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4)
天天換新鮮菜?挑剔呢不至于,既然花了錢,想吃合格的菜是我的錯?”
我吹了吹冒熱氣的羊肺,塞進嘴裏一口吃了,含糊不清地與她說,飯店的錯。
阿素說我有眼力勁是一個不錯的優點,我以開玩笑的口氣告訴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當小白臉,哪能臊着臉跟富婆唱反調?
一場羊肉火鍋吃得舒心,阿素點的素菜全吃得一幹二淨,雖然是素,但數量可不少,她的胃口跟男人比有的一拼。
我和阿素肩并肩揉着肚皮走出羊肉店,出店外不久,阿素忽然捂着嘴跑到垃圾桶旁邊幹嘔,我拍着她的後背,問:“怎麽吐了?”
她慢慢直起身來,撫着胸脯,“剛剛火鍋裏沾了肉味,要吐。”
我跑着去幫她買了一瓶礦泉水,她咕嚕咕嚕喝水時,我好奇道:“你為什麽不能吃肉?”
她告訴我,是天生的,就像有的人對花生過敏,有的人對狗毛過敏。
我摸了摸頭,“這不合理呀,你難道生生世世都對肉過敏?”
她一凝,垂眸,微微勾唇說是。她的那一抹笑,有一種懷戀的味道,像是在懷念什麽人似的。
阿素喝光一瓶礦泉水後,就舒服多了,我們上樓時,黃小姐仍然在噼裏啪啦地敲着鍵盤,看到我們,她會禮貌的停下手中的事,跟我們打招呼。
我壓低聲音跟阿素講,“真別說,這黃小姐做人挺不錯的,将來肯定有出息,這個破旅館遲早生意興隆。”
阿素笑道:“再興隆你也看不見,我們過了這個村兒,可就回不來了。”
阿素回房間裏的第一件事是洗澡,她撩起裙子聞,又用嫌棄的語氣說,一大股子羊騷味兒,臭死了。
我曾經好奇過阿素需要洗澡的事,她說她雖然是活死人,跟正常人沒多少區別,叫我不用好奇她正常人生活的方式。
聽着廁所裏傳來嘩嘩啦啦的水聲,我的心神緩緩起飛,我咽着口水,偷偷摸摸地蹲在廁所門口,想開門瞅一瞅女神洗澡,讓人驚喜的是,門鎖是壞的,自然而然的有一條縫隙可以偷看。
我舔着嘴巴,猥瑣地瞅着裏面,這一回的阿素赤露的徹底,S曲線凹凸有致,水源從她柔順的發絲上一路滑下去,路過悅目之處,誘惑得人眩暈。
她正在洗頭,因搓着白白香香的泡泡,所以閉着眼睛,我蹲在地上看得入迷,她突然一擡修長的腿,使勁踹了一下門,門口發出的聲音震耳欲聾,我的鼻子險些被門夾,幸好我退得快,只是被門撞了一下額頭。
我不算虧,她擡腿的那一剎,讓我瞧見了人世間最美的出口。
阿素在廁所叫我給她拿一件衣服穿,她不想用廁所裏的浴巾,我從背包裏挑選了一件白色的背心遞給她,她直接将背心砸到我臉上,甕聲甕氣道:“要過膝的T恤,你有。”
我只好找出寬大的T恤給阿素,我的T恤我穿着恰好合适,穿在她身上的确可以當短裙穿。
我去洗澡前,扭着肌肉腰,抛了一個媚眼說,你想來偷看美男洗澡的話,不要矜持。
阿素擦着濕發,說了一個滾。
我在廁所裏笑得狂妄,心情大好,我擠了一些洗發露随意的搓頭發,泡泡流下來,我就閉上眼睛,邊洗頭邊哼歌。
他馬勒戈壁!一聲空靈的嘻嘻聲響起時,吓得我腳滑,閉着眼睛的時候最怕妖魔鬼怪,我當時就睜眼了,一睜眼可不得了,我的眼睛被洗發露傷害得流淚。
我眯着眼睛連忙打開花灑,随手去扯帕子的時候,觸到了一個冰涼涼又滑的異物,很像死人的肉體,我的眼睛實在被辣得睜不開,我下意識地奪門而出,又大喊,阿素救命!!
