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還魂

——紙人——

“通常給鬼娘娘做的紙人都是兩男兩女。”房間裏放了各種各樣的工具。

“你們得幫我一起做。”

“沒有做好的嗎?”邱辰良問到。

年輕老板看了他一眼,“外面的那些都是娃娃,給鬼娘娘的必須是成年男女,我一個人做起來比較慢……”

“幫幫幫!”錢樹尚大手一揮,“趕緊的,別啰嗦了!再啰嗦天都黑了!”

四個紙人……

任安歌心想,肯定要遲了。

果不其然,等他們做好四個紙人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去了。

四個人一人抱着一個紙人,三個人戰戰兢兢地往回趕,年輕老板還在後面遠遠的和他們揮手道別。

等他們氣喘籲籲地趕回去的時候,發現祠堂裏面一個人都沒有,那個老人也不在。

“我們是第一個?”錢樹尚欣喜道。

就在他們踏進大門的那一刻,祠堂裏的所有門都「砰」的一聲關上了。

“不。”任安歌嘆了一口氣,“我們是最後一個。”

“啊?”錢樹尚遺憾道。

棺材旁邊停了一個轎子,紅色的繡着金色花紋的帳子垂了下來,遮住了裏面的光景。

任安歌猜棺材裏的那位已經穿好了嫁衣。

“怎麽會?花轎和衣服可比紙糊的人難做多了吧!”錢樹尚一只手抓了抓腦袋。

“也許他們的都是已經做好了的吧。”任安歌道。

他們把紙人放在棺材旁邊,任安歌往棺材裏看了一眼。

穿着華麗的女子緊閉雙眼,臉上也畫了華麗的妝容,嘴唇被塗的殷紅。

他挪開眼,生怕多看幾眼就看到一雙睜開的眸子。

“我們就在這兒幹等着嗎?”錢樹尚的聲音在本就寂靜的祠堂裏顯得格外響亮,他自己也意識到了,趕緊捂住了嘴。

“不然還能做什麽……”程荷夏小聲道。

橘黃色的燈光略顯昏暗,

擠在一起的紙人,花轎,棺材略顯詭異起來。

“我怎麽感覺要詐屍?”錢樹尚捂着嘴小聲道。

程荷夏皺着眉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我們還是離遠一點吧。”任安歌扯了扯邱辰良的胳膊。

幾個人都移到了大門邊上,随便收拾了一塊幹淨地方就坐了下來。

“你困嗎?”任安歌把臉湊到邱辰良旁邊。

邱辰良垂着眼,好看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層陰影。“不困。”

“哦。”

他的劉海好像總是容易過長,此時也是,微微遮住上眼皮。

任安歌忍住伸手去給他撥開的沖動。

“你困?”邱辰良的視線鎖在他的臉上。

任安歌搖搖頭又立即點點頭,“困,你借我肩膀靠一下呗?”

邱辰良看了他一會兒,轉過臉。“你靠吧。”

“謝謝,你肩膀酸了喊我啊!”任安歌笑嘻嘻地咧着嘴。

他兩只手環繞住邱辰良的一只胳膊,然後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忍不住蹭了一下。

他感覺到邱辰良僵硬了一下,勾起了一個不要臉的笑容。

他才不敢睡着呢,只是半睜着眼,觀察四周的動靜。

随着黑夜的一點點流逝,錢樹尚開始打起了呼嚕。

夜越來越深,緊靠着的身體暖洋洋的,終于讓他的睡意湧了上來。

任安歌強撐着打起精神,他不可以睡着啊!

不能睡不能睡!

他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結果頭頂卻傳來一聲抽氣聲。

完了,掐錯了,這也能錯!

他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看了眼邱辰良的臉色,沒什麽表情的和他對上視線。

任安歌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小聲道,“對不起啊……我給你揉揉。”

說完,他又按住邱辰良被他掐到的地方輕輕地揉了起來,然後又擡頭對着他傻笑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他好像看到了邱辰良勾了勾嘴角。

就在他專心致志的給邱辰良揉胳膊的時候,不遠處的棺材卻出現了動靜。

準确的說,是旁邊的紙人。

四個紙人好像活過來似的,活動着手腳。

任安歌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一眨不眨地盯着它們。

果然……

他還沒開口,就被人捂住了口鼻。

邱辰良在他耳邊小聲道,“別呼吸。”

任安歌點點頭,邱辰良收回手。

任安歌心想就不能給他一個表現的機會嗎?這家夥就是成了小白也依舊這麽厲害,這是為什麽呢?

