻一點都不愛笑。”

“是啊,吓得我心都砰砰直跳。但是我給他端茶的時候他還說謝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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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對啊我也聽到了,說不定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嗯...溫柔...誰知道呢?可他一直板着臉啊,要是笑起來肯定更好看。”

“嗯!難怪世子要娶他。”

“但是大家都說世子娶他是看重了他在大齊的家世,否則世子為什麽還要同時娶另一位夫人呢?兩個大男人在一起能做什麽?”

“嗯,咱們公子也真可憐,要是他有姐妹或許就不用受這樣的委屈了。”

“噓!”

聲音戛然而止,葉繹知道是小遙來了。唉...兩個丫環的聲音已經壓得很低了,只可惜他根本沒睡着,也可惜他身懷武功耳力本就極好,再加上休息時對人為的聲音極為敏感....

小遙輕手輕腳走了進來,葉繹睜開了眼睛,看到她抱着枕頭,不禁露出一個微笑來。小遙見他沒睡着還朝她笑,不禁臉一紅,忙拿掉床上原先的枕頭把抱着的枕頭放床上擺好:“公子先休息一會吧,醒了再叫奴婢。”

“嗯。”葉繹躺下:“如果我睡着了,張大人來了就叫醒我。”說到這裏不由得微微一怔,葉繹随即扯出了一個笑容:“我不會朝你發脾氣。”

“公子...”聽他這樣一說,小遙胸中頓時湧上一陣酸楚,她默默道聲“是”悄悄退了出去。

肖公子,你在公子身邊的時候我們不用擔心公子的起床氣,那是因為你總是能溫聲軟語撫慰他;你死了之後我們也不用擔心公子的起床氣,卻是因為他學會了隐忍。公子成長了,但是這樣的成長,我寧可不要。

此次來泰齊不無兇險,葉繹本不想帶任何人來。但是當看到小遙抱着枕頭撲過來時,卻不由自主深深感動了。這是為難以入眠的他特意做的藥枕,裏面除了塞了容易改變形狀厚薄的棉花外,還塞了很多個小小的藥粉包。藥方是肖眠閣問熟識的大夫要來的,枕頭是小遙和其他婢女一針一線縫的,雖然藥效不顯著,但是也能靜氣安神。這樣的枕頭,他有很多個。把頭埋進枕頭裏,葉繹再次閉上了眼睛。胸口有什麽地方被堵住了,很難受。眠閣,你知道嗎?其實,別人叫我起床,也是可以的。

或許是因為小遙守在外面,或許是枕頭舒适,也或許真的是累極了,葉繹終究還是睡着了。雖然只有短短一刻鐘的時間,但是對于十幾天未休息好的他來說,已經算是奢侈了。

張大人果然如約來了,他讓葉繹戴上鬥笠,然後帶了兩個護衛,四匹馬一起往王陵直奔而去。雖然小遙也想去,但是此次行動很顯然是隐蔽的,所以她也便知趣得留了下來。

肖氏王陵不可謂不宏偉,但是張大人卻領着葉繹繞過一個個宏偉的石碑和祭臺在一處不起眼的地方停下了。想到過肖眠閣的墓不會多麽宏大,但是葉繹卻萬萬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寒酸。他瞪大眼睛怎麽也不敢相信面前這個用幾塊石頭圈起來的土堆會是肖眠閣的墳墓,那裏甚至連塊石碑都沒有!墓上雖然已經長出了小草,但是一看那些紅褐色的新土便知是剛堆起的墳墓。墓的旁邊正如張大人所說,立着一塊石碑,只簡簡單單寫了“妾莊之墓”這四個字,甚至連“泰齊侯定遠君”這樣的字眼都沒有出現。

葉繹終于明白了,自己說要來時張大人為什麽那麽為難,也明白了他帶自己來此的原因。為難是因為明明說是以公子之禮下葬,墳墓卻如此寒酸;帶他來此是因為想讓他從此以後死心塌地侍奉世子,不得有貳心...雖說四人是隐蔽而來,但是若沒有國君或者世子允許,張大人又怎敢将他這個世子“夫人”帶出府中?遑論帶來此地!

