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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刺◎
帝後祭天在太平的時候乃天下大事,蕭珏牽着宋婉的手,一步一步登上臺階,此山巍峨,既是大邺祭天之所,亦是前朝祭祀之所。
宋婉對此地不陌生,她沉默着木然讓蕭珏牽着手,跟着他一階梯一階梯向上。
直到祭祀的天壇,宋婉環顧熟悉的場景,上一次來此處,蕭珏還是一個被欺壓的皇子,禮部尚書為巴結皇貴妃與三皇子一黨,公然模糊位子,折辱蕭珏。
那時的蕭珏還不似這般深沉,被激怒欲當衆殺人,那時,所有人都站在蕭珏的對立面,唯有宋婉站在了蕭珏的身側,與他共進退。
那時候的情意,便是一樁樁,一件件的小事堆砌起來的,明明過了這般久,故地重游,還是能夠一下子将塵封的記憶勾起來。
蕭珏的目光落在宋婉的臉上,他忽然出聲:“王後可還記得那登上祭壇的臺階?”
他的話中有追憶,是在期待她能夠記起昔日的情意嗎?故地重游,豈能不心生波瀾,宋婉沉默:“過去太久了,不記得了。”
她的态度冷然,蕭珏松動的神色重新冷下來,他牽着她上前,道:“那孤就再帶着王後重溫一次。”
帝後登上祭壇,燃香祭天,而後便是禮成,宋婉便是這大邺的王後,與帝王一同坐擁這萬裏江山。
山頂的風獵獵作響,宋婉拿着手中的香走到蕭珏的身側,立在香鼎前停住,蕭珏注意到她的沉默,他道:“不願?”
縱使宋婉不願,蕭珏也不會給他反悔的機會,蕭珏清楚這件事情,宋婉也清楚,她沒有再過多的糾結,将香插入鼎內帝後将燃着的香插入鼎內,道:“自是不願,但會去做。”
宋婉誠實,看着她冷眉冷言的模樣,忽的就想起了她是為了什麽才接下那一道封後的旨意的,握着香的手收緊,最後将那香插在了鼎內。
站在祭臺外側的禮部想着臺階下面的衆臣高喊:祭天儀式成。
今日之後,宋婉便是蕭珏的王後了。
初冬的密林顏色深了許多,躲在密林之中窺視的刺客蓄勢待發。
鄧長林的神色狠厲,祭天之前要封山,他們在封山之前便潛入這密林之中,等候了半月有餘才好不容易等來今日,他們的目的是蕭珏,更是宋婉。
殺蕭珏于鄧長林來說是承諾門閥氏族的人的,而殺宋婉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若不是宋婉,他不會淪落的到今日的地步,若是殺了宋婉,他或可勸檀石頌回到鮮卑,東山再起。
鄧長林一聲“放”,拉滿的弓松開,齊刷刷的箭朝着祭臺上的兩人去。
宋婉聽到動靜,轉頭看向箭簇的來處,守在祭臺下面的羽林衛離祭臺不算遠,卻快不過突如其來的箭雨,第一波箭未曾射中,蕭珏帶着宋婉向遠處跑去。
他将她安置在香鼎之後,沉着面色看着刺客躲着的密林深處,暴怒高聲:“捉拿刺客,就地處決!”
羽林衛訓練有素,蕭珏下令之後,立即分散開來做兩撥,一波朝着密林中刺客的方向,一波朝着祭臺上去護衛帝後。
混亂的場面很快便重新變的有序,密林之中的刺客被羽林衛拿下,所有人皆松了一口氣,待到放松,忽的一支箭刺破長空呼嘯而至。
這支箭直直取向宋婉的面門,待到羽林衛反應過來還有刺客之時,這一支箭已經穿過了他們,在宋婉的面前了。
鄧長林站在射箭之人的身側,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一支利箭不斷向宋婉,前面所有的刺客不過是障眼法,他身側的刺客才他用來殺宋婉的。
鄧長林知道,機會只有這一次,若是沒能成功,便再沒有機會了。
可是顯而易見,他的運氣不錯。
利箭到了宋婉的面門,她無論如何也躲不過。
千鈞一發之際,卻見蕭珏替宋婉擋住了那一箭,那一箭的力道很大,貫穿蕭珏的胸口,連帶着刺傷了被他護在懷中的宋婉。
這一箭,使得場面再度慌亂。
羽林衛朝着密林中去,眼見被發現,射箭的人抛棄鄧長林掉頭就要走,被鄧長林死死抓住:“再射一箭。”
眼見鄧長林拖住他逃跑,弓箭手是為了鄧長林給的金子才來的,而不是前來送命的,他一腳踢開鄧長林,快速的消失在密林之中。
鄧長林眼見沒有可能再補刀,回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被蕭珏護在懷中的宋婉,轉頭也逃命去。
宋婉的胸口很痛,而蕭珏的血留在了宋婉的手上。
徐賢文上前呵退手忙腳亂的人,此行祭天并未帶太醫,他指揮人将蕭珏與宋婉分開,箭從宋婉的血肉中拔出,鮮血淋漓。
而她只是被刺傷,就留了這麽多鮮血,那被利箭貫穿胸膛的蕭珏又當如何呢?