☆、羁押
我在廁所撞了牆幾次,才逃出了門。
剛出門就和一個軟香玉撞在了一起,赤露的我壓着一個半.裸女神,我沒心情享受這一刻的意外豆腐。
我的眼睛辣得像被火燒了一樣,阿素還揪着我的耳朵罵我存心捉弄她。
我捂着眼睛,一下子有些火大地吼她,捉弄你個娘!廁所有鬼!老子眼睛快着火了!水!水!
阿素見狀,知道我沒開玩笑,她連忙去廁所拿來濕帕子給我擦眼睛,我能睜眼後,眼睛還是疼。阿素看見我的裸.體居然毫不害羞,她皺眉問我,到底有什麽?把你吓成一個熊樣。
我不敢一個人洗澡,就開着門,喊阿素背對着我守在門口幫我壯膽,我警惕地環視四周,迅速地洗澡,我剛才摸過的那個方位,沒有任何異物。
我很确定,我一定是摸到什麽髒東西了。
我洗完澡後,才告訴阿素我遇到的詭異事,從大槐樹底下睡一覺之後講起,阿素的眉頭越皺越深,她拉過我的衣領,在我後背摸了半晌說,的确什麽都沒有。
她後頭又補充了一句,可能是她道行不夠。
阿素寬慰我,鬼沒什麽好怕的,興許是個調皮鬼在捉弄人。
我明确的告訴阿素,我怕鬼,但是我不怕你!你也別說什麽鬼沒什麽好怕的,你就是一個鬼!站着說話不腰疼。
阿素無言,片刻後,她告訴我,等卞先生找到我們,可以讓他看一看。
後來,她又用勾玉幫我瞅了瞅我有沒有被邪氣侵身,她說勾玉沒有反應的話,證明的确沒有什麽鬼物。
她施法時,勾玉裏竟然射出一抹明亮的光暈,一番折騰後阿素與我說沒有什麽異樣。
我還是不信,自己的感覺錯不了!
我摸到的那種觸感清晰冰冷,甚至比阿素還要冷幾倍。
晚上睡覺時,後背有一股冷嗖嗖的寒意,如同最開始一樣,先是脖子涼,再是背,最後是腰,凍得我翻來覆去睡不着。
阿素躺的筆直如鐵杆,她的雙手放置在小腹上,五官在月光下愈發清美,如果是國外,她這副模樣就是個睡美人。
但在我看來,她的睡姿就是躺棺材!看得我發毛,我翻身背對阿素,試探地問她,你幹嘛躺的那麽僵硬?
過了一會兒,阿素才回應我,她反問我,你幹嘛翻過來翻過去的?真是,吵死了。
我告訴她,我的背冷。
她說,捂緊被子就不冷了。
我捂緊了還冷,她罵我屁事多,然後把自己的被子扔給了我,我想還給她的時候,她告訴我,她蓋不蓋被子沒有區別,她的身體不會熱,也沒有什麽感覺,叫我不要跟她客氣。
于是我心安理得地蓋了阿素的被子,我昏昏欲睡時,後背的冷意減少,開始有了正常體溫,我陷入一個淺睡眠後,夢見自己墜入了一個黑漆漆的冰窟裏,瞬間冷得我直哆嗦,我猛得睜眼,後背的那股涼意的确卷土重來了。
周圍卻沒有什麽異樣,阿素似乎睡着了,我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現在才十二點。
我重新裹緊棉被睡覺,身體慢慢暖和。
第二早七點左右,阿素就喚我起床了,我們收拾得很迅速,阿素不用化妝,不用抹香香,因此收拾的時間節省了一大半。
我們下樓退房的時候,黃小姐正趴在前臺昏睡,我撞撞阿素的肩膀,又誇贊黃小姐,你瞧她多麽敬業,熬夜睡櫃臺,她将來一定能當大老板。
阿素的神情逐漸嚴肅,她叫我喊一喊黃小姐,不要碰黃小姐的身體。
阿素的話,讓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試探地喊了幾聲黃小姐,聲音比較大,黃小姐依舊一動不動地趴着,活像一頭死豬。
阿素讓我閃開,她的指尖往上一揮,黃小姐居然坐起來了。
但黃小姐是閉着眼睛的,她醬紅的面色透着一股青,雖然閉着眼睛,但從眼皮看,眼珠子有點凸出,舌頭也露了一點在外面,脖子上還有一條青紫的勒痕,痕跡十分明顯。
随着阿素的指尖往下揮,黃小姐緩緩趴下了。
我已經傻眼了,忍不住瞎問,你殺的?