那個世子,是要給他個下馬威嗎?世子是不可能不知道他和肖眠閣的關系的,怕他會為了肖眠閣和他作對,所以才讓張大人帶他來此,只為了讓他知道,肖眠閣即使在大齊有人脈,回到泰齊還是只能任他處置,所以他雖是大齊重臣之子,來了泰齊也只能任憑他擺布!若敢違抗,那麽他就只能得到和肖眠閣一樣的下場!

一方面無法控制內心陰暗的想法,另一方面卻抑制不住得手腳變得冰冷。在此之前,在親眼看到肖眠閣的墓之前,葉繹總有一種不真實感,他不相信他死了,不相信那個連病都很少生的他就這樣離開了人世,再也不能露出溫暖的笑容來,再也不能用手心的溫暖包住他堅硬的拳頭,再也不能輕聲細語對他說話...可是,這是他的墓,這底下就埋着他的屍骨...

不,他仍是不相信!若是不能親眼看到他的屍體,他絕不相信他就這樣撒手人寰,他甚至連句道別的話都沒有對他說,他怎麽可以就這樣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死去?怎麽可以就這樣被孤零零埋進陰冷的土裏?他帶笑的眉眼,弧度溫暖的嘴唇,怎麽可以就這樣變得僵硬冰冷?!

微笑的面容慢慢變得痛苦不堪,肖眠閣大睜着眼睛,嘴唇痛苦地張着,仿佛在說:“葉繹,救我....”

眠閣!我會救你的,我一定會救你的!

狷狂的氣息突然從葉繹的身體裏散發了出來,帶着冰凍三尺的寒冷,葉繹猛然一掌往墳墓上拍去。他不相信,他要親眼看看這土堆下埋的到底是誰的屍首!

然而掌力卻在半路消失得無影無蹤,身體一個趔趄,随即左右臂被人架住了。葉繹一驚,沒想到跟随而來的兩個護衛竟是身手不凡。掙動着身子,他不禁愠怒道:“放開我!”

張大人顯然也是一驚,他忙忙道:“公子這是做什麽?!我知道公子悲傷難抑,但是逝者已矣,我們活着的還是不要去驚動他們的安寧了吧。”

大力甩開挾持住自己的兩人,葉繹冷着臉道:“我不相信他死了,我要親眼看到他的屍首!”

張大人吓得一跳:“公子怎麽糊塗了?打擾往生者可是罪孽深重啊!”一邊說一邊朝兩名護衛使眼色:“大婚在即,公子還是不要多生事端了。一切都等大婚過去可好?”

錯開一步閃過逼上來的兩名護衛,葉繹胸口劇烈起伏着。好大的膽,好大的膽!竟然想對他用強的嗎?!以為他會乖乖聽話嗎?!

“請公子為我們做下人的想一下,若是出了什麽事,我們可擔待不起啊。”

冷冷瞅他一眼,葉繹氣得臉色鐵青,但是看張大人一臉害怕的樣子,心腸不由自主還是變軟了。想着這十二天來,張大人對他恭謹有加,處處為他安排妥帖,雖說不是無微不至,但也足夠體貼,葉繹終究不忍再為他找麻煩。

嘆口氣,葉繹視線不禁重新定格在寒墓上,胸口犯上一陣抽搐般的疼痛,不知怎的腿一軟便要跪倒在地。雙臂重新被兩名護衛架住了,只是這次用力輕柔了許多。

驚訝于自己雙腿的無力,葉繹穩住心神站直了身子。

......眠閣,等我......

