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完》 (6)
是比斬斷手腳還要痛的痛。心,仿佛缺了一塊,灌進涼涼的冷風來。
“阿綢...阿綢!阿綢~~”葉缪嘶啞着喉嚨一聲聲呼喚着這個只屬于他的昵稱,淚水斷了線般滾落,他失去的不只是手足兄弟,還是心愛的戀人。
“小缪,小缪...”該怎麽辦?他連自己都無法安慰,又怎麽去安慰自己的弟弟?小綢曾說過,他和小缪是雄鷹的雙翼,折了一個,另一個就沒有存在的意義。可是小綢,你為什麽明知如此還是抛下了小缪?你可知道,他有多愛你?
緊緊抱住幾近暈厥的葉缪,葉繹再一次泣不成聲。
等有所感覺的時候,已經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抱進了懷中。臂膀的主人,帶着哭腔喊了聲他的名字:“葉繹...”
身體一僵,随即更加悲從中來,放任自己癱軟到那個堅實的胸膛上,葉繹哭成了淚人。
肖眠閣抱着葉繹,葉繹懷中是葉缪,葉缪死死摟緊了骨灰盒。周圍圍滿了士兵,泰齊的、南平的,年老的、年幼的,健全的、帶傷的...沒有一個人嘲笑這個怪異的姿勢。
連日奔波,食無桌、睡無床,哭着哭着,葉繹在葉缪昏過去之後也倒在了肖眠閣懷裏。
擦擦眼角的淚,俯身吻去葉繹臉上的淚水,肖眠閣示意手下将葉缪抱起來,然後自己輕輕将葉繹抱起,感覺到他明顯變輕的體重,看着他消瘦的臉頰,心裏絞成了一團。
聽到大齊包括主将副将在內全軍覆沒的消息的時候,茶碗瞬間從手中滑落,跌碎在地上,連潑出的熱茶燙傷了腳都毫無所覺。葉綢叫了他十年“肖大哥”,他怎能不心疼?可是,在第一滴淚滾落的時候,心裏想的卻是葉繹。
怕葉繹會受不住,所以馬不停蹄趕來。一路快馬加鞭,沒想到還是比葉繹晚來了一步。一眼看到那個跪倒在地的身影的時候,頓時心痛到無以複加。在聽到葉缪撕心裂肺的哭聲的時候,眼淚刷得也流了下來。這是他疼愛了十年的弟弟,沒有血緣關系卻勝過了親兄弟。他詐死的時候葉綢為他哭了一夜,如今葉綢死了,他才明白了他當日的感受。
為什麽當初,不阻止他來戰場?!這都是他的錯。他辜負了葉繹的囑托,他沒有保護好他!他不配,做他的肖大哥......
本就總是睡不夠覺的葉繹在極度的疲勞中一旦睡了過去就很難醒過來,何況肖眠閣還給他安排了寂靜到針落可聞的營帳。所以等他自然醒過來的時候,竟然已經是掌燈時分了。四周一片漆黑,驀然醒來不知身在何處,首先回想起來的是葉綢已經不在了的事實,鼻頭一酸立刻便要流出淚來。
“大哥,你醒了?”葉缪哭到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吓得葉繹慌忙将淚水憋了回去。
“小缪?”黑暗中只看到模糊的一團,不自覺地朝他伸出手去。
葉缪伸手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起來:“起來洗洗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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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缪,為什麽會這麽平靜?幾個時辰前還哭到暈厥過去,為什麽一覺醒來他竟然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讓他有了小綢其實沒有死的錯覺。
松開他,起身點燈,葉缪在燈光中回過身來:“你睡着的時候我去其他地方看了看,流寇已經清剿完畢,只剩下最後的收拾戰場了。阿綢戰死的地方我也去了,那裏現在已經是一片灰燼了,什麽都沒有留下。”
橘黃的燈光在他的臉上明滅,當他用極其冷靜的語調說到葉綢的時候,葉繹的心還是猛地抽緊了——葉缪的表現,實在是太過平靜...
