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他自覺從來不是什麽君子……
柳盈月有些崩潰。
明明歷經一世,她應該很熟悉這些,甚至于熟悉他的觸碰。
下一刻,柳盈月逃一般地從懷抱中掙脫出來,幾乎是帶着哭腔:“殿下,臣妾、”
躲避這件事……她自己竟沒法控制。
她背對着身,銅鏡中卻顯出她咬着唇瓣,滿是自責。
裴闕克制心底隐痛,最終溫溫地道:“是孤唐突了。”
他輕輕拍着她的肩,安撫道:“今日你先睡吧。”
柳盈月不安地轉身,望見一雙溫柔的眼。
他轉向床榻,伸手試了一下,将被褥拉開,“睡吧,孤看着你睡了就走。”
柳盈月半信半疑地站着,而後裴闕将身轉了過去。
即便身後的衣料窸窸窣窣,裴闕也知道,現下不應當回頭。
否則,她又要害怕了。
直到感覺她上了床榻,裴闕喉結滾了滾,開口問道:“好了嗎?”
她很乖地應了一聲。
裴闕回身,三兩步湊到她的床榻邊,捧住她的臉,她的額上落下一吻。
然後迅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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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待下去,他就不能再君子了。
柳盈月還沒回過神,只聽“啪”地兩聲,殿門一開一合,他消失在眼前。
“……”
第二日一早,書房中,容安敲響殿門。
“殿下,鳳儀宮中送來人了。”
送、人。
裴闕清楚地捕捉到這兩個字。
他就知道他的母後絕不會善罷甘休。
裴闕匆匆起身梳洗,趕到偏殿。
流雲還端着木盆,一見是殿下,不禁疑惑:“娘娘還未起身。”
裴闕心下稍安,“不用告訴她孤在這裏,讓她多睡一會兒。”
他轉身向容安,面無表情:“那些人,處理掉。”
容安領命而出。
東宮之外,一排一排地站着珠圓玉潤的宮女。
她們神情之中有些緊張。
但想着到底是皇後娘娘派來的,東宮怎麽也得給幾分薄面。
領頭的宮女一見容安便上前盈盈一拜,“見過容大人。”
“奴婢們奉皇後娘娘之命,前來侍奉殿下。”
此話一出,宮女忽然覺得門口的侍衛一道變得兇惡起來。
容侍衛的相貌居然看起來最平易近人。
“容大人,見不到殿下,奴婢們要受罰了。”
宮女急切地道,“聽聞太子妃娘娘心地善良,一定不忍奴婢們受罰的。”
容安扶着腰間長刀,哂道,“進門是死路,出門是生路。”
宮女們相看一眼,心中有了主意。
娘娘之命,今天必須要把東宮弄得雞飛狗跳。
門外站着數十個宮女,門口只有兩個侍衛。
一個宮女朝門內大喊道:“奴婢傾慕殿下,還望殿下垂憐——”
眼見沒人攔她,宮女們蜂擁而上,試圖擠進東宮。
容安的聲音飄忽,被淹沒在驚叫中。
“留活口。”
話音剛落,只見幾位宮女大聲慘叫着後退。
長箭從她們臂下穿過,幾位宮女驚魂未定後反應過來,原來只是穿破了衣服,未及性命。
可東宮之中,明明都沒有人出現。
沒有人趕上前了。
容安禮貌地拱手道,“殿下仁厚。”
“還請各位回去明言,殿下沉心朝事,無意納妾,容安在此謝過。”
偏殿。
柳盈月方才梳洗罷,推開門,就見裴闕站在門外。
玄衣蟒袍,如松而立。
紅日當空,彤色霞光下,他勾起淺笑,“歲安。”
柳盈月愣了一下,回他:“安。”
沒想到他一大早便等在門口,柳盈月有些羞愧:“殿下等了多久,快進來吧,外頭冷。”
裴闕能得她這麽一句話,喜不自勝,故作深沉點頭:“是有點久。”
原本想得她一句心疼的話,但見她臉色別過去。
裴闕忙不疊改口:“沒有很久。”
柳盈月試圖別開他的視線,聲音有些小,“臣妾聽宮女說,今早東宮外好像來人了?”
她看不見的地方,裴闕臉色一僵。
柳盈月回身看他,只見他依舊笑得溫溫地,走上前來,“哪有人那麽早的。”
“別想了,先傳早膳。”
宮人端上一碗燕窩粥,柳盈月正擡手,卻被裴闕先接過。
他将白玉勺轉動兩下,又猶豫。
柳盈月見狀,連忙道,“殿下,還是臣妾自己來吧。”
裴闕凝眉。
上一回,在船舫之中,試圖給她喂藥,反被她拒絕。
他回想了一下,将勺子湊到唇邊,很輕地吹了幾下,又靠在唇邊試溫。
不燙。
他才安心,遞到她面前,“試試。”
柳盈月哭笑不得,“殿下,臣妾可以自己來的。”
裴闕堅定道:“試試。”
眼見她微張櫻唇小心翼翼地抿了一下,眉眼一彎。
再将粥小口吞咽,粉色的唇邊濕潤。
太乖了。
裴闕霎時移開目光,招宮人來,“帕子。”
然後伸手拿着帕子在她的唇角輕輕擦了兩下。
這粥還得讓她喝完。
裴闕忽然覺得給自己出了一個難題。
他驟然安靜,柳盈月不禁心中忐忑起來,但他的手沒停,一勺一勺地遞來。
柳盈月只好張口,由着他。
一碗燕窩粥見底,柳盈月又吃了幾個水晶包果腹。
時辰還早。
撤去膳桌,裴闕見她竟有幾分恹恹的模樣,不禁笑道:“昨夜睡得不好麽?”
