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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珏被賜婚◎

今日紫宸殿滿朝文武鴉雀無聲,人人自危,只因今日蕭珏遞上了他這些時日查三皇子貪墨案結果的折子。

這折子上不僅僅有三皇子貪墨銀兩、私養府兵,私造兵器,還牽扯出了朝中大半人,在三皇子得勢的時候,主動也好,被迫也罷,巴結的人不在少數。

昔日他們覺得蕭珏只是瘋了些,今日才覺得他是個徹頭徹尾不要命的瘋子。

這麽多人,他就不怕被報複,也不想着抓住把柄謀取利益,就這麽明晃晃的遞給了景帝。

朝臣不敢擡頭,只敢時不時的瞄一眼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立在殿中央不但沒有什麽愧疚不安,甚至臉上還帶着肅穆,仿佛他所作所為全是為了黎民百姓,為了捍衛法紀。

過了許久,景帝終于将京畿處執筆劉大人十幾張折頁的折子看完了,臨了啪的一聲折子合上。

動靜将衆人吓的一哆嗦,唯有蕭珏還似剛剛一般沒有動作。

景帝掃過滿朝的文武看不出什麽表情,慢悠悠讓人聽不出喜怒:

“這執筆寫得一手好文章,在京畿處屈才了。”

不知道是在當真誇贊執筆的劉大人,還是不滿蕭珏對待兄弟手足毫不留情面,太過無情。

衆人看向蕭珏,他立在大殿中央,修長清俊的身姿微微彎腰行禮,臉上的表情與動作明明都恭順萬分,但偏讓人感覺不出他的半分順從,仿佛天家父子在無聲的對峙。

這場對峙,最後景帝率先退讓一步,沉聲:“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三司按照章程去辦。”

這場對弈算作是蕭珏贏了,卻從他的臉上看不出半分驕矜,只攏了攏袖子,将玉笏握在手中,獨自一人轉身離去。

蕭珏做了這一番大動作,他想要如往日一般,旁人自然不會放過他,三皇子要倒下了,那剩下的便只有四皇子蕭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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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上前與之套近乎,這與往日蕭珏身邊無人靠近的情形大相徑庭。

但蕭珏的臉上卻并沒有喜色,仿佛所作所為不是為了争奪名利,只是為了匡扶朝廷綱紀,又或者他所做的這些當真不是争奪名利。

思及此,有些人偷瞄着蕭珏,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端倪。

對待想攀附巴結的,求情告饒的,蕭珏一律含着恰到好處的笑意一一應承下來,只是并未聽入耳中,也并未實際承諾什麽。

将巴結讨好之人送走,他的面色冷淡下來,眼中閃過不耐,心中翻湧着一個念頭,只這樣,還遠遠還不夠,該死的人都還活着,他們須得為他的母兄陪葬才可以呢。

将殺意斂入眼中,蕭珏急迫的想去靈犀宮,将他的婉娘攬入懷中,消解沸騰的鮮血與洶湧撲不滅的殺意。

這般久了,也不知道宋婉如何了,是否又聽了傳聞胡思亂想,須得他好好解釋恐她才會安心不做胡思亂想與他鬧脾氣。

蕭珏的腳步稍急促,但還未走出紫宸殿,便被景帝身邊的公公叫住。

于公公低着頭,恭敬道:“宣王殿下,陛下有請。”

蕭珏面上閃過一絲不耐,此刻他并不想應付其他人,滿腦子都是宋婉抿嘴笑的模樣,壓煩躁,蕭珏跟在公公的身後,繞過龍椅走入後方的宮殿。

他的目光掃過高位之上的男人,這個男人似乎越到暮年越發的想要将一切掌控在手中,在這議事殿內還修建這高高的臺階。

而剛剛折了一個兒子似乎沒有半分悲傷,早窺到天家無情的蕭珏只是心中嘲諷,景帝從高位上俯視殿下的蕭珏,目光審視良久,似是要将蕭珏看透:

“往日看輕了你,以為你只是瘋,如今看來,還夠狠。”

赤裸裸的嘲諷,蕭珏眼中閃過暗光,片刻後勾出一抹笑,平靜:“那是父皇你開始昏聩了。”

大逆不道,不孝不敬。

蕭珏對景帝如此無理,他卻未生氣,只看着蕭珏半響,指了指案牍上厚厚一摞折子,淡淡道:

“這都是彈劾你手段狠厲,不顧手足之情的折子,你說孤是将你治罪呢,還是你去做幾件緩和的事情息事寧人呢?”

