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正文完結)平生所願,山河……

柳盈月驚了一下,不解其意。

“父皇身體不适,需要靜養。”他撫上柳盈月的面頰,“禮部已經在準備禪讓事宜。”

柳盈月擡頭看他。

“殿下要登基?”

與前世不同,前世,元帝崩逝之後的半月之後,行的登基大典,時間倉促。

居然要提前……兩年?

柳盈月眨眨眼,明白了這句“皇後”是什麽意思。

“孤不忍心你勞累。”裴闕摩挲着她的下巴,略帶委屈,“可是孤,還是只想要你這一個皇後。”

柳盈月被突如其來的話懵了。

“殿下,臣妾還能選擇不做麽。”

“當然可以。”他的語氣冷淡下來,“你想要什麽位份,孤都随你。”

“不過也沒有什麽區別。”

不過是一個名稱罷了。

但她若真不願意做皇後,裴闕又感覺郁郁,于是眼神中都帶着幽怨。

前所未有的幽怨。

柳盈月不禁輕笑,定定的看着他,“殿下,臣妾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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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清俊的長眉松開,目光微垂,像是凜冬逢春。

“好。”

“你不用起,”裴闕在她額上落下一吻,低聲道,“睡吧。”

裴闕起身很輕,又将被褥幫她蓋上。

柳盈月像是受了蠱惑,不曾想真的再度睡着了。

醒來之後,柳盈月繼續準備流雲的婚事。

流雲出嫁時,偏殿挂上彩燈和帖了喜字。這一世在東宮,禮節上稍有不同。

但依舊,流雲着喜服,和張簡一起到主君面前磕頭。

裴闕下了朝便從宮中趕來,換上常服,在她身側。

柳盈月坐在椅子上,見着新人唱禮,想起身,被素雲低聲提醒。

等磕頭完,才趕忙起身去扶。

喜轎自東宮而出,唢吶與铿锵之聲漸行漸遠。

柳盈月在門口站了很久。

時過境遷,她依舊是送流雲出嫁,依舊不舍。

裴闕扶着她的肩,“什麽時候想她,便讓人接來陪你。”

柳盈月看着遠去的接親隊伍,嘆了一口氣,轉身進門。

她情緒低落得突然,裴闕一時間猜不到她的心思,只好先執起她的手,安慰似地輕撫她的手背。

宮人識趣退到身後。

裴闕問她:“怎麽了。”

柳盈月低頭看着宮道,大理石的地面在陽光下曬得發亮,晃了一下她的眼睛,“臣妾覺得,像是做夢一樣。”

手中被攥緊,掌心的溫度清晰。

然後那人又不懷好意地刮擦了幾下她的指尖,戲谑道,“夢裏會有這些感覺麽?”

夢裏不會。

柳盈月以前做過很多夢,都只有他的背影。

她遠遠地看着,從來難以觸及。

柳盈月拉了一下他,“殿下,往前走走看。”

“怎麽?”

柳盈月松開他的手,指向前面,“殿下,不要問。”

裴闕不解其意,但聽她的話,很快就走到很前面。

他的背影挺立如松,衣上竹葉清晰可見,袍角被風吹動,向來翩然,不近人間。

和無數個夢中相似。

柳盈月的眼中忽然有些幹澀。

裴闕有些手足無措地回身,朝她伸手,等她上前。

“阿盈?”

柳盈月被他逗笑。

這是與夢相比,最大的不同。

裴闕無奈地走到她身旁,只聽她抿了抿唇角,認真的道,“臣妾确定了,這不是夢。”

他這才明白,原來是拿自己做嘗試呢,不禁捏她的鼻尖,嗔道,“孤在這裏,還有什麽不信的。”

裴闕很認真地對上那雙眼睛,“相信孤。”

登基大典同時也行封後大典,這日,裴闕和柳盈月都早早起身,換上冕服。

按禮,需到承明殿前頒布诏令,更年號,同時授寶冊,封後,再一起受百官朝拜。

這一日陽光明媚,但因是盛夏,日出之後,柳盈月身上沁出薄汗。因要走很遠,衣着和發冠顯得愈發沉重。

柳盈月感覺身子有些發涼,小腹下像是藏了一塊冰。

她手攢成拳,堪堪可以忍受。

承明殿前長階漫漫,她一擡頭,不自覺有些犯暈。

裴闕将一只手遞來讓她牽着。

柳盈月心中咬牙,百官面前,絕不能出錯。

上了長階,回身,群臣撩袍下跪。

侍監攤開明黃诏書,宣讀。

诏書讀完後,又讀封後诏書,賜她皇後寶冊,她可以進入殿中短暫地休息。

剛進殿,柳盈月腦中的弦一斷,她便感覺自己身體軟了下來,本想靠着他站着,忽然眼前一暗。

裴闕剛要轉身,忽然見她直直地倒了下來,吓得臉色蒼白。

“快傳太醫!”

