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琢衍,我們分開吧。◎

蕭珏從衆多從晉北搜羅回來的物件兒中,挑了一件宋婉可能最喜歡的東西放入袖中登上馬車。

宋婉打發走了桃枝,獨自坐在屋內,畫案上擺着針線剪刀,她手中拿着帕子穿針引線,若是細看,便能發現她的眼神有些呆呆的,目光轉到宋婉手中的繡帕,上面的針腳卻全部是亂的。

宋婉在無意識的繡東西。

她拿着細細的針這般出神讓人擔憂要紮了手指,果然針尖紮入指腹,指尖的疼痛讓宋婉回過神來。

她低頭看着自己冒血珠兒的指尖,用手帕将指腹上的血跡擦幹淨,然後緊緊按着,多日的失眠加之心中藏着事兒,讓她有些遲緩。

今日宋婉信中邀約了蕭珏來宮中,卻并未在心中說明什麽事情,信中也一如既往的關切,恐怕蕭珏并不知道她叫他來是什麽事情。

宋婉在腹中打了腹稿,臨到關頭,卻又不自覺遲疑。

倒不是後悔今日的決定,當初再深厚的情誼,在這數月之中已然消磨殆盡,縱有不舍,也不難下決斷。

宋婉擔憂的是蕭珏的性子,與蕭珏相處這些年,宋婉知道蕭珏不是個肯輕易罷手的人,不知道今日之事,能否順利的了結。

宋婉兀自沉默思索着說辭。

這時,一個滿頭珠翠金釵的女子闖了進來,“宋婉!”

今日,因宋婉邀約了蕭珏前來,是以并沒有将宮門插上插削,只是虛虛的掩上,是以蕭敏帶來的人沒費多大勁便将門推開了。

宋婉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桃枝跑在最前面,想要伸手攔住朝晖公主,但在氣勢洶洶的蕭敏面前無濟于事,桃枝有些焦急,沖着宋婉,“帝姬,奴婢攔不住。”

宋婉搖頭示意沒事,讓桃枝下去。

蕭敏見宋婉沒有再将她趕出去的意思,也轉頭示意自己身邊的宮女太監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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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房內的人都退完了,蕭敏才複雜的看着端坐在窗前的女子。

宋婉生的甚美,蕭敏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在自己能夠清晰辨別美醜的時候,她與宋婉已經交惡,便少了這一份仔細的打量與審視。

如今看來,她當初覺得宋婉可親,或許有幾分是因為她喜歡漂亮的東西有幾分關系。

蕭敏心中不禁設想,若是她是蕭珏,定然舍不得讓宋婉難過半分。

可她不是蕭珏,是因為蕭珏被宋婉舍棄了的蕭敏,如今看着宋婉被蕭珏背叛,本該如旁人所想一般,心中痛快,卻只是心中複雜。

宋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冷淡一些,聽起來客套疏離些,道:“朝晖公主前來,所為何事?”

蕭敏收了目光:“宋婉,蕭珏與衛君如之事你可知?”

宋婉詫異蕭敏來找她說此事,聽聞蕭珏的名字,情緒稍微波動,斂下眼中的異樣,垂眸道:“自然。”

“自然?”蕭敏的聲音忍不住拔高,“你既知道,為何還不與他劃清界限,難道你當真要與衛君如共侍一夫?!”

這話說的難聽,直戳宋婉的心窩子,這六年來,若說宋婉還有什麽是決計不能退讓的底線,那便是不能與旁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可蕭珏偏偏要娶衛君如,于禮法而言,在這三妻四妾的朝代蕭珏挑不出什麽錯處,可于感情而言,在宋婉眼中,蕭珏這便是赤裸裸的背叛。

宋婉眼皮輕動,她眼波水光豔豔,語氣低落了些,偏不細聽聽不出來:

“我知朝晖公主好意,但此乃我與蕭珏之間的事情,我自有決斷,不需旁人插手。”

蕭敏聽聞宋婉的語氣,只覺一口氣梗在胸間,卻又無可奈何,看着宋婉冷心冷肺的模樣,覺得一片好心喂了狗去。

氣急怒罵:“宋婉,你就是個不識好歹的人,我蕭敏日後若是再管你的事情,便叫我不得善終!”

