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以後孤同你在人前演一……
柳盈月下意識先閉眼。
卻見手被塞在被褥裏,軟被被拉到了下颌,除此之外便沒有別的。
然而他沒有走,視線以及呼吸近在咫尺。
藏在被子裏的手不由得收緊。
忽然,她的額前碎發被撥開,指尖的溫度在她的兩頰上蜻蜓點水般觸碰。
間隔了一會兒。
一個溫熱而柔軟的什麽落在了她的額頭上,發間能感覺到沉穩的呼吸變得有點急促。
柳盈月僵了。
起初,裴闕只是想拉一拉她的被角,但當她安然的面容就在眼前時,他沒有移開視線。
前世,他很少這樣看她。
那時候她會主動靠近,将一切安排妥帖。
而這一世,即便想要靠近地看她,還得用這種方式小心翼翼
即便心有妄念,裴闕依舊沒有動別的什麽,但忍不住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這一世,希望她康健。
光影變幻,他沒有注意到床榻上的人微微已怔住,轉身離開。
因着第二日要面見太後,起身時,有人來報,太子殿下已先入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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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盈月又睡了一覺,沒明白昨夜裴闕時在做什麽。
不過素雲将襖裙拿上來時,她便轉移了注意,嘟哝道:“……這個穿着好累啊。”
“小姐,冬日裏就該穿的厚些,免得待會兒手又涼了。”
柳盈月連忙道:“也不會很涼,一直待在屋子裏呢。”
在她是央求之下,素雲終于動容換了一身稍薄些的,再加個手爐,柳盈月已覺得不會冷。
待到出了偏殿。她才發現,原來殿內有炭火加持,和外頭是不能比的。
素雲看她的臉色變化,連忙道:“小姐,要不再換一身再出門?”
柳盈月攏了攏身上的毛領披風,“不了,早些進宮吧。”
馬車已在外備好,待到上了馬車,就覺察不到外頭的風了。
出了東宮,眼見着馬車停駐,一人站在馬車旁回過身來。
像是等候多時。
柳盈月不禁心中驚奇,不是說他已早朝去了麽?
裴闕已走上前來,替她理了理披風,皺了一下眉:“孤讓人替你制一件更好的來。”
随即他也不碰了,道:“先上馬車吧。”
這一回,他并不緊挨她,反坐回了原處。
柳盈月雖覺得奇怪,但不多想。
車廂之中,不遠不近的距離,真正頭疼的卻是裴闕。
他昨日已見識到了,自己的靠近會叫她害怕。
他在心底想了幾句話,醞釀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不一會兒,容安在外頭喊道:“殿下,到了。”
東宮和壽康宮原相離不遠,沒想到還沒等他問出個什麽,這麽快就入了宮。
他梗了一下,就見柳盈月已擡頭看他。
裴闕不得已撩袍下車。
原先從永州帶回來的東西已送至壽康宮,太後正坐在殿中,眯着眼查看手裏的絹子。
許是看得太久,等裴闕和柳盈月來時,她還覺得有些恍惚。
她朝二人招手,嘆了口氣。
棠靈朝他們二人使眼色,太後是睹物思人,傷心了。
她連忙上前寬慰。
太後見是柳盈月,不禁悵然。又失了神,見到裴闕之後才回身,一擡手臂,讓棠靈扶起。
“蘭筝機靈是機靈,偏性子倔了些。”
她的步伐遲緩,有些孱弱。
柳盈月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裴闕。
算算日子,其實嫁入東宮已是第四個月。
兩個人心知肚明,裴闕走到太後身邊,試圖安慰她。
而柳盈月卻見棠靈姑姑朝她招手。
殿中人影攢動,來往的宮人正要将東西收下去。
太後恍惚地擡起頭來,“若是她不願意,你可願意放她走麽?”
裴闕的臉色瞬時僵了下。
“她”是指他的太子妃。
“豫王難道不是個好歸宿麽?她怎麽偏要走呢。”太後兀自嘆息,“永州偏僻,一走便是二十幾年,死的時候,就一個小丫頭在身邊。”
裴闕默然聽她感嘆蘭大人的後半生。
這些他在那頁的記錄冊上已經看到,太子妃年少時的境遇并不好。
蘭大人觸怒太後的事情不知怎麽傳了出去,後來同他們往來的人便不多了。
太後當初在這件事上也有錯處。
“哀家只是想,讓她回家,宮裏才是她的家……”
太後如今說這些,是為的什麽。
柳盈月的婚事她下的旨。
當初逼走了了蘭筝,難道還要逼走另一個?
裴闕半天才道:“皇祖母,孫兒如今和太子妃挺好的。”
柳盈月才回到殿中,就見着裴闕朝她看來。
面上溫溫地含着笑,又起身朝她走近。
極輕柔地牽起她的手。
靠近。
他的眼神瞬時鎮定下來,又餘光輕瞥示意。
是想在太後面前演一出琴瑟和鳴、深情款款的戲碼。
柳盈月沉思片刻,朝他點了頭。
下一刻,就被人走到太後面前,含笑道,“皇祖母怕孤欺負你。”
他動作不大,卻輕易地将柳盈月拉近,聲音很輕柔,“你來說,孤欺負你沒有。”
柳盈月感覺到手心上的觸碰,領會他的意思,別過臉去,點點頭。
看起來像是羞怯。
太後還是不信,問道:“那怎麽上次你去了永州,她就回了柳府?”