阿素冷冷地說,你覺得呢?
我回答說不知道,阿素像看白癡一樣的看着我,她繞到櫃臺裏面去查看,我跟在她身後張望,地上有一條粗粗的麻繩,黃小姐的老式眼鏡被兇手踩得碎一地。
再看櫃臺,上面的東西被揮得亂七八糟,應是黃小姐死前掙紮時的痕跡。
我問阿素報不報警,阿素拉着我小心翼翼地往後退,我們沒有碰作案現場的任何東西。
她搖着頭說,我們的時間很寶貴,今天運氣好的話,應該能找到時空漩渦,遲早有人會發現這裏的情況,還是不要耽擱時間摻和一腳了,我們兩個目前是旅館唯一的住客,有最大的嫌疑,在案子沒查清之前,到時候會被拘留很久,還是先走為快。
這麽說不無道理,同時讓我覺得不是阿素作的案,她巴不得快點去下一個世界,又怎會生出事端絆自己的腳?
阿素把鑰匙扔進前臺的櫃子裏,她又找出住客的簽名單想進行銷毀,我告訴她周圍有攝像頭,光銷毀簽名單沒有用。
阿素一笑,說道,倒是忘了這茬,有攝像頭也能證明我們的清白。
她望了一眼黑不溜秋的攝像頭,淡定地攜着我離去,我們在街邊買了兩份煎餅果子吃,她嫌棄地把火腿腸扯出來給我吃,吃了一半,她說煎餅果子裏面的生菜不新鮮,吃着沒胃口,就一起塞給了我吃。
阿素和小蘇不吃東西就塞給我這一點,倒是很相同。
今天同樣是做黃黃的計程車,阿素在車上拿着那塊紫亮的勾玉當導航,把司機弄得一頭霧水,阿素的一句話讓司機很賣力。
別管多少車費,你走就是了,下車後錢不會少,別忘了打表。
能繞着城市走很久,又不用忙忙碌碌的招客,司機自然不會拒絕。
司機在城內起碼繞了大半天,到了一處熱鬧繁華的地段,阿素才喊停要下車,她的錢財雖多,卻不暴發戶,用得還算節省,司機少找了幾塊零錢,阿素也會提醒司機。
阿素說今天氣運不錯,勾玉有明顯的反應,能感應到時空漩渦的地點,但始終有一點朦胧,時空漩渦就在附近不遠處,步行慢慢找吧。
她又可惜地說,如果沒有找到,今晚不能住賓館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如果警察開始着手查黃小姐的死因,我們入住任何一家賓館都是自投羅網。
阿素冷笑着說,黃小姐死的也真是蹊跷,偏偏在我們入住的時候死亡。
我點頭附和她,的确,好事難遇,壞事一碰一大把。
接下來,更壞的事出現了,黃小姐死亡,我以為警察發現的不會太早,畢竟那個破旅館沒有人進出。
我和阿素在一個商場樓底下轉悠的時候,當場就被一批警察給抓住了,我推測他們接到案子後,先是查了資料和攝像頭,又查街道外面的攝像頭,鎖定出租車之後一路尋來了這個熱鬧的街道。
警察對待我們的态度并不好,我和阿素在警察面前表現的很順從,識時務者為俊傑,跟警察對着幹的都是傻叉。
到了犯罪管轄地看守所後,我和阿素被分開關在牢房裏,因為警察不會讓我們有機會交流口供。
我第一次進局子,在異度世界進局子,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我不知道阿素是在我之前還是在我之後被審問的,我聽說有些黑警審問犯人會拳打腳踢,像地痞流氓一樣。
但是我進入審訊室之後,發現還好,進審訊室之前我的生物鐘已混亂,我根本不清楚現在的時間是幾點,也不清楚是白天還是黑夜,在暗房裏長時間呆着有刺眼的大燈照耀,他們不問我話,三餐照舊,讓我無所事事地坐着。
乍一看,我剛開始很輕松,但是由于強烈燈光的原因,我整個人會逐漸疲勞,我被他們從暗房裏提出來,睡得昏天黑地的時候,他們選在我精神最差的時候審訊。
我剛坐在審訊室的椅子上,審訊員突然就使勁一拍桌子恐吓我,甚至是問我為什麽殺人?這個招數不過是吓唬嫌疑犯的套路,不出我所料,下一刻就有一個和氣的警察說和氣話。
我沒做過的事自然不承認。
旁邊依舊有明晃晃的大燈照射,加上審訊員東扯西扯的扯皮話,使我疲勞,他最初問我的問題無非就是名字、工作和住址,我雖然不知道第九臻在哪裏,還是用了他的名號。
至于阿素那邊兒可能就慘了,她應該沒有身份,所以她這個憑空出現的人讓我捏了一把汗,她要如何自圓其說?
