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局外人

——我們既無力作惡亦無力為善——

“我記得新人進來的時候有一個提示……”邱辰良坐了起來，“你還記得嗎？”

“記得……”任安歌本想跟着坐起來，但也只是想想，他還是躺在那裏，只是微微擡了擡頭，“「我們既無力作惡亦無力為善」。是這句話，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裏看到過，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喲！”邱辰良挑了挑眉，調侃他，“不是記憶力很好嗎？”

“再精力充沛的人都有要睡覺的時候，何況是記憶力這東西！”任安歌懶洋洋的一手撐着床，慢悠悠地坐了起來。

“我也得到了一條提示……”邱辰良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地面，“「因為我沒有什麽可說的，所有我保持沉默」。”

“你是哪裏來的提示？”任安歌問到。“每一次都有提示的嗎？”

“不是。每一個異世界出來後，都會有積分。積分有兩個用途，要麽買下一個世界的道具，要麽買下一個世界的線索。

而我就是買了線索。其實有時候現實世界的一些東西可以帶過來，不過能帶過來的幾率很小，比如這次我就沒能帶過來什麽麽，當然，除了衣服鞋子。”

“原來還可以這樣！”任安歌微微睜大了眼睛，“不過這線索有點讓人雲裏霧裏的，你聽過這兩句話嗎？”

“我也覺得挺耳熟的……”邱辰良聳聳肩，無奈道，“好像是哪本書裏的吧？不太記得，看過的書太多了！”

“那……要是不追究出處的話，光看這兩句話，憑你之前的經驗，能看出什麽意思來呢？”

任安歌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眼睛，十分的好奇，這個世界到底是怎樣一個玩法？

邱辰良皺着眉想了一會兒，道：“如果單純的來看的話，我倒是覺得這兩類人挺像的。無力作惡亦無力為善，什麽都不說保持沉默……他們都處于一個，嗯，中間的……不對，應該是更像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

“你這理解的也太膚淺了吧……”任安歌挑了挑眉，有些驚訝的看着他，“這怎麽也不像是原句想要表達的意思吧？”

“我和你說，在這個世界裏你就不能老老實實的，真的就去死磕這兩句話實實在在的意思。

Advertisement

就是要膚淺一點，你不能太把系統給你的線索當真，因為有些時候真正的線索僅僅是與系統給的擦邊，意思完全不一樣。

怎麽說呢，你只能把系統給你的線索當做異世界真正線索的線索，而不是異世界的線索。”邱辰良一口氣說完，完了還嘆了一口氣，“坑爹的！”

任安歌控制不住的嘴角越咧越大，眼睛彎成了兩只月牙。他突然很喜歡看邱辰良這副氣急敗壞的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莫名的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行吧……”任安歌眼裏還帶着不加掩飾的笑意，“那按照你剛才那番解析，聽上去那類人應該是屬于旁觀者一類的。”

邱辰良愣了一下，跟着念了一遍，“旁觀者……”

随即他的眼睛一亮，從床上蹦了起來，“旁觀者！局外人！我就說怎麽這麽耳熟，我之前在《局外人》裏看到過！”

“《局外人》，沒看過。但我之前在手機上看過上面的一些語句。”任安歌抿了抿唇，想了想道。“這個世界會跟《局外人》有什麽關系呢？”

“目前的話……”邱辰良的笑容斂去了一點，“我也不知道。只有去尋找其他的線索了，然後再像拼圖那樣一塊塊拼起來喽！”

任安歌點點頭，道：“那要不咱們現在去屋子裏找一找？我覺得重要線索肯定在三樓吧？”

“現在啊……太晚了！”邱辰良看着緊關着的門，“會有危險的。”

“什麽危險？那個溫先生不會不睡覺，然後守着我們，誰出來就一刀劈過去吧？！”

任安歌又想起了那個溫先生把活人的舌頭給活生生的拔下來的一幕，嗓子裏立即堵得慌，驚恐地瞪大眼睛。

邱辰良被他那副吃驚又害怕的樣子給逗樂了，笑了一聲，“誰知道呢，沒準還真是你說的那樣。”

“不過，這個世界總是會出現一些更恐怖的東西，發生一些更恐怖的事情。”

邱辰良故意露出一副嚴肅的表情，“不過那些恐怖的東西的長相倒是還好，有些惡心是惡心了點，不過還好我比較膽大。”

“有多恐怖？”任安歌有點不淡定，但他不能露餡啊！

即使他們整個宿舍的人都知道他又懶又膽小的事實。“你描述一下呗？就你之前看到的。”

“之前看到的……”邱辰良忍着笑意，“就，一個賽一個的恐怖吧！”

得，這家夥就是在故意尋我樂子呢！

任安歌嘴角抽了抽，無語的瞥了他一眼，嫌棄到：“你不怕？你不怕那是因為你沒有想象力！富有想象力的人總是會有些怕鬼的！”