葉缪已經給他備好了水,顯然早已在等着他醒來。捧起涼水撲到腫脹到難受的眼睛上,葉繹突然想起了肖眠閣。
對啊!他最後應該是倒在了肖眠閣的懷裏的...“眠閣呢?”
“他陪我看過戰場後就回了中軍帳,你洗完臉我們就過去找他。”
葉缪,太過正常——葉繹本以為是這樣,但是當兩人出帳去找肖眠閣,看到葉缪抱着葉綢的骨灰盒的時候,葉繹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然後更加強烈地不安了起來。
中軍帳裏燈火通明,肖眠閣端坐在主位上,見葉繹和葉缪走進來,便站了起來,其他在座的人也立刻跟着站了起來。
肖眠閣沒有走過去,他用接待別國使臣般的口吻向兄弟倆一一介紹道:“這是泰齊大将軍沈侯宅,這是南平主帥鄭凡,泰齊唐興,南平王謝。”
點頭落座,未待兄弟倆開口發問,王謝便搶先開口道:“大齊兩千将士全部罹難,我等均深表痛惜。此事本應向天子使臣詳細禀報,但既然兩位與泰齊世子交情不淺,也不妨在此對兩位明言。”
葉繹當然也想知道葉綢是因何而死,但是他沒想到葉缪竟然在他熟睡的時候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心裏不由得汗顏。可是,肖眠閣一臉生疏,卻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之前摟緊他的時候不還是深情款款的嗎?是發生了什麽事?還是葉綢之死事有蹊跷?
“半月之前,我們已對流寇形成了合圍之勢,但是流寇兇狠異常,為了減少我軍傷亡,我們計劃先斷掉流寇糧草,然後拖垮流寇逼其投降。你們也知道,大齊兵士來此只是在一旁掠陣,我們并沒有打算讓他們上前厮殺,之前也都是這樣做的。但是,眼看得勝在望,在我們商議如何斷其糧草的時候,郎司馬卻突然要求由大齊兵士悄悄潛入流寇後方燒毀糧倉。”
聽王謝說到這裏,葉繹猛地抓住了葉缪的手,葉缪聲色未動,繼續聽王謝道:“我們自是不同意他的要求,但是他卻拿天子的威嚴來威吓我們。無奈之下,我們只好同意。”
“你們兩軍十幾萬人在,竟然讓大齊區區兩千人去冒險燒糧嗎?!”極力控制自己的怒意,葉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還是顫抖了。
“當然不是。郎司馬堅持出陣,我們不好駁了大齊的面子,所以只能同意。但是為了保護大齊将士,我們兩國各派了一萬人在兩側相助。南平軍由我帶領,泰齊則由唐将軍領兵。我們約好一見火起,立刻便前去接應,但是可惜,一直都沒有見到火光。我們不敢輕舉妄動一直在焦急等待,直到聽到近處的厮殺聲才明白郎司馬失敗了。可惜的是,前去救助的時候已經遲了。”
“燒糧倉需要悄悄潛入,郎司馬不可能帶兩千人前去,為什麽最後卻全軍覆沒了?”抓着葉缪的手已經汗濕了,葉繹明顯地感覺到了不對勁。
“據當時受重傷後來死掉的大齊士兵說,當時郎司馬帶了不少人過去,驚動了糧倉看守,流寇察覺到兩國主力在前面的大舉進攻不過是吸引他們注意力的佯攻,于是派重兵到了後方,悄悄解決掉了郎玉帶的人,在近處的葉副将猜到郎司馬可能失敗了,為了完成任務便帶人再次潛入,正中了流寇的埋伏。”
區區士兵,竟然能看透全局?!感覺到葉缪身子緊繃了起來,葉繹又問:“那流寇為什麽不留下主将做人質?”窮途末日的流寇,會留下人質以命換命才合情合理吧?