審訊員見我出神,就黑着臉罵了我好一會兒。
我态度平和地回答他的每一個問題,他說黃小姐在死的那一段期間裏,攝像頭無緣無故地失靈,花的看不見,他随口問我是怎麽做到的。
要是心理防線差一點的兇手可能下意識的就會說出真相,很可惜我不是兇手,就告訴審訊員我一晚上都在房間裏睡覺,沒有出過門。
兩個一兇一柔的警察連連夾擊我,不得不說,他們審訊的技巧很高明,我要真是兇手,說不準已經露陷了。
審訊員愈加咄咄逼人,因為他們查到的線索裏,黃小姐在旅館整理資料的前後期間,除了我和阿素入住過,監控裏沒有任何一個人入住旅館,雖然有少數的人進旅館看過房間,那些人都是過客。
黃小姐死的第二天早上,有一個小女生準備入住,她發現了前臺的屍體後當即就報了警。
在監控裏,除開過客,只有我、阿素和小女生是這件案子關鍵的面孔。
他們查了街道外面的攝像頭,也是如此。
所以我和阿素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被長時間羁押的可能性很大。
真是操蛋,随意住個旅館也能惹一身騷。
黃小姐目前未婚,也沒有什麽過于親密交往的人,她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奶奶去世後,哥哥分到的財産占多數,而她的哥哥并沒有出現在攝像頭裏,也有不在場證據,所以現在的排除性判斷裏,我們也是最大嫌疑人。
他們分別審問過我和阿素,口供的确不差,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之間,他們實在想不通有什麽仇要下殺手,想不通也不能放了我們,因為我們在黃小姐死後的表現很可疑,沒有選擇報警,而是立馬離開。
但我們離開也沒有逃跑,只是晃晃悠悠的在商場周圍轉來轉去,所以警察對我們感到費解。
他們費解的審問,我無語的回答。
第一次審訊結束後,我簡直被那群警察折磨的精神恍惚,他們要麽不讓睡覺,要麽大燈伺候,要麽在我短暫睡着的時候突擊拎起來提審,在犯人行為遲鈍,精神迷茫的時候審問最容易擊破心理防線。
我煩躁郁悶的坐在冰冷的審訊室裏,心裏祈禱阿素來個超能力帶我飛,她丫的也真是,該她展現能力的時候非得團着。
屁股下的椅子坐得我很難受,四肢被鎖的無法動彈,肚皮前面還有個冷硬的板橫着,我的屁股和腰已經漲得麻木。
審訊員一直重複的問我們入住旅館期間的事,問的不厭其煩,又是威逼利誘,又是大聲呵斥,要把人逼瘋的節奏,我的心情已經處于最低落的狀态,又被冤枉,不免躁狂。
于是我就控制不住地跟他們對着幹,他娘的,這幾個斯文貨果然暴起揍我,揍的我痛,但不留下痕跡,我依着眼前的情形生生把脾氣憋了下去,他們持續跟我打疲勞戰,持續熬我的心理。
突然有個女警進來說需要我的鞋,我的香港腳就在此時被曝光了,我的腳臭不是蓋的,給路邊的野貓聞一下,貓都會被熏暈。
審訊室一下子臭氣熏天,兩個警察立馬捂住了鼻子,有一個站起來出去給我拿鞋套,他說拿鞋套将就蓋一蓋味兒。
看他們被熏的樣子,我終于得意了一次我的香港腳,跟阿素在一起時,我都要用沐浴露把腳丫子搓的幹幹淨淨,保證沒臭味了才從廁所裏出來。
等我的鞋回歸後,女警說已經鑒定是我的鞋踩碎了黃小姐的眼鏡,我已經懵逼了,這也能鑒定??
