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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
文帝十四年,朝中出現了第一位女榜眼,朝中格局初變,使在朝為官的衆人清晰的意識到,大邺朝阻止不了女官的出現,也阻止不了女子的地位變化。
為了順應大勢,頑固守舊的朝臣,亦将家中女子送入女學,女子的作用再不僅僅是嫁做人婦,打理後宅。
文帝十四年冬,散了早朝回承羽殿的帝王,剛剛步入大殿,便驟然倒地。
跟在身邊伺候的小太監被吓的六神無主,宣了太醫之後,跑去最近的未央宮請了宋婉前來。
蕭珏并沒有昏迷多久,他醒來後看着垂頭站在一旁祿喜與太醫,以及坐在旁邊沉着面色的宋婉,知道事情瞞不住了,蒼白的面色竟然還挂起了一抹笑,道:“婉娘,莫要怪他們,是我要他們不要告訴你的。”
蕭珏身為帝王,本是喜怒捉摸不透的,前一秒還在言笑晏晏,後一秒便能要人性命,但他在宋婉面前總是一副毫不僞裝的模樣,甚至有些時候還有些無賴樣子。
往常,宋婉總是不太理會這樣的蕭珏,他嬉皮笑臉,便由着他嬉皮笑臉,只在得知他時日無多這件事情之後,再看這個模樣,不由的鼻頭一酸。
她聲音有些嚴厲:“為何不給我說。”
細聽,裏面還有些顫抖,蕭珏似乎是能夠明白她的擔憂與害怕,安撫:“婉娘,我的身體我自是知道,死不了的。”
他說着便要起身向宋婉證明,只手撐着床榻微微起身便由跌落回去,他感受着手腕的顫抖,面色一變,将手藏在錦被之下。
他有些害怕側過臉欲躲着宋婉,是不想在她面前露出這般脆弱模樣,不想讓宋婉看到他無能的模樣難堪。
他躲了片刻,那一只顫抖無力的手卻被一雙溫熱細膩的手握住,蕭珏的身體僵住,略帶一些苦笑擡起頭,自嘲道:“婉娘,可是嫌棄這一雙手無用?”
宋婉細細的看着蕭珏,看着這一雙鳳眸,這一雙鳳眸仍舊很美,可是昔日裏面的張揚神采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不安忐忑取代了。
若是細看,這一雙鳳眸的眼尾,亦是生出了些許細紋。
他不再是宋婉少時神采飛揚的少年了,他這一雙顫抖的手,是為了救她而變成這樣的。
這樣一個從不肯示弱的人,在三十五歲的時候,一雙手便沒了力氣,驕傲如他怎麽接受的了的呢?
宋婉眼裏有淚,卻被一只略大粗粝的手拂去,盡管那一只落在眼尾的手在不斷顫抖,宋婉卻覺得這一只手仿佛給她無限大的力量。
她抓住那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面頰上,側頭靠上去,感受着手掌心的餘溫,看着眼中盡是小心翼翼的男人,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道:“蕭珏,那年冬天的時候,你問我,我們是否能夠回到從前,那日我未曾答你,今日我告訴你,可以的。”
屋外不知何時又下起了冬雪,殿內的銀碳燃的正旺發出噼啪的聲音,塌上的男人望着眼前的女子,眼中的不安與自卑褪去,他的手抖得更加厲害,殺伐果斷的男人眼中生生的蓄滿了淚。
他的淚滴落在宋婉的手背上,滾燙的異常。
無人知道蕭珏此時的心境,是被萬般悔恨折磨之下的終于釋然,還是以為此生無望求不得之後的圓滿,最後的最後,唯剩下感覺,感激上天的垂憐,感激宋婉的心軟。
這一年的紅梅開的比往年更晚,紅梅還沒有謝完來年春日便到了。
天氣沒那麽冷的時候,宋婉從禦花園中去折開的正盛的梅花想插入承羽殿的花瓶中,回程的路上遇到了前來探望太皇太後的衛君如,在宋婉為後的第一年,她就求蕭珏下旨免了衛君如在廟中的清修,允她還俗,允她嫁人。
只衛君如卻還是選擇了在廟中度日,若不是太皇太後年紀愈大,有些不認人了讓人擔憂,衛君如還不會下山。
但在宮中遇到她卻是第一次,衛君如的衣着清減,往日裏張揚的塞外小郡主好似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兩人見禮後,衛君如停了下來,道:“帝姬安好。”
已經很久沒有人稱呼宋婉為帝姬了,宋婉有些恍惚,她愧對眼前的這個女子,是以不知該如何面對。
衛君如的一生是無辜且悲慘的,她只是錯愛了一人,想要嫁給他,後落得如此地步,起先是怨恨,後來是認命,到如今才放下。