翻身上馬,葉繹一鞭打在馬臀上,一夾馬肚再也沒有回頭。

滿腦子都是那寒酸墳墓的凄涼景象,葉繹一夜未睡安穩。第二天一早就聽到小遙在輕聲阻止別人進去叫他,葉繹便冷着臉自己起來了。看到別人為自己忙裏忙外,高挂紅綢燈籠,葉繹只覺得自己只是一個看客。

王年過來禀報說是按理要将陪嫁之物送到沉泰殿了,葉繹只是點點頭便不再言語。大紅的喜服被拿了出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新郎該穿的衣服。四周忙碌的人一時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面面相觑有些尴尬。是啊,男子出嫁,聞所未聞。

之前葉繹還奇怪為什麽大家都對他要出嫁沒有任何反應,仿佛本應如此般為他忙碌着,看來,他們只是在當事人面前将好奇心壓在了心底罷了。雖說好男風者不是沒有,但是大多數人都是蓄養戲子娈童玩樂,而他們貪戀的也大都是那柔弱無骨勝于女子的窈窕妩媚,被玩弄的男孩子們卻連做小的資格也沒有,即使再受寵,也還是連無名無分的婢女都不如。哪裏有像他這種不僅身材健碩毫不妩媚,而且還要堂堂正正被娶為“夫人”的人?

明明是嫁為人()妻,卻要穿新郎的喜服,這,豈不有違風俗?

在為葉繹準備嫁妝的時候,葉家人未嘗沒有為此考慮過,但是葉銷又豈會讓自己的兒子供人玩樂般穿上女人的衣服?石六珈又豈會讓自己唯一的兒子一輩子不得穿新郎的喜服?葉綢、葉缪又豈會容許別人用和看泰齊世子另一房夫人一樣的眼光來看自己最敬愛的大哥?所以,葉繹必須穿着新郎的喜服來嫁給泰齊的世子。

竊竊的私語聲四處響了起來,葉繹看到幾個看起來有些地位的人圍攏到了一起,那些不是在這個府邸裏服侍他的人,或許是世子的人,或許是公子們的人,也或許是某些大臣家的人,葉繹移開視線,走入了屋內。

晚飯沒有心情吃,葉繹給家裏寫了一封信報平安。小遙敲門進來一個勁兒勸他吃飯,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好勉強吃了些。梳洗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水中的倒影,不自覺地摸上自己的臉頰,葉繹微微對自己笑了笑——竟然,憔悴成這個樣子了。憔悴到連自己都發現了,難怪小遙一直都用擔憂的目光看着自己。

心中有事,外面又燈火通明,葉繹自是睡不好覺的。就要見到世子了,不激動是不可能的。沉泰殿......住在那裏的人,就是殺害肖眠閣的兇手。雖然這樣武斷地下結論有失公允,但是葉繹怎麽也無法平複心中的忿恨,他仇視着除了肖眠閣之外的定遠泰齊侯生的所有的公子們,因為,他來泰齊一天半了,肖眠閣卻沒有來找他。

或許,昨天心裏還懷着一點點希望,想着或許肖眠閣還不知道自己到了,想着或許他忙得抽不開身。可是,今天整整一天他都在等他,沒有人知道看似平靜的他為什麽一直将目光投到大門的方向,沒有人知道每進來一個人他都會激動不已,沒有人知道他多麽希冀着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和笑容...可是肖眠閣仍舊沒有來。

他沒有來,只因為,他來不了...他來不了,只因為,他死了...——不管多麽不想承認,但是,夜深更重空蕩蕩的房間早已說明了一切。

維持了一天的冷靜終于崩潰,仰躺在床上,淚水滑出眼角的那一刻葉繹雙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喉嚨中的哽咽堵住了呼吸,那座不起眼的孤墳在腦海中徘徊不去。橫過胳膊死命壓住不斷翻湧的淚水,葉繹用另一只手用力将嗚咽堵回了口中。

作者有話要說:

☆、05

05

半夜被人叫起來,葉繹還是第一次。華燈高懸,夜涼如水,身旁丫環小厮來來去去,葉繹只感覺又冷又困。強睜着眼睛任人給自己梳洗打扮,葉繹心中只有涼涼的想要逃離的陌生感。身上被人給服侍着穿上的是從大齊帶來的嫁衣,總算為他保留了一點男性的尊嚴。但是很顯然,泰齊的人又臨時為他做了一個大紅的喜帕。罷了罷了,嫁都嫁了,他還計較什麽?