紙人聽不見也看不見,可卻能感受到風動。

任安歌示意旁邊的程荷夏,程荷夏很快明白,一只手捂住了口鼻,一只手推了推熟睡的錢樹尚。

錢樹尚被推了好幾下還沒醒,幾個紙人慢慢往這邊走來。

程荷夏急得一巴掌打在他臉上,那一聲聽的任安歌臉都疼。

“幹……”錢樹尚被程荷夏捂住嘴。

程荷夏示意他看前面,錢樹尚看了眼幾個紙人,受到了驚吓似地瞪大了眼睛,在兩個人的示意下屏住了呼吸。

果然,沒有了氣息,幾個紙人就失去了方向。

但它們并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并成一排,大掃蕩似的一點一點往這邊摸來。

他們遲早要被摸到,更何況他們堅持不了多久。

任安歌緊緊捏住鼻子,捂住嘴巴。

他立刻想到了把門打開,這樣外面的風就會吹進來,到時候就會吸引住紙人,他們只要離門遠一點就好了。

大門就在他們旁邊,反正紙人也聽不到聲音,任安歌站了起來,試圖打開門,但門根本紋絲不動。

他有些急了,回頭看了眼越來越近的紙人,額頭都冒出了汗。

他繼續試圖打開門。

腰突然被人摟住,吓得他差點沒跳起來。

他一轉頭就對上了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身邊的紙人的臉,慘白慘白的,一雙筆畫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任安歌瞬間就腿軟了。

但摟着他腰的卻是邱辰良,邱辰良站在紙人的旁邊,帶着他慢慢地從紙人旁邊溜走。

任安歌的臉因為憋氣憋的通紅,就在他快要忍不住的時候,邱辰良預知到了似的提前捂住他的口鼻。

媽的,真要死了……

他真是憋死了。

快憋死了的不止他一個人。

旁邊的程荷夏臉色差的就跟快要暈過去一樣,雙眼都有點微微翻白,但還是死死地捂住口鼻,拼了命似的。

錢樹尚那邊也是不容樂觀,終于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

幾個紙人立即圍了過去,錢樹尚驚恐地再次捂住口鼻,但卻憋不住氣了,随着紙人的靠近也越來越急促地呼吸。

“別、別過來啊——”錢樹尚往祠堂的另一邊跑了起來,幾個紙人的速度好像加快了不少,在他身後伸出手撲了過去。

“啊——”錢樹尚尖叫一聲,掙脫了撲在身上的紙人,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個打火機。

不好!

任安歌瞪大了眼睛,想要出聲阻止他,但已經來不及了。

離他最近的女性紙人被燃起的火焰燒着了,臉上畫出來的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旁邊的三個紙人臉上浮現憤怒和害怕的表情,往後驚慌地退去。

很快紙人就被燒的一幹二淨。

任安歌害怕擔心的同時,心底也湧起一股小小的慶幸。

大門被敲響了,傳來了嬌俏的笑聲,聽的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錢樹尚驚恐地瞪着緊閉着的大門。

突然,一只塗着紅指甲的雪白胳膊從門外穿破了門,伸了進來。

程荷夏終于忍不住驚叫一聲,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緊接着,手收了回去,門卻被打開了。

任安歌終于可以呼吸了,邱辰良也收回了手。

黑色的屏幕前站着一位婀娜的女子,細如柳葉的眉毛高高挑起,紅唇一抿。

是那個被燒掉的紙人。

錢樹尚瞪大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神漸漸的由驚恐轉向癡迷。

女人朝他露出一笑,勾了勾手指。

錢樹尚便像是丢了魂一般,一步一步朝女人走去。

程荷夏跪坐在地上,咬着嘴唇,眼眶泛紅,眉毛微微抽動,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任安歌倒是想救他,關鍵是他也沒有什麽辦法啊。

紙紙紙,火已經燒過了,還能怎麽辦?

他立即就想起了水。

但是火燒過後,出現了真人,水澆過之後又會出現什麽呢?

而且把水澆到已經變成人的紙人身上真的有用嗎?

只有一試,但他可不想自己嘗試,畢竟被纏上的不是他,他也不想被纏上。

他從背包裏拿出一瓶礦泉水用力扔了過去,砸在了錢樹尚的腦袋上。

錢樹尚被砸的一愣,随即眼神恢複了清明,臉上立即又露出了慌張的神色。

女人見他停住了腳步,不滿地皺起了眉,朝錢樹尚走來。

“水!”任安歌示意他。

錢樹尚這會兒倒是腦子清醒了,迫在眉睫,一點沒猶豫地撿起瓶子,擰開蓋子将水潑了過去。

女人的臉上終于露出點慌張,連忙向後躲去,但小半邊身子依舊被潑到了,直接變成了紙糊的。

程荷夏驚叫了一聲,捂住了眼睛。

但女人的另一半身體依舊是人的模樣,眉頭緊皺,她用另一只手撐在地上往外挪去。

錢樹尚哪裏讓她得逞,将剩下的水全部倒在了她的身上。

祠堂裏還有剩餘的幾個紙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變回了原樣,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錢樹尚随手扔了瓶子,喘着氣,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

