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苦肉計◎
第二日,宋婉來時,太醫還沒走,待到宋婉詢問傷勢的時候,太醫愁眉不展道:“陛下此傷甚重,恐落下隐疾,若是不慎恐有……”
剩下的未曾說完,但何意不言而喻。
太醫每說一個字,宋婉心情便複雜一份,最後她看向龍塌上面色蒼白的帝王,往日裏的蕭珏是生龍活虎的,鮮少看見他這般模樣,袖中的手不自覺捏緊,最後,她細細問詢了太醫該如何照顧蕭珏後,方才回到未央宮,對着等候她的桃枝道:“将我的東西收拾些,随我帶去承明殿吧。”
桃枝明白宋婉的意思,知道她主子到底是心軟了,幽幽嘆口氣,為宋婉收拾東西。
承明殿中,待到宋婉走後,蕭珏的眼睛睜開,他的目光隔着屏風追着離去宋婉的模糊背影,但凡宋婉此時折回來,便能發現蕭珏剛剛是故意為之,或許就會猜到太醫對她所說皆為蕭珏授意,故而看出蕭珏的目的生怒。
偏宋婉到底是個心軟的人,她見不得旁人為她至此,便是再厭惡對方,亦會心生愧疚,蕭珏就是利用這一點來讓宋婉心軟肯接近他。
便是蕭珏,亦對自己的行徑不恥,可別無他法了不是嗎?
他見太醫欲言又止想說什麽,将眼中的情緒藏起來,揮手阻止太醫說的話,讓他退下。
宋婉搬來承明殿,她在蕭珏旁邊的軟塌上放上錦被,打算等到蕭珏傷勢好轉再離開,發現她的動作,蕭珏并沒有說什麽,而是讓小太監傳太醫來換藥。
今日太醫得了授意,待到得到蕭珏的命令才來。
太醫為蕭珏掀開胸膛前的衣袍,皮肉翻飛的傷口露出來,血紅的窟窿因為傷口愈合顯得血肉有些猙獰,蕭珏自始至終目光都落在宋婉的臉上,看到她面上的擔憂,不知為何開口:“死不了。”
死不了,卻是很疼,雖然太醫下手很輕,卻還是令蕭珏額頭冒出細汗,初冬的天氣,額角的汗漬将頭發汗濕貼在額角上,顯得沒了帝王的威嚴,多了些隐忍的潋滟。
因蕭珏不喜宮女伺候,此時除了太醫,便只剩下宋婉在內殿,她默默走近拿起放在塌邊的團扇輕扇。
或許是她扇風真的有用,蕭珏面上的痛苦消散了些許,他睜開眼睛看着宋婉,眼尾還有因為疼痛而泛出的微紅,待到太醫走後,蕭珏撐着身子攏好散亂的衣袍,并未就此坐下。
他的目光盯着宋婉,而後快準狠的緊緊抓住她的手腕不放手,像是不甘心要抓住什麽。
宋婉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到,下意識掙紮,不過片刻意識到什麽候,掙紮停下來,她的神色偏冷,聲音清婉中帶着略微的溫怒:“若是不想傷口裂開你最好安分的躺着。”
這句話令鉗制着她手的力道略微放松,只是不過片刻,她手腕上的力道又收緊,偏不如宋婉的意收手,固執的一如往常。
自從蕭珏成為帝王之後,多是言語刻薄,卻少見這般動作幼稚,加之顧忌他胸前的傷口,宋婉掙紮着不敢大動作。
卻也因為這般勾起了不好的回憶,她面上的愠色更甚,欲開口呵斥,垂眸卻見汗意未幹的蕭珏,蒼白的唇色微微張起,吐出幾個字:“婉娘,疼。”
他的聲音可憐,可憐的仿佛少時他被樹枝劃破了手肘可憐兮兮求着她安慰時候的模樣。
宋婉不再動彈,她神色複雜的看着抓着她手的人,半響不再掙紮,坐在他面前的凳子上,神色平靜:“蕭珏,你早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年紀了,何苦做這些模樣來博取同情。”
蕭珏看着宋婉,雖然不再急着掙脫他,卻說着比掙脫更加讓人難受的話。
他垂了眼眸,松開手,狀似苦笑,又是自嘲:“婉娘,你以為我在騙你?我也是血肉之軀,也會疼的。”
蕭珏的手輕撫上胸口,剛剛被他攏好的衣服再度散開,一道已經長好新肉的疤痕映入眼簾,宋婉的目光只觸及到那處血肉,便如同被什麽電到一般,面上愠色盡散,慢慢變的蒼白,最後化為三個字:“對不起。”
宋婉只一眼便知道,那一道傷口,是她親手刺的,而現下的傷口,是為了救她留下的。
她卻聽不得他喊半句疼,宋婉,你何時變的這般苛刻了呢?
宋婉的沉默,換來男人的得寸進尺,他進一步逼近,聲音卻仍舊是可憐的:“婉娘,我疼的睡不着覺,你能哄哄我嗎?”
