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搶人
柳盈月擡頭時,只看到裴闕一個冷清的側顏。
何玉辰見時裴闕,朝他一禮,而後又對柳盈月解釋道:“姑娘手中的這枚玉佩,乃是我娘留給我的,當年我爹娶我娘時,贈的便是這枚玉佩。”
柳盈月忽然覺得手裏的涼玉十分燙手。
騎在馬上的裴闕似乎也不曾下來,聲音從上飄落:“你可知道,你要娶的是誰?”
“自然知道,如今拿着我家傳玉佩的是柳家三小姐柳盈月。”何玉辰又對柳盈月行了一個大禮:“此生,我何玉辰非柳小姐不娶,以此為誓,蒼天為鑒!違者……”
“何玉辰,你可有想過你的父母?”
國公府不同意,到底只是一片癡心。
柳盈月輕輕安撫柳夢姚的手,而後走到何玉辰面前,将玉佩遞給他:“此事我不能應你,還請公子另尋良緣。”
何玉辰頭上冒汗,“姑娘不必擔心這個,我必能說服我爹娘,以八擡大轎迎你進國公府!”
柳盈月将玉佩像剛剛何玉辰塞給他一樣,又回塞給他,誰知何玉辰心中一急,抓住柳盈月的手道:“姑娘信我,這幾日,國公府便會上柳家提親。”
柳盈月見抽不回手,十分無奈地用力掙紮着。
別說他不能娶,柳盈月她也不想嫁,誰想有個像何語萱那樣的小姑子呢。
忽然何玉辰吃痛一聲,柳盈月趁機收回手,極快地轉身上馬車:“公子心意,恕我不能領。公子醉了,請先回去吧。”
何玉辰還想攔,只見裴闕帶着人一旁注視着他,只能任柳家的馬車先走。
柳盈月回到馬車上,心想着何家那人應當甩開了。
同何玉辰的見面,她最遠只能想起綠冶園相見,還十分不體面,怎麽就叫人生了娶自己的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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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想着,忽然覺着不對,自家的馬車之外,還有一陣異樣的馬蹄聲。
柳盈月一掀簾,就見裴闕騎在馬上,玄衣上的蟒紋在夜間清晰可見。
跟了半天的裴闕終于叫人察覺,他依舊一語不發,像是只是同行。
柳盈月好心提醒道:“太子殿下,東宮不走這邊。”
馬上的裴闕身量筆直,直視前方,夜色在他身上泛着冷光,“你如今處在是非之中,還是少出門為妙。”
柳盈月心中冷笑,如何就陷于是非了?
前世沒等到裴闕一句公道的評價,這一世也不肖想能從他口中聽到一絲贊美。
是以,他向來覺得,女人是麻煩的。
前世的柳盈月她自己,只是不那麽麻煩罷了。
她輕笑道,“太子殿下可是在下令?”
那一雙狐媚的眼波叫墨色一勾,顯得十分明顯,朱唇一揚,竟顯得十分張揚。
裴闕只瞥一眼便不再看。
他喉結滾了滾,“孤只是提醒你。”
“多謝殿下。”
柳盈月假意地凝了一個笑,而後把窗簾子拉上時,又瞬時面無表情。
馬車中的柳夢姚目睹了這一變臉的場面,暗暗地心驚,原來美人生氣是這樣子的。
裴闕跟着到柳府時,金烏衛一群人原見着柳府的馬車,心中一喜。
誰知一旁馭馬的居然是……太子殿下??
頓時,衆人心情跌落谷底。
原本就是來柳府看人的,誰知竟一天都沒見到,叫人大失所望。
等見到柳府的馬車時,衆人好容易燃起的一點期盼又在見到那玄衣蟒袍的人一小子吓的幹幹淨淨。
金烏衛衆人均是一震,齊齊作禮:“參見太子殿下。”
裴闕漠然颔首,“今日,大家都很得空。”
“回殿下,今日大家一起休沐,我便請諸位一起來家中做客,正要離開的。”
裴闕道,“你們回去吧。”
衆人剛松了一口氣,只聽太子殿下又添:“想必今日大家玩的盡興,功課都忘了大半,明日到營時加訓。”
加訓。
衆人想唉聲嘆氣,但太子殿下在前,所有的氣都卡在喉嚨中,于是齊齊應了一聲:“是。”
見他們走了,裴闕才駕馬離開。
回東宮後,裴闕手握兩份名單,其中一份做了不少朱批,遞給容安:“這些人,是明日需加訓的,一人也不許漏。”
待容安走後,裴闕在書房之中,對着書案敲了幾下,只見東宮之中數個身影從黑暗之中瞬時進入書房,跪了一地黑衣人。
裴闕将書桌旁一張已完成的畫像交到跪在最前的一人手中,“京中如遇此人,留意其行蹤,勢必保她萬全。”
第二日才用過早膳,柳盈月在院中抄寫琴譜,只見大夫人身邊的婢女來請。
等柳盈月到前廳時,便見柳侯、大夫人坐在一旁,而上座上一個錦衣華服的婦人,她偏首來看柳盈月時,矜貴的眼皮微微耷拉下來,猶如俯視衆生一般。
柳侯朝她招手:“快來,見過缙國公夫人。”
柳盈月上前見禮,“小女拜見夫人。”
等她見禮時,國公府夫人也不卻不理,“此事,你們做父母的還需問她的意見?”