手心上又不輕不重地被捏了一下。
“臣妾……聽聞阿娘身子不适,擔心的緊,所以趕忙回去了。”
太後“哦”了一聲,“你阿娘如何了?”
眼見着太後終于放過這個話頭,柳盈月連忙道:“已經好些了,臣妾在宮外遇見了一個神醫,皇祖母放心,約莫再過一個月就能見大好。”
她心頭一松,手卻沒能抽回來。
她說話時,裴闕時不時看過來,那不常見笑的臉上不過時微微勾着唇角,便給人一種他很愉悅的錯覺。
柳盈月也只好強笑着回應。
等到太後聊得累了,兩人便适時告退,走出大殿。
下階時,因為裴闕邁的步子大,怕她溜了手,不自覺地攥緊。
柳盈月能感覺到壽康宮的宮人悄悄地瞥她。
宮道上,他依舊沒有松手,不時有宮人上前請安,裴闕懶懶地應一聲。
裴闕沒想到這招可以讓她乖順地被牽着,配合他的舉動,配合他說話。
他嘗到了些甜頭,便不想放手。
直到上了馬車,他才道:“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果然,柳盈月便将手抽了回去。
“皇祖母不舍得你委屈,想你嫁的好,卻沒想過孤會不會委屈。”
裴闕又恢複了慣常的冷淡,“以後孤同你在人前演一對夫妻,人後随你,如何?”
聽起來像是在商量。
“殿下何必如此。”柳盈月垂下眸子,面色平靜,“只要殿下吩咐,臣妾不敢違背。”
氣氛僵持。
半晌,裴闕才道:“孤同你說笑。”
沒有人笑。
為了緩和氣氛,裴闕轉而正色道:“皇祖母的病,孤一直讓太醫院注意着。”
“你之前尋的是什麽神醫,不如接到宮裏看看。”
裴闕身為太子,尋個人輕而易舉,但還是想讓她回答。
柳盈月想了會兒道:“永安堂,張簡。”
顯然裴闕對這人的名諱并不熟悉,應了一聲,對外吩咐道:“容安,南城,永安堂。”
臨近尚京南城,各種喧嚣夾雜交織,交談聲從厚重的廂帷中闖進。
裴闕很輕地蹙着眉。
永安堂地處在南城中繁華地段,門面也大,柳盈月下來時,有一個丫頭出來迎接。
“師父正在裏頭抓藥,請随我來。”
柳盈月聽說張簡收了個小徒弟,名叫南星,這個便應當是了。
南星早聽說過自家師父的事跡,卻從沒見過柳盈月本人。
眼見那人剛下馬車,南星便有預感,必然是傳聞中的太子妃沒跑了。
但見到她時,還是驚了一下。
即便是心中早知太子妃生的豔麗,她還是暗暗地感嘆,其實還是溫柔占的多一些。
太子妃卻沒立馬随她走,而是停下,默然地等着,馬車上又下來了一位。
那個男子從馬車上輕盈走下,眉眼清秀,面色冷峻,有睥睨一切的非凡氣度。
立馬能叫人感受到威壓。
南星瞬時感覺有些頭皮發麻。
那大抵是傳聞中的太子殿下了。
京中在傳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感情不睦,兩人很少一道出行。
這話說得也太假了。
南星朝他們行了禮,終于試圖扯出幾分笑意:“殿下,太子妃,請随草民來。”
柳盈月能感覺到,裴闕在身後這一路走的,兩道像是結了冰。
永安堂內原本是喧鬧的,瞬時安靜下來。
在藥架前的張簡也發覺出不對,放下藥稱看過來。
然後走來,恭敬地跪下。
“起來吧。”
裴闕淡淡地免過禮。
柳盈月連忙開口道:“張先生,借一步說話。”
到一間無人的空廂房裏,柳盈月将事宜告訴張簡,想請他為太後治病。
張簡有些惶恐,“承蒙娘娘信賴,宮中太醫醫術高明,太醫院做不到的,張某恐怕……”
“前日我小娘的病也是找過太醫的,先生曾游歷四方,想必能有良方。”
柳盈月不想放棄這樣的機會,連連勸道,誰知張先生一再推辭。
再回頭看裴闕,他的面容冷漠。
……也無怪乎張先生如此害怕。
柳盈月不由得清了清嗓子,試探地問道:“殿下?”
裴闕終于開口,清冷的聲音在屋內回想。
“孤覺得不行。”
柳盈月愣了。
誰知随即裴闕便起身離開,容安迅速跟上。
落在後頭的柳盈月摸不着頭腦。
他方才改道南城,不就是覺得宮外許還有些生機麽?
走在前的裴闕臉色愈發難看。
在車上時,裴闕沒有認出這個人來,如今一見,裴闕心中明了。
這是前世曾經在病中照看她很長一段時間的人。
醫術高明麽?
她身子愈加變差,一年到頭基本都在病中,後來撒手人寰。
難道這樣也算醫術高明麽?
走了幾步,裴闕發現柳盈月還沒能跟上來,不由得又緩下步伐。
直到身後的聲音逐漸清晰:“殿下,張太醫真的很厲害的。”
裴闕這才回身,淡淡地垂眼:“那前世,他為何醫不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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