蕭珏冷凝的目光落在那一摞厚厚的折子上,妖冶的眸子閃爍過不屑,快的讓人抓不住。

這些彈劾他的折子,甚至不用猜想,便知道這些折子裏頭是誰的手筆,不外乎皇貴妃一黨和安國将軍,一群空有野心卻不夠有手段的人。

他轉過眼睛,語氣不緊不慢,平靜的仿佛陳述事實,卻憑空帶出嘲諷:“跳梁小醜,不足挂齒。”

“哼。”景帝妄圖像教訓蕭钰與蕭言一般教訓蕭珏:“你若不愛惜名聲,遲早會被口誅筆伐,到時候得不償失。”

名聲于一個帝王或者是觊觎帝王位子的人來說,都是軟肋,高位之上的人以為他拿捏住了殿下剛剛及冠的男子。

蕭珏垂了眸子,讓人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緒,說出來的話輕飄飄的,但卻如利刃一般,他不緊不慢:

“父皇愛惜名聲,所以既護不住母後,也護不住你看重的兄長。”

這一刀子戳在了景帝的痛處,終于讓他色變,他想要拿出威壓什麽逼迫蕭珏服軟,最終卻隐忍了下來,他沉沉的看了一眼蕭珏,吩咐候在一旁的公公:“将安國将軍叫進來。”

蕭珏目光不動聲色随着公公微微轉動,目有所思,他轉過頭看向景帝皺眉,沉默思忖着什麽,看着蕭珏的模樣,景帝半阖着眼眸:“若是鋒芒畢露,定然會惹人忌憚,若是有所謀求,須得謹言慎行。”

蕭珏擡眸,不置可否。

父子君臣之間的對峙,在衛承君進入大殿後消弭于無形。

衛承君行禮之後景帝面容和緩給衛承君賜座,好似剛剛與蕭珏對峙的深沉地王不存在,他将蕭珏撇在一邊,笑看了衛承君一眼,道:“愛卿的請旨,朕允了。”

說罷,偏頭示意于公公宣紙。

安國将軍的大喜,他壓下喜意起身站到蕭珏身後半步聽旨。

蕭珏的餘光看着安國将軍的面色的眉頭微微隆起皺起,盯着于公公從書案上拿起一卷明晃晃早就準備好的聖旨,退下兩個臺階,弓着身子将聖旨緩緩打開,而後站直身子開始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茲聞安國将軍衛承君之女衛君如娴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衆,太後與朕躬聞之甚悅。今皇四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欽此。”

于公公将聖旨宣讀完,走到蕭珏的面前,雙手将聖旨奉上,良久卻無人接旨。

蕭珏的面色,在宣讀聖旨的那一刻越發的陰沉,直到讀完已經沉的可以滴出水,目光帶着殺意。

片刻在擡起頭的瞬間,他的臉上已經換了副表情,目光涼涼似笑非笑卻并未接旨,落在那聖旨上,看着彬彬有禮:“不知父皇為何要替兒臣賜婚?”

景帝面上愉悅:“自是因為吾兒的婚事關乎社稷。”

景帝這句話說的不假,蕭珏做的是為了讓安國将軍與他綁在一起,作為這個不甚喜愛,但又是所愛之人唯一活着的兒子,景帝自然要為蕭珏打算,讓他萬無一失的登上這個位子。

蕭珏不為所動,退後一步,出乎意料的拒絕了景帝:“兒臣現下還未建功立業,并無成婚的打算。”

他并未将他心悅的宋婉說出來。

蕭珏的拒絕,讓景帝面上的愉悅淡了下來,不容置疑:“先成家,後立業,自古以來皆如是。”

見蕭珏仍舊不接旨,衛承君進言:“宣王殿下莫不是對臣有什麽不滿?”

若是蕭珏不是對衛承君不滿,那不接旨便是對景帝不滿。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蕭珏意味不明的勾出一抹笑,單手接過聖旨,不曾看一下,只言語含着冷道:“兒臣接旨。”

今日兩人逼迫着蕭珏接下了這聖旨,以為将蕭珏的氣焰壓了下來,景帝示意衛承君離開,達成目的,衛承君不再多留。

大殿內,蕭珏沒有說話,只看着景帝,景帝被他的看的有些心虛,他與那前朝帝姬的事情,滿朝皆知,頓了頓:“你想要坐到這個位置,就必須要娶衛君如。”

“若我不娶呢?”蕭珏的聲音冰冷。

“若是不娶。”景帝的眼神微眯“若是不娶孤還有一個兒子。”