因為,她今日在宮中看到了宋婉,看着她手中拿的紅梅,猜到了她是為誰而折的。
終歸在蕭珏與宋婉之間,她都只是一段無足輕重的插曲罷了。
沒有她這一段插曲,或許蕭珏與宋婉不會虛度了中間的數十年。
“我與蕭珏對不住你。”宋婉立在哪處,向這個被無端卷入的女子道歉。
她這一聲道歉,令衛君如愣住,她眉眼間有些仲愣道:“你無需道歉,你知道嗎,起先蕭珏就未曾打算娶我,只是我不相信我會輸給你,只是我的父親不相信,蕭珏會在權勢和你之間選擇你,所以才會有我如今的結局,說起來,怪不得旁人。”
在塞外的時候,蕭珏想要借衛峥的勢力,他從來沒有用他的婚事作為條件,不過是衛君如闖入議事的前廳,對這個野心勃勃的皇子一見傾心。
不過是,他保持距離的時候,自信認為,她這般漂亮,他怎會不喜歡她。
不過是在他被纏着不耐煩,卻因她的父親而不好直接拒絕時,認為那是他也有意,認為她只要嫁給他,他終歸是會被她打動。
不過是,在他言明他不會娶她的時候,不甘心用權勢逼迫着他低頭。
而今落得如此下場,蕭珏怪得,自己怪得,偏偏怪不得宋婉。
不過這一聲道歉,也足夠令衛君如放下、釋然了,她這十幾年的蹉跎是她咎由自取,而站在在門閥勢力裏面的衛家,是注定要敗落的,有沒有她都會敗落,她不想把這些再加諸在自己的身上。
衛君如說完離開了,留着拿着紅梅的宋婉立在原處,她默然,原來蕭珏從未說過要娶衛君如嗎?所以,從頭到尾的這些都是一場誤會?
在仇恨中掙紮的蕭珏,曾經升起過背叛宋婉的念頭,但這個念頭只是出現過一瞬便被他掐滅,千辛萬苦謀求其他法子報仇,但只這瞬間便被掐滅的念頭,将蕭珏與宋婉推入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因想過,所以在宋婉質問的時候理虧愧疚不敢反駁,但他到底未曾做過,所以他不理解宋婉的怒意,不理解宋婉的失望,所以他認為宋婉的離開是背叛。
而邺京沸沸揚揚的流言讓宋婉動搖,蕭珏的因那一個念頭而不敢去做的解釋,便成了宋婉認定蕭珏背叛的鐵證。
在這一年的冬日,蕭珏明明好了,卻較之于往日少了許多勤奮,他将自己的物件兒與書案悉數搬到了未央宮,下了早朝便匆匆的趕回宮中,總想着陪着宋婉用早膳。
有些時候行徑霸道,批完了奏折,快速回答了阿念的問題後,便想方設法将阿念趕走,引來阿念的不滿,但宋婉卻不斥責蕭珏與兒子争寵的行為,只是在一旁笑着。
這模樣的蕭珏,使得阿念似乎又回到了三歲之前,蕭珏寵溺他的模樣,便無所顧忌的與之對着幹,總是教蕭珏氣的跳腳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雖然阿念總是與蕭珏搶阿娘,但最後總歸是每回都退讓了,不過是刻意與蕭珏鬥嘴,哄宋婉開心。
這樣快樂的日子,使得阿念忘記了現實,在文帝十五年深秋的時候,蕭珏再度病倒。
這一回,蕭珏纏綿了病榻許久,便是終于好了,手也再握不起筆。
這一回蕭珏的病倒,也将阿念拉回現實,他更加勤學刻苦,讓自己快速的成長起來,阿念去未央宮的時候少了,留給蕭珏與宋婉獨處的時間多了起來。
蕭珏病倒後,他在宋婉面前的時候,總是一副滿不在意的模樣,亦或是接着他手沒有力氣,哄着宋婉喂他吃飯,仿佛樂在其中,只在宋婉不在的時候,顯得有些焦躁。
終于,在批閱一封奏折的時候,一個字寫了數次還是未曾寫好,看着奏折上被墨汁暈染的看不清楚的字,克制不住将書案上的奏折掃落遍地。
殿外候着的祿喜聽到動靜小跑進宮殿,看見落的滿地都是的奏折,擔憂道:“陛下怎麽了?”
深深的無力感,令蕭珏胸口起伏,只片刻,卻又怕被回來的宋婉看見擔憂,終是不發一言,起身拾散落在地上的奏折,而後,蹲着的主仆二人看見出現在殿內的繡鞋。
宋婉彎腰撿起剛剛蕭珏未曾寫好字的奏折,走到他的面前,道:“蕭珏,我的字是你教的,日後你想寫什麽,告訴我,我來寫吧。”
她的神色認真:“我會是你的手。”
蕭珏怕他控制不住朝政,讓宋婉耗費心血剛剛辦起來的女學被打壓取消,所以不敢讓前朝得知他時日不多,所以,在握不住筆,寫不好字的時候氣惱自己的無用。
這一切,被宋婉洞悉,她安撫了他的不安,又一次堅定的與他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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