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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

在初冬的時候,宋婉的肚子愈發的大,太醫診脈勸誡讓宋婉多走動,不讓胎兒過大難以生産,蕭珏便時時陪着宋婉在禦花園走。

冬日裏着了棉衣,臃腫了許多,宋婉每跨過一個臺階,都仿佛踩在蕭珏的心上,越是這般情形,蕭珏越是不放心旁人,須得他親自看着

到了快生産的時候,每日除卻早朝與晚上幾乎是寸步不離。

在深冬的時候,宋婉腹中的孩子到了月份,太醫、穩婆早已經在未央宮的偏殿住下,即便是做了完全的準備,仍舊是夜不能寐。

宋婉不讓他晚上進入未央宮,他便将奏折與寝殿搬去了未央宮旁邊的承羽殿。

這日傍晚,未能安眠的蕭珏,被未央宮的動靜驚醒,他心中一跳,來不及披上衣服,便匆匆走出寝殿,還未走出承羽宮便聽到有太監來報,宋婉的肚子發作了。

蕭珏的步伐更快,他急匆匆的,身後的太監提着燈籠快步趕上他,明明承羽殿到未央宮不過百米的距離,蕭珏中途卻險些被腳下的臺階絆倒數次。

運籌帷幄的帝王,此時仿佛六神無主。

相較于蕭珏的慌亂,未央宮中一切都井然有序,宮中的穩婆是有經驗的,在意識到宋婉的羊水破了後,便極快的反應過來,指揮着宮女去燒熱水,鋪錦被,取剪刀,待到準備就緒,端着物件兒入內,要将房門關上時,被一只手握住。

蕭珏的目光在觸及到穩婆端着托盤裏的東西後,面色變的更加蒼白,他大力道抓着穩婆的手,厲聲:“你拿這些幹什麽?”

蕭珏此時的面色有些可怕,蒼白的面色配上瞪大的眼睛有些吓人,手上的力道之大讓穩婆誤以為她的手今天便要折在此處,穩婆的面色痛苦,求饒道:“陛下,這是接生要用的物件兒,不會害娘娘的。”

蕭珏的面色再度白了幾分,他松開穩婆的手,就在穩婆以為萬事大吉之時,蕭珏竟擡腳要往裏頭走,這樣的動作吓壞了穩婆,忙不疊欲攔,可一個穩婆,如何攔得住習武的男子。

穩婆在後面急道:“陛下,女人産子恐沖撞了陛下的龍體,還請在殿外稍等片刻。”

女子産子,在古時候便頗多忌諱,便是沒有這些忌諱,常人也受不了裏面的血腥氣味,蕭珏卻不管不顧,直到穩婆道:“陛下,你在裏頭看着,恐吓的我們不敢動作,延誤了娘娘生産的良機。”

這句話終于使蕭珏止住了腳步,他停下來,側頭對着穩婆,道:“孤在屏風外面等着,不會影響你們。”

燃着蠟燭的寝殿,将蕭珏留在陰影裏,見帝王堅持,穩婆沒有再多說什麽,将匆匆關上了門,進入了屏風裏頭。

外頭傳來的聲響傳入宋婉的耳朵,但是疼痛已經讓她難以顧及,咬住唇,為生産保留力氣。

從古至今,女子生産素來艱難,便是二胎從發作到産下孩子過程中也需要很久,起初的疼痛還能勉強忍受,可到了分娩時的痛苦,便是在頑強的女子,也是忍不下來的。

宋婉細碎的痛苦聲音逐漸變大,一陣陣的從屏風裏頭傳出,鑽入蕭珏的耳朵中,他本就捏緊了的手不斷收緊,面色亦是愈發的蒼白。

終于,在穩婆的一句“生了”中,一切仿佛戛然而止,生産令宋婉耗盡了力氣,她只虛虛的看過一眼襁褓中的幼兒便沒了意識。

穩婆抱着哇哇啼哭不止的幼兒從屏風中出來,眉開眼笑的向帝王道喜,卻只看見一縷一角從身側越過,直奔屏風之中。

在看到床變水盆中的血跡,與床榻之上悄無聲息的人,蕭珏忽然覺得心中發慌,他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緩慢的走到床頭,将手覆在沉睡女人的面上,在感受到指腹間溫熱的呼吸之後,方才安定下來。

在确定宋婉的平安後,他方才轉眸看向襁褓中的幼兒,蕭珏幼時不喜歡幼兒,只覺得哭哭啼啼的麻煩異常,故從未抱過弟弟妹妹。

此時,他小心翼翼将幼兒從穩婆手中接過,看着皺巴巴有些像宋婉的眉眼,心中生出一股奇異的感覺,他看了幾眼只在剛剛出生哭了幾聲的幼兒,将其放在了宋婉的身旁,不知是否是感覺到母親在身旁的緣故,幼兒安安靜靜的躺在宋婉的身邊,片刻後閉上眼睛睡去。

在穩婆收拾好一切後,蕭珏将宮殿內所有人驅散,他獨自坐在宋婉的床邊,看着沉睡的一大一小,夜色深沉,殿內的蠟燭燃燒殆盡,感到饑餓的幼兒隐約有醒過來的跡象,蕭珏慌忙的将想要啼哭的幼兒抱起。