她怔怔地,還在想答案。
裴闕不想再逗她,一伸手,将人抱了個滿懷。
出其不意。
她來不及躲。
柳盈月再一次懵了,他的聲音落在耳邊,如同蠱惑。
“适應一下。”
柳盈月心中憤憤,适應就适應,為什麽總是這麽突然!
用過早膳,還要往宮裏走一趟,先是向太後賀歲,再是向陛下皇後賀歲。
等做完這些,已是晌午,午膳和小憩過後。
柳盈月沒躺多久便起身,素雲來喚。
豫小王爺和小端王來了。
小端王裴羽受了太子殿下的恩,按理應當來拜見。但拖着裴寧,純粹是因為,他在宮宴上,被各種傳言吓到了。
畢竟也有些日子不在京,他不敢單獨見裴闕,生怕哪裏不妥惹到這個太子殿下。
裴寧純粹是給家裏逼出來的,豫王妃想着怎麽也要把這個坎給過來,誰讓他惦記錯了人。
柳盈月再見着裴羽,是在殿中。他這次穿着雲水藍直裰,與上次那件顏色相仿,襯得他英氣十足。
他站在殿中,仍能聽出幾分膽怯。
別說裴羽,裴寧自己也心慌得不行。
他可是曾經想娶過柳姑娘的啊!
兩人不約而同地上前,又往後退了些許,再拜:“臣弟見過殿下,見過太子妃,祝太子和太子妃吉祥如意,地久天長。”
同時容安将禮單呈上。
裴闕免禮賜座,又招她到身邊。
柳盈月遲疑了一下。
接見親眷,于禮,她應該站在一旁侍奉。
但裴闕覺得她站的太遠了,不得已令道:“過來替孤翻禮單。”
柳盈月才應,走上前接過,替他翻開第一頁,然後看向他。
是這樣嗎?
裴闕就着她的手看去,第一頁便是什麽鴛鴦什錦被,花好月圓團扇,龍鳳雙飛枕之類的。
他不禁勾起唇角。
柳盈月:“……”
直覺告訴她,這是豫小王爺送來的。
再是第二份就正常多了,是一些發釵簪子,夾着一個《鬓上珠翠》。
光看名字,像是一種發飾,但實際是一本琴譜。
小端王為了将琴譜送給她,看來是煞費苦心。
柳盈月心中觸動,連連道:“多謝小王爺。”
裴闕看她這麽開心,不禁想:有什麽是東宮沒有的麽?
仔細一看,啧。
裴闕見多識廣,裴羽的意圖,一看便知。
“琴譜?”
裴羽內心慌亂,“臣弟在家中翻到殘缺的古譜,想請娘娘過目,看看是否能補全。”
“合着不僅是來送禮,還想讓太子妃替你做事。”
柳盈月的臉色也變了,在案桌下拉了拉裴闕的衣袖。
裴闕面色緩和,道,“容安,回禮。”
裴羽愣愣,反應過來馬上謝恩。
兩人很快地出去了。
待他們走後,柳盈月輕松下來,正要說話,卻見他驀然轉身逼近。
将她圈在長椅上。
身後是椅被和軟枕,她靠着并不疼。
但柳盈月不明所以,遲疑道,“殿下……?”
裴闕目光深沉,大有不依不饒地架勢。
“孤發現,你今日盯着裴羽那件衣服,有點久。”
柳盈月愣愣地:“啊?”
說起來,裴闕只是想起,她婢女說她曾經夢見過一個白衣少年。
起初裴闕只以為是她某個童年好友,然而忽然回想起來,她從來沒提及過這樣的好友。
她心裏有過別人?
裴闕想到這裏,不由得臉色冷下來。
“他是誰。”
柳盈月躲避不開,不禁苦笑:“殿下在說什麽。”
裴闕手臂一勾,就将她拉近,一字一句:“白、衣。”
柳盈月忽然明白了,不由得別過臉去。
難道要告訴他,自己在十歲時,就曾對他動心麽。
柳盈月感覺兩頰在發燙,伸手試圖去推他。
裴闕原也不把那人當回事,但見她的反應,不禁捏住她身前的手。
這個問題今天必須要有答案。
那人是誰,年齡幾何,家世相貌如何,憑什麽得她青睐。
裴闕幾乎是從牙縫中咬字,“是、誰。”
手上生疼,又動彈不得,柳盈月有些怕了。
“那人……是殿下呀。”
“是……”
裴闕的眉頭驟然松開,狐疑地看她。
“殿下十五歲那年,曾路過永州。”柳盈月小聲道,“臣妾那時借殿下船來的尚京。”
裴闕試圖回想,他的十五歲。
身為太子私訪天下,考察民情。
永州,一個衣衫樸素,吐字生怯的小姑娘。
借船。
裴闕那時下過令讓人幫那姑娘,但未問及後續。
小姑娘的模樣也在歲月中模糊。
是她。
裴闕不由得揚起嘴角,“所以,你自那時就把孤放在心裏?”
話音未落,眼見她面色彤紅,羞怯地點點頭。
裴闕的心酥了一半。
懷中她眸光垂着,眼尾上挑,晶瑩地唇瓣被她咬住,沾染水汽,看起來楚楚可憐。
裴闕忽然覺得,自己從來不是什麽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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