蕭珏的表情冷了下去,許是覺得威脅足夠了,景帝緩和:“若是你當真喜歡那宋婉,日後娶了做側妃也未嘗不可。”

任由蕭珏胡鬧這麽久,能夠松口讓蕭珏娶宋婉做側妃在,在景帝看來已然是極大的讓步。

蕭珏沒有再反駁景帝,藏在袖中的手捏緊聖旨,緩緩擡起雙臂行禮,而後轉身離開大殿。

衛承君候在大殿之外,是在等蕭珏。

看到蕭珏出來,面帶得意的笑上前,虛假:

“宣王殿下,日後你便是我唯一女兒的夫婿了,這個女兒跟在我身邊吃了不少苦,還望宣王殿下日後善待老臣這唯一的女兒。”

将蕭珏徹底與安國将軍府綁在一起,衛承君才能徹底安心沒有後顧之憂的幫蕭珏登上哪個位子。

蕭珏的眼神晦暗,看着衛承君緩緩的勾勒出一抹笑,語氣森森:“希望衛将軍不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蕭珏的這一抹笑,讓衛承君臉上的笑意凝住,心底裏頭生出一股不安,片刻又被壓下,神色肅穆與之對視:“自然。”

得到這句自然,蕭珏未再言語,垂眼拱手行禮,将衛承君送走。

待到人走後,蕭珏的笑意消散,只剩下眼睛裏面的冰冷。

候在殿外的祿喜,瞧見自己的主子站在大殿外頭,提着手上的兔子宮燈上前,小心詢問:“王爺,可還去靈犀宮瞧帝姬?”

殿外的男子垂了眸,接過躬身小侍衛的宮燈,大步朝着宮內走去。

蕭珏離了宮殿,久坐略顯疲态的帝王放松了緊繃的身子,于公公忙不疊的上前,沾了檀香輕輕揉捏帝王的額頭。

景帝閉目,腦海裏皆是蕭珏眼中帶笑,眼中冰冷的模樣,忽然開口:“你說,孤這兒子,是否會記恨上孤了。”

娴熟的手法,使人似乎放松了警惕與防線。

揉捏額頭的大太監卻不敢随意應答,只輕笑略帶奉承:“陛下都是為了宣王殿下着想,宣王殿下定能理解陛下苦心的。”

若是無人支持,便是登上了位子,也是一個傀儡。

靈犀宮內,宮人們将書案搬到了院子裏,這個季節銀杏葉已經全部掉落,院子中央這棵樹只剩下孤零零的樹幹。

宋婉坐在樹幹下的書案前,吸入了冷風鼻尖紅紅的,寒冷讓她縮着脖子将大半個臉塞入了毛茸茸的衣領子中。

路過前院的吳嬷嬷,瞧見一大一小兩個人在院子中,宋婉手上翻飛不停,蔥白的手指尖兒已然凍得通紅,書案一角的暖手爐一看早就冰涼沒有效果了。

吳嬷嬷心疼:“兩位主子,你們便去屋裏頭做吧,離花燈節還有些日子,不急于這一時呢。”

冬日冷了,景帝體恤夫子辛苦,便免了上午的課業,正好明毓也能晚些起床。

明毓是個小孩子,精力總要旺盛些,但宋婉卻借着這一時機,不用早起送明毓出門,可以窩在暖洋洋的被窩裏頭待到睡夠才起身。

但總不好比一個小孩子晚太多,這樣讓小姑娘瞧見了也不免臉紅害臊,便趕着最晚一波早膳的時候起身,陪着明毓小姐兒用早膳。

用過了早膳,宋婉便沒了其她事情,有心想要督促明毓小姐兒的課業,奈何她對這些之乎者也的東西不甚有緣分,往日聽來的時候便會困頓,更莫說考校明毓了。

恐怕明毓的課業,都要比她好的多。

總是閑來無事,宋婉心中便會胡思亂想,這日瞧見明毓小姐兒畫畫,想到過了歲宴,後頭便是花燈節了,便想着今年自己動手做花燈。

到時候給靈犀宮上下都做一個,再……給蕭敏送去一個。

在蕭珏這件事情上,蕭敏當真是關心她的,未曾站他兄長半分,這份情意,總要記在心頭,今日朝中的大變動,因為宋婉近日拘着靈犀宮的人鮮少走動,還未曾聽聞。

已經快半個月未曾見到蕭珏來了,久了不見他,便想的少了些,宋婉手中不停歇,心中只想,他少些來吧。

因着受的教育不一樣,宋婉雖然詩書方面都差。

可卻心靈手巧,很快用竹篾編好了一個花燈,只等明毓畫好了花樣子,便可以用漿糊黏上去。

屆時等到花燈節前夕将蠟燭放進去,封上口子,一個花燈便好了。

宋婉寫過吳嬷嬷的關切,搖搖頭:“動起來就熱乎了,吳嬷嬷要不要一起來。”