女警後來補充說,我的鞋底有兩粒非常小的眼鏡渣子,和黃小姐的眼鏡百分之百吻合。
我懵逼的第一表情被他們看在了眼裏,想不到那個黑臉警察還算有良心,他問我是不是有夢游症?
看來對于這兩天的審訊他心裏也有個底。
另一個和氣警察輕微撞了一下黑臉警察,似乎在提醒他,不要給我洗脫罪名。
我思慮了一小會兒,嚴肅又清楚地告訴他們,我沒有夢游症,這也許是栽贓陷害,兇手從沒有攝像頭的地方翻進旅館勒死黃小姐後,拿我的鞋子踩眼鏡,沒有做過的事我不會承認,就像我沒有夢游症,所以不會撒謊說有。
和氣警察突然轉成了一副臭臉樣,他罵我不要信口雌黃地替自己脫罪,已經證據确鑿,讓我等着法庭的判決。
那黑臉警察一凝,有些複雜的看着我,他問,你在房間裏睡覺的那一晚,有沒有什麽異樣?
和氣警察用拐子撞了撞他,極力壓低聲音說,已經水落石出了,你還問什麽?
黑臉警察說了一句不能那麽草率,就叫人把我帶出了審訊室,我被重新關進了羁押房裏,多虧黑臉警察的明理,還好我沒有轉移到其餘的地方。
原以為的壞警察是個有良心的負責警察,原以為的好警察卻又是個草率懶惰之人。
世上的好壞,在沒有經歷一些事情時,真是傻傻分不清楚。
☆、出去
我被單獨關押在一個灰暗的羁押房裏,現在渾身無力,只想好好睡一覺,睡得朦朦胧胧時,聽到奇奇怪怪的說話聲,聲音忽遠忽近,似乎在喚我林臻。
肩膀上仿佛有一只冰冷的大手在拍,我一個激靈被吓得清醒,羁押房裏空無一人,依舊冷冷清清的樣子,我的心頓時繃緊了,難道是大槐樹那裏跟來的髒東西??
我想張口喊警察,喉嚨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啊啊啊的氣息,不久,我又聽見了聲音,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有點耳熟。
他說,林臻,到角落裏來。
我很快想起了這人的聲音,是卞先生!!我瞅了瞅房外的值班巡邏警察,他面容疲憊,昏昏欲睡,正點着頭打瞌睡呢。
房裏的确沒有一個人,我疑心自己又出幻覺了?我将信将疑地走到角落裏去,隔着空氣我似乎碰到了什麽東西,軟軟的,冷冷的,有人皮的觸感。
我觸電一般地收回手,哆嗦着,輕輕試探地說了三個字,卞先生?
在我聽到角落裏發出一聲低沉的嗯後,我一呼氣,整個人頓時放松了許多。在阿素眼裏,她的表哥是個厲害角色的人,現在看來,他能隐身出現在密不透風的局子裏,實在是神通廣大。
卞先生壓低聲音叫我不要說話,讓我跟着他就可。
我看着四周的銅牆鐵壁,忍不住說,怎麽跟?難道穿牆?
卞先生只是再次提醒我不要說話,引起警察關注的話有的玩。
角落裏突然憑空出現一張長方形的白紙,紙上有一連串的鬼畫符,道士的符紙一般不是黃色的麽?卞先生的這張白符紙看起來着實晦氣,像給死人貼的一樣。
他叫我轉過身去,我照做後,他好像把白符紙貼在了我的後背上,他說這是隐跡紙。
我随口一說,還是能看見身子。
被卞先生高冷地怼道,傻叉,你看得見,別人看不見,明白?
我還嘴說,傻叉說誰?
卞先生果然是個伶俐的人,沒有順口來一句傻叉說你,而是用陳述的語氣淡淡道,有個傻叉在說我。
我嘴上來了勁兒,想跟他鬥嘴,他威脅我說,他心情不好要先走為快。
我的嘴皮子立馬閉上了。
雖然貼了隐跡紙,我還是看不見卞先生的人,我瞎摸了幾把抓住他的衣角跟着走,空中突然出現一根細細的黑鐵絲,鐵絲輕輕在門鎖上轉動,不一會兒,大牢就被打開了。
“喲,沒想到你還會用鐵絲開門,那你進來了,怎麽又給鎖上了?”
