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人都戴着紗帽,算什麽見……
忽然,右肩被人輕碰了一下。
柳夢姚晃着腦袋問道,“出什麽事了啊?我不就離開一會兒,你不是等着看大哥嗎?”
柳盈月正戴紗帽,聽得疑惑,反問,“你不是看兄長來的嗎?”
“我不是啊。”柳夢姚回答地理直氣壯。
“今日來的都是金烏衛的人,我來看看有什麽好苗子。”柳夢姚仰着頭,一臉笑意,“果不其然還真有。”
說的該不會是那個未來的姐夫吧?柳盈月心想。
“我是覺得,他比大哥還厲害。”她走了幾步便又輕快地踢起路上的石子,得意地道,“我已經把他的名諱、出身、住址摸的七七八八了。”
“……”
這麽短時間,簡直是太快了吧。
柳盈月心知這個姐夫和姐姐會喜結良緣,故作不知地問道:“他……是哪一家的公子?”
柳夢姚瞥她,“膚淺。”
柳夢姚戴好帷帽時,已見柳夢姚不太高興地走出很遠,又轉過頭來,氣憤地看着她。
“我說,你們怎麽都這麽在意出身?”
……不是你說連出身都打探到了嗎?
“認識人要看出身,出門結伴看出身……出身高貴就好麽?出身寒門就不好麽?”
“當然不是。”看着柳夢姚如此振振有詞,柳盈月輕咳一聲,不過此時柳夢姚還未有嫁給人家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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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難以避免的是,柳夢姚不僅是侯府嫡女,母親還是前朝宰相之女,大夫人能許她低嫁麽?
裴闕貴為太子縱然不能随心所欲,柳夢姚真的會不介意嗎。
單說父親和大夫人,他們都會同意嗎?
不等柳盈月想清楚,忽然,柳夢姚如同見到什麽長輩一般收斂起來,刻意等了柳盈月幾步,但又不與她同行。
柳盈月正疑惑,只見拐角處,穿着騎裝的一行人頗具威嚴地走來。
這是正金烏衛的裝扮,他們應當是比騎術之後去面見小王爺和太子殿下。
她伸手将低着頭的柳夢姚拉到一旁。
不同于柳夢姚的羞怯,柳盈月扶了下帽檐,還能見到柳凡走在稍靠前的位置。
但奇怪的是,隊列之外,還有一人走得懶懶散散,但似乎無人管他。
散漫氣質與整個隊伍格格不入。
“看什麽看。”那人冷不丁地看過來,語氣極其嚣張,“再看把你們都抓起來。”
“……”
柳夢姚一驚,連退幾步,原是被輕拉手腕已脫出來反抓住了柳盈月。
柳盈月則微微福身,朝他們作一個簡單的禮。
原不知那人是在說柳夢姚,還是在說她。
那人從身邊走過時,還能感覺出他極富侵略性地氣息,腳步緩慢一瞬,才離開。
待他離開,柳盈月才望着這群人遠去的背影。
“好俊。”一旁的柳夢姚贊嘆道。
……誰俊?
柳盈月目光移動,才發覺原來她說的是走在最末端的黎衡。
“我們就在這等大哥出來吧。”柳夢姚商量似地同她道,而後又朝她眨眨眼。
到底是等大哥還是等黎衡,這也太過明顯。
柳盈月笑着嘆道,“我們不要走遠,他們這一趟應當不會太久。”
柳夢姚有些不相信地看她。
不過正如柳盈月所言,才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金吾衛便整整齊齊地從高臺上下來。
柳夢姚見被她說中,反倒欲言又止。
下高臺之後,其他人各自散開,柳凡遠遠見着兩個妹妹,便朝他們走來。
而他身前一人卻率先停住了腳步。
那人劍眉星目,笑容中帶着痞氣,遠見一個戴着紗帽的姑娘擡起頭向他望來。
他自知道這一副裝扮是誰,但難得見一人對自己如此注視,不禁打趣道:“在等爺呢?”
那姑娘微微愣神,而後紗帽偏了一分,頓住了。
這人挑了一下眉。
“不必害羞,對爺有傾慕之情是理所應當。”
柳盈月一時訝然,否認道:“不是,在等兄長。”
“倒也不必拿你兄長作擋箭牌……”他冷哼道。
卻聽身後有人咳了一聲,但見身後柳凡面帶歉意越過他,介紹道,“少将軍,這是舍妹。”
那姑娘也朝他微微颔首,聲音溫溫軟軟,“見過少将軍。”
他有印象,在太後壽宴上,因獻曲惹得太後思及往事。當時殿中見她不覺得如何,反而她戴着面紗時,極想讓人折下紗帽,一窺真容。
少将軍懶洋洋道:“人都戴着紗帽,算什麽見過了?”
