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你要求娶誰?”

“我應當……怎麽幫?”驟然被人行了一禮,柳盈月一時愣住。

不過她很快明白過來,許霓裳現下不過是需要一個彈琴的人。

眼見柳盈月應答的快,許霓裳眼前一亮,生怕叫她反悔了,連忙把之前與如音閣姑娘的約定同柳盈月一說。

柳盈月暗中思忖,那些曲子并不難。

但見百仙樓上下,并無什麽适宜彈琴之處,不禁又問:“那原先如何彈琴呢?”

許霓裳招她出門外,“按照如音閣的規矩,原是在一樓中央騰出一塊空地,留與她彈琴的。”

她一指欄杆外,柳盈月的确見着那處安排好的空處,正像一個彈琴的小間。

柳夢姚重重地點了頭,看見柳盈月沉着的臉色,立馬道:“可以改地方麽?”

許霓裳先是怔楞,但見柳盈月那側顏微微泛紅,便瞬間了解,連忙道:“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柳盈月視線一轉,伸手指着那處樓閣空地道:“就那裏吧,搭個小臺子。琴聲從空中飄揚而下,能叫人如臨仙境。”

許霓裳眉梢一揚,已有安排:“我這就叫人去準備!”

夜。

原本是來百仙樓中閑來吃茶的青衫男子,不過一個下午的光景,就見樓中已布得張燈結彩,十分喜慶,又見三樓一處落下紅紗帳,隐隐綽綽,看不清楚。

他一邊磕着瓜子兒一邊道:“也不知這百仙樓是要做什麽。”

“聽聞是開業一周年,興許是要弄個什麽慶祝節目吧。”另一人飲了口茶,嘆道:“不過聽說城中最好的如音閣,今日來了個貴客,裏邊的姑娘可都招待着呢,大概是請不來人了。”

青衫男子嗤道:“你說這這老板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做,非得出來開個什麽酒樓,圖個什麽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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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啧啧可惜時,許霓裳已布好三樓,只等着紗帳中的撫琴仙子就位。

她不也不催,只目光不斷往雅間中瞟,終于先見柳夢姚從雅間出來,往裏面催促道:“不要不好意思啦!”

便有一蓮足試探性地踏出,一角紅裙遺落在門檻上。

再見柳盈月時,她頭簪寶釵,兩靥點朱,微微抿唇,很是羞怯。而一身的霓裳華裙,又将她的窈窕身形勾勒出來,行步軟軟,似柳扶風。

眼波流轉,風華絕代。

許霓裳驚得差點沒站穩。

柳盈月萬萬想不到,居然會變成這樣。

明明只是答應彈幾首曲子,最後由着許霓裳建議加上祈求,替她全身上下變了個樣。

尤其,許霓裳不許她看鏡子。

她不知這一身到底如何,仍捏着門角,望着柳夢姚。

柳夢姚只會反反複複嗔道:“別擔心,好看。”

柳盈月內心是忐忑的。

單這一身紅衣,已大大超出她的日常行裝。

眼見在場的幾位都不出聲,柳盈月說着就往門裏鑽:“我去把衣服換回來……”

許霓裳三兩步拉住她:“真的特別好看!”

她不知該如何形容,怎麽有人能将皮相妖豔和靈魂幹淨融合的如此絕妙。許霓裳生怕柳盈月後悔,連忙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們盡早開始吧。”

百仙樓中談笑聲、觥籌交錯聲、杯盤相疊聲紛紛雜雜。

忽然,一聲筝響破空,百仙樓中談笑的衆人忽地擡頭,去尋那聲音的來處。

直到第二聲、第三聲,泊泊流水一般的琴音從紅紗帳中傳出,衆人只見紗帳輕舞,其中一人影在其中隐隐約約,如天外之仙,雖近尤遠。

一曲終了,靜了半晌,衆人才開始竊竊私語。

三樓雅間,幾位公子原正罰酒,聽到筝聲皆不由自主地聽了下來。有一人已起身将大門打開,從這裏,正可以将那個人的身影看得更加清晰。

紅帳之後的那人,人雖嬌小,但撫琴有力,必然習琴多年。

幾位公子平時也是高雅之人,在如音閣中聽了不少曲子。站在門口的那人指着紅紗帳笑道:“有獎競猜,諸位猜猜是這彈琴的如音閣的哪位姑娘?”

坐在一旁的窦合延敲了敲桌面,一旁的小厮連忙上來倒酒,他飲下一口酒呵道,“這是欺負我不在京多年?我離京時,還不曾有如音閣呢。”

原來這幾人正是窦合延在京的好友,見窦合延回京,便馬不停蹄地來替他接風洗塵。

幾人談笑着說出幾個名字,只有坐在席中的何玉辰自曲畢之後一語未發。

有人問他,“何世子也是如音閣的常客吧,自小受音律熏陶,可能猜出這是誰?”

