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忽夏

——去他媽的球——

“又回來了，驚不驚喜？”

任安歌睜開眼，一個巨大的光球蹦進了自己的眼前。

“又是你！”任安歌站起身，狠狠地瞪着它，“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幹什麽？”光球似乎聽到了什麽很好笑的事情，猛地湊近他，發出一聲嘲笑。“你說幹什麽？”

“你之前都是在騙我！”任安歌盯着他，仿佛上面長了兩只眼睛。

“是啊，我承認。”光球像一只被拍在地上的皮球，上下跳動着。

“我是篡改了很多東西，但唯一不變的是，在你原來的那個世界裏，你确實已經死了。”

任安歌已經知道了，但聽它再說一遍還是有些恍惚。

他真的死了——

“那……事情在朝着怎樣的方向發展？”他抿了抿唇，問到。“不要騙我。”

“或許，你可以自己看看，等你來做決定。”光球圍着他轉圈。

“你不會又騙我吧？”任安歌警惕地眯起眼睛。

“你有那麽好心嗎？”

“呵呵呵……”光球停了下來，“我說了，最後的決定在你，我是沒什麽好心。所以，往往結果都不會太好。”

“要來看看嗎，膽小鬼？”

任安歌揚了揚下巴，赴死一般。

“來啊——”

光球在他說完話後，直直地朝着他撞過來。

任安歌猛地睜大眼睛，眼前被一片白光取代。

“我不去我不去！”

穿着藍色毛衣的小男孩死命掙紮，一臉的抗拒。

“安安，聽話！”一個中年婦女拉住他，旁邊還站着一對年輕的夫婦，皆是一臉的尴尬。

“安安，只是出去玩兩天，叔叔阿姨都是好人，會對你很好的！”中年婦女安撫他。

“我不去！”安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鼻涕眼淚縱橫交錯。

“我不去我不去……”

“我看還是算了吧……”年輕女人一臉的無可奈何，看了眼身旁自己的丈夫。“孩子不願意咱也不能強求。”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年輕的丈夫點點頭，一只手摟在妻子的肩膀上。“王院長，那我們改天再來吧，安安不願意那就算了。”

王院長有些局促地點了點頭，“唉，我回頭好好跟這小家夥說一說。”

“你怎麽又回來了？”回到房間後，一個肥嘟嘟的男孩湊過來，“我還以為你和他們走了呢！”

安安嘟了嘟嘴，奶聲奶氣的道：“我才不跟他們走呢！”

“為什麽啊？”小胖墩咬住一根手指，歪了歪腦袋。

“不去就是不去！”安安傲嬌的別過臉。

“那咱們以後還可以繼續玩游戲了！”小胖墩興高采烈地拍着手，直蹦直跳的。

“可是……院長一定會怪你的！”小胖墩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停了下來，皺着張小臉。

“不會的……”安安也沒有底氣，拉攏下來眼角。

“別怕！”小胖墩拍拍胸脯，“我會保護你的！”

“哇……安安——好疼啊！嗚嗚……”小胖墩的手心被打的通紅，小臉也紅撲撲的，眼淚鼻涕一把流。

“我沒有保護好你！”

“我幫你吹吹！”安安捧起他的手，使勁吹氣。

“你又被關進小黑屋了？”小胖墩哭的直抽。

安安點點頭。

“都是我沒用——嗚嗚……”

“噓——”安安豎起一根手指，“不要讓院長聽見了，待會兒她又要罵。”

兩個人這會兒都縮在廁所裏，其他人都已經睡下了。

“嗯嗯。”

小胖墩點點頭。

“安安，你為什麽不去啊？被領養了多好啊！”

小胖墩一臉的羨慕，“有好吃的有好喝的還有好玩的！最最重要的是，你就有爸爸媽媽疼啦！”

“我聽大湖說，還可以有自己的房間！會有好多好多好看的衣服和鞋子！”

“你不想要嗎？”小胖墩眨巴着眼睛，一臉光亮的看着他。

“可是……我要等我的爸爸媽媽……”安安皺着眉頭，撅着小嘴，“我要是和別的爸爸媽媽走了，我的爸爸媽媽就找不到我了！”

“找不到我他們一定會很難過的！”

“你有見過你的爸爸媽媽嗎？”小胖墩好奇到。

“見過……當然見過！”安安睜着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一臉的激動。

“真的啊！”小胖墩也一臉的激動，“在哪啊在哪啊？”