亮更更聲一響起,果然如張大人所說迎親隊伍準時來了。木偶般任憑擺布,頭上被披上喜帕,由人攙扶着,葉繹坐進了花轎裏。呵,老天真是愛作弄人,早知如此,為何當初要把他生為男兒身?又為什麽讓他長了男人的傲骨?

花轎搖搖晃晃,葉繹開始可憐起轎夫來。若是此時裏面坐的是個嬌小的女子,他們也會輕松些。路有點長,換了幾撥轎夫,就在葉繹背倚着花轎差點睡着的時候,花轎停住了。睜開眼睛,只看到了垂在眼前的喜帕。花轎沒有繼續前行,也沒有被放到地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葉繹側耳傾聽聽到了字正腔圓的禱福聲。

葉繹明白了,這分明是已經到了沉泰殿殿門,而殿內正在進行的,卻是拜堂的儀式。因為他葉繹是男人,所以根本不可能三人一起拜堂,所以此時到了殿門口,他也只能等待。被告知泰齊世子還會同時娶一房夫人的時候,葉繹就知道那個夫人才是正主。雖說兩人地位相等都是夫人,但是總得有個大小吧?而且,就憑他葉繹身為男人無法生育,他也不能是大夫人。而迎親的隊伍中沒有世子,也正正坐實了葉繹的猜想,世子自然是親自去接自己的大夫人去了。除此之外,一看拜堂的先後順序便一目了然了。

好在籌劃婚禮的人顯然安排得極為妥當,葉繹并沒有等多久,新郎官就來接他了。他是世子,自然不會背新娘,而世子的成婚儀式和民間自然也有很大不同,最鮮明的一點就是整個過程更加莊嚴肅穆。

聽從指示伸出手來,絲滑的紅綢落到了手中,葉繹屈指握住。因為另一頭的扯動,紅綢被稍微擡高拉緊,葉繹自覺得擡腳往前走去。

走在前面牽引着自己的人,或許就是殺害眠閣的兇手。——一憤恨一點點從胸中聚集,攥着紅綢的手不由自主握緊到指尖泛白。腳步不由自主變得遲緩,紅綢被拉緊,中間挽成的繡球被扯向了自己這邊。驚覺走在前面的人放慢了腳步并輕輕晃了晃連接兩人的紅綢,葉繹趕緊放輕了手中的力道。

眼前厚重的喜帕讓他只能看到自己的腳尖,四周充斥着的是這段時間早已漸漸習慣了的陌生人的氣息,鋪在腳下的紅毯仿若沒有盡頭,在喜慶的音律和莊嚴的氣氛中,一個漸漸熟悉的腳步聲被慢慢剝離了出來。

當頭棒喝般葉繹的心砰然急速地跳動了起來,全身的血液猛然被心髒釋放到四肢百骸,所有的感官都突然鮮活了起來。

踏在地毯上的腳步聲極輕,就像每次肖眠閣開口叫他起床前步入卧房的聲音一樣;邁步速度不疾不徐,跟肖眠閣溫文的性格相得應彰;不大不小的步幅間距,正是兩人多年攜手散步所培養出來的默契......眠閣!

眠閣...是你嗎?

狂喜,驚疑,分不清到底哪一種心情多一些。

走在前面的人一言不發......

驚喜的心,漸漸下沉到谷底,是,錯覺嗎?

極力忍住想要扯下喜帕來的沖動,葉繹咬緊牙關,努力抑制住從心而外的顫抖。

前面的人停住了,他在等他的新娘走向他,然後,一起拜天地。

心,不可自抑地重新跳動了起來。不自覺地屏住呼吸,葉繹一步步走向他,然後,雀躍的心情一點點消失。——凜冽和不可侵犯的氣息——這絕不是他熟悉的眠閣。

頌官在高唱着祝詞,宣讀着天地、家國、夫妻之義。

心灰意冷,葉繹順着額前的大紅喜帕垂下了視線。

夫妻對拜.......眠閣啊眠閣,為什麽你要讓這個渾身散發着高高在上氣息的人來代替溫柔的你站在我身邊?眠閣,這是你第一次違背諾言,可我寧願讓你再多違背幾次,也不想讓它變成最後一次。只要你活着,我就什麽都可以原諒,你懂嗎?