呼喊太醫的聲音此起彼伏,幸虧是在宮中,幾位太醫來得迅速。

剛登基的陛下坐在龍椅上抱着皇後,臉色十分難看。

太醫內心發怵,将皇後的手腕接過,新帝如利箭一般,刺得他脊背發涼。

細腕上,如有珍珠滾于指腹,按之流利。

滑脈之象。

太醫感覺一家老小的命都保住了,喜極而泣跪道,“恭喜陛下,娘娘有喜了。”

裴闕手中一緊。

再看懷中人,她的眉目緊攢着,唇色發白。

裴闕喉間一緊,“是麽。”

太醫啞然,倉皇地解釋脈象,繼而道,“微臣推測,娘娘已有一個半月的身孕。”

“再診。”

又上前一位太醫,額上發汗,說的話如出一轍。

但感覺似乎陛下不太高興。

一位太醫急中生智,“陛下,娘娘如今是氣血不足,微臣先給娘娘煎藥,娘娘服下藥,很快便能醒來。”

意料之中得,龍椅上的人應了一聲。

提及皇後,新帝的脾氣能好上很多。

太醫如蒙大赦。

柳盈月醒時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他的懷裏,不自覺地掙了掙,才發覺周圍好多人。

她臉上一熱,茫然地想起身,被他按住。

“阿盈,咱們有孩子了。”

很突然的消息落到她的耳邊,如雷震耳,她懵懂地看着裴闕。

“啊……”

殿中陷入沉默。

良久,她問道:“陛下不喜歡嗎?”

裴闕抱緊了她。

“喜歡。”

他的語氣恹恹,看出來不甚高興,柳盈月下意識地護着小腹。

裴闕察覺到他的動作,輕輕撫了一下她的鬓發。

禮服還未脫去,她衣上紋章繁複,顯得她更嬌弱。

裴闕抿着唇,問道,“那時孩子沒了,你很傷心嗎?”

柳盈月一怔,試圖理解他的情緒。

他對孩子沒有什麽期待。

或許是元帝和皇後從來沒有認為他有多重要,他自然不覺得,孩子有多必要。

她伸出手,将裴闕的手掌攬來放在小腹上,小聲在他耳畔詢問,“陛下猜猜,孩子會長得像陛下,還是像臣妾。”

裴闕像是進入沉思一般,隔了一會兒才答道,“最好都像你。”

柳盈月沒忍住笑。

“阿盈。”裴闕猶豫地開口,“我怕孩子傷你。”

“不會。”柳盈月篤定,“有陛下在,誰也傷不了臣妾。”

她說這話時,梨渦淺陷,狐貍眼中藏滿溫柔和堅定。

裴闕将手收緊,給了她一個完整的擁抱。

即便隔着厚重的吉服,她似乎也聽到了幾聲急促的心跳。

或許,當他接受孩子的存在之後,也開始緊張了。

眼見皇後身體并無大礙,一旁的禮官大膽上前提醒,“陛下,娘娘,禮還未完。”

裴闕放開她,由她起身,有人為她理妝。

她的面頰在鳳冠的珠翠遮掩下顯得嬌俏,在宮人上前時,她溫溫和和地顯出端莊,冷不丁對上他的眼,竟又露出幾分羞怯。

裴闕起身,輕聲問道,“皇後,可願與朕共守河山?”

柳盈月不妨這一問,面上泛紅,避開視線點了點頭。

殿門大開,群臣跪地叩首,山呼萬歲。

目光所及,金色陽光照在殿前的花白石階,照在群臣的鳥獸紋章和玉冠紗帽,照在他們玄纁吉服上。

裴闕朝她伸出手。

光華描摹出他的身影,在蔚藍天幕下十分清晰,他的眉眼彎彎,溫柔之外,還有一句從未出口的話。

平生所願,山河安定,與你共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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