他的動作尚且不太熟練,幼兒陡然發出哭聲,将沉睡的宋婉驚醒。

沉沉的睡着的宋婉,醒來的第一眼,便是看到這般小心翼翼的蕭珏,蕭珏亦是發覺宋婉醒過來,他有些不知所措:“對不起,我,他……他好像餓了。”

此時蕭珏無措的像是一個做錯了什麽事情的少年,害怕着宋婉生氣,看着入席的蕭珏,宋婉心中生出一絲柔軟,只很快又堅硬起來,聲音沙啞:“他餓了,去帶他找奶娘吧。”

言罷,閉上眼睛不再去看抱着幼兒的蕭珏,宋婉怕她再多看一眼又會心軟,她不該心軟的,宋婉的聲音很疲倦,不知是因為生産帶來的勞累,還是因為那一剎那的動搖。

蕭珏深深的看了躺在床上,虛弱無比的女人,最後輕手輕腳的抱着幼兒離開。

冬去春來,在文帝七年,往後于上一年冬日産下嫡長子,賜名為昭,同時,冊立蕭昭為太子,大赦天下。

昭字是蕭珏取的,愚以為光明美好的意思,而蕭昭還有個乳名,是宋婉親自取的。

那日在蕭珏與宋婉商讨名字的時候,宋婉忽然道:“他的乳名單取一個念字。”

她的語氣堅定,神色不可侵犯,蕭珏當做不知道這個“念”字為何意,他道:“好,就叫阿念。”

至于念的是誰,何必要戳穿,講清楚,說明白呢,如今這般,便該知足了。

文帝八年,蕭昭一歲,生的玉雪可愛,活潑機靈,格外黏着宋婉,奶娘見他起床不哭不鬧,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去主殿找宋婉。

他才剛剛過了一歲生辰,不太會說話,剛剛學會走路,搖搖晃晃的也阻止不了他去找娘親,奶娘一邊護着,一邊逗弄冰雪聰明的小團子:“小太子殿下第一喜歡王後娘娘,第二喜歡誰呢?”

小團子對第一喜歡,第二喜歡還有些分不清是什麽意思,只聽到身後的動靜,扭頭看去,看清楚來人是誰,眉開眼笑調轉方向搖搖晃晃的要撲向來人的懷中,含糊的喊着:“爹……爹,爹爹!”

大步走來的男人,看到向他奔來的團子,蹲下将小團子擁入懷中,道:“想爹爹了嗎?”

小團子眉開眼笑的點頭,嘴裏還喊着:“爹爹,爹爹!”

殿內的女子聽到外面的動靜,聲音溫柔:“阿念,可是你來了?”

一張溫婉帶着笑意的面龐從殿內出來,蹲在地上的男人擡眸望去,眼中閃過驚豔的光,而後又刻意的垂下頭,将團子抱起來,與宋婉平視,道:“今日,宮中新送來了許多小馬駒,阿念喜歡,我帶他去看看可好?”

宋婉的目光,落在聽到“小馬駒”三個字,便撲騰着幾欲讓人抱不住的小團子身上,宋婉點了點頭,卻又道:“不可以玩的太晚。”

得到首肯的小團子高興的不得了,催促着蕭珏快去看小馬駒。

蕭珏寵溺的抱着小團子加快了步伐,走到了很遠,對話的聲音傳來。

“你是更喜歡小馬駒還是更喜歡爹爹?”

“爹爹,爹爹!”

這樣的回答,引來一陣爽朗的大笑。

奶娘看着溫馨的畫面,感嘆:“陛下對小太子殿下真好啊。”

自古皇家無親情,蕭珏與阿念卻是例外,他比宋婉這個母親更加寵溺阿念,仿佛倒真是一對尋常的父子。

宋婉的目光仍舊望着越走越遠的一大一小,她從未曾想過,蕭珏當父親會是什麽模樣,或是嚴肅古板,或是關系冷漠,從未想過,是這般慈愛的模樣。

慈愛的,像是以前那個被仇恨填滿內心,陰沉,狠戾的少年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恍惚間,讓宋婉不禁去想,若是當初蕭珏的皇兄沒有被害,他的皇兄是天子,蕭珏是一個閑散的王爺,如今是不是就該是父慈子孝母賢的一幅畫面。

可一切都沒有如果。

這一日,蕭珏帶着阿念挑選了一匹小馬駒,記在阿念的名下,自這日之後,除卻黏着阿娘,便是央求着蕭珏帶着他去看小馬駒,心心念念盼望着自己快些個長大,好能親自騎上自己的小馬駒。

相較于蕭珏的寵溺,宋婉要嚴厲許多,每日盯着阿念能夠與小馬駒呆在一起的時間,這是小小團子一歲時候唯一的煩惱。

到了兩歲的時候,阿念走路利索了,說話也利索了,奶娘整日追在小團子的後面,除卻宋婉,誰說的話都不聽,蕭珏偶爾想要嚴肅些,可縱是被小團子撒嬌的糊弄過去。

明明是號令群臣的帝王,對着小團子卻只能無奈的嘆氣。

文帝九年直到深冬,因為帝王賢明,君臣和睦,前朝後宮太平無恙,邊塞穩定,風調雨順,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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