“世子夫人不上戰場可能不知道,流寇猖狂至極和一般人不同,流血拼殺是他們的榮耀,手起刀落不留活口才符合他們的性情,他們是不恥用俘虜來換得自己的性命的。而且,說實話,我們重視郎司馬和葉副将,流寇卻未必将兩人放在眼裏。或許,流寇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殺的是誰。”
在這個時候叫葉繹“世子夫人”,諷刺他跟個女人似的不上戰場只逞口舌之能,葉繹可以忍氣吞聲不計較。但是,想到自己珍愛的弟弟不僅在別人眼裏不值一提,還被別人毫不在意地殺掉,他怎能不傷心、不憤怒?臉色,已經鐵青了:“這麽說一切都是大齊将士的錯了?”王謝的理由無可挑剔,就像在心中演練過無數遍似得對答如流,正因為這樣,才讓人起疑。
“我這人說話直,還請世子夫人不要見怪。但是,在我看來郎玉至少犯了五個錯誤:第一,他不該為了争功搶勝強令大齊士兵出頭。明人眼前不說暗話,之前他都乖乖躲在後面,後來在大局已定、得勝在望的時候才堅持要出陣,怎麽着也很可疑。第二,他不該帶大隊人馬去做需要悄悄潛入的任務。這個只能說是因為他經驗尚淺,之前我們提醒過他要少帶人去,沒想到忠言逆耳他終究沒有聽進去。第三,緊要關頭他不該判斷失誤,不知何為輕重。既然潛入被人發現,他就該立刻放火随便燒着點東西好讓我們得到信號前去相救,而不是非要成功燒着糧草,硬往裏闖。第四,他不該一味自大,沒有考慮到失敗的可能性。勝敗乃兵家常事,他應該早早跟葉副将說好,若是他回不來,不得前去救他。若是如此,也不至于全軍覆沒。第五,也是他最大的錯誤,作為主帥,他不該親自上陣,以至由不熟悉戰事的葉副将帶領全軍,輕敵冒進。而葉副将作為聰明的葉家人,沒有從旁勸誡,也是大錯特錯。”
“你的意思是,一切全都是我們大齊的錯了?”冷冷看王謝一眼,目光慢慢轉到肖眠閣身上,見他仰靠在椅背上緊閉着眼睛,心下一涼把目光移到唐興身上:“他說得句句屬實嗎?”
“回夫人的話,當時末将也在那裏,親眼所見,事實正如王将軍所言。”
夫人?好個夫人!好恭敬的态度!他幾乎都忘了自己是泰齊侯國的世子夫人了!猛地松開葉缪的手一拍桌子站起來,葉繹冷哼一聲大聲叱道:“一派胡言!”目光掃過唐興、沈侯宅,落到肖眠閣身上,然後掠過鄭凡,盯到王謝臉上:“我雖不知郎玉為人如何,卻知道小綢是什麽樣的人!首先,他絕不會為了争功搶勝而置大齊子弟于危難之中;其次,就算不得不戰鬥,他也絕不會因小失大讓全軍覆沒!”
“泰齊世子夫人,就算你了解平時的葉綢,你也不可能了解戰場上的葉綢。不上戰場的人,是不會理解被鮮血染紅了眼的感受的。”一直未說話的鄭凡噙着一抹不屑的冷笑開口道:“何況,據我所知,葉綢上戰場是有他的私心的。他會不會争功好勝,還不一定吧?”
“少含血噴人了!你又懂小綢什麽?!”葉綢走的時候,曾經帶着那麽耀眼而自信的笑容說他會和郎司馬帶着這兩千将士一并凱旋歸來。他這樣說,絕不是因為自大,而是因為他知道大齊将士沒必要上前厮殺,全部歸來,完全能夠做到!那樣的葉綢,不可能不考慮士兵的安危,不可能為了被封為大夫而置士兵的性命于不顧!