“怕過路警察看見,到時候将你看管的更嚴,所以鎖上為好。”
他說只要不發出聲音,可以橫着走出警察局。
我将信将疑地跟着一團空氣走,出去後拐了幾個彎,不經意和一個警察擦肩而過,外頭有來來往往的警察,走動的人,出行的車,忙忙碌碌,匆匆而過。
他們似乎全然看不見我,漸漸安心後,我才放開了步子,大搖大擺地走。
出局子的期間,我嘚瑟地沖那些警察跳騷氣沖天的草裙舞,跳得正盡興,後衣領突然被人提了起來,我一驚,以為條子發現了我,立馬回頭一瞧,沒人,我那顆提到嗓子眼的心緩緩下降。
接着我被透明的卞先生提得踉踉跄跄,他把我連滾帶爬地給扯了出去。
我問他,你看得見我?
這個問題卞先生沒有回答。
阿素呢?
阿素在外面等我們。
外面是哪兒?
廢話少問。
一番對話後,卞先生徹底不語,一路走出警局,出去不久,卞先生就撕掉了身上的隐跡紙,他卻不讓我撕,我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
警察要是發現我逃獄了,一定會查看路外面的監控,這個路段來來往往的陌生人比較多,卞先生在警察眼裏充其量是個路人。
我跟在卞先生身後走,他上出租車之前,打開門先讓我坐進去,才進來坐好。
計程車停在一個僻靜的路段,下車後,能望見不遠處的陳舊校園。
邊走邊聊之間,卞先生說,他從我師父那裏逃脫出來,用了很大的勁兒,還說我師父是最難纏的人。
我擔心地問:“那我師父受傷了沒?他會追來嗎?”
卞先生搖着頭,一挑整齊的濃眉,冷笑道:“我要是傷的了你師父,我們也不會這麽大費周章了,奇怪的是他沒有追來,可能來不了。”
“為什麽來不了?”
卞先生低頭倒弄着羅盤,鴨舌帽遮住了他的眼睛,半面陰影投在他臉龐上,有些晦暗,他擡眼回答道:“不知道。”
羅盤上的針在抖動,然後卞先生順着指針的方向直走,過一會兒,他收起羅盤,加快腳步走向學校周圍。
走到學校的後外牆時,終于和阿素會面了,她沒有隐身,我清清楚楚的能看見她,我悄悄上前,一使勁熊抱住她曼妙的軀體,她沒被我吓到,我的隐形身體反被她摔得狗吃.屎。
我揉着屁股,吃痛地說,“你看得見我??”
阿素的雙手瞎摸着空氣,很快就碰到了我,她扶起我,“看不見,只是身體的本能反應,真是不好意思,摔着了你。”
“那你怎麽如此精準的能扶起我??”
阿素無奈一笑,嗔罵我,“蠢!我當然是順着聲音找到你的啊!”
我問阿素警察查她身份的時候,她怎麽回答的。她說沒有回答,警察也沒折兒,只能慢慢在電腦上找,自然找不到她。
我想扯掉隐跡紙,被卞先生和阿素同時阻止了,他們說,三個人之中,最菜的就是我,還是隐跡了要保險一些。
對此,我沒什麽話可反駁。
我的背包已經被阿素從局子裏拿出來了,她随手拿起地上的背包扔進牆內,輕輕松松一跳,有勁地攀住牆頂慢慢爬了上去。
我們翻牆進入校區之後,卞先生搜出羅盤尋方位,我原是跟在阿素身後的,她硬要把我推到中間來,走近高大冷清的教學樓,耳邊傳來學生們誦讀課文的朗朗書聲,寂靜和朗讀聲互相交替。
一時安靜,一時清音。
他們二人給我展示了一番卧底進敵營的姿态,又是滾着走,又是側身躲避,我百無聊賴又光明正大地昂首闊步。
我問他們怎麽不用隐跡紙,他們說隐跡紙不多,材料珍貴,要省着用,最多能保持一個小時的隐身時間。
我又問,那你幹嘛撕掉??