朝晖公主怒極而去,宋婉看着人影消失後才收回視線。

她知道蕭敏來找她說這些是好意,只是她與蕭珏的事情,不欲将更多人牽扯進來。

朝晖公主來她這裏鬧過之後,宋婉沒有再拿起已經繡廢了的繡帕,她擡頭看了看天色,蕭珏看了信若是要來,這時候恐怕快到了。

想到蕭珏,便是想好了要說清楚,心中仍舊忍不住抽痛,她的目光從繡帕上移開,落到床頭梳妝臺的匣子上,匣子半開着,裏面躺着一把華美的匕首,那是蕭珏送給她的定情之物。

隔了半響,一定楠木鎏金馬車停在了宮門外頭。

守着宮門的侍衛認得這是誰家的車馬,見車馬到了跟前還沒有停下的意思,硬着頭皮将馬車攔了下來。

為首的侍衛走上前去,微微弓着身子,告饒讨好:“宣王殿下,馬車不得進入宮內。”

祿喜将馬車停到一邊兒去,宮裏頭的規矩蕭珏自然是知曉,他沒有為難侍衛,從馬車裏頭鑽出來。

蕭珏身形高大,加上近幾年來日日聞雞起舞,身形如修竹,卻肌肉緊實,平日裏穿上剪裁妥帖的衣服,遠遠看着還不覺,若是走的近了,便覺得無形之中生出一股壓迫感。

雖然如今這位宣王殿下待人看着和藹,可京畿處裏的傳聞又不是空穴來風,誰能不怕?

侍衛穩住了心神才未當場跪下,擡眼兒瞧見這尊煞神沒有怪罪,方才松了一口氣。

旁人眼中的煞神蕭珏沒有為難侍衛,只掃過一眼擡腳快步朝着宮裏頭走,祿喜将馬拴在了宮門一側,吩咐侍衛幫忙看顧着後連忙跟上去。

侍衛恭送着将人送走後,才會到宮門口守着,是不是轉眼去看一眼蕭珏的馬車是否停的好好的。

宋婉坐在窗前,蕭珏的身影出現之時便映入她的眼簾,她的目力極好,看清楚蕭珏此時是沉着臉的。

轉個彎走近些再看,他臉上已經挂上了笑容。

這般的變化,也讓宋婉清晰的意識到,蕭珏在她面前的做派,恐怕都是裝的,她花了這麽些年,直到如今要抽身離開時才看清。

恐怕傳言中的蕭珏,才是真正的蕭珏,他這般性子的人惹怒了他不知道會做出些什麽,等會兒她所說之言,須得再委婉些,宋婉在心中暗暗叮囑自己。

蕭珏瞧見了靠在窗前坐着的宋婉以為宋婉專門坐在此處等他,腳步頓了頓勾起了一抹笑,走上前:“婉娘,不生氣了?”

宋婉的目光掃過蕭珏,看了騙了的從他臉上移開,蕭珏今日穿了一聲月牙白的衣袍,頭發上冠了玉冠,腰間系着一條玉腰帶,刻意假裝的笑被他拿捏的恰到好處,看着少年意氣。

蕭珏的打扮全都是依照着她喜歡的模樣裝扮的,就連嘴角的笑容,也似乎是刻意扮做宋婉喜歡的模樣來的。

蕭珏越是這般,宋婉想到今日她要做什麽,心中便越覺得不安。

但,即便是不安,也攔不住宋婉的決心,蕭珏既然要娶衛君如,宋婉就絕不會再同他有什麽瓜葛。

宋婉微微垂着頭,面上沒有往日的高興。

靈犀宮裏頭的風景很好,種的花草都是蕭珏尋來品相極好的,在宋婉的悉心照料下又長的茂盛,只這經過精心雕琢的景色,落在蕭珏眼中只有他的婉娘。

長在深宮之中,擅長察言觀色的蕭珏目光微微下沉,他臉上的笑意卻未變,繞過窗戶從正門進去,目光落到屏風上,随口誇贊:

“婉娘還是那麽心靈手巧,這些時日未見,可曾給我做了什麽?”