令人窒息手腳冰冷的洞房裏只剩下葉繹一人,他一把扯下讓他脖頸酸痛的喜帕來,長長得舒了一口氣。清一色大紅的房間擺設,奢華而沉重。

王室禮儀繁瑣,行完禮竟然已交巳時。半夜被叫醒,一路煎熬,葉繹又困又餓。擡眼看到新房中央的桌子上擺放着酒壺和幾樣小菜各種糕點,葉繹坐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他要為肖眠閣報仇,但是在報仇之前他至少要保證自己不會被餓死。這幾日心中一直堵得慌,怎麽也沒有胃口,如今塵埃落定,他就要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雖然沒有聽到喧鬧聲,但是葉繹知道此時正是大宴來賓的時候,酒席一時半會自是不會結束,即使結束後那世子也是先要去大夫人那裏的,所以就算世子今天還過來他這邊,想必也會是很晚。與其在這裏枯坐着,不如去床上閉目養養神,葉繹直覺那個世子不好對付,為了有精神應對他,他決定先假寐一會。

想必因為自己是男人,所以雖然被以夫人的名義娶進門,卻被安排到了最偏遠不受待見的角落。但也正因為這樣,自己才得以免受打擾。屋外伺候的丫鬟婆子們也不知為何都消失了蹤影,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躺在陌生的床上枕着硬硬的枕頭,葉繹腦中思緒紛飛,陽光即使直射不到屋內,還是在他的眼睑下形成了閃動的光點。找到被自己扯到一旁的喜帕蓋住眼睛,葉繹在太過安靜的環境中不知不覺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做了幾個荒誕不羁的夢,反反複複醒了又睡過去,等到葉繹注意到身邊有人的時候,遮在眼上的喜帕已經被拿掉了。習慣性地皺起眉頭,葉繹聽到了自己一生都不會錯認的聲音:“還沒睡夠嗎,葉繹?”

霍然睜開眼睛,因為長時間的睡眠而使得眼前的人影一片模糊,迫不及待揉揉眼睛,葉繹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

眠、閣......活生生的眠閣。

起身茫然四顧,房間內點着油燈,屋外已經是一片漆黑了。

驀然響起的敲門聲打碎了葉繹仍舊有些模糊的神智,他聽到肖眠閣道:“進來。”

門被打開,嘩啦啦湧進來了一群人,冷清的房間頓時變得嘈雜熱鬧了。定定地看着面前忙亂的情景,葉繹整個人跟抽空了似的,仿佛突然靈魂出竅般唯有他飄離了這個世界。直到,肖眠閣抓起了他的手,往他的手裏塞了一只盛滿酒的玉酒杯。

眼珠轉動到肖眠閣身上,葉繹喃喃開口問:“你,沒死?”

“我沒死啊”肖眠閣翹着唇角,朝他伸出右手手臂:“要不要咬我一口确認一下?”

他的臉上帶着毫不在意的笑容——葉繹突然一把将手中的酒杯摔到了地上,精致卻脆弱的玉杯瞬間跌碎了,美酒在地面上劃出歪曲的曲線。

“葉繹”嘆口氣:“這是我們的合卺酒啊。”

合卺酒?是啊,他穿着大紅的喜服,原來他就是世子。

憤怒瞬間盈滿了心髒,葉繹臉憋得通紅,胸口劇烈起伏着,冷不防一拳揮向了肖眠閣。

雖然知道他會生氣,但是沒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坐在床沿上正處于和他平齊位置的肖眠閣被葉繹貫足怒意的拳頭一拳擊中臉頰從床上跌了下去。

“世子!”驚恐的聲音幾乎異口同聲響了起來,不僅是丫環婆子們,立刻有守在門外的侍衛沖了進來要過去扶他起來。

葉繹一看這種情景氣更不打一處來,他噌得跳起來,一把撥開衆人一把揪起肖眠閣破口大罵:“肖眠閣你這個混蛋!”雙手揪住衣領猛力搖晃着他:“你不是死了嗎?啊?!你死了為什麽還能在這裏恬不知恥地笑?!既然你死了,你還有什麽臉出現在我面前?!”越說越氣,葉繹只恨得牙癢癢,一拳不解氣,揮拳又要打上去。

然而護衛們怎麽能讓自己的世子再次受到攻擊?