蕭珏少年時候,每每睡不着覺,便賴在宋婉的懷中,要她輕拍着他的背方才入眠。
年少多好眠,哪有那麽多睡不着的時候呢,不過是賴在喜歡之人身旁的借口罷了,宋婉分不清蕭珏此時是借口,還是真的。
她看了他半響,企圖從好看的臉上看出些什麽,除卻眼下的青黑,終是一無所獲,這一夜,宋婉坐在蕭珏的塌前,輕輕的撫着他的背。
塌上之人好似當真因為她的輕撫沉入夢中。
可身體上的疼痛,終究是使人難以安眠,晚風習習,塌上的男人驚醒,他睜開雙眼凝視着黑暗,最後像是記起了什麽一般,緩緩轉頭看向伏在他塌邊的人。
最後,俯身慢慢靠近,直到蒼白的唇快要碰到白皙紅潤的面頰。
黑暗之中,宋婉睫毛微顫,她清晰的感受着灼熱的呼吸噴灑在面龐之上,以及左後落在上面帶着略微涼意的唇,卻沒有拆穿什麽。
第二日清晨,蕭珏清醒的時候,宋婉的聲音已經消失不見,幾乎是一瞬間的慌亂,最後看到仍舊留在軟榻上的錦被眸子中的墨色方才消散些許。
從外面進來的人問他:“你在找什麽?”
“我醒來,珍愛的東西找不到了,心中焦急。”
他聲音輕緩,說着這些話的時候目光緊緊的看着宋婉,仿佛意有所指,宋婉躲開這目光,将玉碗放在他的面前,道:“藥好了,喝吧。”
終于,蕭珏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到玉碗中的藥上,見他遲遲未動,宋婉以為他是擔心她在藥中動手腳,欲如昨日的參湯那般在他面前試藥。
蕭珏何許人也,只一眼便看透她的意圖,端起玉碗一飲而盡,而後有些受傷般:“婉娘,我只是想讓你喂我罷了,何故誤會我至此。”
宋婉有着傷蕭珏一次的後悔,被他救一次的虧欠,心中本就愧疚,如何受得起這般的質問,她不知如何作答,欲離開逃避。
最後蕭珏叫住了她,戳破她心中所想,他聲音輕誘:“若是婉娘覺得愧疚,日後便喂我喝藥好嗎?”
宋婉每日給蕭珏喂藥換藥,她退一步,蕭珏便進一步,到了最後,竟然會因為藥苦,要宋婉哄着才會喝下。
因為蕭珏的傷,宋婉百般退讓,在他傷口愈合的差不多之際打算離開,她虧欠他的性命,他若是好了,她便會抽身離去。
這一日,蕭珏察覺到宋婉的去意,這些日子虛幻的美好被打破,空無一物的軟塌提醒着蕭珏,她對他仍舊是往日的态度,避之不及。
在宋婉端來藥後,蕭珏反常的主動接下藥飲下,在蕭宋婉略微詫異的目光下,幽幽問:“婉娘是要離開了嗎?”
宋婉未曾想到蕭珏這般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意圖,卻未曾打算隐瞞,道:“你的傷好了,我也該走了。”
“日後……還會再過來嗎?”
他的語氣有些慢,似乎是在向宋婉确認着什麽。
這些時日的友好相處,恍然給人一種他們回到了少時的錯覺,可終究是錯覺,蕭珏是心機深沉的帝王,便是這幾日因為受傷脆弱有幾分少時的模樣,宋婉經歷這麽多,也不可能再回到那時候的心境。
她的不回答,已然是給了蕭珏答案,他忽然輕笑一聲,退去這幾日的僞裝,擡眸看向她,問:“既然還是這般恨我,為何不趁機要了我的命,這些時日,你有很多機會的。”
蕭珏對宋婉不設防,這幾日無論是在她端來的藥中,還是深夜無人時她頭上的一支金簪,都足以取了蕭珏的命。
對于這個問題,宋婉沒有過多猶豫給了蕭珏答案,她道:“你昏迷那日徐大人給我說了關于門閥與寒門,關于天下與百姓,後來,我去問了明毓。”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看向等着她答案的蕭珏,看着這個明明是運籌帷幄的帝王,卻僞裝來騙他的男人,接着道:“蕭珏,你是個好天子,若是你想讓我當這個王後,我日後也會盡量做一個好的王後。”
她知道他這些時日騙她是為了想要得到什麽,她可以盡力去做好大邺的王後,卻永遠也不可能成為蕭珏的妻子。
日光傾洩,落滿名堂,蕭珏看着這個對他沒有半點愛意的女人,終究是賭輸了,扮可憐能夠得來她一時的心軟,卻得不來她的回心轉意。
他眯眼反問:“既然如此,這些時日所作的是為了什麽?”
蕭珏不給宋婉說話的機會,不等她回答搶先一步道:“是為了檀石頌還是為了檀石諾吧,你放心,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今日便兌現允諾你的事情。”
他說完,定定的看着宋婉,在等她一個反駁,不過最終仍舊是癡心妄想了,宋婉抿唇未曾否認,蕭珏心死,明知道為什麽,卻偏偏抱有一絲希望,當真是受過傷後變的蠢笨了。
同類推薦

惡魔心尖寵:小甜心,吻一口
【高甜寵文】“小,小哥哥,褲,褲褲可以給知知嗎?”每次一想到當初與宮戰見面時,自己的第一句話,許安知都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就這麽一點小貪心,她把自己一輩子給賣了。用一只熊換了個老婆,是宮戰這輩子做的最劃算的一筆生意。每次想起,他都想為當時的自己,按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