我樂意。
卞先生就是這麽任性。
這個世界的時空漩渦原來在舞蹈房裏,卞先生推門進去前,仔細地在門縫隙裏看了看,舞蹈房裏安靜無聲,素色的窗簾被風吹得飄起,牆上有芭蕾舞女孩的貼紙,環境簡約唯美。
四周全是幹淨明亮的鏡子,正面方向的鏡子裏有個扭曲的灰色漩渦,我們三人一頭紮了進去,瞬間進入了那片白茫茫的地方,時空漩渦也就此消失了。
那面又長又大的鏡子仍然矗立在正中央,唯有我在鏡子裏的模樣是個血人,卞先生和阿素很正常。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血人,他也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雖知道是自己,我還是覺得毛骨悚然,這次我仔細地看,他的那雙眼睛很渾濁,渾濁的像被糊了一團灰紅的泥巴,這與現實裏的我恰恰相反,平常照鏡子時,我的眼睛是明亮與清澈的。
我指着鏡子裏的血人,看向卞先生,“這...怎麽我是紅色的,你們...不是?”
卞先生沉靜地望着面前的鏡子,忽然笑了起來,玩味地說道:“這是照妖鏡。”
“真的?”我的認真令卞先生大笑,他那潔白的牙齒在這白茫茫的地方更為亮眼。
阿素對卞先生翻了一個大白眼,她繞過來與我面對面,嘆着氣,“要真是照妖鏡那就好了,其實,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你別怕,反正鏡子裏的血人,确實是你,又不會跑出來傷害你,很多事情,不止你不清不楚,我們也是,等你回去了再說。”
我除了能說好,還能怎麽?
閉上眼睛穿過鏡子,來到了第八世界的舞蹈房,我們蹑手蹑腳地翻牆離開這所小學,阿素建議先去市裏住一宿。
我感到奇怪,怎麽不直接走?
阿素反問,休息一晚不好嗎?也該讓卞哥養養神,休息休息了。
卞先生微微颔首,他捏了捏鼻根說,需要修養。
穿過小學來到了人山人海的商場,是我和阿素上次被逮的地方,我們上一回要是跑得快一點,也沒有牢獄之災了。
阿素的能力比起卞先生來說,的确很菜。
走在太陽照射的街道上,一雙雙步履匆忙的腳下都沒有影子,物體也沒有影子,我觀察了一遍又一遍,然後靜靜的結束觀察,收回目光。
我們在一家金光閃閃的五星級酒店住下,阿素住的了破爛旅館,住的起總統套房,在她住破旅館時,我就該嘆一句,她真是一個波瀾不驚的女人。
我生平第一次住總統套房,懷着鄉巴佬的心情,東張西望地跟在阿素後側,一身黑色套裝的工作人員在最前面引路。
工作人員态度恭順的替我們打開了那扇雍容的雙開門,面對工作人員時,我端着一副見過世面的模樣,矜持地颔首,淡然地進門。
等工作人員一走,我立即關上門,眉飛舞色地欣賞寬大的總統套房,裏面有主卧和次卧,其餘亂七八糟的房間多得人眼花,裝潢是經典的歐洲宮廷風格,奢侈美麗,裏面鍍金的東西不可枚舉,高端的壁畫,精致的燈飾,華麗的擺設,閃得我眼瞎。
原先我覺得窮人的清水生活有情懷有滋味兒,如今我沉思,去他媽的情懷,我就是個俗人!
阿素和卞先生無語地看着我東奔西跑的欣賞套房,我像一條從籠子裏放出來的狗,用眼神四處舔舐房間裏的豪華裝潢。
我忙活欣賞的期間,忽聽那二人說道:“卞哥,你确定我們沒有找錯?這真是...那個林臻?”
卞先生猶猶豫豫地說:“我...不知道。”
我一拍面前堅硬又溫馨的壁爐,回頭皺眉說:“我是!今晚吃什麽?”
阿素稍稍一撫額,她落座在松軟的沙發上,微笑道:“就在酒店裏吃吧。”
卞先生不挑剔,随意即可,至于我,聽從阿素的。
西餐的味道我品味不到,分量也不夠塞牙,衆口味難調,我倒懷念起第九世界的羊肉火鍋了,那大概是出來後,吃得最舒服的一頓。
阿素吃得優雅享受,她的刀叉使得麻溜兒,每吃一口意大利面,喝一口紅酒,眼睛就會眯一眯。
她既然喜歡西餐,我可以陪着她吃,我将自己那幾份還沒動過的素食挪給她。
阿素拿叉子的手一頓,她驚訝道:“你不吃?怎麽了?味道不合你意嗎?”