“大哥,”聲音嘶啞,一直未曾開口的葉缪此時站了起來,他的表情和進來時沒有什麽變化:“不要跟他們廢話。”和葉繹并肩而立:“有話,問肖大哥就行了。”
視線,再次落到肖眠閣身上。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睡着了般沉默着雙目緊閉。答案,其實已經有了。可是,還是想最後确認一下:“眠閣,睜開眼睛看着我。”
肖眠閣慢慢睜開了眼睛,坐直了身子,他的姿态,如同靜默的山岳。
“眠閣,小綢叫了你十年大哥,你也認為,他們說的都是事實嗎?”
葉繹的眼睛,因為哭泣而紅腫着,卻仍舊那麽清亮。直直地看進他的雙眸中,肖眠閣用無比清晰的聲音回答道:“泰齊的将軍,不會說謊話,我相信他們。”
好,好!好極了!“那你也覺得,大齊兩千将士無一生還是咎由自取嗎?”
“我不能說泰齊和南平毫無責任,但是大齊領軍判斷失誤是導致不幸發生的主要原因。”
穩穩坐在那裏的人,擁有着熟悉入骨的面孔,可是內在,卻完全陌生了。做了世子,果然是不一樣了!咬緊嘴唇,再也無需多說,葉繹拉住葉缪轉身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裏?!”肖眠閣猛地站了起來,大步搶過去便要抓住他。
葉繹反身後退一把推開他,掌風一掃,在尚沾着仆仆風塵的半截衣襟飛落在地之前,曲腿旋身在松軟的地面上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印記。站直身子,挺胸昂然:“割袍斷義、劃地休妻。肖眠閣,從此你我朋友義斷、夫妻情絕!”
“站住!”煞白了臉,肖眠閣本能地伸手再次去抓他,卻被兩道掌風逼得後退一步。然後驚駭地看到葉繹锵得一聲拔出了藏在身上的匕首,這個情景太過熟悉,以至于讓他不顧一切朝葉繹撲了過去。
然而匕首并沒有割到葉繹的脖子上,它在肖眠閣的鼻尖上停住了,然後匕首的主人用此生最無情的聲音道:“你以為我還會自殺嗎?可笑啊,難道你不知道能讓我為他自殺的人剛剛已經死了嗎?”手一松,匕首墜落到地上插()進土裏:“下次再讓我見到你,就讓它刺進你的胸膛!”
後退兩步,然後兩兄弟配合默契地轉身飛奔而去。
在夜色中将骨灰盒緊緊抱在胸前,葉缪用那幾乎啞掉的聲音對拉着自己狂奔的葉繹輕聲道:“大哥,害死阿綢的兇手,都得給他陪葬。”
作者有話要說:
☆、29
29
葉府上下一片缟素,兄弟倆帶回葉綢的骨灰,頓時惹得哭聲四起。葉綢性格開朗脾氣好,不僅在外朋友多,在內也和下人們打成一片,突然就這樣死去,讓熟悉他的人實在是無法接受。
石六珈已經哭暈過去了好幾次,三個孩子中,雖然只有葉繹是她親生的,但她最喜歡最疼愛的還是會撒嬌逗笑的葉綢,如今一旦失去,只覺心痛如割。
葉缪死死抱着骨灰不讓下葬,可是終究還是敵不過石六珈的苦苦哀求。再舍不得,對葉綢來說,也還是入土為安。
葉府的喪事本就是汴西的大事,再加上這次死的不僅是葉綢,前來送葬的人也包括了許多連親人骨灰都看不到的死難兵士的家人,所以只想默默垂淚的葉家人也不得不大辦喪事。
郎玉的骨灰也被迎了回來,在葉綢喪事上大哭的人們此時已經平靜了許多。平靜下來,便想到追問一下兩千将士全部罹難到底是誰的過錯。郎玉自是不會有錯的,郎家人嘶聲裂肺哭着痛罵南平和泰齊有意陷害,于是所有的矛頭都對向了人馬衆多的兩國。為什麽讓區區兩千人的大齊将士沖鋒陷陣?何況這些将士還來自天子之國...