“在……”安安紅了臉，“在夢裏！”

“在夢裏？”小胖墩瞪大了眼睛，“你看清他們長什麽樣了嗎？”

“沒、沒有。”安安失落地垂下眼簾。

“不要難過，安安。”小胖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爸媽肯定長的很好看！”

“你怎麽知道他們很好看？”安安聞言又擡頭看向他。

“你長得這麽好看，你爸媽肯定也好看！”

小胖墩摸了摸他的腦袋，“你是我們這裏最好看的小孩！你看你的眼睛多大啊，連媛媛的眼睛都沒你的眼睛大！那些大人都很喜歡你！你長得真好看！”

“你不要拿我和女孩子比！”安安卻嘟起嘴。

“為什麽啊？”小胖墩疑惑地眨眨眼。

“就是不行！”安安不讓他摸自己的頭了。

“好吧好吧，真搞不懂你們！”小胖墩收回手也故作不高興地扭過頭，偷偷拿眼睛瞄他。

“你別生氣……”安安見他不說話了，悄悄貼近他，去牽他的手。

“我才沒有生氣！”小胖墩飛快地扭過臉，露出肉乎乎的笑容。

“安安——安安！”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孩跑了過來。

“怎麽了啊……”

安安長高了許多，臉上還挂着稚嫩的嬰兒肥。“小亮？”

“我和你說……”小亮呼哧呼哧的喘着氣，滿臉通紅，額頭上溢出細細的汗珠。

“咱們院裏又來新人啦！我剛剛去看了，比咱年紀要大，大好多呢！”

“大好多？”安安眨眨眼。

“是啊！不知道是為什麽……”小亮撓了撓腦袋，“怎麽來這裏來了。”

“肯定是跟咱一樣的原因來的呗，你可不要問人家啊！”安安道。

“當然不會……”小亮笑出了兩個小酒窩，“我可機靈着呢？”

“你看……就是那個……他跟咱一個房間呢！”小亮和安安兩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門外。

原本他們床鋪旁邊的空床，已經鋪上了暗色的被子，一個比他們大了三四歲的男孩坐在上面。

少年眉目溫和，嘴角抿着，皮膚白皙；

聽見了門口的動靜，眼皮撩了起來，一雙花瓣似的眼睛微微彎了起來，眉毛也彎彎的，嘴角也揚起來。

“你們好啊。”少年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沒有攻擊力，溫溫和和的。

“你、你好！”安安探出腦袋，也同他打招呼。

小亮跟在他後面探出腦袋，一臉害羞的打了個招呼。

“吃零食嗎？”少年拿出一個袋子，對他們溫和的招招手，“過來看看，有沒有喜歡吃的。”

小亮和安安對視了一眼，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哇——”小亮忍不住驚呼一聲，袋子全都是零食，各種各樣的，好多他都沒有見過。

小亮不敢挑太多，小心翼翼的挑了一顆糖果，安安猶豫着也拿了一顆糖。

“謝謝哥哥。”小亮腼腆的笑了笑。

“謝謝哥哥。”安安握着糖，不好意思地看着少年。

少年又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你們叫什麽名字啊？”

“我叫小亮。”

“我叫安安。”

少年笑了，“安安和小亮是小名，你們的大名是什麽？”

“什麽是大名啊？”小亮仰着臉問到。

“大名就是要加上姓氏的名字。”少年想了想道。

“啊？可我就叫小亮啊！”小亮揉了揉臉。

安安點點頭，“我就叫安安。”

“那好吧。”少年無奈道。

“哥哥，你叫什麽名字啊？”安安露出甜甜的笑容，滿眼的好奇。

“我叫任忽夏。”少年摸了摸他的腦袋。

“任……任……”小亮忍不住又咬住手指。

少年輕輕地撫開他的手指，柔聲道：“手上細菌很多的哦，不要把手放在嘴裏。”

小亮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連忙縮回手。

“我叫任忽夏，忽然的忽，夏天的夏。你們知道「忽然」的「忽」吧？”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任忽夏拿出一本本子，和一支筆。

少年還沒完全褪去稚嫩的手握着筆在紙上來回劃動着。

“看，這就是我的名字。”少年把本子面向他們，上面用清秀的字跡寫下了「任忽夏」三個字。

兩個小家夥不住地點頭。

“你們多大了啊？”任忽夏問到。

“我九歲了！”小亮高興的道。

“你呢？”任忽夏看向安安。

“八歲。”