柳侯原性子沉悶,大夫人卻冷哼道:“畢竟是她嫁。”
“這不是親生就是待遇不同啊。”國公府夫人啧啧兩聲,才悠悠轉過頭來,見柳盈月還在見禮,也不喊起,反倒是讓她上前,“走幾步,轉個圈,看看。”
柳盈月不解其意,依樣恭恭敬敬地在她面前轉了個圈。
國公府夫人那一雙火眼,像是要把她燒了似的,将人從上到下掃了個幹幹淨淨,最終得出了個結論:“這身子骨啊,也忒羸弱了些。”
她坐直了身板,仿佛多了幾分貴婦人的氣派:“我兒娶你也不是不行,但一年之內,你得給國公府生個兒子出來。”
柳侯和大夫人一聽,互相對望一眼。柳侯将桌面的茶盞往國公府夫人面前推了推:“夫人請用些茶。”
“不喝了。”國公府夫人拒道,轉而又看柳盈月,“你也知道,國公府的大門,多少姑娘擠破了頭都想進,前幾日有幾個夫人還想引薦一下,我都沒同意。”
“我兒是年紀輕,沒見慣好的。”何夫人嗔怪道:“等你入了國公府,安分守己些,多替我兒納幾個妾,兒孫滿堂才是福照。”
柳盈月一聽這語氣,幾乎就要敲定她嫁給何玉辰了,連忙擡頭瞥一眼父親和母親。
只見父親緊握着椅子扶手,臉色凝重。大夫人一向耿直,直言道,“我家女兒還沒答應呢。”
何夫人神情古怪,大約就沒想過自家缙國公嫡長子,還能叫一個庶女給拒婚了。雖然這姑娘她極不喜歡,但兒看上了,也不妨替兒争取來。
“姑娘還不知道吧?是我兒何玉辰想求娶你,你父母偏要問你的意見。”她看向柳盈月,神情倨傲:“咱們兩家早日定下來,完婚後你就在家安心準備孕事,吃的,穿的,國公府短不了你的。”
她上下又打量了一下柳盈月身上的衣料,黯淡的顏色像是漿洗過很多次的。何夫人不禁內心暗暗嘆道,雖國公和侯位果真不可相提并論。
“夫人。”
柳盈月早被何夫人那目光打量地如坐針氈,連忙上前道:“承蒙夫人與公子擡愛,盈月自知卑微,不敢高攀公子。”
這話說的恭維,何夫人身心愉悅,換了個坐姿,改用斜眼瞧她,偏和煦地笑道:“你倒很懂事。”
柳盈月福身,音色清麗:“所以還請夫人收回婚帖。”
“你……你說什麽!”何夫人幾乎要坐不住,但強撐着扶椅,喉中冷哼一聲,目光愈加寒冷。
她眯眼打量了一眼柳盈月,随即伸手将柳侯敬的茶慢慢悠悠地喝了,才繼而道:“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柳盈月十分幹脆地再答:“還請夫人收回婚帖。”
何夫人再度聽清,便已很快想通。這丫頭才多大,父母又不幫着照料婚事,不懂這些可以理解。
她慢慢悠悠地改換坐姿,“你年紀還輕,不知嫁個好人家對閨中女子而言有多重要。”
“女兒家。”她頓,“尤其像你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兒家,能安生嫁人,相夫教子,已是不易。我兒是心悅于你,可國公府這門也就只有這一次能進。”
柳盈月汗顏,只好道,“昨日我已同公子說的明白,何公子知道的。”
何夫人臉色一變,定定地看她,手指差捏将錦帕捏碎。
怪不得小兒昨日回來之後宿醉不醒,呓語此生非她不娶,原來是早在昨日就被拒了!
但何夫人掌管家務和鋪子多年,談不攏是小場面,因此反應極快地穩住自己的反應。
“本夫人不知姑娘是真說了,還是欲擒故縱。”何夫人冷笑道,“還請三小姐同本夫人走一趟吧。”
柳盈月身子往後退了一步。
然而,只聽廳堂外面一陣動響,只見門外已有幾個健壯的打手穿着粗布衣裳,頭上系着猩紅布條,腰間綁着手臂粗的木棍,正摩拳擦掌蠢蠢欲動。
柳盈月想到,傳言國公府除了府兵之外,國公府夫人還蓄養奴仆,專替她處理難平之事。
這哪裏是求親,這明明是搶人!
大夫人立馬站起身,喝道:“夫人這是要強行帶她走嗎?”
何夫人不答她的話,反是轉身回看一眼柳盈月,笑道:“是你自己走,還是國公府帶你走?”
柳盈月朝父母親一拜:“父親、母親,不要擔心,孩兒去去就回。”
說完,她凜然轉身,跟在國公府夫人身後,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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