但是,在對兩國的一片罵聲中,也夾雜了一些竊竊私語:葉家的雙生子會帶來不幸...不管戰争多麽殘酷,總會有一兩個幸存者。可是,兩千将士無一生還,如此匪夷所思的事,豈不是天命使然?
葉銷以教子無方愧對兩千将士為由提出離開朝堂、退居山野。天子自是不同意的,不僅好言相勸,還命令不得傳播流言,否則一律論罪。可是葉銷去意已決,以夫人石六珈過于傷心卧榻在床需要陪護為由拒不上朝,天子不想逼他,也只好暫時從了他,準他在夫人病好之後再上朝議事。
經過一番唇槍舌劍,使臣回來傳達了兩國說辭,內容和葉繹葉缪聽到的大同小異,錯誤,都在争功好勝的郎玉和葉綢身上。雖然知道就算事實如此也不能承認,但是毫無理由耍賴的行徑也不是天子之國所為。大臣們絞盡腦汁思考着怎麽駁斥兩國,但是因為沒有一個對大齊有力的人證在,也實在是沒有了應對的方法。
天子親自前去請葉銷,問他有何對策,葉銷以久伴病人身有晦氣為由不見尊客。隔門喊話,裏面未答外面卻有人響應了。回答天子的是葉缪,他這幾日迅速清瘦下來的身子立于朝陽中,身後是一片給人希望的紅光。
本來最為傷心的葉缪,振作起來的也最快。他立于朝堂之下,以草民身份侃侃而談:“郎司馬雖然有可能指揮不當,但是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他帶人到了陣前,而他之所以能夠帶人上陣不是因為他執意要去斷糧,而是因為泰齊和南平同意了他的提議。”此話一出,群臣面面相觑、一片嘩然。無視大家或驚喜或質疑的聲音,葉缪接着道:“南平使臣來此請求大齊出兵的時候,提出的條件是大齊一旁掠陣,在兩國發生争論而互不相讓的時候為兩國做決斷,所以,大齊将士的職責僅止于此。讓大齊将士沖鋒陷陣,本身就是泰齊和南平毀約。他們狡辯說因為郎司馬拿天子威嚴來威脅他們,所以才不得不同意,但是,毀約讓大齊将士陷于危難之中本身就是對天子大不敬,是對天子威嚴的冒渎,孰輕孰重,一目了然。所以,不管怎樣,他們都必須以當初對天子的許諾為先,就算郎司馬說是受天子之命,他們也該先上書天子再做決定。若是怕向天子上書會延誤戰機,他們也可以問郎司馬要天子的親筆诏書,若是郎司馬沒有,他們完全可以無視郎司馬的威脅優先選擇遵守和天子的約定。因此,說到底,正是他們對天子的藐視,才導致了今日的災難。”
四下寂靜,然後空曠的朝堂上回響起了天子的鼓掌聲。“好!葉家果然人才濟濟!”
“草民愧不敢當。草民以為,第一,南平和泰齊必須為藐視天子威嚴致歉;第二,兩國必須為兩千将士的性命負責,必須對大齊進行補償;第三,攻打流寇獲勝,兩國必須遵照約定将戰利品和大齊共同分享。”
“說得好!今日起就由你暫代父職,全權處理此事!”
天子興高采烈的聲音感染了朝堂中的大臣們,葉缪臉上冷冷的表情卻仍舊沒有一絲波動,他标槍般站在那裏,周身散發着不易接近的清冷。
阿綢,等我......
