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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認識◎
雖然蕭珏遇刺昏迷,但是王後的寝宮已然早早布置好,小太監引着宋婉向未央宮走去,紅牆綠瓦,宮殿威嚴,長長的走廊盡頭,蕭明毓等在哪裏。
她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頭看向來人,宋婉也未曾停下,向蕭明毓走去。
兩人屏退左右,相攜進殿。
其實,邺京王宮相較于前朝也好,相較于宣帝時也罷,算得上是樸素的。
蕭珏不喜鋪張浪費,故阖宮上下大行樸素之風,唯有未央宮是精心布置過的,便是乍看起來尋常,卻用的是極好的物件,就連香爐裏的香都是極好的沉香。
這香味令人有些恍惚,宋婉卸下今日心中的戒備、不安,她環顧四周,最後問身旁的女子:“明毓,你說,蕭珏是個怎樣的人?”
宋婉鮮少主動提及蕭珏,她身側的蕭明毓愣了愣,蕭珏是一個怎樣的人?蕭明毓略微思索了一下,而後緩緩開口道:“皇兄他霸道、獨斷、狠辣,對兄弟姐妹算不上好,對帝姬阿姐更是做過許多過分之舉。”
蕭明毓說的認真,她靠在宋婉的肩上,伸出十指細數了蕭珏很多的缺點,最後當所有手指都放下去都還未曾說完,蕭珏所行之惡事,當真罄竹難書。
自蕭珏小的時候起,便是一個喜怒無常,極難揣摩相與的人,只是最後蕭明毓看着握着的雙手,而後松開,擡起頭看着宋婉認真道:“但是帝姬阿姐,他也破除了門閥把持朝政壓榨百姓的局面,他也知人善用為百姓謀了許多福祉,這些年百姓安居樂業,生活有了盼頭,尋釁鬧事游手好閑的人少了許多都是皇兄推行新政的緣故。”
宋婉的看着平靜的分析着蕭珏這個人的蕭明毓,認真審視蕭明毓的表情,企圖構建蕭明毓口中所說的蕭珏,可惜,無論如何卻想不出來。
在她的眼中,蕭珏只有霸道、獨斷、狠辣,但,除卻這些,當真還有那麽多她所不知道的一面嗎?
宋婉心頭浮現出蕭珏冷凝的臉,想象着這樣一個人,在朝堂之上大刀闊斧的推進改革,知人善用受人愛戴,又恍惚記起,在從鮮卑回到邺京的路上,比之她離開之時,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人少了許多。
蕭明毓看着宋婉面色的變化,知道她在思索判斷她所說的,不做打擾,只靜靜的陪在她的身旁。
宋婉這一生遭受太多苦難了,她不知道她現下所說的這些對眼前疼愛她,照顧她的阿姐來說意味着什麽。
她從始至終只做一件事情,她的帝姬阿姐若是想要自由,她就幫她尋得自由,若是她的帝姬阿姐選擇留在這座王宮之中,這一生太過漫長,她唯希望阿姐的日子不要那麽難熬。
這漫長的一生,至少宋婉應當知道蕭珏除卻壞的一面,還是一個怎樣的人,最後如何,全看她的阿姐自己決斷。
蕭明毓靜靜的等着宋婉,直到她的神思回來,聽聞她問:“還有嗎?”
蕭明毓見她願意繼續聽下去,聲音輕輕緩緩道:“文帝元年,皇兄初登基即位,命吏部與翰林院協同設殿試考校學子,廢除舉薦制,蓋因此舉乃是第一次為,吏部與翰林院皆不知南北學子所學差異,考試之後,按照文章擢選,入殿試三十人,唯有一人是北方學子。”
宋婉似乎看到那時的場景,默然後接道:“此結果定然引起北方學子不滿,若是處置不當,或會引起北方騷亂。”
她未曾說完,此乃蕭珏破除門閥氏族的第一步,亦是他登基即位的第一件改革大事,有許多人虎視眈眈看着他失敗,若是當真出了問題,蕭珏之後再想做什麽便會難上許多。
“是的。”蕭明毓有些驚訝宋婉知道這些,她詫異片刻,接着道:“當時北方學子隐隐有□□之勢,吏部與翰林院看到形式不對,亂了陣腳,皇兄召當時的吏部侍郎徐大人與翰林院張大人密談一夜,第二日便頒布了聖旨,南北方學子分別排名,各取前三十名入殿試,方才平息了這一場禍端,這之後,皇兄推行的新政容易了許多,卻還是會受到萬般險阻,直到……。”
直到蕭珏帶兵平定了蠢蠢欲動的鮮卑,這朝局才算徹底在他的掌控之中。
宋婉未曾注意到蕭明毓減小的聲音,她的眼前似乎能夠看見少年帝王被左右掣肘,排除萬難掌握大權,而後一件一件将利國利民的新政推行下去。
蕭珏似乎不全然是一個壞人,至少他是一個算得上好的帝王。
亦或許,鮮卑與大邺敵對,便是不是因為她,遲早也會一戰,這一戰是為了避免将來更大的戰亂。
半夜,寝殿之內的蕭珏醒過來,他的目光在大殿之內逡巡一圈,未曾看到想看的人,眼眸微阖。
候在屏風之外的太監聽到裏面的動靜,急匆匆小聲的從屏風外繞到內殿,瞧見醒過來的帝王,忙去招呼太醫。
太醫為蕭珏把脈之後,又查看了被貫穿的胸口,這一次傷口的創傷面積大,便是過上這麽許久,還隐隐有血滲透出來,太醫為其換好藥後被留下,蕭珏聲音有些虛弱:“孤這傷可治得好?”