蕭珏知道宋婉喜歡什麽,往日好的時候,宋婉總要求他打扮做澄澈少年模樣,不許他惡狠狠唬人,讓他端着虛假的笑容,為了哄宋婉開心,蕭珏便扮做如此模樣。

蕭珏喜歡宋婉,自然讨她歡心,面上裝作一副天真無辜的模樣,笑的明媚燦爛,心裏頭卻盤算着如何将他的婉娘帶入懷中以解這數月的相思之苦。

宋婉躲開他直白熱烈的目光,起身将窗戶關上,邀他進屋,聲音仍舊溫和道:“琢衍,你莫站在此處,進來吧。”

只細聽,裏面沒有了以往的親昵。

而宋婉讓蕭珏進入屋內,是因為靈犀宮裏頭除卻小桂子,還有其他宮的眼線,宋婉早就知道此事,但并沒有什麽妨礙,便也沒有再管。

可今日要說的事情,在宋婉看來,并不适宜傳出去。

蕭珏得了宋婉的邀請并沒有喜色,他的目光落在宋婉的臉上,不知道是否是瞧出了什麽,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些。

宋婉今日心中揣着事情,并未察覺到蕭珏的情緒不對,走到門口将房門帶上,卻又吩咐了桃枝候在門外。

她越過高大的蕭珏,絲絲軟玉香鑽入蕭珏的鼻子中。

蕭珏與宋婉交好這幾年,雖時有情動之時,卻往往克制,除卻臨去晉北之前那一克制的吻,不曾做出過什麽逾矩的舉動。

但今時不同往日,宋婉要找蕭珏說的事情,恐會激怒蕭珏,為了确保萬一,宋婉多留了一個心眼。

但這等明顯的舉動,如何瞞得過蕭珏,此時他眼中的笑意已經全然消失,夾雜着絲絲的寒氣。

宋婉未曾去看蕭珏的臉沒有發現這些,她走入屏風內,坐在銅鏡之前。

宋婉自己都不曾察覺,銅鏡之中的側顏已然緊繃,昔日溫和的眼眸與臉龐不自覺沾染了戒備,卻還強裝鎮靜無事。

這等拙劣的演技,自然瞞不過蕭珏的眼睛。

他垂着眸子,掩蓋住眼中的寒意,嘴角扯着笑,問到:“婉娘今日叫本王來所為何事?”

蕭珏的語氣終于教宋婉察覺出了他的不高興,宋婉的心跳微微快了兩拍,卻又強自鎮定冷靜下來,她今日本就是來與蕭珏說開的,如何還顧得上他是否高興。

無論如何蕭珏今日都不可能高興。

便是他當真喜歡上了衛君如,恐怕以他驕傲的性子,也不能容忍她先将這件事情說開。

宋婉微微吸了口氣,從匣子裏面拿出一直木簪子,簪子模樣普通,除卻簪身上刻着的紋路,并沒有什麽特別。

宋婉遞到蕭珏面前,垂首看着自己手中的木簪,道:“這是我親手雕刻的,希望琢衍不要嫌棄。”

到底是真心喜歡了四年的人,當真要說開了自此無關,心裏頭到底有些酸楚,宋婉勉強自己笑,片刻後又覺得笑的應該太過難看,便不再笑了。

蕭珏看着宋婉手上的木簪,打磨的極其光滑,雕刻的紋路從未見過,但卻看得出來雕刻之人的用心,眼中的寒意稍散,接過摩挲,語氣中帶着好奇:

“不曾逢年節,婉娘為何突然想起贈予本王禮物?”

明明情緒不對,卻還贈送他東西。

這根簪子宋婉雕刻了許久,原本打算在蕭珏的生辰宴上贈予他當做生辰禮物,可惜還未曾等到他生辰,便……

宋婉擡起目光,仍舊是溫婉的模樣,只是這回目光中沒有憐愛與心軟,夾雜着嚴肅與決絕,道:

“琢衍,我們分開吧,你的生辰我恐怕去不了了,這木簪便……”當做最後的禮物贈與你。

眼前人少見這麽絕情的模樣,便是當年與蕭敏絕義都是心平氣和的,蕭珏變了色。

宋婉的話未說完,剩下的話咽進了口中,只因她贈與蕭珏的木簪子被他生生的折斷,木屑劃破他掌心的皮膚,滲出鮮血來,将木簪子染紅。

蕭珏臉上的笑意全無,他冰冷的看着宋婉:“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琢衍,我與你不合适,我們分開吧。”

再一回,宋婉說了順暢了許多,宋婉壓下想去拉着他的手看他手上傷口的沖動,再度重複她的決定。

蕭珏只覺得一口氣梗在胸口,太陽穴突突的跳着疼,他滿心期待來與她和好,袖中還揣着從晉北帶回來哄她開心的玩意兒,她卻想着與他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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