邱辰良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然後正色道：“咳咳！它就站在我面前，我還需要想象嗎？”

任安歌撇撇嘴，“你神經粗呗！”

邱辰良攬過他的肩膀，懶洋洋的拖長音道：“哎，不能說是一點也不怕！但比起這個我更怕死。死亡面前，神馬都是浮雲！”

任安歌一只腿彎起來架在床沿，點了點頭道：“嗯，有道理！”

“而且主要是那個溫先生不是在樓上嗎？”

邱辰良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晃着，“我覺得線索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有命去找。等明天白天的時候找個機會再悄悄溜上去，實在等不及的時候再晚上去。”

任安歌附和到，“對，是我太心急了。”

邱辰良把手收了回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道：“洗洗睡吧！這浴室裏有毛巾，不過衣服你還是得穿自己的。你先洗我先洗？”

“一定要洗嗎？”任安歌眨眨眼道。

“呃……”邱辰良無語地看了他一會兒，“你已經懶到這個程度了嗎？”

“不是！”任安歌激動地站了起來，“我不是怕出事嗎？而且肯定不是每一次都有洗澡的地方吧？”

“是啊，所以且行且珍惜呗？”邱辰良聳聳肩。“畢竟長時間不洗澡還是挺難受的不是嗎？”

“你先吧。”任安歌想了想道。

“行……”邱辰良向浴室裏走去，還沒走幾步又轉過頭來，對他說，“無論聽到外面有什麽聲音，都不要出去！”

任安歌點了點頭。

“行吧。”邱辰良轉過頭，還沒再次擡腳就又轉過頭來。

“你害怕不？”

任安歌緩緩地搖了搖頭。

“哦。”

邱辰良于是繼續走向浴室，剛走到門口，又停下了腳步。

“啧！我也是去，瞧我這操心的命！”

邱辰良露出一個有些焦躁的笑容，深深的看着任安歌，“要不你跟我一起洗吧！我總尋思着待會兒我一出來就只剩下空蕩蕩的房間和半開着的房門了。”

“呸呸呸！”任安歌被吓得跳腳，“你這詛咒我呢你？”

“沒詛咒你！”邱辰良笑到，臉上還挂着擔憂，“這世間是真的玄乎，你這頭腦簡單四肢又不發達的，真的很……讓人放心不下啊。我可不想等回去了，老周他們都說不認識你。”

“你才頭腦簡單呢！”任安歌瞪了他一眼，四肢不發達他認了，但頭腦簡單他是怎麽也不會認的！

“哎哎哎！別廢話了……”邱辰良下定了決心似的大步走過來，拉住他的胳膊，“趕緊的，洗完了早點睡覺，在這裏天亮的時間可不能跟正常世界的比！”

任安歌被他拖了幾步，拉住他道：“要不我不洗了吧，反正我來之前就洗過澡了！你看，我這不還穿着睡衣麽？”

“随便你！”邱辰良這麽說，但還是沒松手，“那你等我洗完。”

“行吧！”任安歌對此沒有什麽異議，都是男的，還是一個宿舍的，該看的不該看的早就看光了。

邱辰良在洗澡的時候，任安歌就一直靠着牆，盯着對面的鏡子發呆。

“平時怎能不見你這麽臭美啊？你這照鏡子照的還挺入迷啊。”邱辰良笑到。

“啧，你以為都跟你一樣自戀？”任安歌嫌棄的給了他一眼，“誰有你……”

任安歌愣了一下，他剛才在鏡子裏看到邱辰良的旁邊站着一個人，但出現的時間太短暫他沒有看清。

任安歌脊背有些發涼，有些緊張的逼迫自己把視線從鏡子裏挪開。他看向邱辰良旁邊，并沒有什麽東西。

“怎麽了？”邱辰良看着他有些僵硬的動作皺了皺眉。

“你，洗快點兒！”任安歌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幹澀。

“嗯……”邱辰良的聲音似乎放柔了些，“沒事。”

任安歌站在旁邊難免會被濺到水，他時不時擦下臉上的水滴，抱怨道，“你非得洗澡嗎？一次不洗又不會怎麽樣？你什麽時候潔癖這麽嚴重了？講究……”

“洗不洗澡出事的概率都一樣，為什麽不洗幹淨點，睡得舒服？”

任安歌透過鏡子和他視線對撞，青年那一雙黑眸被水汽熏得熱騰騰濕漉漉，眼眶一圈兒泛着淡淡粉色，似是不經意間往這裏一瞥，眼波流轉，燦若繁星，眼角微微上翹，勾住無邊春色，透着欲語還休。