葉綢下葬後,葉繹整個人便萎靡了起來。表面上他還是尊敬着父親,孝順着母親,關心着弟弟,疼愛着兒子,但是大家卻都看得出來他很落寞。起初大家都以為他在思念葉綢,可是當葉缪已經走出陰霾入主朝堂、當石六珈也已經從病床上站了起來的時候,大家就覺得有些奇怪了。
別人或許猜不出來,但是知道肖眠閣真正身份的葉銷、石六珈和葉缪卻多多少少明白一些。石六珈以為泰齊和大齊鬧不和,葉繹左右為難才會心中煩惱,為此勸了他幾句,卻得到了一個安撫的笑容和“您多慮了”這樣敷衍的回答。葉缪是明白就裏的,看着自家哥哥的強顏歡笑,心裏也是揪成了一團。可是,那天肖眠閣的話也傷透了他的心,他也無法輕易原諒肖眠閣。
原本就總是睡不夠覺的葉繹在熟悉了肖眠閣的懷抱又離開他的時候本就更加輾轉難眠,好不容易适應了獨自安眠卻又突然聽到了葉綢的噩耗,前前後後半個多月目不交睫,好不容易大家的心情都穩定了的時候,肖眠閣的身影又開始沒日沒夜地折磨他。總是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往往會從噩夢中驚醒,然後便再也難以入睡。
睡不好,還要小心翼翼對家人陪着笑掩飾自己的心情,愧疚、自責、憤怒噬齧着他的心,食難下咽、睡不安寝,終于瘦到皮包骨頭。顴骨突出,眼眶凹陷,眼睛四周帶着一片陰影...看到他低頭扯着自己松垮垮的衣服查看,然後擡頭看了門口的人好一會才露出一個有些呆滞的笑容說“小缪,你來了?”的時候,葉缪再也忍不住撲過去抱住了他,眼淚吧嗒吧嗒掉落沾濕了他的衣服。
已經失去阿綢了,他不想再失去大哥。
經過長達兩個多月的交涉,三國終于達成共識。南平和泰齊拒不認罪,但是承認沒有及時救援之過,願意對大齊進行一定的賠償并願意和大齊分享戰勝的成果。雖然大齊想要兩國城池,但是兩國均以本國将士戰死更多為由拒不同意,大齊最終也不得不退讓。
葉缪告訴葉繹泰齊和南平的使臣不日會帶着賠償的財物來大齊的時候,葉繹微微怔了一下,然後喃喃道:“就這樣結束了嗎?”就這樣結束了,小綢和兩千将士的命,就這樣被清算了......
看着葉繹有些遲緩的反應,葉缪抿着唇終是什麽都沒有說。
葉綢的喪事過後葉繹便把葉府變成了自己的囚籠,足不出戶,整日整日在葉府裏任自己消瘦下去。他沒有刻意去悲傷,石六珈送過來的補湯也會一滴不剩喝下去,但是藥石無醫的失眠還是一刻不停折磨着他。總是半夢半醒,有的時候看起來睡着了,夢裏走在路上,聽到腦中有一個聲音在說:走這條路。然後,就真的走向了那條路。清醒的意識控制着夢境,困意永遠占不了上風。太過安靜不行,有一點響動也不行;一蓋被子便覺得熱,掀去被子就覺得冷。換過很多條被子,扯掉過很多個枕頭,無濟于事,只有放棄。
漸漸得,精神便恍惚了起來。現實中的事情回想般在夢中再現,白天也會看到夢中的幻影,怎麽着,也無法分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跟上了年紀的人一樣,有些事情記不清了。于是心,一天天涼了起來。這是,該為他害死的人還債的時候了吧?枯等着死亡的到來,可是心底卻有個聲音在叫嚣着不甘。不甘心,不滿足,卻把原因禁忌般鎖了起來,丢了打開的鑰匙。
看到大家不忍而憐憫的目光,也知道自己讓大家擔心了,所以在葉缪邀他出去走走的時候,也乖順地同意了。少話的葉缪突然話多了起來,一邊走,一邊指着熟悉的景色說起以前的趣事來。說前年下雪的時候路滑,阿綢一不小心自己跌倒了也就罷了,還順手把他也拉倒了,他一驚反射性地拉了身旁人一把,身旁人沒穩住跌倒的同時把大哥你也拉倒了,四個人互相指責着在大街上笑成一團。