“謝、謝謝啊!”他對着任安歌道。

“這個紙人怎麽辦?”任安歌看着地上皺成一攤的紙人,被水濕的黏糊糊的。

“就那樣讓它自然風幹好了。”邱辰良抱着胳膊,淡淡地瞥了眼地上的紙人。

“這應該恢複不了原來的樣子吧?”任安歌指了指紙人。

“恢複不了就再讓那人重新做一個。”邱辰良走到大門邊,把門關上了。門上的那個洞透露出外面的天色。

他又大步走回來,撈起沒有濕的幾個紙人,朝着棺材走去。

任安歌跟上去,看他把紙人擺放在棺材旁邊。

“你不怕嗎?”

邱辰良沒有說話,自顧自地走到靠近棺材的地方。

“你做什麽?”任安歌不放心地湊到他身邊。

“趁着這個好機會找找線索啊。”他雙手撐在棺材的邊沿,微微俯身注視着棺材裏的女屍。

任安歌抿了抿嘴,跟着往裏看。

“幫個忙,一起把她扶起來。”邱辰良看了他一眼。

任安歌點點頭,和他一起小心翼翼的把屍體扶起來。

奇怪的是屍體像是剛剛死了一般,并不僵硬。

雖然隔了幾層衣服,但任安歌感覺屍體的皮膚應該依舊柔軟有彈性。

他真是怕突然詐屍了。

“你們……在幹什麽?”程荷夏膽小地盯着坐起來的女屍,不敢上前。

錢樹尚這會兒也是膽子縮了一半,站在那兒伸着脖子望。

“找線索。”任安歌看了他兩一眼。

“我知道……屍體上會有線索嗎……”程荷夏皺着眉,“你們小心一點。”

邱辰良的目光凝在了屍體的背上,他伸手在屍體背上摸了摸,停在了正中心的位置。

“你扶着她。”邱辰良對任安歌道,接着伸手扒開了外衣,好在裏面不止一件衣服。

“你……”任安歌驚訝的看了他一眼,這合體過後的就是不一樣啊!

“果然……”邱辰良示意他看過來。

在裏面的衣服上居然貼了一張人形的剪紙。

“這是什麽?”任安歌皺着眉看着這張紅色的小人剪紙。

程荷夏和錢樹尚此時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湊了過來。

“剪紙?幹什麽用的?”錢樹尚摸了摸腦袋,“這是什麽習俗嗎?”

“還有這樣的習俗嗎?”程荷夏盯着剪紙看了一會兒,又實在受不了離屍體這麽近,趕緊又離遠了點兒。

邱辰良伸手去把剪紙撕下來,但剪紙被粘的牢牢的,根本沒有一點縫隙。

“算了。”邱辰良把屍體的衣服整理好,又将屍體放下去。

他擡眼與任安歌對視,低聲道:“記住這張臉。”

臉?

任安歌低頭望了一眼屍體的臉孔,點了點頭。

任安歌一轉身敏銳地注意到地上被弄濕的紙人不見了。

他看了一眼邱辰良,他也發現了。

任安歌不動聲色的環視了一圈祠堂,視線在經過錢樹尚的時候停住了,他毛骨悚然的發現,那個濕漉漉的紙人正黏在他的後背上,但錢樹尚卻一點沒有發現的樣子。

程荷夏也看到了,一臉的驚恐,不知所措地望過來。

任安歌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到底要不要提醒他。

邱辰良按住了他的肩膀,對着兩人搖了搖頭。

程荷夏深呼了一口氣,往他兩這裏靠近了些。

“哎,現在總可以睡覺了吧?”錢樹尚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坐在牆邊上靠着就睡了。

程荷夏見他閉上了眼睛,皺着張臉跑到任安歌旁邊。

三個人靠着另一面牆休息,但也都沒睡。

任安歌依舊扒拉着邱辰良的胳膊,程荷夏則一點一點的往他旁邊靠,時不時望一眼錢樹尚。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錢樹尚就像是夢游一般站了起來,背上還背着那個紙人,一步一步地朝着大門走去,嘴裏還在不清不楚的念叨着什麽。

旁邊的程荷夏吓的一哆嗦,瞪着他。

錢樹尚打開大門,走了出去,他背上的那個紙人扭過頭對着任安歌他們笑了一下。

它臉上的五官已經被水沖花了,大片的顏料暈開,猙獰極了。

任安歌下意識地摟緊了邱辰良的胳膊,貼的更近。

程荷夏差點尖叫出聲,雙手緊緊地捂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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