揮出去的右拳手腕被握住,攥着肖眠閣衣領的左手也被人用力扯開,雙手被人扣住擰在身後,葉繹眼圈通紅跟受困的小獸般奮力掙紮着:“滾開!”

“放開他。”冷凝的聲音從肖眠閣的口中吐出來,護衛們遲疑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不太肯定這樣的命令是他下的。畢竟,他們扣住的人是膽敢傷害他的人啊。

簡短的命令,低沉的嗓音,不怒自威、一怒驚心的氣勢——這是泰齊的世子,是即使站在身邊也會被葉繹錯認的肖眠閣。

“我說放開他。”再次重複一遍,肖眠閣不耐煩般伸手撥開護衛緊攥着葉繹胳膊的手。

雖然不明所以,但是護衛們還是趕緊聽從命令放開葉繹并後退一步。

“都出去。”這次的命令誰也沒有聽錯,丫鬟婆子護衛們立刻都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葉繹瞪圓了眼睛瞪着他,呼哧呼哧喘着氣,握緊拳頭,無法忽視被擰的手腕上火辣辣的疼痛。

看着門被退出去的護衛關上,肖眠閣轉頭凝視着葉繹,擡手握拳捶捶自己硬邦邦的胸膛:“葉繹,你打吧,往這裏打,往心上最疼的地方打,打到你氣消為止。”

仿佛一直以來積蓄的委屈瞬間決堤了般,葉繹撲上去一拳捶到了他的小腹上,然後接着又是狠狠的一拳。

劇烈的疼痛瞬間讓肖眠閣彎下了腰,他蹬蹬後退兩步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深喘了兩口氣,忍痛直起身子走向葉繹:“再打!”

握緊發疼的拳頭葉繹再次揮了過去,砰砰兩拳快狠準地捶到了胸口上,咚得一聲把肖眠閣仰面打倒在地。

以手撐地不讓自己躺倒,肖眠閣擡頭看着葉繹,曲腿再次站了起來:“再打!”

一咬牙,葉繹閉眼再次沖了過去,拳頭高高擡起,挾着淩厲的攻勢揮下來。只是,到達近前的時候,速度卻突然減慢了,骨頭碰到骨頭的聲音,葉繹的拳頭打在了肖眠閣的顴骨上,把肖眠閣的頭打歪在了一邊。

慢慢回過頭來,見葉繹再也沒有了動作,肖眠閣柔柔看進他的雙眸間,問:“還打嗎?”

怒意膨脹的胸口劇烈起伏,緊抿着雙唇,雙眼泛紅,葉繹緊握成拳的雙手顫抖着。

微嘆口氣,肖眠閣伸臂将他攬入了懷中,收縮雙臂制住他抗拒的掙紮,肖眠閣在他耳邊說了句:“對不起。”嵌入身體般更緊得摟緊他,肖眠閣的聲音中帶了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葉繹,我好想你。”

淚水,瞬間就湧了出來。葉繹從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得軟弱。

眠閣還活着,眠閣還活着,眠閣還活着.......這是喜極而泣的淚水。

伸出雙臂環抱住他,葉繹把頭埋進了他的肩窩裏。

感受到肩膀上的濕意,肖眠閣鼻中一酸,随即閉上眼睛緊抿着唇無聲地笑了。

慢慢平複下心情來,葉繹推開肖眠閣,後退一步深吸一口氣:“這是怎麽一回事?”

皺眉捂住胸口,肖眠閣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能不能先讓我坐下來?”