我笨拙地切着盤中的多汁牛排,回應她,“你要吃就吃,不吃還我。”
阿素将刀叉擱在盤邊,她把那幾樣食物整整齊齊地擺好,搓着手,饞嘴道:“那我不客氣啦。”
卞先生瞅了我們一眼,眼神戲谑。
一回到總統套房,我那興奮勁兒就來了,東摸摸看看,我原先就是跟師父學習設計的,所以套房裏的一些雕刻飾品我是正兒八經地在欣賞,我欣賞着一座雪白的斷臂雕像,門外忽然響起雜亂的敲門聲。
阿素放下遙控器去開門,門一開,她的身體頓時一僵,阿素打算關門的時候,那兩人一同擠了進來。
來者竟然是大熟人!
晉宇斜睨阿素一眼,拽模拽樣地進了門,小蘇欣喜地沖過來抱住我,她說想死我了你!
我把小蘇從身上扒下來,接着,我鄙夷地看向晉宇,“你們怎麽找來的?不是走了嗎?怎麽來了?”
晉宇搓着脖子,別扭道:“我們怎麽找到你的,你不用管,師父教過我找陣眼的事,你們能來,我照樣能來,師父現在元氣大傷,躺在小靜山到死不活地盼着你回去,你到底回不回?”
小蘇紅着眼,可憐巴巴地扯着我的手臂,“是啊,爸爸被那個黑衣男重傷,還讓我們出來保護你。”
心海裏仿佛有一顆石頭下沉得厲害,愧疚感襲來的同時,我也辨別他們所說的是真是假。
阿素走到我旁邊,她與我十指相扣,然後轉頭沖次卧裏正在修養的卞先生喊,卞哥,有人誣賴你!你還不出來嗎?
小蘇和晉宇對阿素就是一番聲讨,卞先生從次卧出來後,發了一個惡狠狠的毒誓,他表明自己絕沒重傷我師父,如果他騙我,他不得好死,一身的道術終會被廢,下十八層地獄被拔舌抽筋。
面對卞先生對自己的狠,晉宇嫉惡如仇的指責說,你本就是個喪盡天良的人,還怕個卵子毒誓!
小蘇也是這般。
我被他們鬧得頭痛,兩個男人,兩個女人,在我面前叽叽呱呱地唱大戲,最關鍵的是,我分不清到底是誰人有問題。
此時,我耳邊響起了活神仙兒所說的話,世上的騙子千千萬萬,唯有一個擺渡人不會騙你,照着他走,就對了。
我原先并不理解這其中的擺渡人是誰,現在我望着眼前的幾個人,逐漸清晰了起來,這擺渡人就是我自己!
雖然不知道那老頭是什麽人,不過他給我的感覺...說不上來,有點親切,只覺得沒有危險。
我走到他們中間,擡起兩個手掌示意他們都別說話,待套房裏總算安靜後,我斟酌着對晉宇說道:“在事情疑惑時,我有權選擇自己的出路,我會跟着阿素走,師父不會有事的,我知道他老人家厲害,你們也別為了勸我回去,什麽都拿出來瞎編亂造。”
小蘇用幽怨的眼神控訴我。
晉宇的眉頭越蹙越深,他語氣沉悶道:“你還是選擇跟妖女走是吧?”
我鄭重地點頭。
以為小蘇和晉宇會把我罵得狗血噴頭時,不想,二人表示,他們兩個會留下來保護我,我們去哪兒,他們也一起前去,他們倒是要看一看,什麽第十世界是什麽樣的。
這一次,阿素不同意讓他們一起跟着,卞先生由我們決定,他不參與太多,他說自己只是個引路人。
☆、交涉
我拍了拍阿素的肩膀,在她耳邊低聲說,我先跟他們談一談。
阿素遲疑地點頭,她說,既然我答應了我,就不能反悔。
我只給了她一個嗯,因為很多時候,我分不清如今身處的情況,所以不敢貿然的一定保證,誓言這東西常常能變成食言。
風景如畫的陽臺上,微風一吹拂,婀娜多姿的盆栽裏從而花香四溢。
我掏出紅色的軟煙盒,抽出兩支細長的煙,替晉宇點好一支,替自己點上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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