葉繹看着熟悉的風景,聽着漸漸清晰起來的故事,漸漸得,腦海中浮現了一個人的身影。總是四個人一起,除了小綢,那個人是誰?那個人的名字就是那把鎖的鑰匙,想要得到,卻害怕得到。隐隐約約知道,鑰匙,他是故意丢掉的,或許他并不想把它撿回來。
拐入一條街,突然吵吵嚷嚷出現了很多人。以為自己又看到了幻影,葉繹猛力地搖了搖頭:這種情景是不可能在現實中出現的,小綢的葬禮上也沒有出現過這麽多人。手被葉缪抓住了,葉繹茫然地看着走在前面的葉缪的後頸,伸出空着的手捶了捶腦袋。被葉缪領着擠進一座茶樓,看到店家對兩人點頭哈腰,然後被葉缪拉着上樓進入了一個空房間,被葉缪摁着臨窗落座。茫然地看看對面樓上擠滿的人,再探身看看寬闊的街道兩旁的人群,葉繹用力閉了閉眼睛,然後張開,發現景色沒有任何變化,便回身對葉缪笑道:“怎麽這麽多人?是節日嗎?”
把葉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葉缪心下抽痛,微微一笑:“大哥,今天泰齊的使臣會來。”
歪着頭,好一會才明白葉缪話裏的意思,葉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興味缺缺道:“這有什麽好看的。”
走過去,握住他的手,葉缪微微一笑:“反正無事,看看也無妨。”
驀地遠處傳來了喧嘩聲,葉缪全身緊繃了起來,握緊葉繹的手,探身往窗外看去,極目遠視,在看到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人影的時候猛地松了一口氣。露出一個笑容來,他面向疑惑地看着他的葉繹輕聲道:“大哥,肖大哥來了。”在和兩國交涉的時候,他雖提出要兩國的世子親自将賠償財物送來大齊以示恭敬和悔過之心,但也知道這個要求兩國遵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是沒想到泰齊真的做到了。
肖眠閣親自來了,遠遠看到他時,葉缪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為了葉繹,為了他敬愛的大哥,這是他唯一的讓步:給肖眠閣一次機會,他若不抓住,就永不原諒。
“大哥,你看,是肖大哥。”
葉繹的神情有些懵懂,順着葉缪的指尖看過去,卻在即将看到肖眠閣的時候猛地縮了回來。他鴕鳥般縮回脖子,閉着眼睛單手捂着耳朵哀求:“我不看我不看,小缪,我們回去吧?”
拉下他的手來,雙手握住,葉缪狠下心道:“是肖大哥!”
“我不知道什麽肖大哥。我只有弟弟,沒有大哥.......”搖着頭,拒不接受腦海中徘徊的影子和這個名字的關系。
“是肖眠閣!”咬咬牙,一字一頓讓他聽清這個名字:“肖、眠、閣!”
葉繹全身猛地一震,他大睜着眼睛驚恐地聽到了鑰匙晃動的聲音。帶着鑰匙的人越走越近,逼得他連連後退,不行不行!雙手無法脫離葉缪的控制,他一邊哀求着他放開,一邊曲腿想後退,後背觸到堅硬的牆壁,他猛地蹲下了身子。用力想将被束縛住的雙手抽出來,拼盡全力想把自己縮成一團。不行,不行!打開鎖,痛苦就全都跑出來了!
“大哥!起來!”雙手用力拉他,可是即使将他輕飄飄的身子拉到離地,他筆直修長的雙腿還是蜷曲着不放開。明明像個仗着大人寵愛盡情撒嬌耍賴的孩子,頭埋在膝蓋裏的姿勢卻是無助到極點。可是,無情的大人卻不理會孩子的哀求,只想讓他面對現實:“眠閣,眠、閣,說一遍,眠、閣!”