太醫不敢欺瞞蕭珏,不敢擡首,只道:“陛下這傷不在要害上,不會有性命之憂。”
這上不在要害上,不會有性命之憂,蕭珏咀嚼着太醫這話,他的眼眸微垂,蕭珏少時雖然纨绔,卻從未曾落下騎射,自是知道那一箭這般兇險,定然不會好的這般輕易。
他沉着臉:“此事不可對外宣揚。”
太醫離開後,蕭珏召來祿喜,他詢問了今日祭天刺客的事情,問了門閥與寒門兩黨的動靜,祿喜一一答後,卻未曾聽見蕭珏讓其退下的命令,他擡頭看着面色蒼白的帝王,知道帝王想要知道什麽,道:“王後娘娘白日裏也陪着陛下,只是擔心吵着陛下的休息,故而才離開的。”
蕭珏确實想知道宋婉如何,卻不相信祿喜口中的半句話,宋婉定然是來過,但不過是迫于身份才前來,時候定然不願意多留半刻。
蕭珏扶着胸膛的傷口,這一箭是因為宋婉傷的,距離上一次她刺傷他才過去不久,在這一箭射來之前,他有足夠的時間用手去抓住這一支箭,恐會傷了手,卻不會要了性命與在胸前留下這般重的傷。
但那是蕭珏沒有萬分把握将箭攔下來,便不願去冒這個險。
這般,若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恐怕就不是遲鈍而是蠢了。
可是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宋婉呢?想到那個女人,蕭珏額角生疼,只得閉上眼睛緩解,可越是這般,便越發揮之不去。
第二日,因為帝王遇刺重傷休朝,蕭珏面色蒼白的在龍塌之上,閉着的雙眼讓他身上的鋒芒消散大半,微蹙的眉頭昭示着他在夢中并不安穩。
許久,他掙紮着從睡夢中清醒,緩緩睜開眼睛後,看向背對着他坐在書案上的聲音,看着書案上奏折的人似是察覺到身後之人清醒,轉頭看向此處。
蕭珏與宋婉的目光對上,許久未曾說話,半響,宋婉沒有為她擅自看奏折被抓住而害怕,她眉目平靜的拿起放在書案上的參湯走到蕭珏的塌前,垂眸看着塌上的蕭珏:“我命膳食房炖了參湯,可否要飲用。”
蕭珏撐着身子從龍塌上坐起,他的動作太大,牽扯到胸膛上的傷口,眉間隐隐浮現出痛苦的神色,卻還是兀自忍下起身,欲從宋婉手中接過參湯。
在蕭珏的手碰到白玉碗之時,宋婉躲開了他的手,她皺着眉頭:“既是起不來,何必強撐着裝模作樣?”
蕭珏的手放下,他擡眸看向宋婉,雖知不應該,卻還是未曾忍下去,他聲音略微生硬,道:“孤還死不了,不日便能兌現承諾,王後不必擔憂。”
除卻是因為她想要去見檀石頌,蕭珏想不出其他理由宋婉回主動來看他,雖是心中百味雜陳,卻還是不願意叫她失望。
這句話讓宋婉的手一頓,她自是想早日見到檀石頌,今日來卻不是為了逼迫重傷的蕭珏來做這一件事情的,她沉默了片刻,将參湯送到蕭珏的嘴邊,他卻偏頭躲過不喝。
以為他是擔心參湯中有毒,宋婉送到自己嘴邊喝下一口後,再度舀起一勺,送到蕭珏嘴邊,見他仍舊不喝,垂眸道:“你是為了救我受傷的,這是我欠你的。”
蕭珏仍舊沉默着看着宋婉,這一回卻是張開了口,他将參湯咽下去,不知道是否是喝的太急,嗆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他胸前的傷口因為這一陣咳嗽再度裂開滲出鮮血,宋婉的目光似是被這殷紅刺到,竟有些嚴厲:“為何咽的這麽急,你不要命了!”
宋婉的眉頭緊緊皺着,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為蕭珏順氣,她似乎在情急之下忘了戒備,柔軟的觸碰令得蕭珏的咳意消散,而後僵住,往日她愛他的時候,每每受了傷,她便是如此看似很兇實則關切的語氣,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了。
察覺到蕭珏的變化,宋婉頓了頓收回手,欲起身道:“好好養傷。”
卻被蕭珏叫住,他道:“若是你覺得欠孤的,便日日來伺候孤用藥,待到傷好了,孤便允你去見檀石頌。”
蕭珏因為剛剛咳嗽泛出的紅暈還未消退,目光之中還有些許水光,他定定的看着宋婉,竟然有些可憐的模樣。
這般模樣,這般虧欠,終是沒能夠狠下心拒絕,最後宋婉扔下“明日我會再過來”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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