安安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哥哥你多大了……”

“我嘛……”任忽夏有些俏皮的笑笑，“你們猜！”

“我猜十六歲！”小亮大聲道。

“不對不對！”任忽夏搖搖頭。

“再猜！”

“十七歲！”小亮繼續道。

“不對——”

“十八歲？”小亮瞪大眼睛。

“怎麽可能啊，我看上去有那麽大年紀嗎？”任忽夏可愛地撇撇嘴。

“十八歲我就不用來這裏了！”

“十五歲？”安安試探着道。

“不對，再猜！”

“十四！”安安舉起手比出一個「四」。

“不對！”

“十三！”安安又比出個「三」。

“不對！”

“十二！”安安又比了個「二」。

任忽夏失笑，無奈地搖搖頭，“哪有你們這麽猜的啊！”

“到底是多少？”安安急切地望着他。

“十二。”

“耶——我猜對了！”安安高興地蹦起來，蹦了幾下過後又覺得不好意思，于是便停了下來，一個勁的傻笑。

任忽夏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

“哥哥，你的名字是什麽意思啊？”安安問到。

任忽夏想了一會兒，才道：“大概就是已經到了夏天，但好久好久以後才發現吧！”

“好久好久以後才發現？”小亮忍不住又咬起手指，被任忽夏注視着後又不好意思地把手指放下來。

“對啊，好久好久才發現，就是很遲鈍的意思。”任忽夏彎了彎眼角。

“是誰給你取得名字啊？”小亮問到。

“我外公取得……”任忽夏的臉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轉而又變的失落，“但是他現在已經不在了……”

“哥哥，你的爸爸媽媽也不在了嗎？”

小亮天真的問到。

“是啊，所以我才到這裏來。”任忽夏難過地低下頭。

“別難過……”安安眨着大眼睛，踮起腳一臉認真的摸了摸他的頭，“我們都沒有爸爸媽媽，以後我們就是你的家人。”

一旁的小亮點點頭，“我和安安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爸爸媽媽呢，安安還總說有一天我們的爸爸媽媽會回來找我們！”

“是啊！”安安變得高興起來，“你在這裏一定要高高興興的，以後你的爸爸媽媽還有外公肯定會回來找你的！”

任忽夏微微笑了笑，道：“他們不會再來找我了。”

“為什麽啊？”安安有些着急，“他們肯定不會忘記你的！”

少年不知道怎麽跟他們解釋，想了想道：“因為……他們變成了海水。”

“變成了海水？”兩個小家夥睜大了眼睛。

“我們還從來沒有見過海呢！”安安一臉的驚奇。“為什麽會變成海水啊？為什麽不是星星呢？星星一擡頭就可以看見！舒嶼哥哥說他的爸爸媽媽都變成了星星，天上的星星！”

“舒嶼哥哥是誰啊？”任忽夏問到。

“他之前也住在這裏，後來長大了，就不在這兒了！”小亮解釋道。

“那為什麽會變成海水呢？”安安繼續問到。

“我也不知道。”任忽夏道，“是我外公說的，他說海水裏有很多東西！能裝得下月亮，星星，還有太陽。”

“能裝的下這麽多東西啊！”小亮驚奇道。

“外公好厲害啊！”安安一臉的佩服。

“我外公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外公！”任忽夏露出笑容。“他說的不會有錯！”

“我悄悄地給你們看個東西，你們不可以說給別人聽啊！”

安安和小亮連忙點頭。

任忽夏跑過去把門關上，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箱子，再從箱子裏拿出了一個裝滿水的瓶子。

“看，這裏面是海水！”任忽夏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小心，不要打碎了。”

“哦——這就是海水啊！”小亮摸了摸瓶子，“看起來和喝的水一樣啊！”

“不一樣……”任忽夏道，“海水是鹹的。”

“鹹的？”安安疑惑到，“是和鹽一樣的鹹嗎？”

“差不多吧。”任忽夏想了想道。

安安又盯着瓶子裏的海水看了一會兒，問到：“這些都是你的外公和爸爸媽媽變成的嗎？”

“這些只是一小部分……”任忽夏道，“海水有很多很多，大海非常非常的大，我只是帶了他們的一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