眠、閣......啪得一聲是鐵鎖被打開的聲音,嘩啦啦拘束的鐵鏈被扯斷,葉繹痛苦地嘶吼了起來。【割袍斷義、劃地休妻。肖眠閣,從此你我朋友義斷、夫妻情絕!】他曾經那麽那麽愛他,那麽愛,愛到逼死錦夢,愛到肯為他放棄生命、放棄身為男人的尊嚴,甚至放棄引以為傲的自尊!可是他....在別人都在進攻他,用語言刺傷他、污蔑小綢的時候,卻不僅不幫他,還站在了敵人的陣營裏,傷透了他的心。
空氣,被嘶吼的利刃割開,随即顫抖着歸于平靜。葉繹粗喘着,大口大口呼吸着,心髒縮成了一團,然後,突地淚流滿面。
“大哥,他走過來了。你起來,看看他現在的樣子。”終于松開他的手,葉缪蹲下身來,伸手摟他的腰,想扶着他起來。
雙手甫一重獲自由便用力捂住了耳朵,雙腿顫抖着,葉繹猛力地搖着頭。他不看,看了又能怎麽樣?已經毫無瓜葛了不是麽?
“大哥,你恨他嗎?”
恨?說不上恨,只是失望之極。失望到恨不得從未認識過他。
“若是恨他,就起來看看他凄慘的樣子吧。”
凄慘?為什麽會凄慘?他是高高在上将別人的生命和感情肆意踐踏的泰齊世子,他能有什麽凄慘的樣子?
“大哥,你若想忘記他,就看他最後一眼吧。就算是,最後的訣別。”
對。要忘記他。他再也不能讓大家為他擔心,他要振作起來,要忘記他重新開始。最後一眼,就當是訣別,從此真真正正兩不相幹。
胡亂地擦擦淚水,深吸一口氣在葉缪的攙扶下雙腿打軟地站起來,用力閉閉眼睛,然後猛地張開向樓下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個挺直了身子坐在馬背上慢慢前行的身影。他的腰背,還是那麽挺拔...一個物體,在他的頭上炸裂開,淌出了黃色的液體......
叫罵聲突兀地傳入了耳朵,葉繹瞪大了眼睛看着紅紅綠綠各種蔬菜飛向了肖眠閣。
他本以為,肖眠閣這樣的人物走在街上,只會擲果盈車。從來沒想到,那個總是溫柔笑着,風度翩翩的肖眠閣會被人扔雞蛋。頭發上挂着淌下來的蛋黃,那樣得...狼狽不堪。
一棵碩大的白菜整個砸中了肖眠閣,他的身子微微晃動了一下,然後重新挺直了。一個西紅柿打中了他的唇角,紅色的液體流了出來,不知是汁液還是鮮血。
你傻呀眠閣!既然被打,為什麽不催馬快點走開?
泰齊使臣的隊伍浩浩蕩蕩,賠償的物資一個一個箱子裝滿了一個又一個馬車。騎馬,或者步行的随從沒有一個人躲避蔬菜攻擊,因為他們身手了得的世子,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閃躲。
咬緊了牙關,葉繹看着肖眠閣目不斜視從自己腳下走了過去,看着他的背影漸漸遠去,然後,在看到他被一塊明顯是石頭類重物的東西砸中的時候腿一軟滑落在地上,再也不忍直視。
眠閣,你以世子之尊,何必來此受這等侮辱?
人群散去後,葉繹和葉缪也回到了葉府。坐在周公院梧桐樹下的木椅上,葉繹恍恍惚惚記起小遙曾說過夏天的時候,肖眠閣總是坐在這張木椅上等午後好眠的他醒來。身體,突然針紮般難受了起來。葉繹猛地跳了起來,來來回回不安地踱着步,他想起分開的時候,葉缪對他說的話:“大哥,我已經原諒肖大哥了,所以你也原諒他吧。阿綢的死,并不是他的錯。”
原諒?怎麽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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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