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驚厥
“阿哥。”
阿寶攥着裙裾, 緊張又期待地看着哥哥。
“你……”李雄倒吸一口涼氣,顫抖着問,“你是阿寶?”
“是!我是!”
阿寶點頭如搗蒜, 恨不能飛撲上前抱住阿哥, 又怕吓着他, 一時之間不敢輕舉妄動。
李雄指着她,轉頭問梁元敬:“你看得見嗎?阿寶就站在那兒。”
梁元敬說:“看得見。”
“這樣啊。”
李雄悲壯地一點頭, 随後兩眼一翻, 昏死過去。
阿寶:“!!!”
梁元敬:“…………”
“阿哥!”阿寶大叫一聲,趕緊撲過去推他, “阿哥!你怎麽了?”
李雄雙眼緊閉, 不省人事。
阿寶眼淚一下就掉出來了,慌張無措道:“我……我把我哥吓死了。”
梁元敬伸指在李雄鼻端試了一下,道:“沒死, 就是暈過去了。”
他的雙手穿過李雄腋下,将他往閣中一張軟榻上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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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寶本想上前搭把手, 此時房門卻被敲響了。
一位頭挽危髻、腰系青花巾的中年婦人笑吟吟地走了進來, 口中道:“郎君們萬福, 妾給爺們……”
看清房中景象,婦人的笑意僵在嘴角,呆呆地補完剩下的話:“……斟酒來了。”
阿寶正幫忙擡李雄的腳, 聞言回頭,一臉毛躁:“啊?我們沒請人斟酒啊, 走錯門了罷?”
“不……不是,”梁元敬累得氣喘籲籲, 解釋道, “她是焌糟。”
“焌糟是什麽?”阿寶問。
“是……”梁元敬無力道, “總之你先予她些賞錢,打發她下去罷。”
阿寶雖覺莫名其妙,但還是按他說的做了,從他的錢囊裏取了幾十文錢,賞給了那婦人。
“多謝娘子。”
婦人略福一福身,笑着退下去了。
梁元敬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将李雄搬上榻去,這才有工夫跟阿寶解釋。
原來焌糟是近幾年東京城裏興起的新行當,有那種家中無事的街坊婦人,為了貼補家用,便出入各家酒樓,為客人換湯斟酒以換取賞錢。
阿寶心道原來如此,真是活得久了什麽都能見到,一邊又問:“酒樓也讓她們随便出入嗎?”
“大部分是,”梁元敬說,“酒樓也可從她們掙的賞錢中抽成。”
阿寶恍然大悟,忽然又反應過來,不對啊,她怎麽還跟梁元敬聊上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救阿哥啊!
“阿哥,醒醒?”
她上前拍拍李雄的臉,依然毫無反應。
“怎麽辦?還是不醒,”阿寶側頭問梁元敬,“你說潑點水上去有用嗎?”
梁元敬道:“可以試試。”
阿寶說幹便幹,當即轉身從桌上取了壺茶來,不管不顧就往李雄的臉上潑去。
“!!!”
梁元敬被她吓了一跳,一摸茶壺,還好還好,茶湯是溫熱的。
李雄完全沒有醒來的預兆。
阿寶急得在房中打轉,梁元敬取了手帕,将李雄臉上的水漬一點點地擦幹,這時房門又被人推開了。
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十七八歲少女們湧進來,手中執着紅牙板,懷中抱着鳳尾琵琶,不請自來地浪聲笑語道:“郎君萬福,奴家們來陪爺們……”
看見梁元敬正拿了帕子,專心細致地給一個七尺大漢擦臉,這群妓.女們齊齊失了聲,下半截話咽回肚子裏。
“……”
阿寶這回都不消梁元敬吩咐了,自行從錢囊裏抓了把銅錢,塞給她們,把人打發下去了。
“這些又是什麽人?”
“劄客。”梁元敬道。
劄客,專指一群不呼自來,為筵上賓客表演彈唱,或是陪坐侑酒的下等妓.女,這些人靠與客人談笑,借此得些小物賞錢,亦稱“打酒坐”。
“與我們上樓時遇見的是同一群人麽?”阿寶問。
“不是,那是酒樓裏養的歌伎。”
區別便是歌伎是店家自養的,姓名都記載在群芳譜上,客人若有需要,便可點幾位來伴酒,而“劄客”則是不請自來,且出身市井,大多是底層貧家女,小小年紀便堕落風塵。
阿寶發現如今的東京城,與自己還活着時的相比,有了很多變化,其中最大的一點不同,便是時下狎妓之風的大肆盛行。
馬行街一帶有鹩兒市,東西雞.兒巷,皆妓館所居。
稍大的酒樓,更是明目張膽地做起了妓.女生意,在門口懸挂一盞金紗栀子燈,即意味着樓中豢有妓.女,可供酒客呼喚。
王孫公子、豪紳巨賈更是時常攜妓出游,倚紅偎翠,沉浸在這無邊的溫柔鄉中,如梁元敬這般避之不及,視女人為洪水猛獸的人也許會有,卻也只是鳳毛麟角而已。
再一點,便是京師無所事事、終日飽食遨游的閑散人員也比過往多了。
要知道,如“焌糟”、”劄客”這般的行當,在律法嚴明的太.祖、太宗兩朝,是絕對不可能會出現的。
阿寶不禁去想,有了皴糟、劄客這類人,會不會還有別的?