常年鍛煉的緣故，他的身材勻稱，覆着一層恰到好處的肌肉，花灑噴出的水穿過朦胧的白霧，貼着肌肉的曲線，爬過細膩的肌理。

他周身像是附上了一層水色綢緞，像那勾人的眼角，欲語還休。

遇上這樣造物主的完美産物，得了好處還賣乖，滑落在地上羞答答地聚在一塊兒，好似還要貼上他的身。

任安歌移開視線，看向鏡中的自己，眼眶同樣被這熱氣熏得泛紅，嘴唇也被微微潤濕，他伸出那一截秀氣的舌尖舔了舔嘴唇。

邱辰良很快就洗完了，他剛穿好衣服，正準備出去，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

任安歌從滿浴室霧氣中清醒過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他，邱辰良對他比了個禁聲的動作，示意他不要開門。

敲門聲還在響，但卻聽起來格外有節奏，而且是那種不急不慌的。

如果不是在這個奇奇怪怪的世界，任安歌一定會覺得這是一個很有禮貌的人。

很有禮貌的人？

任安歌不知不覺就想起了溫先生，那個總是一臉笑容，舉止優雅的男人。

但此刻他只覺得毛骨悚然，不由得死死地盯着門看，生怕它突然被打開。

不過如果真的是溫先生的話，應該是不會破門而入的吧？

但要是萬一破門而入該怎麽辦？

門那邊就是沒有人說話，大有一種你要是不開門我就一直敲下去的架勢。

任安歌連動都不敢動，邱辰良就站在他身邊，只用浴巾圍住了，滾燙的皮膚挨着他。

他緊緊地抓住邱辰良的胳膊，他現在已經被害怕趕走了最後一點心猿意馬。

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突然停了下來。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任安歌總覺得他還沒有走，就站在門外。

邱辰良也沒有動，任安歌能聽見自己和他的呼吸聲。

但他現在實在是聽嫌棄自己呼吸聲太大了的，他總覺得外面的人在仔細聽房間裏的動靜。

許久，外面才傳來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任安歌迫不及待的松了口氣。

“走吧，先睡覺吧。”邱辰良似乎也松了口氣，語氣淡淡的道。

任安歌平時是個很容易入睡的人，但因為第一次來這個世界，一切都發生的那麽突然，讓他有些适應不過來。加上剛剛的敲門聲，他總害怕又響起敲門聲。

他時不時的睜開眼，瞪着黑漆漆的房間。還沒瞪一會兒，他就又有些緊張的閉上了。

迷迷糊糊之間，他好像聽見了什麽東西拖在地板上的聲音，是從走廊裏傳來的。

沒等他細想，他就姍姍來遲的去見了周公。

嘩啦啦的水聲将他從睡夢中吵醒。

任安歌捂着耳朵，翻了個身。

水聲還在繼續，任安歌無知覺的皺起了眉頭。

水聲越來越清晰，任安歌瞬間清醒過來。

這水聲是從浴室傳來的，聽起來就像是有人在洗澡一樣。

任安歌緊緊的閉着眼，對，就是在洗澡。

他将自己的頭蒙到被子裏，強迫自己睡着，但腦子裏的那根弦繃得緊緊的，睡意全無。

沒一會兒，他就悶的受不了，把頭從被子裏鑽了出來。

不知道邱辰良有沒有聽到，按道理自己都被吵醒了，邱辰良應該也醒了。

任安歌眼皮小心的微微掀起一點，看向旁邊邱辰良的位置。

什麽都沒有——

任安歌坐了起來，瞪大了眼睛仔細看，确實不在。

浴室裏的水聲還在繼續。

應該不會吧，大晚上的又起來洗澡？

任安歌想了想伸手去摸牆上的開關，但怎麽也摸不到。

他眯着眼睛努力在房間裏搜尋邱辰良的影子，但什麽也沒有看到。

浴室裏的水聲還在響。

任安歌心裏在突突突的打鼓，不會出什麽事了吧？呸呸呸！

任安歌額頭上還冒着汗，心裏又擔心又怕的要命。

對，他就是一個想象力豐富還極其膽小的膽小鬼。

他深呼了幾口氣，雖然他真的很不想過去，但他是真的擔心邱辰良出事。

他再怎麽心大，此時都不會天真的以為邱辰良真的在洗澡。

不怕不怕，任安歌！不怕哈！

任安歌幾乎是屏着呼吸，蹑手蹑腳的走到了浴室門口。但他貼着牆，沒敢探頭往裏看。

“邱辰良……”任安歌鼓着勇氣用氣音喊到。

“邱哥……是你嗎？”

任安歌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又傻又慫，既然這是一個非正常的世界，那麽如果裏面要是真的有什麽的話，那那個東西肯定已經知道自己就在門口了吧？

不是說人怕鬼有三分，鬼怕人有七分嗎？

我越害怕沒準他就越得意，所以我就是裝，也要裝的一點也不怕的樣子！

為了防止自己吓自己，任安歌在心裏發出一串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