吳嬷嬷瞧着玩心大的小主子,以及許久不見展顏的宋婉,雖不認同的搖搖頭,謝絕了宋婉的邀約,卻也沒有勸誡,而是去将兩人的暖手爐換了個熱乎的送來。

宋婉往日不曾做過花燈,這是第一次做成,當兩人将花燈紙糊上去後,提起來端詳,覺得像模像樣的,若是日後被罷黜了封號流放出宮,說不定還能靠着這手藝養活自己。

宋婉心中算盤打的很好,高興的時候抿嘴笑,眼睛彎彎,臉上的小梨渦若隐若現,卻不知有一雙眼睛在宮門口盯着她。

蕭珏取了玉兔宮燈,這燈籠本來是他找來準備花燈節送給她的。

去年花燈節宋婉在宮中看到了貴女提着這燈籠,多看了兩眼。

宋婉對什麽都很克制,若是不是當真喜歡,不會瞧別人的東西,雖掩飾着卻被蕭珏瞧了出來。

當時蕭珏惡劣明知故問:“婉娘想要?”

宋婉被問,錯開目光搖搖頭,她雖然想要,卻不是會奪人所好之人,也不想蕭珏大晚上出宮去替她尋宮燈麻煩。

蕭珏看出她的意圖,戳破她的小心思後又立馬道歉:

“是我用心險惡了,知道婉娘不是和我一樣喜歡仗勢欺人,不會做婉娘不喜的事情,明年我親手做一盞一模一樣的送你。”

蕭珏從來不許空約,說到便會做到,得了應承心中高興,那一晚上宋婉沒有再瞧那宮燈一眼。

而這盞本來應該是花燈節送出去的花燈,被想讨宋婉歡心今日提來,當做和好的禮物。

而,明顯裏面的人早就不記得他要送她花燈,親自動手做了起來。

幽深的目光瞧着院子裏的人,宋婉四肢纖細,膚色勝雪,因為有些冷縮做一團,遠遠瞧着比十歲的小姑娘大不了多少。

白裏透紅的鵝蛋臉半截藏在毛茸茸的領子裏,讓人忍不住想要上手将其緊緊的攥在胸口。

蕭珏提了兔子宮燈步入靈犀宮內,動靜終于驚動院子裏頭的兩人。

宋婉轉了頭去,蕭珏在回來的路上換了身寶藍色的錦袍,領子上鑲嵌着狐裘,頭發用玉冠束起,手中提着宮燈大踏步走來,姿容玉色,公子風流。

他的目光緊緊的綴在她的身上,宋婉回過神來,眉目沉下去,原本溫和的笑意消散,微微抿着唇齒。

她自然也看見了蕭珏手中提着的兔子宮燈,知道他為何會提來兔子宮燈,往昔種種浮現心頭,再多看一眼便可能會心軟,宋婉逼着自己轉了目光,不去看又扮做她喜歡模樣的男子。

宋婉的避讓看在蕭珏眼裏,他走近,沒有先理會宋婉,而是從懷中掏出明毓只看了半卷的小人書,揚了揚手眯眼笑:“皇妹,想要嗎?”

明毓在看到蕭珏手中的書那一刻,眼中放光,這本小人書是孤本,她看過了上半卷,卻無論如何都尋不到下半卷,心中總是惦記着。

明毓連連點頭。

蕭珏将手中的小人書遞給想要的明毓,要求道:“回你房間去看。”

明毓猶豫了一下,看向宋婉。

宋婉知道蕭珏是想支開明毓,她不知道他今日來是要做什麽,想起上一次的經歷,若是被明毓看見了……

想到此處,宋婉點了點頭,得到了應允,明毓高興的起身,接過蕭珏手中的小人書,蹦蹦跳跳的離開。

明毓離開了,蕭珏擡眼掃過院子中的宮女。

宋婉察覺到他的目光,知道他是要做什麽,想出聲阻止,隔着書案而立的蕭珏傾身捂住了宋婉嘴,溫熱的手掌,手心還有常年握兵器留下的繭。

稍稍一動,堅硬的繭便摩擦着柔軟的唇,這等異樣的感覺,阻了宋婉的動作,她稍顯僵硬停了下來,蕭珏卻似察覺什麽,待到滿院子的人皆走了,也不曾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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