宋婉有些呆愣住,将帝後分開的侍衛,扶着已經昏迷的蕭珏,問徐賢文:“現下該怎麽辦?”
蕭珏這一次的傷口兇險的程度,不亞于宋婉用刀刺傷他的那一次,而今日的處境更加艱難,沒有太醫,沒有止血拔箭的條件,離邺京有半日的車程。
恐怕就算蕭珏的身體硬朗,能夠挺到回了邺京,恐怕也會落下毛病,伴随其終生了。
徐賢文當機立斷,将箭尾斷掉,立即啓程回京。
所有人唯徐賢文馬首是瞻,動作利落的帶着蕭珏下山,待到衆人走後,徐賢文回首看着還站在原地,盯着地上一灘血跡的宋婉。
心中有氣,卻仍舊恭敬道:“王後娘娘,請随微臣一道回宮。”
宋婉跟上去,她的胸口還在涓涓流着血,但是傷口算不得深,不會要了性命,而蕭珏卻危在旦夕,這一箭本該是射向她的。
他為何要替她擋箭。
他的動作很快,常年習武的身手矯捷,只一瞬便擋在了她的面前,她那時從蕭珏臉上看到的表情是什麽樣的呢,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宋婉都未曾能夠回憶起來,只在某個不經意的午後,宋婉在書案前替蕭珏批閱奏折的時候,恍然想起,那是害怕,害怕她死去的表情。
承明殿中,宋婉褪去了冠服,她和衆多大臣一同守在承明殿之外,相較于上一次蕭珏遇刺不明刺客的兇手,這一回的刺客,身份明确。
鄧長林最終還是被抓了,他被囚于牢獄大牢之中,酷刑加身,審問幕後的主使。
這一回,太醫為蕭珏取出箭之後,他并沒有立即蘇醒,卻也沒有性命之憂,因為這一回的箭雖然貫穿胸膛,卻不似上一回那般在要害處。
太醫說完,頓了頓,又道:“只,陛下雖然年富力強,但接連受創,恐會留下病根。”
說完有些憂愁,太醫院的太醫,最害怕的就是宮中貴人頻繁生病、受傷,他們深知,在帝王家,稍有不慎就會掉腦袋還會牽連全族。
沒有人比他們更希望貴人平安順遂,無災無病到老的了。
衆人散去,徐賢文走在最後,他在等宋婉。
宮闱之中,承明殿前,一朝首輔朝着宋婉行禮,他聲音肅穆莊重,道:“王後娘娘可曾去民間走過,看過百姓如何生活的?”
徐賢文知禮儀,懂進退,鮮少逾矩做過什麽事情,他今日攔下她,讓宋婉有些意外,對于他所問,宋婉答:“曾見過,哀民生之多艱。”
宋婉在鄞州的時候,曾見肆意橫行的盜寇,曾看過流離失所的百姓,她知道,在這個朝代,活下來這件事情本身已經就不容易了。
徐賢文似是料到她的答案,他又問:“娘娘可曾去挺過百姓的聲音?”
百姓的聲音?宋婉曾聽到過的,許多許多,她擡眼,微微有些疑惑。
徐賢文卻又接着道:“如娘娘所知,他們不在乎這個天下姓什麽,這個天下的帝王姓甚名誰,他們只關心他們能否吃飽穿暖,能否過上富足穩定的日子。”
宋婉愣住,她聲音稍淺:“徐大人,所以呢?”
“所以,請娘娘無論往日生了何種恨,今後又做何種打算,還請娘娘莫要在讓陛下受傷,若是娘娘稍關心些外頭的事情,便能知道,陛下于這天下,于這天下的百姓意味着什麽。”
徐賢文的目光清明,有一種看透人心的能力,宋婉從中看出了責怪,亦看出了無奈,在他離開後,宋婉回想徐賢文的那一番話,意識到他知道上一次刺殺蕭珏的是她。
而這一切,蕭珏未曾追究,身為最了解蕭珏的臣子也未曾揭穿。
宋婉被那樣的目光看着,生出羞愧之感,她回頭看向承明殿,提起裙擺,拾階而上,候在殿內的祿喜看到她,似乎是有些緊張,他警惕的看着宋婉,像是時刻要擋在蕭珏的面前。
原來沒有強求,她只走到距離塌幾步遠的位置上停下,目光落在塌上面色蒼白的似乎是已經死去多時的蕭珏,她好久沒有這樣審視過他了。
他為她擋箭,使得宋婉心緒複雜,她都那般想殺她了,他卻還救她。
而,更讓宋婉心中生出困惑的是徐賢文的一席話,蕭珏于大邺的意義是什麽,宋婉看待蕭珏,從始至終都是從昔日日日陪伴自己的少年,後來步步緊逼自己的帝王的角度。
從未曾思索過,蕭珏除了于她是避之不及的惡人,于天下,于百姓又意味着什麽。
這樣的蕭珏,使得宋婉有些困惑,有些陌生,宋婉不自覺欲上前想要看清楚,察覺到身側祿喜的緊張,停下來,轉頭離開。
等蕭珏醒過來吧,她的困惑不急于這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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