果不其然,這個念頭甫一冒出來,門外又闖進兩個不速之客,背着藥囊,端着一只銀酒樽,口中念道:“家中祖傳壯陽藥,無色無味,可幹咽口服,可和酒而飲,飲之則金.槍不倒,效力持久,立竿見影,來試一試啊,不起效不要錢……”
阿寶:“………”
這是在逗她嗎?怎麽還有賣壯陽藥的?!
那二人進到閣內,見梁元敬伏在一大漢身上,貌似在解其衣扣,那漢子昏迷不醒,臉上還疑似沾有水漬,空氣頓時安靜了一瞬。
等等!
阿寶突然意識到這場面似乎容易引起誤會,趕緊伸出手道:“聽我說,二位,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那二人對視一眼,迅速改口道:“祖傳壯陽藥,龍陽亦有奇效,不論是上是下,服之則可颠鸾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
阿寶:“…………”
梁元敬下了榻,以前所未有的敏捷速度刮到阿寶身邊,拿走她手裏的錢袋,一股腦兒塞進那二位的懷中,随後推人,摔門,一氣呵成。
門扉砰地一聲巨響,連牆灰都給震落不少。
梁元敬喘着粗氣,一張臉如煮紅的螃蟹般,直直紅到脖子根兒,看着阿寶,胸膛起伏不定。
阿寶啼笑皆非:“這二位又是哪路神仙?”
梁元敬平靜下來,答:“撒暫。”
撒暫,同樣不請自來,專門兜售春.藥、幹果、蘿蔔、果實賣與酒客,也不問酒客買不買,徑直将藥撒入酒水中,若當場起效便可讨錢。
阿寶聽得瞠目結舌。
竟然還有這種人,這不是強買強賣嗎?萬一真的有人喝了當場生效,那豈不是要羞煞人了,假若方才梁元敬喝了……
停!
這種事真是不可深思下去。
阿寶雙頰布滿紅暈,如塗了胭脂一般,擡頭一看,梁元敬的臉竟還紅着!而且越來越紅!!
幹什麽?他紅什麽紅啊?!
阿寶心中抓狂吶喊。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碰上,都輕咳一聲,不自在地別開了臉。
“有人嗎?”門外又響起敲門聲。
“…………………”
“沒人!”梁元敬扭頭道。
“不需要!”阿寶同時吼道。
門外那人靜了片刻,随後前往下一個房間去了,走廊上隐約有說話聲傳來:“阿彌陀佛,這位施主,貧僧觀你額生黑氣,近日或有血光之災。我這裏有小葉紫檀佛珠一串,乃開寶寺智玄大師開光法器,可祛邪瘴,避災瘟,不知施主需不需要……”
“……”
阿寶将門拉開,探頭喊:“喂,大和尚,佛珠多少錢一串?”
正在給人看手相的和尚轉過頭來,見到阿寶,雙手合十,笑眯眯道:“阿彌陀佛,原來是阿寶小娘子。”
李雄自驚厥中醒來,睜眼便看見一個慈眉善目的年輕和尚,右頰邊生着一只深酒窩。
怎麽回事?他是誰?他在哪兒?
好像是在樊樓,方才他看見了自己死了三年多的妹子……
和尚溫和地道:“施主,你還好罷?方才你昏過去了,小僧給你紮了幾針。”
李雄這才回過神來,愣愣道:“多謝小師父……”
這時一張俏臉從和尚背後探出來:“阿哥?”
“!!!”
“鬼啊!”李雄驚得從榻上跳起來。
阿寶亦被他吓了一跳,左右四看:“鬼?哪裏?哪裏有鬼?”
梁元敬咳了一聲,委婉提醒:“他說的應該是你。”
“啊!”她終于反應過來,指着自己道,“你是說我嗎?阿哥,我不是鬼,我是阿寶啊,不對,我現在是人,等下就是鬼了……”
李雄驚疑不定地看着她:“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阿寶唇張了張,最後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施主莫急,”覺明和尚如身罩聖光,微笑着安撫李雄,“且聽小僧慢慢道來。”
一炷香的工夫後。
李雄瞪大雙眼,既不敢置信,又驚愕欣喜地看着阿寶:“你沒死?”
阿寶說:“不不不,我還是死了。”
李雄:“那你現在活了?!”
“那個……也不是,”阿寶心虛地說,“只有梁元敬用他的血作畫,我才能……”
剩下的話全部淹沒進了口中,因為李雄一把将她抱入了懷中。
“阿寶啊!你吓死哥哥了!你知不知道?沒死就好啊!沒死就好!跟阿哥走罷,別待在這吃人的東京城了,阿哥養你!阿哥現在掙大錢了,有大房子……”
年過四十、七尺來長的漢子,竟抱着阿寶痛哭流涕,話語裏全是後悔,後悔當初不該讓阿寶獨自上東京,後悔不該留她一人在這京城裏,連個可依靠的娘家人都沒有。
梁元敬和覺明和尚不知何時悄悄退出了閣子,阿寶的唇張了又張,最終什麽話也沒說,依戀地靠在哥哥溫暖的懷抱裏,側臉緊緊貼着他的胸膛。
這一刻,她就如一個在風雪中踽踽獨行了許久的旅人,終于回到了她久違的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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