知道自己沒有控制力道,葉繹有些赧然,環顧四周狼藉,他冷着臉側身讓出通往床鋪的道路,然後開門朝第一個看到的侍衛道:“拿跌打酒來。”

藥酒很快被拿來了,雖然聽到了一些聲音,對屋內發生了什麽事非常好奇,但是侍衛們也不敢探聽,立刻關門盡職盡守轉移了視線。

左臉被打傷了兩處立刻紅腫了起來,肖眠閣坐在床沿上咧着嘴掀起大紅的喜服來,胸口、腹部四處傷痕、兩處重疊着清晰可見。伸手去接葉繹手中的藥酒,見葉繹揮開他的手,肖眠閣便乖乖會意順從地平躺下了。

把酒倒在手心揉暖了,覆到肖眠閣的淤青處,一邊微微用力揉搓着,葉繹一邊冷着臉道:“別以為這樣我就原諒你了,給我從實招來。”

“嘶”得吸口涼氣,肖眠閣苦笑道:“能不能先用冰給我敷敷臉?”

王室自然是有藏冰的,吩咐下去很快就取來了。用細布包住冰塊摁到他臉上,葉繹使勁兒壓了一下他腹部的傷處。肖眠閣一邊吃痛咧了嘴,一邊眼疾手快抓住了要從臉上滑下去的冰塊。

移動冰塊減輕臉上的熱辣腫脹,肖眠閣偷眼見葉繹臉色發青知道再不解釋說不定他會抛下自己一走了之,于是主動投降為己辯護:“你知道大齊之所以肯放我回來就是因為頂替我去做質子的眠橋地位比我高,若是大齊知道我其實是泰齊世子,你想會有什麽後果?為了不讓大齊說泰齊有意欺瞞,我只能詐死,然後用另一個身份活下來,等到時間久了,凡事也都好處理了。”

“所以?什麽表字毅松,什麽栖夫人之子,什麽方士之言,什麽墳墓都是假的了?”

“呃...也不是。方士之言确實是子虛烏有,但我确實曾經用過毅松這個字,栖夫人也确實是我母親,墳墓也确實是為了那個剛回泰齊的肖眠閣做的,因為除了王室之人,除了最親信的大臣們,在外宣稱都是跟張族張大人告訴你的一樣。”

“那麽事實是怎樣?你到底是誰?”

肖眠閣一笑:“我是誰?我當然是肖眠閣。”見葉繹以為自己在戲耍他般瞬間臉色更冷了,肖眠閣趕緊舉手投降:“其實妾莊真正生下的是長女公子眠霏,而栖夫人生的卻是身為嫡長子的我,但是父王當初為了保護我隐瞞了我的身份,将我和眠霏對調,只說我是妾莊所生,倒是瞞過了不少人。”

“這些你一直都知道?”

感覺到了葉繹的低氣壓,肖眠閣還是誠實地回答:“嗯。”

猛得推他一把站起身,葉繹轉身就要往外走,肖眠閣一驚趕緊拉住他,不顧疼痛擡起身子仰着頭急急解釋:“我被父王派往大齊去确實是懷着目的,但是你也知道現在的天下形勢,我去大齊打通人脈探聽五國消息,也無可厚非。”

冷冷看他一眼,葉繹用力往外抽手,肖眠閣趕緊雙手死拽住他:“我承認我接近葉大人和你是有所圖謀,但那也只是因為父王說葉大人是天下第一聰明人,要我多向他學習罷了。”

終于承認了,啊?!葉繹用空着的手用力去扯他鐵鉗般的手,肖眠閣從床上爬起來死活不放:“是我錯了我道歉,但是黑燈瞎火你要去哪裏?再說這裏可是泰齊侯國,你還是我剛娶進門的世子夫人!”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葉繹更是整張臉都黑了:“世子夫人?我也只不過你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虧他當初還為他說娶他的話而感動,這分明就是他和泰齊侯的計謀!“看到我以為你死了,為你難過傷心你很開心是不是?看到我跟個跳梁小醜一樣在你墳前失态你很開心是不是?!”

葉繹一臉受傷,肖眠閣不由得心慌了,他緊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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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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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