“少将軍。”戴着帷帽的姑娘對他的打趣不見惱怒,語氣平靜,“太子殿下恐怕有事找您。”
少将軍當她是找一個擋箭牌,正中他下懷。正要就此作文章,身旁柳凡朝他身後一指。
少将軍不耐煩地看去,只見高臺上,一張淡然的臉俯視着他。
裴闕站在高處,身量筆直,氣勢冷峻。
少将軍不悅地冷笑,不情願地朝裴闕作了一禮。
又回身朝柳盈月走近,低手輕攏了一下她身邊的紗,那白紗被風一吹退避他的手指。他語氣調笑道,“那下次再見。”
柳凡心中一驚,但見很快少将軍快步朝太子殿下走去,他到嘴邊的話也停住。柳氏三人朝高臺處拜了一下,轉身離開。
馬車上,柳凡若有所思地倚靠在車廂門邊,柳夢姚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爛桃花啊……”
柳盈月将帷帽遞給流雲,又疑惑地看向她。
柳夢姚面上挂着笑,不知是幸災樂禍還是什麽,“京城有兩位大爺不好惹,第一,太子殿下。第二,便是剛剛那位少将軍。”
“巧不巧,都叫你給碰上。”
柳凡眉心皺起,止她:“夢姚。”
柳盈月低着頭捏着袖口,不言語了。
“呃……我是說,你運氣不好。”柳夢姚伸手扯了一下柳盈月的袖子,試圖打破她的沉默,而後道:“少将軍是那種碰見誰都要戲耍幾次的,仗着會些功夫,慣會欺負人。”
她撒嬌似的,“你下次見他小心些。”
“嗯。”柳盈月朝她眉眼一彎,輕輕地笑了一下。
但柳盈月說的不錯。她出門時,原不想碰見裴闕,更不想碰見這些人,卻不知怎麽總避不掉。
“我以後可以少出些門。”她輕輕道。
柳夢姚卻不服氣,“憑什麽要少出門啊?”
“遭人議論。”
前世,嫁給裴闕後,她并非一開始便不愛出門。
某次上街後,不知怎的被人暴露行蹤,她的馬車在城內被圍得水洩不通,靠着金烏衛巡街才得脫身。
後來聽聞京中有人撰文寫她,直言她生的狐媚,暗指她将來會成為禍國的妖妃。
柳夢姚愣愣看着她這個庶妹,垂着眸子,羽睫顫顫,即便側顏看去便足叫人驚豔。
但這副面容卻不敢見人,出門時還要戴着面紗遮擋。
她不由得覺得好笑:“這又不是你的錯。”
一旁流雲也捏捏柳盈月的肩,哄道:“小姐——”
流雲作為柳盈月的貼身婢女,能想到轉移小姐視線的事只有一個,于是就着二小姐的話頭問道:“二小姐方才說……太子殿下為什麽不能惹?”
“那很好理解啊。”柳夢姚瞥一眼柳盈月,故作輕松地提起,“位高權重。”
而後湊到柳盈月地耳邊,補完後半句話。
“還記仇。”
柳盈月眼睫一擡。
柳夢姚心想,果然還是得提某個人。只見柳盈月看她時,一雙清澈的眼睛裏滿是詢問。她痛心疾首道,“你呀,就是對尚京中的人和事太不熟悉了。”
柳盈月真感覺不出來裴闕有什麽記仇。
實際上,裴闕對大部分的事都不在意。東宮到後宮,大部分事宜都是她來定,裴闕從來不過問。他的案前,多的是書冊、奏折。
“發什麽楞。”柳夢姚推了一把柳盈月,不顧繃着臉的柳凡道“我這有很多宮廷秘辛,有關于裴闕的,想不想知道?”
柳盈月避開她的目光,并不回答。
柳夢姚聳聳肩,“想知道我還不說呢。”
馬場之中,裴寧站在太子殿下和少将軍只見,只想遁地逃走。
裴闕穩步走在前,少将軍卻沒個形,時不時伸展一下胳膊。
“你在馬場上做了手腳,今日故意不上場。”
少将軍輕嗤,“殿下這口氣,怎麽跟我爹似的。”
裴闕平息一口氣,遂道:“蕭将軍一生勤勉,在金烏衛時勤學苦練,一套蕭家槍法出神入化,上陣殺敵戰無不勝。”
“他是他,我是我!”少将軍在無人看見時翻個白眼,“行,我自罰去金烏衛做一日後勤。”
“蕭啓。”裴闕終于轉過身來,面前的少年依舊豪不在意。
“是我——”
裴闕面色淡淡,“你雖出身将門,可在金烏衛,并不比人高貴。”
蕭啓捏捏耳朵,又擺擺手。
這些話,早聽不耐煩。
“半年。”裴闕的語氣不容置疑,“半年後勤。”
“什麽!”蕭啓散漫的臉上終于有點動容,“我好歹……!”
一旁的容安極其配合,不等蕭啓說完,已先承下,“是,殿下。”
容安朝蕭啓一拜,認真提醒道:“兩月之內,少将軍需要寅時列陣前入營,替金烏衛收整裝備及其他事宜。”
“明日寅時,還請少将軍準時報道。”
交代完畢,裴闕轉身離開,玄色錦袍的下擺步步生風,而蕭啓的臉上依舊不可置信,又像裴寧确認。
裴寧無奈地拍拍他的肩膀,跟上裴闕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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