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這樣的動作,從前她……

柳盈月沒想到裴闕會這時候進來,想用裙邊把腿蓋上,卻不想衣料磋磨,惹得她一顫,不自覺攥緊了裙邊。

玉腿修長,裙下兩只腳丫春風一度,流雲上前轉過身替她拉裙角,順勢擋住了。

“都下去吧。”裴闕吩咐道。

流雲猶猶豫豫地看一眼小姐,只能無奈地出去,将門阖上。

殿中驟然空空蕩蕩,柳盈月有些不适,忍不住往榻邊紗帳裏藏,又理了理裙角,試圖蓋住她的腿。

裴闕三兩步走到榻邊,淡淡地問:“有什麽可躲。”

柳盈月穩了穩心神,“原不是躲殿下,都是小事,無需叫殿下憂心。”

裴闕皺了眉。

他撩袍坐下,手心攤開,是一盒白玉圓盒。

柳盈月反應了一下,才伸過手去接,“多謝殿下。”

玉盒溫潤,她收在手中,眼見裴闕還在原處,便往外挪開了些,別過臉去,“殿下要休息麽?”

“這是活血化瘀的膏藥。”裴闕看她一動不動,解釋道,“現在就可以擦。”

柳盈月張了張口,半天才弱弱地道:“……現在?”

“孤看着你擦。”

“……”

确認他沒在玩笑,柳盈月心中一定,便重新攏了一下裙擺。也沒什麽不能叫他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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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荷的裙擺輕動,露出的雪白玉腿在裴闕眼前晃了一下。

柳盈月剛騰出手來去撥那白玉盒子,裙角便落了下來,她抿了抿唇,不得已又去牽。

第二次,身邊多出了雙手,替她将裙擺拉好。

柳盈月手僵了一下,但很快恢複。水蔥般的細指擰開蓋子,沾了些似雪的白膏,塗抹在膝蓋上。

她專心地擦藥,便能忘了他還在身邊。

直到擦完藥,她才擰回蓋子,深吸了一口氣,“殿下……”

裴闕才回過臉來,“孤去批折子。”

出了門,那細長的腿似乎還在眼前。

裴闕定了定心神,加快步伐往書房中走去。

晚上,她正好稱病,裴闕也在另一處偏殿安寝。

藥擦了幾次後,腿上的淤青幾乎消下去,讓她不禁想要不再去摔個淤青出來。

然而,沒等到這個機會,容安便上門來請:“殿下請太子妃前去侍奉。”

她只好收斂起來,也不裝病,萬一叫他起疑要查看,那邊不好了。

太子喜歡身邊有人靜靜地站着。

需要什麽,只用一個眼神,或是一個動作,便有人替他把事情辦妥。

比如濯手。

他放下筆墨,手指輕揚,柳盈月便招來人,用一早備好的熱水替他擦手。

這是一份苦差。

不過習慣之後,偶然還能開開小差,想想旁的事。因為他向來是批完一摞折子,會用熱水擦手,休息片刻。

只是今天……他蘸了朱墨,批着手中的折子,不時偏頭看來。

也不知他是要什麽,柳盈月不禁走上前,問道:“殿下?”

裴闕才擱下筆,指節晃動了幾下。

容安便叫外面的人端熱水和白巾進來,宮人早已備好,全呈到她的面前。

柳盈月不疾不徐地擰幹毛巾,纖細的指尖浸過熱水有些發紅。

裴闕遞出手。

被她雙手接過,捧在手心裏,她的手背有些涼,不過一觸即離,改用沾了水的白巾來擦他的指縫。

隔着略微滾燙的毛巾替他擦手,這樣的動作,從前她做了一遍又一遍。

但從沒有一次,像這樣,每一次觸碰都似乎在他心上某處輕擦了一下,惹得他心口跳動,不自覺地攥了她的手指。

柳盈月一愣,手心驟然收緊:“殿下?”

那手攥住了她的手,柳盈月一驚,白巾掉落在地。

裴闕俯身看着她,她的目光從驚訝到遲疑,再到平靜:“殿下?”

轉瞬即逝。

只有最初的驚訝是第一反應。

她習慣侍奉,卻從沒想過會有什麽回應。

趁着裴闕失神,柳盈月松出了手,俯下身撿起白巾,輕輕地道:“殿下恕罪。”

原也有全新的備着,柳盈月迅速取來,替他擦另一只手。

并不顧之前他驟然牽過她的手。

她覺得怎麽樣都是正常的。

裴闕回神,再沒有別的動作,擦完手後,便重新打開折子,她又站回原處。

殿中寂靜,如今,裴闕知道她就站在那裏。

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但他的心空空蕩蕩,找不到一絲的滿足感。

照例,柳盈月和裴闕還需得回門。

柳府早得了要回門的消息,所有人打起精神,生怕叫兩位貴客不滿意。

實際上,他們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對三姑娘如何。

但無論如何,太子殿下這樣的人,是他們得罪不起的。

柳凡身在金烏衛,時常受太子殿下之訓,卻沒想到一夜之間太子殿下成了自己的妹夫……這聲妹夫還不能叫,便異常緊張。

不過太子殿下不過是陪同柳盈月回來拜見父母,不消一個時辰,該有的禮便作完了。

實際上,太子來了,柳侯還得恭恭敬敬的。

也不知是誰拜誰。

幸而太子的事務繁多,便先回東宮,許了柳盈月暫時留在柳府。

柳盈月出嫁不久,小院還是原樣,回門時正好可以順道小住。

柳夢姚得了消息,回到柳府,徑直向她的小院。

眼見流雲和素雲全在外頭站着,不禁疑惑:“她人呢?”