何玉辰止住他們的笑,怔怔的起身,目光落在那嬌小的人影之上。

半晌,他喃喃道,“是她。”

第二首曲調從帳中傳出,窦合延笑着搖頭:“聽聞世子少時也習過琴,不會是覺着尋得知音魔怔了吧,那可不得多給他送幾個如音閣的姑娘開開眼?”

其他人不及窦合延敢打趣國公府的世子,因此只一笑而過。只見何玉辰又坐回了席上,立時便有人替他倒酒添菜。

也不知過了幾首曲子,那姑娘已從帳中走出,雅間中一人呼道:“看,出來了!”

窦合延才瞥了一眼,見又是紅衣,不禁心中一嗤:俗物。

而其他人卻鮮少見過這樣的美人,便紛紛傾身看去。

那女子頭戴華翠,雍容華貴,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從畫中走出來,每一步都牽動着所有人的視線。

在座的幾人正沉迷在對面女子的側顏之中,見到女子随人進了對面的雅間,不知有人忽然出聲打破沉寂道:“她身邊的那個……有點像柳侯府中的二小姐?”

忽然,在座的所有人清醒過來。

他們知道這個紅衣女子是誰了。

“不必等我。”

何玉辰放下這話,連忙撂下筷子起身下樓,身旁的小厮差點沒跟上。

柳盈月換去衣飾,正想把面上的濃妝也洗掉,偏偏被許霓裳止住了:“诶,這多好看,別擦,別擦。”

柳盈月連鏡子都沒照過,全然不知道是對方诓自己的還是真有此事。

許霓裳見她不動了,便喜滋滋地再打量她一番,對自己的成果十分滿意。柳家三小姐底子極好,平日裏素面朝天完全不能将她的氣勢顯現出來,實在有些暴殄天物。

如今一扮,才是才貌與氣勢并行的美人。

當然,許霓裳并不敢明說這話,只道:“姑娘不知道,今日的效果很好,我聽夥計說,很多人都在猜到底是如音閣裏哪位姑娘才能作此曲,以後姑娘常來我這百仙樓可好?”

“常來?”

“诶,不會叫姑娘白彈一次琴,姑娘來一次,我便付一次姑娘的出場費,可好?”

“啊……”柳盈月心中一愣。

實際上,前世作為閨閣小姐她鮮少掌管賬務,後來做了太子妃和皇後,她時常翻閱賬本,然而真正屬于她的東西少的可憐。

“哎呀,她對這個不是很懂的啦!”柳夢姚伸手捏了一把柳盈月的臉,嘻嘻地笑道,“沒事,我把她帶來,你記得付賬就好。”

許霓裳笑着拿出兩個錦囊,先講一個塞到柳盈月的手裏,又将另一個遞給柳夢姚。

“這是今晚的。”

柳盈月一手捏着沉甸甸的錦囊,隔着一層布還能感受到銀錠的溫度。她知道這裏有不少,但也知道,在永州,以樂師為生的人,都會平白受人指摘。

柳夢姚對着柳盈月的臉蛋又是一捏,像是看透她似的,“這是京中不是永州,你別擔心了,尚京對樂師還是尊重的,否則,太後宴上,你也不可能當衆獻琴。”

柳盈月心下才安,天色不早,是時候辭別許霓裳。

兩姐妹乘着馬車正回去,柳盈月掀開馬車的窗簾,遠遠地窺見百仙樓在如霧的夜色之中泛着清輝。

馬車忽然停下,她放下下簾子,只聽門外小厮道:“小姐,有人求見三小姐。”

“見我?”柳盈月和柳夢姚對望了一眼,柳夢姚拉開門帷,往外一探:“是何世子。”

國公府的世子求見,她柳盈月沒有不見的道理,只好下了車馬。

兩人的車馬停靠在一旁,柳盈月被素雲拉着,并不走上前。

而只見何玉辰眼前一亮,快步地朝她走近,很禮貌地行了一個大禮。“何某想求娶姑娘。”

聲音如鐘,如此篤定,而且不避諱任何人。

柳夢姚已經呆了。

堂堂國公府世子居然在大街上表白。

柳盈月聞見他身上的酒氣,不禁退後半步,避開他的禮。

她不知道這是打趣還是什麽,皺着眉道:“我并沒有收到你的禮帖。”

何玉辰先是愣住。

但轉而心中一喜。

自己沒有寄送婚帖一事柳姑娘居然知道,難不成她對自己已然上心?

他心中忽然又生郁結,為何沒有婚帖,那是因為家中二老不肯!他咬着牙心想,遲早都會叫他們同意的!

他正低着頭,全然想着如何證明自己的心意,目光落在自己随身帶的玉佩上,極其利落地取下,上前拉過柳盈月的手,塞到她的手中。

柳夢姚一驚,這人怎麽還上手呢!

她連忙從馬車上下來,将妹妹拉到一邊,低頭一看,原來柳盈月的手上被塞了一個羊脂白玉佩。

何玉辰正要開口,但見不遠處馬蹄緩緩而來,他想拉着柳盈月躲一下,只見駿馬在他們身邊疾停。

有一人的聲音從高處傳來,十分清冷。

“何玉辰,你要求娶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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