流雲和素雲小着聲音給二小姐請安,答道:“小姐在小憩。”

柳夢姚再望進屋中,見一人竟在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身上搭着毯子。

她不禁一愣:“這麽累?”

流雲嘆了一口氣,“太子殿下時常讓小姐侍奉在身前,小姐很辛苦。”

柳夢姚早些出嫁,那些夫妻之間的事自然清楚。不禁心中吃驚,傳言太子殿下不近女色,在她那裏栽了?

素雲給流雲使了一個眼神,趕忙道:“太子殿下和小姐的事,奴婢們不敢多言。”

裏面的人忽然輕輕地喚了一下,素雲立馬應道:“小姐?”

柳盈月方醒,便見着柳夢姚在門外,連忙起身。

柳夢姚遙遙地示意她坐着,打趣她:“如今是太子妃,應當是我給你見禮才是。”

柳盈月微微一愣。

眼見着柳盈月失了神,柳夢姚不由得撚着帕子轉了個話題:“殿下讓你在家住麽?”

柳盈月起身,讓素雲替她理了理發釵:“或許是吧。”

裴闕臨走之前,也沒說讓她何時回東宮。

最好她能一直在家中住着。

柳夢姚見她有些疲憊,不禁問道:“殿下不疼惜你麽?”

柳盈月恍惚回答:“殿下很好。”

柳夢姚笑了:“京中的女子可不知怎麽羨慕你呢,沒想到太子殿下真的娶妻了,更沒想到娶的是你。”

柳盈月僵笑。

柳夢姚連忙換了話題:“唉你別煩悶了,我帶你出去怎麽樣?”

柳盈月擡起眸子。

柳夢姚一拍大腿,上下打量柳盈月,琢磨着:“還是得換身衣服。”

柳盈月最終還是和柳夢姚溜上了街。

換上從前在家時的衣裙,也戴上了之前的帷帽。

南城向來熱鬧。

晚間的風夾着吆喝與交談之聲,面餅、醋香、酥香不時盈出,攤前總集着不少人。

柳夢姚最喜歡小玩意兒,她各個小攤都要駐足,樂此不疲地挑挑揀揀塞到柳盈月的手中。

柳盈月差點沒拿住她剛剛遞來的平安福荷包。她的手中撚着紙兔,還抓着一個瓷娃娃,兩根繞絲發簪。

一旁跟着的流雲手裏還塞着好幾個木盒,風一吹,她就不得不停下來去理。

“對了,百仙樓在前面,你去坐坐嗎?”

柳盈月想了會兒,應好。

她曾想過時不時來百仙樓中彈琴唱曲,才隔了幾個月,竟像很久以前的事了。

許霓裳見着她,亦是一驚。

剛要作禮,柳盈月頗有些無奈地上前去扶。

柳夢姚湊到許霓裳身邊小聲道:“我們是偷偷出來的,不想驚動大家。”

許霓裳連連應聲。

百仙樓比之前更興隆些,樓上不時有零星曲調傳來。

不過若是常年學琴的第一聲便能聽出琴藝其實有些生疏,而樓中聲音煩雜,倒也無傷大雅。

眼見柳盈月愣神,許霓裳笑着解釋道:“那是我撿來的一個孩子,家道沒落有些可憐,見他喜歡琴,便由着他在樓中彈琴。”

許霓裳依舊将他們引到三樓的雅間。

也是在三樓,柳盈月見到那個彈琴的孩子。

男孩身形瘦長,看不出年齡幾何。不過剛一見着有人來,立馬站起身,低垂着頭不敢看人。

許霓裳不禁笑道:“他有些怕生。”

又走到男孩身邊,“別怕,兩位夫人都很和善。”

那孩子才怯怯地道,“夫人好。”

柳夢姚看着這孩子,雖然清瘦但還是水靈的,不禁想上去捏他的臉頰一把,問道:“多大了啊?”

他又不說話,雙手局促地放在身前。

柳盈月見他似乎很喜愛琴,便走到琴邊,反手撥了幾個音,溫溫的問他:“學琴了多久?”

“一、一年。”其實半年而已。

柳盈月撥了兩個音,眼見男孩的目光很快地移上來,轉身正要說話,卻忽然有種奇怪的直覺。

這孩子有些眼熟。

柳府外。

東宮的馬車停在門口,柳侯帶着人匆忙出府上前迎接,裴闕站在馬車外,掃了一眼出來的人。

她不在。

連柳侯也屏住呼吸,恭敬請安。誰也沒料想,太子殿下居然會在此此時駕臨柳府。

“太子妃呢。”

柳侯頓了頓,“盈兒和她姐姐出府游玩……尚未回來。”

後半句話落地無聲。

明月高懸,容安忽然想到,這時候已經亥時了,尋常人家應當預備着入睡。

而太子妃游玩還未回府。

涼風一過,容安忽然感覺周遭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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